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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客红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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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乌莽悻悻道,“你想说什么?”

“大王现在可明白,为什么我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却要想尽方法害死他?”

乌莽的唇抿紧,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然道:“你不是一向自负得很吗?怎么在温如玉面前如此颓败?”

洛花微微垂首,叹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他那样的人,根本无懈可击。他的心胸,可以化解一切。他的气魄,足以吞下乾坤。所以当初乌泰一心想让他归顺,他却死守着一个忠字,不肯来依附我们。真令我恨之入骨。”

“除了恨,还有更多的爱吧?”乌莽嘲讽地道,“毕竟是女人。当了臣相又怎样?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小女人。”

“你……”洛花气结,愤怒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女人,你哪里当得了大王?”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乌莽怒极,眼里利芒闪动。

洛花忽然一笑,放缓脸色,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大王不必如此。是我不敬,我向你道歉。”

乌莽稍稍解气,道:“你一脸喜色,称有好消息,究竟是什么消息?”

洛花扬眉:“你想不想温如玉马上死?”

“当然。”

“那么有个最好的办法。”

“什么?”

“退兵。”

乌莽愣住:“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一点也没有开玩笑。这是最快、最简捷的办法。”洛花的表情有些神秘。

“讲清楚!”

“你知道我已收买了景剀的太监总管李默?”

“你已向我汇报。我知道。”

“今日我们留在长安的线报从李默处得到消息,说温如玉为了逼景剀下旨让他出征,竟然自己承诺乌萨兵败之日,他便自杀谢罪。”

乌莽大震,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呆呆地看着一脸喜色的洛花。

洛花给他一个肯定的表示。

乌莽长叹:“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为了天下百姓宁可牺牲自己?温如玉真君子也。可惜……他这样的人,成不了霸主。”

洛花笑起来:“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他可对此不感兴趣。”

“他是傻子!凭他的才能,足可取而代之,自己成为君王!可惜他过于善良、仁慈,景剀这个昏君,岂配他如此付出!”

洛花又笑:“若没有景剀这样的昏君,我们如何能击败温如玉?现在,是他自己不想活下去,可怪不得我们。”

“可是……如果出现意外,我们的代价岂非太大?这些天攻城掠地,岂非成了白忙活?”乌莽犹豫着。

“如果大王觉得不妥,不妨先与他交过手再作决定。确实我们不战而退,也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你……让我再想想。”

第一百零六章 一将功成

“如此臣等大王的决定。”洛花一笑拱手,转身离去。目中略有嘲讽之意,仿佛料定乌莽没办法否定自己的提议,想也是白想。

乌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竟看得出神。那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豪爽、几分洒脱,又似乎有几分孤独。

“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女人,你哪里当得了大王?”

一句话在耳边回旋了半晌,乌莽深深皱眉,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总是毫无顾忌,因为她知道,他在她的掌心。

她比他大一岁,从小她被他父亲收留,与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他喜欢跟她在一起,因为她深深吸引他。她自信、倔强、独立、心比天高。她从不因为自己是孤儿而怨天尤人,与他们兄弟俩在一起时,她总是那样洒脱自如,从没有过半点自卑的样子。

“乌泰,将来我一定要辅佐你得天下,我会青史留名,成为一代名臣。”小小年纪她就有这样的抱负。

可他却被她忽视了,因为他不是王位的继承人。

她在意的是一位可以让她发挥才能的王者。她要报仇,要灭了康朝,要凭自己的能力去打理天下。

他从小就懂得收敛自己,在乌泰面前,他永远是个听话的弟弟,毫无锋芒。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俩都不知道的世界。

总有一天,他要将王位从他兄长手中夺过来,他要征服这个骄傲的女人。

当他夺得王位,让这个女人向他俯首称臣后,他心里的快意便如乘风万里,直上云霄。

他一直弄不懂,自己对洛花是什么样的感情。爱吗?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感觉。不爱?为什么又那么在乎她。

王位与洛花,究竟哪个才是吸引他这么处心积虑、藏愚守拙的原因?

他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

只是当她知道洛花爱着温如玉的时候,他的心里极不舒服。这个温如玉,究竟有多少魅力,竟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动心?

这个女人真够贪心的,要权力也要爱情。

可是她心太高,她不向温如玉表达,她一直故作潇洒。直到她失去他,她突然变得疯狂。

因为得不到,她誓要毁了他!

