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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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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兆很恳切地与镖行四友握手寒暄。看到桌上堆的礼物,就叫道:“好么,这是谁出的主意,还拿我当外人?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一面说话,一面逊座。吩咐把客厅中的灯烛全点着了,照得内外通明。

这时管事的先生已知主人有远客到,忙起来张罗,打洗脸水、泡茶,拿出许多芭蕉扇递给来客。一霎时,客厅中忽忽扇扇,全是扇子摇晃了。

薛兆容来客洗完脸,立逼着宽衣服,脱光膀子。他说道:“天气热,大哥,索性凉爽凉爽吧。”命小厮给客人打扇,又叫人到后面取果盘,备宵夜。他自己张罗着,信手将俞、胡送来的礼物蒲包打开,见有水果,笑道:“好好,天正热,咱们吃!”红胡子薛兆另有一种作风,显得豪放不羁。管事先生命人开了车门,把客人的马牵到马号。悄悄问镖行趟子手,从哪里来的?还往别处去不?正问着,薛兆把来客安住了,立刻来到外面,对管事先生说:“现在什么时候了?”答道:“子正三刻。”薛兆道:“客人远来,住店不方便。蔡先生,你教他们快快把西书房腾出来,再腾几份铺板。俞镖头带来的人,就烦你招呼吧。”嘱罢,回到客厅,对俞、胡二友说道:“外面叫菜不行了,小地方,太偏僻!我教他们在家里的厨房,好歹弄点吃食,四位老哥别笑话。”薛兆殷殷地张罗。俞、童二友素知他的为人,倒也不理会。智囊姜羽冲暗暗点头,莫怪他能成事,的确有与众不同之处。

铁牌手胡孟刚首先发话道:“薛老兄台,你不要客气,彼此都是熟人。现在我们深夜前来打扰,正有一点急事奉求。”薛兆道:“噢,是什么急事?”胡孟刚道:“唉!还有别的事么?左不过寻镖,我们现在把劫镖的点子追到洪泽湖里头来了。这没有别的,老大哥得帮我们一把。”又道:“薛大哥你猜怎么着?这个劫镖的就是飞豹子!”

薛兆惊讶道:“你们没有把镖寻回么?这不都快两个月了。飞豹子又是何如人也?没听说过啊!”胡孟刚心急抢话,他的话别人又骤听不懂。

童冠英忙插言道:“薛大哥隐居自得,大概外面的情形一点也不晓得;这位飞豹子姓袁叫袁振武;原来是俞大哥当年的师兄。是他争长妒能,退出师门,衔恨三十年,现在才出头捣乱。由打半月内,我们凑了许多人,方才访出飞豹子的形迹来由;跟他讲定,在北三河比拳赌镖。被我们连赢数阵,飞豹子眼看要认输。不意横插一杠子,比得正热闹的时候,官兵忽来剿匪。飞豹子借端撒赖,甩手一跑,一直跑入洪泽湖。还有火云庄的子母神梭武胜文,也跟豹党结成一气;又有一个青年女装的飞贼,叫什么凌云燕的,也勾结在一处。现在他们三个人一伙,越发的如虎生翼,出没难以捉摸了。我们一直追他们,他们忽水忽旱,乱躲乱窜。薛大哥请想,你们这洪泽湖方圆足够七百里,地方太大了,又是水旱夹杂,实在不易根寻。我们纵然根寻,也怕吃亏上当。我们就想到老兄身上,老兄久霸洪泽湖,可说是人杰地灵,手底下又有许多朋友。此地当真有匪人出没,你老兄一定不能容他。他们果真在此地潜安秘窟,老兄也必事先有所耳闻。我们专诚来访,想烦烦老兄,代为根寻,也是一举手之劳。现在,我们把前后经过细情全盘奉告。我再冒问一声,这个飞豹子,大概薛仁兄一定不认识他了;这个武胜文和凌云燕,你老兄可跟他熟识么?”

