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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当为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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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德叔满身伤疤,我知道德叔这是在向我展示他曾经的光辉历史,以证明他德叔曾经也是好汉一枚,从而在心理上让我不敢轻视他。
但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只能继续保持嘴巴大张双眼圆睁的震惊状态。
德叔合上衣服,缓缓坐下,而后道:“当初一起混的弟兄,死的死残的残,仲有几个还在赤柱等死,原本我想守着一份产业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但现在看来,不奋斗是不行啊,你不振作,别人就以为你是羊,时时刻刻都想着怎样吃掉你,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立即点头,“明白,德叔。”
德叔笑,“好,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比以前,斩鸡头烧黄纸那些已经不流行,如果你决议跟我,就以茶代酒,叫我一声大佬,如何?”
我再次被德叔的话震惊,怎么还扯上斩鸡头烧黄纸了?难道不是大家两句话一说就算确定关系?还以茶代酒?
但此刻不是我吐槽牢骚的时候,看着德叔希翼的眼神,我觉得应该按他的意思办,不就是敬茶嘛,没什么大不了。
我端起茶,德叔伸手虚挡,“虽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天地间有鬼神,物质上可以从简,礼仪上还是正规一些。”
说话间他自上而下地看着我,让我好生尴尬,仔细一琢磨,他是要我跪着敬茶。
这我就犹豫了,长这么大,我只跪过爷爷,那还是他死的时候,他德叔何德何能可以让我跪他?不过反过来想,这次若不是他,我还在看守所里出不来呢。
再看看他的年龄,好歹也是五十多的人,跟我父亲一般大小,跪他倒也不丢人。
如此这般想了想,我把心一横,双腿跪下,双手举茶,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大佬,喝茶!”
第十八章 讲数
德叔见我叫他大佬,立时接过敬茶,表情欣喜,对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弟兄,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喝汤,起来吧。”言毕用手扶我起身,又拍着我肩膀上下看,末了赞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这身衣服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说话同时我也自己打量了一番,上身是蓝印花的棉短袖衬衫,下身白色牛仔裤,脚下一双白色休闲鞋,的确是精神不少。
德叔又道:“你刚起床,想必饿了,咱们现在去吃饭。”
我跟随德叔出门,入电梯,心理总觉得有些怪异,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马飞喊我来,先花高价给我安排了丽丽,接着就是替马飞办事,结果进了看守所,本以为了无生路,结果绝处逢生。
今天又是如此,莫名其妙地有人给我安排了一个妹仔,只是幕后老板从马飞换成了德叔。
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免费吃的午餐,德叔这么对我,肯定是有事要让我办。只是此时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且行且看。
说是吃饭,倒也没去别处,就在酒店大堂点了菜,先前开车的伟哥也在,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菜都凉了。
白天跟那a牌做了三次,早上又没吃饭,我早就饥肠辘辘,因此也没作假,上去就敞开了吃,将军不下马。
一只烧鹅被我干掉一半,又吃了许多牛肉,莲蓉包,喝了四五碗排骨汤,直吃到喉咙眼里塞不下,这才罢休。
其实倒也不怪我贪吃,主要是席上一样菜还剩三分之一德叔就加菜,我又是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放开了吃,他以为我不够,我以为就剩最后一点吃完算了,结果闹出这场误会。最后才知,这是他们的待客规矩,必须要让客人吃饱。
我打着饱嗝对德叔道:“已经是自家人,就不要讲那些规矩。”
德叔就笑,完了服务员开始收拾桌子,上茶。
伟哥手机响,拿起来去一边接电话,德叔点根烟,坐在原位思考。
不一会,伟哥过来,对德叔附耳说了什么,德叔连连点头,表情严肃。
末了,德叔掐灭了烟对我道:“阿发,吃饱了我们走,有人请我们喝茶。”
广东人喜欢喝茶,喝茶谈生意,这是普通人的说法。但在道上,喝茶的意思则代表讲数,也就是内地人说的谈事情,谈判。
德叔知道我现在听不懂一些黑话,但他没打算跟我解释,我猜他可能是怕我不敢去,半路里跑掉。
要知道,此时此刻,德叔身边根本没有人可用,他厨房里哪几个只能切菜,根本没胆切人。至于伟哥,开车可以,打架差得远。
德叔自己是江湖中过来的,看人很准,他知道伟哥是什么成色,也知道我是什么成色。
事后我才知道,德叔之所以火线收我做小弟,是因为他被对手逼到没有退路,必须这么做。
德叔说喝茶,我以为是去喝凉茶,还想着能再吃一碗花生糯米粥,也不多想,起身就随他走。
车子驶出镇区,往刁龙村方向,越走道路越不对,直至进村,车子在一处拐弯处停下,德叔对伟哥道:“你在这里等,见机行事。”
言毕下车,我不知道德叔要干嘛,还傻坐在车里。
德叔走到后备箱,伟哥才对我说,“你也下去,跟你大佬一起。”
伟哥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他说跟你大佬,重点在这个你,也就是说,德叔不是他大佬。
德叔在后面已经打开后备箱,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我没时间去计较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不太情愿地下车。
德叔见我来,很自然地递给我一根铝合金管,“藏在衣服下面,用来防身。”
我看到后备箱里还有几把片刀,心里不由得发紧,这是要跟人火拼?打群架我有经验,但火拼砍人就是另一种境界了,打群架死人的几率毕竟低,砍人那就不同了。
我问,“大佬,要砍人么?”