乌泰已被温如玉击败,不再有当初的凌云壮志。他变得平淡,变得毫无锐气。他接受了这样的失败。

而洛花不甘心,不甘心一切都失去。

抓不到爱,她还要江山,还要彪柄功勋。

于是他们俩一拍即合。

他在她的协助下篡夺了乌泰的王位,而她也成功地怂恿他燃起了战火。

这个女人,自以为将他握在手心。可她却忘了,她是个女人。在乌莽的字典里,只有征服女人,没有被女人征服。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脱下这一身男装,为他曲膝、为他奉茶、为他梳理她的青丝。

“洛花。”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你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将温如玉当成神?他真的无坚不摧么?”

他击了三下掌,门外走进一名侍卫,躬身道:“大王有何吩咐?”

“请利孤将军过来。”

片刻后新任大将军利孤来到乌泰面前。

“大王。”利孤单膝跪地。

“利孤将军,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温如玉,告诉他,若想要他徒弟欧阳雁的命,让他立刻将居崤关双手奉上。此信在明天天亮时一定要送至温如玉手中。”

“是。大王。”

利孤回到自己的住处,在灯下拟好书信,出门交给手下,命他天亮前赶到居崤关,将书信交到守城军士手中。

就在他离开后,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飘下来,打昏两名侍卫,进了利孤的书房。片刻后出来,飞身掠起,矫健的身影如孤鸿般没入黑暗中。

第二天天亮,利孤突然发现栖凤关的边防图不见了,一下子惊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城下一片风雷般的马蹄声。

奔到城楼上,见铺天盖地的康朝军队象潮水一般涌过来。一身白色战袍的温如玉骑在白马上,风驰电掣般袭来,人如玉,马如龙,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寒光。

他身后跟着居崤关原总兵顾凤歧,副将林风、陆夜,鲲鹏军少将晏修,以及长安军统帅葛长天。

城门打开,乌莽、洛花与利孤带着自己的兵将出来迎敌。

近距离地看到温如玉,乌莽不*呆住。

这个人,竟是如此俊美绝伦,看他的长相,他更该是一位翩翩书生,而非叱咤武林的侠客,或者征战沙场的将军。

可偏偏自他温和沉静的双眸中,却能流露出凌厉的锋芒,让对手不寒而栗。

洛花更是脸色惨变,神情复杂,不知道是爱、是恨、是怨、是妒,是期盼还是失望。

“洛姑娘好。”竟然不叫洛臣相,而再次用了洛姑娘这个称呼。

洛花的身躯在马上一震,脸色更白。

温如玉转向乌莽,微微一笑,道:“大王用五日攻下栖凤关,今日本王誓在一日内将它重新夺回!”

乌莽脸色发青,盯着温如玉道:“王爷可知令徒现在何处?”

温如玉微微一愣,挑眉,等他告诉自己。

“他在我的牢房中!”

温如玉似乎并不惊讶,点点头道:“多谢告知。”

“好像在你意料之中?”

温如玉轻轻叹道:“是啊。当初他坚持到乌萨去见乌泰,本王也劝他不要去,那里必定危险重重。可他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他。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了。”

说得好随意,仿佛欧阳雁与他无关。

这种表情显然出乎乌莽意料之外,不由一愣:“你不想救他?”

温如玉摇头:“他已长大,不需要我再保护他。”

乌莽窒住,本想拿它要挟,想不到对手如此强横。

就在这时,洛花忽然厉声叫道:“温如玉,你究竟是不是失去了功力?”

温如玉莞尔一笑,忽然垂手,一剑挥出,雪亮的剑光劈开地面,竟露出一条深深的缺口。

回眸,和声道:“很抱歉,洛姑娘,我又让你失望了。”

洛花目眦尽裂,大吼道:“那昨*为何不出手?”

温如玉笑,笑得清雅:“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功力,我也一样可以赢你。”

身后的将士听得豪气万丈,个个扬起眉来。

“温如玉!”洛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如玉举剑,扬声道:“众位兄弟,今日一举夺下栖凤关,本王与你们共饮三杯!”