薛兆听罢愕然,搔首说道:“武胜文这个人,我倒见过。这个凌云燕,还是上年,我仿佛听谁说过。怎么着劫镖的人会是俞大爷的师兄了,你不是老大么?”又道:“你们老哥四个远道来找我,一定事情紧急。我自从退休,外面的消息很沉寂。连你们在北三河大举决斗,我也是直到昨天,才听人说起。我这里正要派人邀你们几位。”

俞、胡闻言也觉愕然,想不到今天决斗,人家昨天就知道了。如此看来,红胡子的声势确乎不小,求他帮忙,必不失望。胡孟刚立刻面露喜色。薛兆接着说道:“他们既然窜到洪泽湖,不管他是借道,还是潜藏,还是另有投托,我全不知。这就是咱们自己的事,我帮个小忙。等我想想……”

薛兆寻思了一回,仆人已将夜肴摆上。薛兆道:“我们先吃。”众人只感烦渴,倒不觉饿,但有冰镇的水果、好酒,就随意用来解热,且吃且谈。薛兆早将主意打好,说道:“我洪泽湖方圆七百里,就属我和顾四爷分管。……”

胡孟刚心急,忍不住说:“薛二哥,我的话可太冒失,你要有法子,还是急不如快,今晚就办。他们可是一蹭就又溜了。”

俞剑平笑道:“薛二哥,我们胡贤弟窘极了,你别见笑。他的家眷还在州衙押着呢。”

薛兆忙道:“一定就办。只要飞豹子、武胜文和什么凌云燕,跟北岸的顾昭年没有干涉,我小弟一定帮忙,把他们三人的下落全挖出来,那时再请诸位看着办。”(叶批:节骨眼。)

胡孟刚大喜道:“我先谢谢!”俞剑平、姜羽冲却不由皱了眉。薛兆先问明飞豹子一行人的相貌、年龄,立刻站起来,说道:“我立刻吩咐他们,教他们大搜一下。”

红胡子薛兆到隔壁吩咐徒弟,和叶天枢低议片刻,叶天枢立刻骑马翻回码头,大召同帮,秘密传令。限在明天午后,要得到初报。

这里,红胡子竟把四位镖客款留在家,他也不回宅内,特在书房联榻夜话,各叙旧情。这书房很大,原有高榻,更支板床,五个老头儿聚在一处。黑鹰程岳与趟子手另由帐房先生邀到外面客厅安榻。

姜羽冲看这个书房,居然摆着二十四史、十三经、三通考,好些大部头的经史,都用檀柜锦箧装着,可是书本崭新,书架积尘,仿佛没人动过。另有几部水浒传、三国演义、隋唐全传堆在书架上,颇有手泽,想见书房主人是看过的。

霹雳手童冠英和薛兆较熟,信手把二十四史的木匣打开。上面真是绢面丝订的精本,下面剩了空匣,内中有宝盒、牙牌,还有一把匕首。童冠英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薛兆也笑道:“我是个俗物,我连斗大的字只认识三升。你别看我这里摆着玩艺,那跟帽桶、香炉是一样,摆着好看罢了。我新近得了一部什么唐伯虎的水火图,有人说不是唐伯虎,是仇十洲。管他百虎、十洲的呢!只是那些精光的人物太不像样子,念书的人一口一个子云诗曰,一肚子男男女女。教我太太看见了,给烧了。人家说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薛兆还想附庸风雅,俞、胡一心要找镖银。童冠英说道:“老兄,我问问你。你怎么会发这么大财?我知道我们俞仁兄苦创了二三十年,至多只趁三万、两万。你怎么只十七八年工夫,会铺展这一大片片?我说,你都做了多少损阴丧德的事?”

薛兆大笑道:“损阴丧德不会发财;就是发了财,来的容易,丢的也模糊。不瞒四位仁兄,我小弟发财的秘诀,就是不怕死,拿着死的心肠来活。结果,越作死,越不会死;越贪生,反倒难免倾生。我小弟实对四位说,我老早就看破红尘;多活两年,又有什么趣味?少活两年,倒是少受两年奔波劳碌。我这么想,事事全看开了。无论创事业,交朋友,我都愿意吃亏,不肯多占便宜。我可不是傻,吃傻亏的人都是糊涂虫,一准倒运;人家不想倾他,也要倾他了;那就因为他傻,他不知好歹。我小弟不然,我吃亏吃在明处。我从来不藏奸,不耍滑头,我把人家的事当自己的事一样看。办坏了,我也不后悔;办成了,我也不太高兴。对朋友有真心,也有假意;看事做事,从来不耍花招,不肯欺骗人,所以人家也不肯欺骗我。人家骗我,我也看得出来,想得开。老兄,你要问我怎么发财,我就是这样办,一点儿高招也没有。”

童冠英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们俞仁兄一生吃亏的地方就是对友太热,看事太认真。我们薛仁兄就不然了,想不到你会这么达观。”姜羽冲道:“薛兄可说是视不胜犹胜,视成犹败,视死如生,足见高明!”