德叔看着我想了想,摇头,“应该不需要,只是让你带着防身。”说着,他自己也拿了根钢管插在后腰。
我想,火拼的可能性很大,不过看德叔选择了钢管而非片刀,我估计仇恨不会太深。
事已至此,我没有退路,毕竟今天才享受过德叔给我准备的酒店a牌,又拜了大佬,若这时候说有事不能去,怕是被人看扁。
我没多说,把钢管插在后腰,跟着德叔走。前面拐过弯,又走了三分钟左右,又拐一次弯,才到一处小洋楼跟前,门前停了四五辆车,其中四辆轿车,还有一辆金杯。
德叔走到门口,在金杯前面站了一会,忽然回头对我道:“今天晚上讲数,你看我眼色行事,对方可能人多,但你不要怕,我一个人能打五个,剩下的你看情况,能帮忙就帮,帮不了你就跑,记住我们来时的路,阿伟在车里接应你。”
我听德叔讲话的意思不太对,就道:“德叔,你跟我讲实话,究竟什么情况?”
德叔道:“有人想借这次机会把我的承包权夺走,这是我唯一的事业,我已经五十四岁,不可能再去做别的行业,没了食堂,我只能去要饭。”
这一刻,德叔的表情很无奈,又很可怜,一种英雄迟幕的没落感从他眼神里洋溢出来。
我问:“是谁想夺你的产业?”
德叔道:“是我以前的弟兄……”德叔还想继续说,就听里面忽然一声狗叫,一个老妈子级别的人借着灯光朝这边看,“阿德?阿德?是你吗?”
跟着院子里灯光亮,屋里又出来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见到德叔很热情,伸手过来要抱。
德叔替我引荐,“这是水哥,你这次能出来,都是他的功劳。”
我闻言立即对水哥点头,“谢谢水哥。”
就见水哥脸色一怔,似乎奇怪什么,用白话问德叔,“阿发是个捞仔?”
当然他们讲白话我听不懂,都是后来问德叔才知道。
德叔回答道:“是啊,没有办法,本地的弟兄都被阿荣拉完了,我只能找捞仔。”
(捞仔,是广东本地人对外来打工者的一种蔑称,男的是捞仔,女的就是捞妹,但并不是所有的广东人如此。)。
看的出来水哥对我很不满,他用白话对德叔说:“丢,早知道你让我救得是个捞仔,我说什么都不会管的。”
德叔就道:“这就没意思了,都是我的马仔,是不是捞仔有什么关系?”
水哥道:“当然有关系,捞仔不可靠,都是一些见利忘义的货色。”
德叔就反驳:“阿荣可靠吧?阿荣现在逼着我死?”
水哥就一脸无奈了,拍了拍德叔肩膀,“阿德,不管怎样,咱们都是好兄弟,没必要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德叔道:“现在这样我也不想,是阿荣逼我的。”
水哥道:“那好,阿荣那边我会搞定,今天你就当来看戏,给我个面子。”
当下两人不再多说,相互笑笑,水哥扶着德叔往里走。我跟在德叔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环境,心里琢磨德叔刚才的话,万一打不过他让我先跑,这是什么意思?
