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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_晴二初-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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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她叫什么?”宁宛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人说她姓王。到了庄子上也不干什么重活,也不知手上如何有了钱。只在园子里种了些菜,她自己吃。往日里也不同我们多来往,只和钱姨说得话多谢。”英歌说的钱姨,便是那钱婆娘了。
姓王。宁宛想了想,王府里姓王的嬷嬷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许是没被赶出来的时候见过吧。宁宛这样想着,也没再深究了。
不过多久四个女孩就到了梨园。宁宛看去,果然如王嬷嬷所说,此处梨树均已结了果,大大小小的梨子挂在树上,有些熟透了的已掉在了地上。也有几个妇人,拿着个栏筐,在摘梨。
英歌同这几个妇人都认识,这个姨那个姨打着招呼。宁宛不认识,这些人也不认识宁宛,不过此时在外面,倒是不好直接抖明了身份,故而宁宛只假装成英歌的朋友,未发一言。
不过几个妇人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了,看宁宛穿着打扮便知是京城来的贵人。只不过常有贵人来,也同她们没有关系,故而她们也只在心里猜猜,面上不会表现出来。
英歌左右瞧瞧,挑了株稍矮些的树,同宁宛道:“小姐瞧瞧这个,咱们摘这上的。”
宁宛抬头看了看,果然见这树稍低些。只不过英歌年岁比她大,又自小在庄子里长大,个子比她高了许多。她仍够不着,英歌倒是已经摘了两个下来。
“瞧,多好。我们庄子上的梨好吃得很,世子妃定也喜欢。”英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瞧着宁宛和薛梓沁都是好人,故而就直接捡着好话说。
宁宛接过来,冰冰凉凉,倒是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我也想摘。”宁宛看看树,又看看英歌,来了这么一句。
英歌垂着头想了想:“要不我抱着小姐你,举高些,小姐也能够着了。”
“不可,这太危险了。万一摔着了……”落花首先便反对起来。她眼里自是小姐的安全最为重要。
宁宛却摆摆手拦下她:“试试吧,我想摘。”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第57章 浴火(上)
“好嘞。小姐放心,我自小就挑水背柴,劲儿大得很!”英歌倒是信心满满。
于是英歌、落花、落雪三个一齐努力,使宁宛坐在英歌肩上。
“怪道小姐看起来这样瘦弱,竟这么轻呢。”英歌慢慢站起来,还感叹了这么一句。
落花落雪可是有些揪心了,一边一个扶着宁宛,生怕她摔下来。
高度一下子升高,宁宛心里也兴奋起来。从前在王府,少有这般玩闹过,如今一下子到了庄子,又能摘梨,心里高兴,话语也轻快起来。
“往前些往前些。”宁宛一边指挥,英歌一边慢慢移动。
“再往左些。”
“过了过了!往右往右!”
“哎呀哈哈哈哈又过了!”
宁宛可玩得开心,下面的人就不好受了。除了落花落雪,远处一棵梨树上,一个黑衣人蹲身靠在树枝间,时刻摆好了冲出去的姿势。
这个四小姐可真能玩啊。这要是摔下去了,他就是暴露了,也得冲上去垫背。看看世子爷派他来时那样子,四小姐若是摔着了,他也别回去了。
影重又想起燕凌远交待他时的情景。虽然世子爷还是没什么多余表情,可那眼里的那点温度,连影重这没喜欢过姑娘的都看出来了。
影重正在这发散思维思考他们爷的心理活动呢,忽然就听前头一声惊呼。影重心下一凛,连忙伸着脑袋看去。
果然,宁宛和英歌两人摔作一团。
这可把影重唬得不轻。自己这难得走一回神,怎么就这么赶巧呢?他在这纠结着要不要现身,那边却已传来女孩子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可没压疼了你吧?”宁宛虽摔了下来,可却开心得很,她和英歌两人一齐跌到地上,英歌到底年岁大些,伸手撑地硬生生改了方向。宁宛原是侧躺着到底,此时倒成了坐在地上了。
只不过英歌就苦了些,她直接躺在了地上,宁宛的腿还压在她身上。
“不妨事不妨事,小姐可摔疼了没?”英歌一撑地站了起来,向宁宛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
“不疼不疼。”宁宛玩得开心,也没把这一下当回事。白嫩的小手拉住英歌的手便站了起来。落花落雪自是赶紧为她整理衣裙。
英歌的手因着干农活的缘故有些茧子,又常年日晒,比宁宛黑上不少。宁宛摸到英歌手心里的茧子,蹙了蹙眉问道:“你们庄户上的姑娘,向来都这般辛苦吗?”