俞剑平微笑着说:“薛二哥还有这么旷达的高见,竟不像江湖人物,可比隐逸一流了。”

可是人们口头上的话,未必就是实情。薛兆的话很高,人品不见得准高。老实说,薛兆的成就,多一半还是撞运气。此外,便是他有人缘,敢死,有狠劲。和飞豹子袁振武很有些地方相像;并且他在地方上所做的事业,也介在良民与强暴之间,可说是不清不浊的人物。飞豹子在辽东长白山,也是为富一方的大豪,也会一样地招赌分赃。

薛兆扪着黄须,自述以往得意之事。末后,又归到飞豹子劫镖的话上,薛兆大包大揽,愿代寻镖。可是有一样,俞剑平早已听出口风,薛兆和北岸的顾昭年平分春色,割据洪泽的水旱运赈,两人对兵不斗。万一飞豹子一流,竟投到顾昭年那边去,红胡子薛兆就不便出头了。

到了次日,红胡子薛兆陪着四位镖客,回转码头听信。内宅出来人,问老爷子上哪里去?薛兆说:“这不是来了远客么?陪他们进镇,吃吃玩玩去。”薛娘子监视得紧;薛兆隐瞒得更严。当天上午,帮友们纷纷传来秘信:昨天有人确见有大批短打的人,驾着大小四只船,似乎过路模样,斜穿洪泽湖往西而去。揣摹时候,恐还没有渡过洪泽湖西岸,因为横断这湖,总得一天半的工夫。

薛兆听罢点头,说道:“好么,真有人跑到我的眼皮底下来了。”跟着又有人报说:北岸的顾昭年帮内,昨天确有生客来访,人数不多,也没认清面目。又说当天夜间,便见顾昭年把自用的船开出两艘,全是空载,已经迎投东岸而去,不晓得要做什么?

红胡子薛兆愕然,对徒弟说:“这些情形,我们不必详告镖行,我们先探探底细。”遂遣一个能言善辩的帮友,拿着薛兆的名帖,前往拜访顾昭年。仍命人驾快艇,往东西两岸搜索下去,把飞豹子、武胜文的面貌一一详告众人。众人领命,急驰而去。胡孟刚要请派镖客做眼线。薛兆笑道:“那倒用不着。”反倒要把店里的镖客全接到柜上来,预备大摆盛宴,好好款待。又把俞夫人丁云秀接来,由女徒陪宴,并且说:“只要飞豹子没走,你就交给小弟办好了。”

俞、胡不放心,逊谢道:“人太多,太叨扰了。”仍遣镖客从旱路向外踏访,并给邻近镖行同业送信,烦他们代为留神,只将水路嘱咐了薛兆。

大家加紧地忙,就在这一天,火云庄的卧底镖客,急匆匆逐步追来,给俞剑平、胡孟刚来送信。这剿办火云庄的官兵,竟是淮海镇总兵派来的,还会同着淮安府标兵和海州的捕快。领兵官是一位游击将军,得有大府檄调。不知从哪里探出来消息,得悉上月在范公堤,劫夺二十万盐帑的巨匪,现已窜入宝应湖、洪泽湖一带。大府特此密下札谕,檄调镇标,会合水师营,前来剿匪、缉贼。这水陆兵捕居然探出飞豹子的绰号来,并且已经勘知大盗飞豹子刻下潜藏在火云庄附近。镇标、府标两边共派出二百多名兵丁,在当时可算是大举,并不算拿贼,俨然是清乡剿匪的派头了。