进门一拐是个大厅,里面此刻正坐了一圈人在聊天,来去讲的都是白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等我们进去,所有人都抬眼看我,尤其是靠窗那边的七八个人,眼神犹为不善。靠窗当中,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模样倒是挺周正,年轻时候应该挺帅,眼睛大而有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此刻他也在盯着我看。
德叔在他对面拉张椅子坐,而我只能站着。
德叔坐下后,伸手指着黑脸给我介绍,“阿发,叫荣哥。”
我对黑脸点点头,“荣哥好。”
我一说话,所有人都“咦”地一声,很显然,我严重的北方口音让他们惊讶。尤其荣哥后面的几个小子,已经开始用眼神挑衅我,并故意露出衬衫下面的刀柄,对我示威。
荣哥盯着我面色冷峻,眼神挑衅,用白话问德叔,“他是什么来路?”
德叔并未回答,倒是旁边的水哥讲话,“他是阿德的马仔阿发,前几日因为故意伤人致残,今天才被我捞出来。”
水哥这样的讲的用意是在告诉阿荣,德叔的马仔不差,也是道上混的。有一种替德叔脸上贴金的意思。
结果阿荣根本不鸟水哥,也不再看我,而是看着德叔,表情凝重。
荣哥说:“德哥,我讲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德叔回答:“不行,别的事好商量,这件事没得谈。”
荣哥又道:“那这样你看好不好,食堂我们两个一起做,人员管理我来负责,你只管分钱。”
德叔还是摇头,“没得谈。”
荣哥就变脸,“那就是不给面子咯?”
德叔瞬间激动,似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还是忍住,对荣哥道:“阿荣,做人要讲良心,以你今今时今日的地位,为什么要跟我争一间食堂?一个月十几万而已。”
荣哥似乎也很恼怒,站起来对德叔道:“你也知道一个月十几万,我用两间麻将馆跟你换为什么不行?麻将馆赚的没有食堂多吗?”
德叔反击道:“麻将馆怎么能和食堂比?麻将馆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把手里的食堂全部换成麻将馆?”
眼看德叔和荣哥越吵越凶,荣哥后面的小弟就站不住了,忽然抽刀上前指着德叔怒吼:“老家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第十九章 遇袭
一般来讲,谈判的双方都会找个有威望的中间人做公证,水哥就是荣哥和德叔的公正。当荣哥和德叔讲话时,马仔是不能插嘴的,只有中间人可以插嘴讲话。
但是看今天的情况,荣哥带的人多,德叔只带了我一个,所以荣哥的气焰有点嚣张,吵的激烈处荣哥的小弟跳出来也在情理之中,这点水哥都能理解,但荣哥的小弟用刀指德叔,这点水哥就不理解了。
再怎么说,荣哥和德叔是同辈,他们吵是大佬之间的对话,怎么能容忍一个马仔对同级别的大佬指手画脚?
因此当荣哥马仔的刀指着德叔时,水哥忽然发怒了,一杯茶直接泼到那马仔脸上,并出口训斥:“滚蛋!”
那马仔被泼了一脸茶,表情很是不忿,眼神凶狠,却强压着怒气,把刀收起来,不再言语。
至于我,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讲白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只能保持原先的姿势,坐观其变。我甚至都有点困意,似乎很不在乎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表情在荣哥那班人看来,就有点装逼。
实际上我也是没办法,形势与我不利,只好在外面上显示出自己不屑,给自己打气壮胆。此时不装逼,等下打起来只怕是无逼可装。
水哥喝退了荣哥的马仔,开始说公道话,他道:“阿荣阿德,我们三个都是好兄弟,为什么不能像阿龙那帮人一样有空就一起喝茶聊天,非要搞的这么紧张?不怕被人笑话吗?”
荣哥闻言侧过脸,似乎不想听水哥讲话。
德叔也在鼻子里哼一声,不看水哥。
水哥又道:“一个月十几万而已,没必要争,阿荣,阿德从香港回来什么都没有,奋斗了好几年才有一间食堂,你就让给他吧。”
荣哥却道:“不是我不让,本来那家食堂就应该是我的,阿德趁我不在从陈生手里抢过来,这笔账我没跟他算,现在只是原价交换,他都不肯,你叫我怎么做?”