一霎时战鼓如雷,刀剑如霜,杀气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乌莽看到温如玉眸子中有阳光在闪动,唇边竟带着浅浅的微笑,白衣、白马,气势如虹,剑扬起,挥出,激起漫天的剑气。

一剑霜寒十六州。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寒意。

这个温文尔雅的人,竟是如此可怕。

他自己都不知道激战了多少回合,渐渐感到吃力。

温如玉一剑划开他的左臂,接着是右胸。乌莽落荒而逃,逃向城中。

而洛花正被晏修与葛长天围着,神情凝重,丝毫不见轻松。

乌莽拼命奔逃,逃向城门,温如玉紧追。

不断涌上来的乌萨兵挡住温如玉,温如玉一声清啸,长剑挥出,当者披靡。

温如玉勒起马缰,白马凌空跃起,从乌萨兵头顶飞过去,直扑乌莽!

乌莽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跑一边大叫:“关城门,关城门!”

身后的温如玉势如流星,扑向城门。

乌莽的马堪堪奔入城门,城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关上。城上射下箭来,想阻住温如玉的身形。可哪里还阻得住?温如玉的人已冲到,猛地撞开正在关上的城门,手中几颗棋子电射而出,将守城士兵打倒。

紧跟其后的康朝士兵蜂涌而入。

片刻后整个栖凤关中杀声震天,城下城下到处是激战的士兵。

早已得到城防图的温如玉布署好了一切,夺城便易如反掌。

一片血雨腥风。

“快撤!”乌莽狂呼。

一场激战后,栖凤关恢复了平静。

到处是血,到处是尸体,到处是残肢断臂。

“启禀王爷,这次战役俘获乌萨兵五千人,其中两千人受伤。另查乌萨兵死亡四千人。”晏修向温如玉禀道。

温如玉点头,道:“受伤的人给他们医治。全部俘虏若是愿意留下的便留下,愿意回去的将他们释放。”

“是。”

“有好多栖凤关的百姓逃到居崤关或其它地方去了。请发布告示,通知他们栖凤关已收复,请他们重返故园。”

“是,末将领命。”

温如玉回首看战场,心情沉重。如果没有这些野心勃勃的君王,哪来这么多杀戮与死亡?

“王爷……”晏修看他黯然的样子,心中了然。顿了顿,又道,“末将已派人向皇上送去捷报。王爷仅用两天时间就退敌至西陵关,此等雄风,恐怕要令朝野震惊了。”

温如玉苦笑:“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希望这世上永无战争。”

晏修一窒。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功得不到封赏,反而会要了王爷的命啊!忽然心里一片酸楚,泪水悄悄盈满了眼眶。

第一百零七章 御赐毒酒

朝堂中一片哗然。听说温如玉在短短两天内连番获胜,将乌萨兵退回西陵关,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景剀在一片称颂声中面目平和,只是唇边含着浅浅的笑,对各种溢美之词不置可否。

下朝后,御书房。

景剀目注赵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问道:“赵爱卿,边关连连告捷,卿有何看法?”

看着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帝,老谋深算的赵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只能不轻不重地道:“王爷解除了边关危情,皇上可以松一口气了。”

景剀的身子微微往后靠,叹口气,意味深长:“嗯。如玉真是国之栋梁。若没有他,朕不知道朕这江山还能否保得住。”

赵昶一下子脸色发白,神情苍惶,语声带了颤音:“皇上怎可说出这样的话?皇上乃真龙天子,雄才伟略,英明神武,江山自有天佑。即使王爷再能干,也只是为皇上效力。皇上……”

景剀摆摆手,笑道:“爱卿别紧张,朕没有别的意思。”

赵昶面上怔忡,如果景剀继续往下说,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幸好景剀停下来,饮一口茶,缓缓道:“爱卿,替朕拟旨:闻鲲鹏王爷退敌西陵关,连战告捷,朕甚欣慰。令夺回西陵,进军乌萨,直捣黄龙,不得有误。功成之日一并封赏。”

“皇上……”赵昶有点发呆,“是想灭了乌萨?”

“爱卿看来很奇怪?”景剀笑,眼里有灼灼光华,“乌萨两次犯我边境,杀我百姓,毁我家园,此仇不报,朕枉为人君!”说到此目光又有了幽深之意,“林靖余曾道,如玉于乌萨千军万马前,仅凭一曲琴音退敌,气吞山河。如今朕便让他吞了乌萨这山河!从此朕要将乌萨这个名字从版图上抹去,朕要将广阔草原、无边沙漠都纳入康朝领域!”