官军一开到宝应县,便力守机密;大兵屯在僻处,并不进城。宝应县官在事先也奉到密谕,办理粮台,府县得力的捕快改装秘勘,竟隐隐绰绰勘出飞豹子现时大概隐藏在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家中。据探确有数十个长工,不时有生客来投,显见不是良民的举动。捕快密报委员,委员密报官兵,立刻悄悄进兵。这子母神梭本与地面很有联络,也算是地面绅士;可是劫镖大盗竟在他家,县官已为他担着失察大盗的重罪。密札一到,已吓得县官亲自传集捕快,严加告诫,怕他们泄底,特地严告:“劫镖的飞豹子在不在,我不管;要是跑了武胜文,我可是要你们的命。你们就是私自贿放走的。”

于是,官兵与捕快骤然掩到火云庄。这带兵的游击将军很是个干员,他把标兵藏在僻乡,只在夜间进兵;又命一部分兵改装成小贩、佃农,在附近勾稽贼踪。镖行这时跟豹党正在暗斗,偏偏这一来,镖行把改装的官兵当作了豹党,豹党也把官兵当作了镖行;两下错疑,官兵越发得手。就在豹党与镖行决斗的日子,官兵已然开到附近。忽见有大批的人在火云庄出没,这位游击将军说道:“不好,贼人大概得着风声了!”原定乘夜掩袭进庄,如今来不及了;游击将军亲自率领本标兵,便与府标兵同时进发,把火云庄远远围住。

第五十五章

飞豹子歹心衔毒嫁祸

陆锦标无意巧截密信

那官军似潮水般猝然掩到火云庄,把全堡团团包围住;子母神梭本人还在北三河,家中留人不多。幸而庄前后下着卡子,巡风望,官军大队一亮,庄中登时得讯。

管家贺元昆慌忙报知舅爷谢同亮;谢同亮大骇,赶紧应付。第一步先曳起护庄壕的木桥;第二步把前后庄门掩闭上锁;第三步遣贺元昆趁官兵未到,火速飞马奔出,给子母神梭送信;第四步派管帐先生长袍马褂,登上更道,和官军答话。跟着火速地打定了弃家逃走的主意,打开地道,命人保护姊姊,携带细软,先一步脱走。

子母神梭窝藏飞豹,他妻子和妻弟早断定有今日,如今悔不可追,择紧要物件,该带的带,该烧的烧;遣走全部女眷。这舅爷便率护院打手,在堡内火速布置,阴作抵御之策;非敢抗官,为的是挡上一阵,好容家众逃跑;更堆积火种,检点违禁之物,万不得已,就纵火烧庄。谢同亮二目如灯,满脸大汗,窜前窜后地奔忙。

那管帐先生,也是子母神梭的死党,站在更道上,借垛口护身,探出头来,下望官军,假装不懂,诘问来意:“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天白日包围村庄,你们要干什么?”明明望见官军旗帜,故意懵懵懂懂;他说,官军也能假冒。县里的捕快夹在众中,此时也变了神气,抢出来大声吆喝:“呔,县太爷驾到,快教你们庄主出来接见!”县令、县尉和委员、游击将军,都在阵后,策马督队;只由捕快和这小兵官先锋当壕呼喊,催令立刻铺桥开庄:“县太爷这是来清乡!”

管帐先生瞠目支吾,渐渐搪塞不开。先锋官变颜呼叱道:“访闻大盗飞豹子,现时窝藏在你们火云庄附近;本标奉命清乡,快快开门!你们庄主避不出面,你们又落桥关门,你们要造反么?”

管帐先生忙道:“你老爷贵姓?你们真是镇标么?”群卒喝道:“你瞎了眼不成!还不开门,该当何罪?”纷乱声中,官军已然布阵架炮,正堵堡门,安下四支抬枪,一尊火炮,镇标火炮手要放未放。县官还怕误伤良民;官兵步步逼紧,已然剑拔弩张。由先锋督率,就要抢攻土堡;却依然威吓着,催堡中开门。

管帐先生急出一头汗,回望堡内,仍恐没有预备好,忙叫道:“真是老爷们到了,我们一定开门。请稍候候,敝庄主这就出见,他正穿靴子呢。”

话还未了,堡中忽浮起一道浓烟。舅爷谢同亮容得姊姊逃走,立刻焚毁违禁诸物。火烟一起,官兵大哗;游击将军策马掠队,来到阵前一看,将令旗一摆,吩咐一个字:“攻!”先锋得令,拔刀指挥;群卒越土壕,抢堡墙;大炮“轰隆”一声,先发了一声空炮,震得堡墙簌簌坠土。

管账先生连连摆手说:“这就开门,拿钥匙去了,老爷们稍等等!”不意日光下,更道垛口后,已露出火枪口;刀光矛影,映日发亮,也被官军看得清清楚楚。先锋官立刻认定堡门一隅,喝令部卒:“抢!”同时一指火炮,喝一声:“放!”