德叔听完不服,怒道:“怎么能是你的?在香港时陈生就说把食堂给我做,那时你都不认识陈生,不要以为一起喝过两次酒你们就是朋友,我们不信去问陈生,看他是愿意给我做还是愿意给你做。”
一时间两人又吵起来,水哥都听的头大,举起手让双方冷静,但荣哥一直再说,德叔也急躁起来,桌子上唾沫横飞,不可开交。
忽然间水哥大喝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收声!”
四下一片寂静。
水哥看了双方一眼,黑着脸道:“饮茶!”
荣哥端起茶杯吹气,德叔则靠在椅背上抬眼望天,气氛很诡异。
等了三分钟,水哥道:“阿荣,你说出你能出的最高价。阿德,你说出你的底线,看看能不能再商议。”
荣哥道:“我出三百万,一次性付清,永久买断陈生的食堂。”
德叔则道:“我没有底线,不卖。”
水哥看看两边,摊了摊手,“那就是没得谈咯?”
荣哥哼一声。德叔则说,“那就不谈。”
水哥左右看看,忽然抓着德叔的手,“阿德,我们弟兄好久没见面,今晚你别回去,我们好好聊聊。”
荣哥则起身,“那你们聊吧,我去找北妹了。”说完往外走,他身后的马仔也呼啦啦向外撤,每个马仔经过我身边时都目光不善,似乎要吃了我一样。
荣哥的人走后,水哥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客厅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荣哥等人的身影,他们成十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坐轿车,还有四五个上了金杯,两辆车先后点火发动,离开。
一直等到车尾灯消失,水哥招来他的马仔,道:“你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回来告诉我。”
那人点点头,出门。我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他上了另一辆汽车,朝着荣哥他们的方向追去。
水哥这时才恢复笑容,重新给德叔倒茶,问道,“阿德,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把食堂转出去?”
德叔犹豫了一下,道:“我们潮汕同乡会准备开一家饮食连锁集团,想把整个东莞乃至整个珠三角的工厂食堂规范化,现在正筹备股东会,入股的人持有原始股,说是等集团做大以后上市会翻好几番,股东会的成员必须是潮汕人,而且手里至少得有一家千人以上规模的食堂在运营。”
说到这里水哥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阿荣手里的食堂只有几百人,所以才会那么急的想要吞并你,不惜用麻将馆和你换,看来这个行业很赚钱啊?”
德叔微微点头,“赚不赚钱我不知道,但这是我唯一的家业,混了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有留下,阿茹走的早,大妹是那个样子,小妹还小,我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水哥点点头,“你说的对。”等了等又问,“如果阿荣出五百万呢?”
德叔依然摇头,“五百万够什么?听起来不少,但真正花起来也撑不过两年。”
这时水哥抬头看我一眼,我却没看他,继续在看墙上贴的大幅毛笔字,内容是李白的《将进酒》,我就不明白了,黑社会家里挂副《将进酒》是什么含义。
我刚好看到五花马、千金裘,水哥在那边说话了,他用普通话问,“后生仔,你刚才不害怕吗?”
我摇头笑,“怕什么?”
水哥问,“刚才的情形你没看见?”
我答:“看见了,但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以为你们在开玩笑呢。”
听我说完,水哥原地愣了,而后和德叔相视而笑。
水哥说:“这捞仔脑袋不太灵光。”
德叔说:“我年纪大了,灵光的管不住。”
两人又哈哈大笑。
这时先前出去的马仔回来,点头给水哥汇报,“阿荣他们去酒店了,阿梅打电话来说他们点了几个妹仔,看来今晚不会来了。”
听到这话水哥点点头,德叔也站起身,两人又说几句客套话,德叔出门。
至外面,水哥看见我们没坐车,觉得奇怪,问德叔,“要不要让黑头送你们回去?”
德叔摆手道:“阿伟开车在前面等我们。”
此次讲数就算彻底结束,目前看来是虚惊一场。
我和德叔刚拐过弯,阿伟的车灯就亮了,我们上车,阿伟激动地问德叔,“谈的怎么样?”
德叔鼻子里哼一声,摇头,然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回去吧,明天开始我们走路都小心点。”
阿伟的表情明显暗淡了,转过头去,点火,发车。
看着德叔疲惫的面孔,不知为何我心里不安,没来由地感觉紧张。我隔着玻璃向外看,两边没有路灯,都是黑乎乎的荒地,本能地预感到不妙。
我问阿伟,“这条路平时过车多不多?”