英歌见宁宛看着她的手,猜是宁宛感觉到她手上磨了茧子,故而摸摸头说道:“英歌手粗,可没硌着小姐吧?我们这姑娘家要挑水做饭的,哪能像小姐这般娇娇嫩嫩。”
不过宁宛小手白皙柔软,倒确实出乎了英歌的意料。她只知道京城的小姐们个个都是娇柔身子,此时还是第一回 知道,竟能莹润至此。英歌想不出什么比喻,她心里就将这比作了白玉一般。其实她也只在庄户的几个大哥口里,听到过白玉这个东西罢了。
“落花,我那玉兰凝脂膏可带了?”
“回小姐,就在咱们住得那屋子里。”落花回禀,心下也猜到了宁宛何意。
“回去你拿两支,送给英歌姐姐。日常里做了活,洗干净,涂在手上,保管比你现在好许多。”宁宛吩咐完落花,又朝着英歌说道。
“英歌不敢收小姐的东西。小姐可折煞我了。”英歌闻言,猜想这玉兰什么膏定也是极罕见之物,吓得忙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作何?今日你带我摘梨,这是给你的报酬。我那里不缺这些东西,你尽管收下就是了。”宁宛忙将她扶起来,又拉着她的手说道。
英歌也是头一次同身份这么高的小姐认识,又一下子接了贵重礼物,心里不免激动,才被拉起来,又跪下去道:“小姐待英歌如此好,日后小姐有什么事情交代,英歌定当尽心竭力!”
“快起来。”宁宛又上前扶英歌起来,“咱们还没摘够梨呢,在这里跪来跪去的做什么?”宁宛说着,转身又去寻她的香梨了。
“嗯!”英歌在身后重重答应了一声,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影重看到这,总算能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了。幸亏四小姐没事,他这差事还勉强能交了。看四小姐玩得这么开心,搞得他也想摘梨了,当真那么有趣吗?
至日薄西山,在梨园里游荡了一个下午的宁宛终于回到了她们在庄子上住的院子。薛梓沁正坐在桌前绣着一方海棠花帕子,就见宁宛兴奋地跑了进来。
“娘!今日里英歌带我去摘梨子,我们摘了好些,赶明让大师傅煮了梨汤来喝,定能治好娘的病!”
“就你是个花样多的。”薛梓沁笑着嗔了一句,“瞧瞧这,发髻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哪有个大小姐样子。”
宁宛却是不听,一头扎进薛梓沁的怀里撒起娇来。
一旁站着的齐嬷嬷看了,也是笑弯了眼,说道:“小小姐性子活泼,长了几岁愈发可爱了,比从前还让人喜欢。”
“嬷嬷可别夸她了,瞧她这得意样子。”薛梓沁点着宁宛额头笑道。
可她心里,却是开心极了。
自打她对元启同失了希望,膝下一儿一女便成了她的全部。如今长子成才,幼女可爱,她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只是她这病……薛梓沁多想能亲眼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女儿风光出嫁,可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怕是撑不到那时了。
故而如今的每一天,她都分外珍惜。嘴上嗔着宁宛,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个女儿一直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爱。
宁宛和英歌摘了两筐的梨子,放在院子的小厨房边上。入夜的时候,宁宛特意拉着薛梓沁来看过。梨子果然个个看着就新鲜。薛梓沁摸摸宁宛的脑袋,直言这个女儿是个能耐的。
这一晚,母女俩在这庄户院子里,终于不用分房而睡。宁宛忽觉得好似回到了在褚州的那些年。她有记忆起,便是和父亲母亲日日在一起。父亲在的时候,她睡隔间的小床,父亲有事要忙不在的时候,她便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母亲一夜搂着她。
有多久没和娘亲一起睡过觉了?一年多了吧。自打回了朔京,住进了恒亲王府,就要按着规矩,住在清萱阁——她自己的院子里。起初还不习惯,后来日日如此,慢慢的也习以为常了。
如今突然又和薛梓沁睡在一张床上,竟让宁宛心里盈出一丝别样的情愫来。似久别重逢,却又好像只是对母亲天生的眷恋。
庄子上的夜晚黑漆漆,少有灯火。地上映着月色下摇曳的树影,外面可以听见阵阵蝉鸣。宁宛躺在薛梓沁的怀里,感觉着母亲呼吸,感受着母亲身体传来的温度,一时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到朔京,经历再多刁难、陷害又怎样呢?她有母亲,永远爱着她的母亲。
外面大树上,影重斜斜睡在粗壮的枝干上,虽闭着眼,可却睡得极轻。世子爷叫他来,可不是让他来体验农庄生活的。夜晚,最容易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夜晚给庄稼浇水的农户从地里回来,轻微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有附近人家养得狗儿,时不时传出叫声。
树上蝉鸣阵阵,让人稍微有些焦躁。
而常年习武的影重,比一般人的听觉更加敏锐,他忽然,就从这纷杂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轻微的噗哧声。
影重马上睁开眼睛四下查看。夜色中,四小姐和世子妃住的屋子安安静静立在那里,可是下一秒,有红红的火光,自那木屋背后,迅速地攀升起来。
着火了!