火炮装上炮弹,拉开火门,群卒已攻过壕沟。堡中陡然投下矢石。官军大叫:“火云庄拒捕了!”火炮登时连发了三炮;“轰隆,轰隆!”堡上的望台立刻塌下一角。

官兵奋勇攻庄,管帐先生倏然退下,换上两个短衣壮士,是子母神梭的死友,竟领护院打手,据堡墙更道,和官兵对抗。杀声大振,大骂官军全是土匪,胆敢攻庄。

两边一上一下,一拒一守。官军放箭,护院投石;官军开炮,护院放火枪。火枪不敌大炮,官兵打开一道堡墙,从破缺突入。围墙上的乡丁、壮士急打一声暗号,抄近道撤到武胜文宅中,立刻登更道再行防守。

官兵跟踪追到,一面分兵搜庄;一面由一员守备亲自督队,把宅子也包围起来。里面还是抵抗,胆大妄为已极;游击将军发怒,悬赏夺墙,以为这一下,把匪窟堵住,飞豹子也一定跑不掉。

突然宅中起了火。县官、委员和游击将军,越发证实,武胜文必非良民。宅内贺元昆和舅爷,率家中人已先一步陆续逃走;只留下武胜文两个死友,守宅断后。武家犯禁之物极多,全聚在佛楼,付之一炬,这样就可以销赃掩迹。那佛楼正是地道的入口,屋焚楼塌,余烬熊熊冒烟,正掩住隧道。子母神梭宅中老弱逃得一个不剩,只留下断后的死友还在拼命。

官兵步步逼紧,攻入武宅。武家断后之人众寡不敌,全宅顿破。官军长驱而入,宅中只剩空房。各处搜捕,只擒住三四个本村佃户。那两个断后的死友,竟在邻院房上搜获。宅中器物翻得很乱,各处冒烟。

游击将军与委员督兵救火,一面由守备、把总到庄中各处,搜缉嫌疑犯。把火扑灭之后,就在武宅拘审四邻。

武胜文的两个死友,神情模样,显与农民不同,而且身上负伤。经人指认,“这是武庄主的朋友。”委员遂严加讯问。两个死友忽然心一动,当官问到党羽时,他就供说:“药王庙还有朋友。我们不是歹人,我们不过好武罢了。”拒捕之事,抵赖不承认,说是误会。他们把官军当做股匪,故此抵抗。

官兵据供,急拨人到药王庙。这药王庙正是镖客留守之处。哪知官兵赶到一搜,镖客已先一步觉察,不知何时离庙他去了。官兵扑了空,又审问武胜文的下落,辗转严讯,竟究出武胜文现在北三河的确讯。游击将军立刻把犯人交给委员和县官,自己率兵,往北三河一带,拉开拨子,排搜着追缉下来。

药王庙的镖客因身临异地,时时刻刻防备飞豹子和武胜文的暗算,所以倍加小心。当官兵来剿庄时,他们正藏在暗处,监视武胜文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瞥见数十名化装的生客,绕道分奔火云庄。镖客就耸然诧异,互相警告道:“飞豹子许是又邀人来了。”官兵攻庄,镖客十分惶惑。直等到官兵留少数搜庄,大队出缉;镖客便设法刺探。这一刺探,险些吃了挂误官司。镖客看出不妙,这才耗过紧急时候,抽空拔身,也往北三河,给俞剑平送信。一路上躲着官兵,以防误会。故此迟到了一步。

官军剿豹,空打破火云庄,毫无所得。当下,药王庙留守的镖客且绕道,且扫听,且来追寻俞、胡诸镖头的踪迹。直赶到洪泽湖南岸码头,才得在红胡子薛兆的铁锚帮公所内,和俞剑平相会。

俞剑平闻耗诧然叹道:“咳,这事越发糟了!不知武胜文的家全剿了没有?他的家眷究竟有多少人被官兵拘捕?”四个留守镖客实不得其详。俞、胡二人踌躇道:“想法子扫听扫听才好。不晓得我们比武赌镖的事,官兵探出来没有?”