“皇上……英明!”赵昶躬身。

西陵关城门紧闭,高挂免战牌。

温如玉见关内毫无动静,正想让自己的士兵稍作休整,便也顺其自然,未作挑战。

一天过去,第二天有士兵来报,西陵关城门洞开,乌萨全军撤退。

温如玉提马来到城下,见城上空无一人。登楼一看,浩浩荡荡的乌萨兵正向西撤退,蜿蜒如一条长龙。

“王爷,太好了。乌萨人怕了你,居然自动撤退了。”晏修大喜道。

温如玉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心中稍一转念,便已了然。

必定是洛花的耳目探听到了他向景剀的承诺,才这样不战而退吧?她,真的是那样恨他,一定要他死吗?

可若是此刻自己死了,岂非正遂了他们的意?他们绝对会马上卷土重来。

想到此不觉苦笑,原来自己竟然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到最后无法解开这个难题的人是他自己。

心中隐隐害怕,既然连这个秘密她都能探听到,皇上身边肯定有她的眼线在。那皇上岂非非常危险?

“晏将军,速向皇上禀报,栖凤、西陵皆已夺下,乌萨撤兵。请调驻军将领过来。”

“是,王爷。”晏修转身欲走,温如玉又叫住他:“等一等,还是……我来写吧。”

温如玉留下长安军统帅葛长天留守栖凤关,自己带兵进驻西陵。

提笔刚想写下奏折,忽然晏修来报,皇上派人来下旨。

温如玉转念,来得好快。难道已知乌萨退兵,迫不急待地要自己死么?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好,我马上去接旨。”

“王爷!”晏修轻唤,眉宇间有怆然之色。

温如玉微笑摆手,轻甩袍袖,大步走了出去。

来的是太监总管李默。

“王爷,别来无羔?”李默细白的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闪闪烁烁的光在温如玉脸上逡巡。

“多谢公公挂念,本王很好。”

“王爷接旨吧。”

温如玉拜倒。

李默细细的嗓音字字念出:“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闻鲲鹏王爷退敌西陵关,连战告捷,朕甚欣慰。令夺回西陵,进军乌萨,直捣黄龙,不得有误。功成之日一并封赏。钦此!”

温如玉怔住。

进军乌萨,直捣黄龙,原来景剀竟是要倒过来灭了乌萨,将它纳入康朝的版图。战争,要在自己手中延续么?

“王爷。”李默见他*,眉一扬,眼里便有针尖般的锋芒掠过,道,“王爷不打算接旨么?”

温如玉无语。

“王爷。奴才离京时,皇上另有交代。”

温如玉听着。

李默从身边掏出一个瓶子:“皇上道,若是王爷不肯接旨,便接下另一样东西。”

温如玉抬头。

“御赐毒酒一杯。”李默缓缓地道。

第一百零八章 假诏杀之

温如玉微微一笑,笑得索然:“皇上……他真的这样想我死么?”

李默垂眉,道:“奴才不敢妄揣圣意,奴才只是奉命传旨。”

温如玉抬眸,目光掠过李默,见他白白的脸上一张红唇,唇角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看来竟有几分诡异。身上的衣服很华丽。再往下看,一双捧着圣旨的手上竟戴着两只硕大的绿宝石扳指,看来极名贵。

蓦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印象中似乎不是如此。在景剀身边看到他时,总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也不见他戴什么饰物。

怎么离了皇宫就换了一副模样?是不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所以要出来炫耀一下,满足他的虚荣心理?

心中有隐隐的闪念,沉吟片刻,慢慢站起来,道:“公公,请回去回复皇上,说我不接圣旨,也不饮毒酒。待明日我料理好关内事务,便自己回京,向皇上负荆请罪。到时要杀要剐全凭皇上决断。”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李默的意料之外,他一下子呆住,半晌面上露出冷厉之色,道:“王爷,奴才奉旨而来,回复只有两个,要么是王爷接圣旨,要么是王爷饮毒酒。请王爷自己决定!”

“既然如此,公公希望本王选择哪一样呢?”温如玉微笑,语声轻缓,目光温和。

脱去战袍的他,本来面容清俊儒雅,再带上这一脸微笑,竟让李默看得错不开眼睛。

一下子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奴才……怎好替王爷决定?”