影重迅疾从树上跳下,朝那木屋奔去。
“四小姐!世子妃!快醒醒!”他本想破门而入,可谁知这全木质结构的房屋,竟然燃得这般快,而那门上,赫然是一把铜锁,而且是一把扣上去全无声音的机关铜锁。
“四小姐!世子妃!”影重一面拼命地踢着房门,想把里面的人叫醒,一面则在火光中找着那把铜锁的解开方法。
“外面有人吗?”
宁宛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时,便见薛梓沁披了见外衣,站在门口向外大喊着。而屋里已卷起了浓烟,她们所住这间屋子的外间,已有熊熊的火光映了进来。
“娘!”宁宛惊叫。
“宛儿不怕!”见宁宛醒了,薛梓沁忙跑到床边,搂住自己的女儿不住安慰着。
“怎么着火了?”宁宛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场面,如今头脑一片空白,在薛梓沁的怀里不住地发抖。
“娘亲也不知道。”薛梓沁摇摇头,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们快出去好不好?”宁宛的泪珠不可抑制地掉下来。
薛梓沁也红着眼睛:“有人要害我们,宛儿,门锁了,我们出不去了。”
一瞬间的惊讶,一瞬间的错愕,剩下的,是漫无边际的害怕。
有人要害她们,她们,出不去了!
“怎么办?娘!怎么办?”宁宛茫然地问着,“要不然我们跳窗户吧,娘!”
“窗户,对,窗户。”薛梓沁也被提醒了,她给宁宛披了衣服,自己则飞速地奔向内屋的窗口奋力一推。
然而她却愣在了那里。
窗户,被人从外面,栓上了!
宁宛见状,也呆住了。
有人要她们母女死,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将她们母女烧死在这座木屋里。
火红的光芒照在宁宛的脸上,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外屋传来的热意,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外屋的桌椅书架纷纷在火舌中倒下,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火焰,已经翻卷着朝她袭来了。
“咻——”一朵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英武侯府中,燕凌远瞬间惊醒,看着刚刚出现在屋中的影千:“她出事了?”
“影重发出信号,地点是四小姐和世子妃住的庄子。”影千答道。
“备马!”燕凌远翻身而起,没有丝毫犹豫,夺门而出。
宛儿,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保证本文HE!HE!HE!
第58章 浴火(下)
夜色依旧,皓月当空,而朔京城南恒亲王府的庄子上,冲天的火光越燃越大。
农庄上来来往往的农户纷纷拿出自己家的器物拼了命的浇水,可那火势又怎是一时半会可以停下的?
屋子里烟越来越大,宁宛被呛得不住地咳嗽起来。眼见着火舌离内屋越来越近,可她们却毫无办法。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有人在拍击内屋这一侧的窗子,可是窗户依旧没有打开。
“外面有人吗?”薛梓沁焦急地问着,她拼了命地喊出最大的声音,哪怕能传出一言半语也好。
“世子妃?世子妃?世子妃和四小姐在里面吗?”影重急急地尝试着打开窗户上的木栓。外屋那边的火越着越大,那扇门已被吞没了进去。影重站在这一侧,都能感受到烈火带来的灼热温度。
“你能救救我们吗?”这一侧的薛梓沁也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在,就还有希望。
宁宛也跑过来,对着那窗外喊道:“我们在这里,我和我娘在这里!”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了热浪,影重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尽数湿透。他握着剑,一向平稳的手都有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属下这就将窗户劈开,世子妃和四小姐小心!”