义成镖店的总镖头窦焕如道:“这事好办,县里的县尉和小弟认识,我们托他打听打听。”红胡子薛兆在旁听声,插言道:“那么一来,窦爷还得回宝应县,莫如由我这边托人探探吧。其实官兵剿他们的匪,我们寻我们的镖,我想不致掣肘吧。”

薛兆这话只是劝慰俞、胡而已。官兵剿匪,和镖客寻镖,全都是冲飞豹子、武胜文两人来的。一官一私,一按公事办,一依江湖道走,哪能不牵掣抵触?头一样,武胜文因此倾家,当然疑心镖客卖底,把种种怨恨都放在俞、胡身上了。飞豹子因自己私事,连累了好友武胜文,对俞剑平,正是前仇未了,新怨又加。起初不过想窘辱俞剑平,此时恨不得跟俞剑平拼命。

红胡子薛兆、窦焕如和俞剑平自己,各自托人扫听火云庄的案情;一面大举搜湖,勘寻豹踪。

闹到第三天上,官兵先锋队已到洪泽湖,淮海镇游击将军旋即带领全队二百多名官兵,盘搜着也赶来。一到湖上,立刻札知洪泽湖水师缉私营,一体令缉逃匪。官兵行军比镖客寻镖慢得多,可是二百多官兵齐到,向各处征船征车,地方官自然来找薛兆;薛兆登时得信。

那洪泽湖的水师营,不过五六十人,有四艘快艇,名为缉私,实与当地绅董,及顾、薛二豪互相结纳。水师营的管带已然吃饱喂肥。那淮海镇乃是海口久练之师,纪律严明。镖客想探他的剿匪实绩,竟而一点也访不出来。末后还是薛兆人杰地灵,由水师营的管带口中,钩出消息。

缉私营管带一奉檄调,说是有匪窜入他的汛地,教他率艇截剿;他就吓了一跳。当天便暗暗给南北两岸的船帮首领送去秘信,反倒邀船帮给他帮忙;又打听船帮,近日水上是否太平?红胡子薛兆由此得了线索,忙转告俞、胡。那洪泽湖边的驿丞,也忙忙地给官军备办军粮运输等事,跟薛兆再三接头;从这里也捞着官军的动静。

淮海镇标兵到达第四日,淮安府的府标兵也开到,水师营的老营也开到,并开来几艘战船,名为堵截逃匪,实似会师围攻。直等到各路官兵会齐,这才分水旱两路,开始往洪泽湖搜去。

红胡子薛兆,和北岸的顾昭年,也被带兵官传了去,由地方官陪着。大府委员和游击将军召见薛、顾,请地方绅士帮忙;又打听洪泽湖近日枭匪、水寇是否敛迹?可有大帮匪人由他处窜入此地?

顾、薛二人袍套靴帽地见了官,回禀了,旋即退了下来。顾昭年一把将薛兆拉住,说道:“老大哥。我请你到舍下谈谈去。……有点小事跟您商量。”

薛兆心中明白,忙道:“好极了。可是,咱们能在近处找个小酒馆谈谈,好不好?”顾昭年道:“好,我这里有一个朋友。”薛兆忙抢着说:“我的盟弟老谢就在近处,咱们上他家谈谈,就便扰他一顿饭。”顾昭年笑了。两人竟投谢某家中,屏人密谈。

顾昭年比薛兆年岁小,长身瘦颊,通眉大眼,像个文墨人;哪知他手下率领皖北好几百船帮。他为人很机警,看外表似比薛兆高,可是办出事来,总比薛兆差一招。独有这一次,他倒比薛兆显出机灵来了。

顾昭年道:“老大哥,您昨天打发人找小弟,小弟已把心腹话全告诉他了。我和这个点子,素不相识,我只认得他罢了。”拿手一比,做成投梭之状,意指子母神梭武胜文。顾昭年跟着说:“他们只是过路,找我借船。我事先不知何事,哪能不借给?现在他们早擦着湖边,走到远下去了。这里面曲折太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时您宅中候信的那位俞某,我也早已慕名。若据小弟看,你我弟兄莫如全不得罪,全给他一个袖手不管。袖手旁观固然不像话,可是水往平处端,也只有这一着。他们师兄弟闹别扭,教他们闹去;咱们弟兄往后长着呢,犯不上淌烂泥。”