“既然如此,就照本王的话去做。”温如玉说得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

李默似乎更慌了,目光有些躲闪,眉间露出紧张不安之色。

温如玉唇边的笑意更浓,和声道:“公公难得来此,时值正午,本王略备薄酒,与公公同饮几杯如何?只是……公公莫要嫌这边荒之地,一切简陋才好。”

李默呆住,仿佛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却不敢露出来,马上又恢复平静,道:“能与王爷共饮,是奴才的荣幸。”

“多谢公公赏脸。”

两人坐定品茶。

李默忍不住看温如玉,语气中带了惊艳:“看王爷的气度,不亚于当年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的周公瑾,难怪满朝文武都对王爷赞不绝口,夸王爷是康朝的顶梁柱呢。”

温如玉浅浅一笑:“公公过奖了。可惜……皇上不是这么想,否则,他为何要我死呢?”

李默一愣,垂下眼帘,似在考虑应该如何回答。

温如玉又笑,道:“这个问题让公公为难了么?不用回答,我心中清楚得很,必定是皇上忌惮我战功赫赫,怕功高盖主;或怕我存了反意,对不对?”

“王爷……”李默露出为难之色,道,“奴才不敢妄作评论。王爷是个聪明人,其实……王爷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皇上这样对你,你难道就不能……”

温如玉瞥他一眼,微微挑眉道:“公公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李默看他半晌,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诚意;最终不敢造次,轻轻一笔带过:“奴才只是随便说说,奴才身份低微,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

温如玉轻轻一笑,端起茶杯,那种风雅,再次令李默看得呆住。

浅浅抿一口茶,又抬眸道:“皇上……他还好么?”

“皇上很好。王爷替皇上打退敌兵,皇上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睡安稳觉了。”

“哦,你是说在此之前他睡不安稳么?”

“是啊。皇上什么事都不放在脸上,表面上不急,心里可急着呢。”

温如玉暗暗叹息。只是为了不放心自己,宁可辗转难眠,也不愿派自己出征。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累啊!兄弟之间,竟是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那么……”想开口问妻儿的情况,想想李默未必清楚,也就罢了。

不想李默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喟然道:“王爷,自你走后,王妃形同槁木,还向皇上请求,将清寒小王子带回家,不再到皇宫中来了。王妃,怕是恨死了皇上,看到皇上也没个好脸色。”

温如玉的手不*轻轻颤抖了一下。

忧伤,只在眸中一掠而过,如同蝶翼。

一会儿酒宴摆好,两人同往花厅,出门时李默被门槛绊了一下,温如玉及时伸手扶他,摸到他腰间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似是金银之物。

两人同桌共饮,晏修作陪。

温如玉仿佛酒量极浅,喝下两杯酒脸上便泛起红晕,一双眼睛朦胧起来,唇边的笑容也变得朦朦胧胧。

晏修在旁边担心地道:“王爷,只怕这两天你太过劳累了,怎么才饮几杯就撑不住了?”

温如玉展颜道:“谁说我撑不住了?今日公公在此,我心里高兴,一定要痛饮几杯。你别拦着我。”

说着起身为李默倒酒,身子忽然一晃,碰翻了酒杯,酒洒了李默一身。

“公公,抱歉。本王太不小心了。”温如玉歉然,拿出手绢给李默擦拭衣服,却又道,“不行,衣服都湿了。公公将外衣换下来吧,待我拿去火上烤一烤,很快便干的,不会耽误公公行程。”殷勤备至,伸手去解他衣服。

李默被他弄得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反应,晏修已过来帮他脱了外衣。

腰上一个锦囊,鼓鼓的,晏修仿佛不小心碰了一下,那锦囊倏地掉下去。

散开,洒落一地金银珠宝,光彩夺目。

李默呆若木鸡,一下子变了脸色。

温如玉却似乎毫不介意,含笑拍拍他的肩道:“看样子,公公在宫中极受皇上宠爱,赏赐这么多,怕是连嫔妃们都比不上你了。”

李默尴尬之极,脸上又红又白,像唱戏的涂了脂粉一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讪讪地笑了几声。

温如玉却已蹲下,帮他将这些珠宝一样样捡起来,放回锦囊中,交还给李默。李默只能在旁边看着,手足无措。

温如玉回身,歉然笑道:“对不起,公公,扫了你的兴。来,我们再喝。”

想坐下,脚步却已踉跄。

晏修连忙扶住他,道:“王爷小心。”

“我没事……”温如玉笑,“你将公公的衣服拿到厨房去烤一烤吧。”

“是。”

温如玉继续喝,越喝目光越迷濛。

李默站起来:“王爷,奴才该回京复命了。”