手起剑落,运了十足的力道。木头劈裂的声音后,那扇紧闭的木格窗被人从里面以巨大的力气推开。
宁宛被薛梓沁抱到窗棱上,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都仿佛含了一丝甘甜。
而就是这一丝甘甜,火焰似嗅到了猎物般,猛然就翻卷而来。
而那不断攀涨的火光之中,宁宛只觉得自己腰间背后忽然受力,整个人就不受抑制地扑了出来!
“宛儿,好好活着。”
她听到娘亲的声音在耳畔温柔地回响,宁宛在惊诧中回头,薛梓沁因着推她的力道,急速地倒了下去,而那扇窗户,终是因为耐不住火浪,被完完全全地吞没了。
宁宛整个人扑到了影重身上,影重就着力道略一翻滚,带着这位四小姐远离了那已被火焰吞噬的木房。
而宁宛,愣愣地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翻卷的火焰,竟失了神。
火,无尽的大火,轰轰烈烈地燃着,似要直冲入深蓝的天空中一般。
有木质的结构噼里啪啦被烧断的声音,有耐不住高温的椽梁轰然塌下的声音。
有焦急地人们来来往往跑动的声音,有紧张地人们不住呼喊地声音。
一桶桶水朝着那肆意的大火泼去,可好似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火焰,就这样张扬地燃烧着,吞没着它所过处的一切。
宁宛觉得,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眼中倒映着火光,耳朵里却只有薛梓沁的声音。
“宛儿,好好活着。”
“宛儿,你要记住,在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之前,要懂得‘藏锋’。”
“宛儿日后万不可浮躁,要平心静气,方能瞧出这其中门道,而有那贪心之人所做手脚,自然也必是暴露无疑。”
“情之一字,多少人倾尽一生去追寻,也不得结果。宛儿,你父亲是薄情之人,这普天之下却也难寻一份深情。娘亲希望你此后不要也如我般为情所困,以至于难有决断,最终步入绝境。”
“瞧瞧这,发髻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哪有个大小姐样子。”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年岁,他们一家都在褚州,虽然自有记忆起,便知道朔京城有祖父,有本家,可到底褚州才是她出生的地方。
那时父亲会每日逗她玩耍,教她识字,母亲会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绣各色花样的帕子,给她做几件漂亮的小衣服。
院子里一株柳树,是她出生那年种下的,跟着她一起长高,春来了,就长出细细的叶子,秋来了,就铺一地金黄。
褚州的冬天极冷,她会穿了厚厚的棉衣,带着兔儿绒的帽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而娘亲则会拿了精致的小手炉来,一边嗔她乱跑,一边将她搂进温暖的怀里。
后来到了朔京城,也是一个冬天,天上下着雪。可再没有那时串串的脚印。恒亲王府规矩严得很,她愈来愈像个世家嫡小姐。
虽然总有人想害她,虽然有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敌视她,可是她娘亲还是那样疼爱她,她还有了一个哥哥,认识了许多小姐妹,甚至被下旨赐婚。
娘亲一直在,在陪着她。哪怕病重,也依旧会微笑着听她讲着每天的故事。
可是现在呢?
“四小姐,这太危险了,我们往远点吧。”
有人在她耳边不住地说着。
为什么要往远点?她娘还在屋子里呢!
为什么要往远?她不能走,她还要救出她娘!
“娘!娘!宛儿来救你了!”
因了烟气,又因为压在心中的悲伤,宁宛艰难地喊着。她突然撑地而起,就向那大火中跑去。
一旁的影重再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伸手便拉住宁宛,将她往远拖去。
“你放开我!我要救我娘!她在屋子里!放开我!”