薛兆道:“这话怎么讲?他们闹到咱们家门口了,咱们能够装聋作哑么?”顾昭年道:“不装聋作哑,又该如何?现在大兵又追上来了,已经惊动官面。我们就想为朋友私了结,也不能够。”

薛兆道:“着哇,在下就是这个意思,官兵已经寻上来,我们趁机给他们私下一了,比较好进说辞,这是一。再说,我们能看着他们惊动官府,往盗案上问去么?这事情已经闹大,弄不好,官老爷嘴一歪,匪案就变成叛逆案子。真个的,你我弟兄还怕盗案牵连不成?倒是他们当事人,吃不住这么大的罪名。我们为朋友,大事应该化小,小事化无。”

顾昭年叹道:“老大哥心肠热,你是不怕事了;可是大哥再想想,如今大兵云集,我们怎给他们私了?”遂又将自己的意思密说了一番;薛兆听了,也不觉面有难色。

顾昭年道:“您再想他们全是武林人物,腿脚很快,官兵没来,他们早得信了;官兵一到,他们早走得没影了。我们就想给两家拉和,也碰不上头。碰上头,还怕官兵捣乱。所以小弟我劝大哥设法把镖行劝劝,把他们对付走了,离开洪泽湖,他们爱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反而没有咱弟兄的事了。”薛兆笑道:“老弟,你太滑了。”顾昭年笑道:“不滑,又该如何呢?”

两人嘀咕了整个下晚,这才吃完饭告别。

薛兆一路细想,顾昭年大概是因官兵追来,不敢掩护飞豹子和武胜文了。自然,据他口气来揣度,飞豹子、武胜文二人,此时必已远走高飞。那么,自己当真袖手,不给镖客帮忙,传出去恐教这里人笑话自己滑。他暗想:“顾昭年有顾昭年的打算,我何必学他?他顾昭年已然宣言不管了;我自己倒可以出力帮镖客一下。”

薛兆打好主意,回转码头,正要找俞、胡二镖头商量。那俞、胡诸人所邀的朋友,这几天也逐渐都聚拢来;在宝应县留守的人也都赶到,立刻人数增加,声势大振。就是官兵的底细,火云庄被剿的情形,以及飞豹子逃窜的去向,经大家分头紧搜密访,也已获得大概的线索。薛兆一回来,俞、胡、姜、童诸人立刻来见,面向薛兆借船借人。

薛兆道:“怎么样,实底已经访出来了么?”俞、胡道:“刚才听镖行朋友说,飞豹子一行已然离湖投北而去。我们打算立刻追赶。”

薛兆道:“你们可访出详细地名没有?”俞、胡道:“还没有,洪泽湖地方太大,我们不过只得着一点影子罢了。不知官兵也探出他们的去向没有?”薛兆笑道:“大概没有吧。他们正预备明天大举搜湖盘岸。不过我倒从老顾口中,套出一点消息来。真假难说,你们几位斟酌。”

俞、胡二人忙道:“有消息请说。”薛兆道:“听顾昭年的口气,子母神梭武胜文一行,大概真找他借船了。不过只借了两只船,恐怕是专给武胜文的家人用的。那个飞豹子和凌云双燕,他们早已连夜遁走,约摸方向,多半是逆流而上,奔宿迁徐州一带去了。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是窥探官军的动静,他们极力征调船只,打听北路,恐怕也要往北搜。贼人的踪迹,官军大概也有耳闻。再说那个雄娘子凌云燕,不正是在淮北盘据么?”

俞剑平、胡孟刚听了,面面相觑。想劫镖大众竟会逆流北上,实出情理之外。逆流逃走,脚程必慢。飞豹子、子母神梭全是老江湖,似不会作这样拙算。可是他们也不会南下,因为官军正打南来,并没碰上。揣情度理,飞豹子应该往东西两边逃窜才是。可是据镖行自己访来的,和薛兆告知的消息,豹党竟真个逆流北上了。

俞、胡大众,个个灰心丧气。一方海州勒限催赔的信,一天比一天紧;而豹党踪迹得而复失。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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