温如玉茫然地点点头,口齿不清:“告诉……皇上,我……随后就回。”

“是,王爷。”

晏修忙去拿了李默的外衣,递给他。

待李默离去,温如玉站起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摊开手掌,掌中一粒明珠,双手扮开,里面是空的,却藏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借圣旨之名,以毒酒杀之。

第一百零九章 力挽烟尘

李默回到皇宫,又变成了那个忠厚老实的模样,跪倒在景剀面前,一脸诚惶诚恐:“皇上,奴才有辱使命。”

“哦?”景剀眉不动,脸色如常,似乎已料到什么,“回来了?起来说话。”

李默站起。

“圣旨送到了?”

“是。奴才已将圣旨送到,可是……王爷他不肯接旨。”

“为什么?”还是没有动怒。

“王爷没有讲原因,只说待料理好西陵关事务,即刻回京,向皇上负荆请罪。”

景剀微微点头,目光投向窗外,表情未变,语气中却带了冷萧之意:“那好,朕等着他回来给朕一个交代!”

“皇上……”李默欲言又止。

景剀收回目光:“还有何事?”

“奴才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李默垂眉,白白的脸上分明地写着恭顺二字。

“讲。”

“奴才经过居崤关时,到处听到百姓提起王爷,人人将他当成神仙一般敬仰。都道康朝亏了有王爷在,否则如何能保得了万里江山。皇上得王爷,如有神助……”

景剀甩袖站起:“够了!这些话朕听得多了!”怒气溢满眉梢,脸上顿时便阴云密布。

李默脸更白,后退一步:“奴才该死!”

景剀看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顿一顿,道:“如玉……还好么?”

李默头仍低着,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景剀,见他脸色已好了许多,方才松口气,道:“奴才见到王爷时,王爷未穿战袍,只是一身白衣,潇潇洒洒,俊雅飘逸,看起来恍若天人。王爷是个才子,即使在惨烈的战争中也不失风采,还做了几首词。”

“作词?”景剀掀眉,“看来他真的是才华横溢啊。一边打仗一边作词,够潇洒。你如何知道他作了词?”

“奴才在居崤关一处酒楼用餐时,听旁边有人念起王爷作的词。真是文彩斐然,气势磅礴。”

“哦?”景剀顿时有了兴致,道,“念给朕听听。”

李默念道:“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兵戈无重数。剑气连天霜雪寒,蹄声踏破天涯路。满目凄凉谁可语,一朝逐鹿,何计百姓苦!谁引银河补天裂,扬鞭力挽烟尘住。”

“一朝逐鹿,何计百姓苦。”景剀念道,喃喃自语,“难怪他不肯接旨。”

“皇上,王爷胸怀天下,心中只有百姓。”

景剀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他若为王,倒是贤明君主。”

李默听得惊心,不敢接话。

“谁引银河补天裂,扬鞭力挽烟尘住。看来……只有他能补天阙、挽烟尘了!”

李默更不敢说什么,把头低下,悄悄往后退两步。

香雪宫。

梅如雪正在捣药。

宫女绿依匆匆进来,神情有些慌张。

“娘娘。”

“出什么事了?”梅如雪有些奇怪。从未见到过绿依如此紧张。

“娘娘,我听乾清宫的小太监说,王爷已经将乌萨兵退至西陵关,乌萨兵居然不战而退了!”

梅如雪手里的药杵猛地脱手掉了下去,脸上瞬间失色,慢慢站起来,失了魂魄一般,茫然地往外走。

“娘娘,你要去哪里?”

“我……”梅如雪仿佛如梦初醒,道,“我去找皇上。”

绿依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拦着。最终没有说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离去。

那个纤瘦的背影,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悄悄浮上来。

景剀正在发呆,眼里出现梅如雪的影子,脚步飘浮地走过来,走到他面前,勉强站定,气息不稳,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

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她总是那样淡定从容的啊。

“雪儿,你怎么了?”景剀连忙站起来,伸手将她扶住,“你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乌萨退兵了?”

“是。”

“我大哥……他还……活着吗?”

景剀放开手,重新坐下,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抹凄怆,心隐隐地痛,更多的却是妒火中烧,再开口时脸上便带了些冷漠:“你那样关心他?”

梅如雪不答,却执着地追问一句:“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景剀冷笑:“没有朕的命令,谁敢让他死?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梅如雪愣住:“你不是答应了他的承诺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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