宁宛不住地挣扎着,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嗓音已经哑了,双手也变得冰凉,可她的力气却突然变得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了束缚,如一只倔强的蛾子般,义无反顾扑向熊熊的烈火。
“四小姐,使不得!世子妃好不容易将您救出来,您不能再回去,让她伤心啊!”影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双手架住宁宛,强行将她拉出那个院子。
银白的月色投在大地上,变幻的光影间,远处的火光是那样的突兀。
燕凌远策马疾驰,身后的影千跟起来都有些吃力。可他知道世子为何这般着急,他们特意派了人盯着,没想到,竟会有人用处这般明朗又决然的方式。
一把火,把一切烧个干净。如此大胆,如此不顾后果,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隐藏在暗处的人。
燕凌远到时,木屋的火焰终是结束了它绚烂的表演,走入了尾声。
木板烧过后的浓烟,取代了先时放纵的火光,让人睁不开眼睛,也不敢到那边去。
“宛儿!宛儿!”一个人就这么忽然间闯了进来,将提着水桶的庄户人都唬了一跳。
“世子!”忽然又一个人急速超他跑来,边跑还边不住地招着手。
“宛儿呢?”燕凌远看到来人,焦急问道。
“四小姐在另一边的院子,属下无能……”还不等影重说完,燕凌远便转道向他所指的地方跑去。
“宛儿!”
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带进一股夏夜的凉风,隐隐还有些烟火的味道。
燕凌远看见眼前的人,却突然,就不敢再向前了。
落花和落雪跪在在一边,眼睛红红的,有泪珠因隐忍不住而落下,两个丫鬟均是别过头去悄悄抹掉。
而宁宛兀自坐在那里,眼睛愣愣地看着窗户的方向。
她的头发有些毛乱,月白色的襦裙上也沾满了泥土,可她似毫无知觉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燕凌远开门进来,她也没有反应,夜风扬起她鬓角的一缕长发,她也毫无反应。
她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却让燕凌远的心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而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身问道:“世子妃伯母呢?”
“属下无能……世子妃……世子妃还在屋子里。”影重站在院子里,倏忽跪下说道。
“宛儿……”燕凌远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打扰到坐在那里的人一般。
没有回应。
燕凌远突然害怕起来。他知道世子妃于宁宛有多重要,也知道世子妃作为母亲,有多么疼爱这个女儿。如今突然的一场大火……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夜风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无知的蝉鸣传来,却丝毫没有打扰到屋子里的人。
仿佛时间和空间都一起静止了,只有月亮在天空中缓缓地移动,记录着夜晚的流逝。
“四小姐……火已经扑灭了……世子妃……世子妃被咱们的人抬到外院了。”
来人是庄户上的钱管事。自打他知道大火燃起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性命要不保了。如今别无他法,只求处理好后事,兴许这位四小姐心软,网开一面,他还有一条活路。
“宛儿……”
站在门口的人出了声,钱管事这才发现,这位不是恒亲王府派来的侍卫。他心里一惊,难道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事了吗?
“去看看娘亲。”宁宛轻声说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慢慢站了起来,却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步伐不稳。
燕凌远快步上前扶住她。他心疼,疼得厉害,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凌远哥哥也是来看娘亲的吗?娘亲曾夸过你,说你年少英才。”宁宛目光仍游离着,却是说出了这样一句。
“嗯。”燕凌远回答,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无端地安心。
“那凌远哥哥和宛儿一起去,好不好?”
“好。”
第59章 涅槃(上)
先时宁宛和薛梓沁住着的内院已一片狼藉,整个主屋有大部分都在大火中烧尽,只余下最后一面墙,仍傲然立在那里,上面有烟熏过的黑色痕迹,隐入夜色之中,透着一股诡异。
薛梓沁被安放在外院的空地,身上蒙着粗布,仿佛睡着了般静静地躺着。
元宁宛走了过来,旁边站着的人忽然都噤了声,默默让了开去。
她抬手,轻轻揭开上面蒙着的粗布。看起来似乎十分平稳,可站在她身边的燕凌远却感受到了她微微急促起来的呼吸。
“宛儿……”燕凌远有些担心。
“凌远哥哥,母妃睡着了,对吗?”
月光洒在薛梓沁的脸上,仿佛镀了银般发出细碎的光芒。她的脸上显然已经被擦拭过,只是还留存着淡淡的烟火过后的黑色灰尘。
宁宛的指尖轻轻触上母亲的脸颊,只说了这样一句。
“嗯。”燕凌远回答。
“娘,咱们今年还没做槐花饼呢,睡久了可要误了时日了。”
“娘,嫣表姐跟我说她有秘密要给我看,我还想等看过了偷偷告诉你呢。”
“娘,凌远哥哥也来了,他是来看你的。”
“娘,你看今天的月亮圆圆的,多好看。”
“娘……”
啪嗒,啪嗒,泪珠一滴滴掉了下来,元宁宛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还有好多话想对娘亲说,还有许多的事情想同娘亲一起去做,她的娘亲,怎么就忽然睡了呢?
“小姐……夜里凉,咱们回屋吧。”落花再看不下去,忍着泪上来扶住元宁宛。
“我不冷,我娘在这里,我要陪着她。”元宁宛伸手推开她,跪下来趴在薛梓沁睡着的木榻上,“我同娘亲说好了要一起睡,我要在这里陪她。”
她突然倔强起来,仿佛大小姐脾气来了似的,执拗地趴在薛梓沁身边,抓着薛梓沁的胳膊。
而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往日温暖的臂弯,此刻冷若冰霜。
再忍不下去,宁宛低声抽泣起来。
落花还想上前去,却看到燕凌远伸手拦下了她。
他将外袍解下披在宁宛身上,同她说:“好,哪都不去,就在这里。”
“凌远哥哥,你说,母妃什么时候会醒来啊?”
“世子妃伯母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可是宛儿没有娘亲了。永远没有了。”
“宛儿,你看。”
元宁宛闻言,顺着燕凌远所指的方向抬首望去,浩瀚的天空中,一颗星星格外明亮。
“《海外志异》曾说,人去逝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因为他想念地上的亲人,所以每晚都会在天空静静地看着。世子妃伯母是良善之人,定是天上最亮的星,她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凌远慢慢地说着,他也抬首看着那个璀璨的星,那样亮,那样夺目,也许真的是世子妃在说,她永远爱着女儿吧。
“真的吗?”宁宛脸上,泪痕还未干,可她好像接受了这个美好的故事。
“一定是真的。”
月亮渐渐西斜,漫长的黑夜被黎明的曙光撕扯开。东方的天空上,启明星孤独地闪烁着,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宁宛一夜未睡,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妃,仿佛还像从前薛梓沁熟睡的每一天一样。
燕凌远站在她身后,也未发一语,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明明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着,可面上却丝毫未曾表露。
朝阳升了起来,耀眼的光芒忽然就将这个世界点亮。
燕凌远忽然想起出府时父亲同他说的话:“你想去看看,我不拦着。可你须知,元四小姐到底是姑娘,你此去多有不妥,务必早点回来。”
他到底放心不下,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在这陪了她一夜。
可是这么久了,宛儿仍旧一动不动,他又更担心了。
“世子,昨天庄子附近的人都已集中在钱管事家了,要怎么处置?”影千从外面进院,走到燕凌远身边小声说道。
“去叫那两个丫鬟来,我去看看。”燕凌远说罢,蹲身在宁宛耳边道:“我去查查,一会就回来。”
他等了片刻,宁宛仍没有反应。见着落花落雪已过来,便只好叹了口气,往钱管事家去了。
钱管事眼见着恒亲王府的侍卫和两个黑衣高手将他们这附近的人全聚在了自己院子里,心里已急得没了头绪。他有心找钱婆娘商量一二,可他婆娘不知怎么了,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处死了一般。
聚集在此处的人也是嚷个不停,如今庄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烧死了王府里的主子,人人心里都打着算盘,盘算自己能被波及多少。
这时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公子走了进来。
庄子上的人大多都没进过京城,像钱管事这种当地的大户人家,又兼着管事的职位,才偶尔能到朔京城里去。故而人们都不知道来者是何人。
不过眼色到底有些,看这穿着,便知不是一般平民。
“草民见过燕世子。”钱管事到朔京时,曾在恒亲王府门前见过燕凌远一次。从昨夜里看到,他便觉得眼熟,直到今日才想了起来这是谁。
不过他心里倒是想不通。虽然百姓们都知道元四小姐赐婚给了燕世子,可这人还没嫁呢,这燕世子怎么就来了呢?
燕凌远却未理他,脚步也未停,便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钱管事额头上冒出虚汗,这位英武侯世子,怕是不好惹啊。
其他百姓见钱管事这么说,大体也猜到这位少年是哪家的公子,于是纷纷学着钱管事的样行礼。
“我来问昨夜失火一事。”
燕凌远开口说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姑娘就“腾”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这位世子,我昨夜撞见这个老妇鬼鬼祟祟,烦请世子好好查一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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