阿伟道:“不清楚,我很少来这边。”
正说着,前面忽然亮起两道大灯,逼的人看不清前面道路,紧接着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我们的车子向右漂移,电光火石间,我看到阿伟面前多了一个安全气囊,而我和德叔则被甩到车窗上。
车子转了三圈才被踩停,显然阿伟并未昏迷,还在哼哼。德叔头上肿了一块大包,表情狰狞。我受伤最轻,几乎是无碍。
这也是因为侧面撞击,着力点在前门,要是着力点在后门位置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撞击。不用德叔招呼,我就将铝合金管攥在手里,正要开车门,两把片刀就在车玻璃上乱砍。
看德叔那边,也是一样情况。
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也有人在砍,已经出现裂痕。
德叔火冒三丈,扭头看我一眼,然后一脚将车门踹开,冲了出去。
我像个煞笔似的拉车门,却怎么样也打不开,无奈只能大喊:“开车门!”
不知道阿伟按了那个键,后门啪嗒一声,车门开了。我用脚一踹,也冲了出去。
德叔出去的早,吸引了三个火力。我这边车门打不开,守在这边的人也朝德叔冲去,结果我又出来了,那两个马仔就杀了回来。
如此近距离的接战,我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青筋。月光下,白晃晃的刀片子闪闪,挨一下绝对不好受。
没等他们靠近,我就主动出击,一管子砸在那马仔头上,将他砸倒。同时另一把刀片朝我左肩劈下,我稍一侧身躲过,跟着一管子敲在他太阳穴位置。
左边又冲过来一个,我看的清楚,这家伙竟然是闭着眼睛砍人,显然是个临时充数的家伙。我没有客气,当头一管子下去,他就抱着脑袋跪下,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流了满脸。
那边德叔被三个家伙围攻,身上中了几刀,很快人就躺在地上。
我见状不敢耽误,三两步跳过去,对着其中一个后脑上就是一击,他立时扑街,另两个见状朝我扑来,我躲闪不及,左胸口中了一下,直接将我衣服划开,皮肉泛起,血却没渗出来。
刀特别快的情况下,划破皮肤之初的确是不会有血渗出。但就是这一刀,激发我的凶性,没等他刀扬起来我就一棍子敲在他天灵盖上,瞬间将他打懵。
另外一把刀则砍横砍过来,正中我肋骨,不等他砍第二下,我就抓着他的手,同时铝合金管在他上连敲三下,他身子软绵绵地瘫软,刀也转移到我手上。
第二十章 恶战
这时背后有人嘶吼,我立即回头,举起左臂片刀抵挡对方片刀,右手铝合金管疾风般落下,正中头顶,咣的一声,震的我手都发麻,那厮连半点声息都没发出,人就软绵绵倒下。
战斗至此,已经无人再敢来攻,我提着片刀四处看,但见有挣扎想起的,过去就是一刀。
这里砍人我已经摸清路数,砍人看着凶狠,其实跟老家群架一般无二。虽然用的是明亮的刀,不过材质极差,就是街上十块钱一把的西瓜刀,被铝合金管随便一砸,就变形扭曲成废铁。另外,他们砍人也有技巧,来来去去都是前胸,后背这些不致命的地方,而且只是砍人,却不捅。
像前胸后背这种地方,你就是砍的稀烂,也不过是血肉模糊,不会致命。但敢你直接捅一刀进体内,那可是会直接毙命的。
所以说,砍人十下,不如捅人一刀,就是这个道理。
眼下荣哥这些马仔看着凶狠,真正砍起来也都是草包一群,没一个敢下死手的。不过话说回来,作为马仔,不过是跟着老大混饭吃,哪有多么的实心实意?老大吃了肉也不过让马仔喝口汤,马仔能有多么拼命?江湖中人不过相互捧场而已,大家之间又没有多么离谱的深仇大恨,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另外这也跟地域文化有关,毕竟南国可是传承了千百年的儒家之道,那是正宗的汉人血统,脑子灵活,但打架斗狠这方面在全国而言就靠后了。哪像西北东北地区,都喜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再者,江湖上也讲究个道义,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果矛盾不大真没必要闹的你死我活,砍人时打败对方即可,正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作为失败的一方,受伤以后只要对方不赶尽杀绝,我躺地上装死有何不可?
就像今晚这情况,敢说我要是发狠想杀光他们,不用说这些躺在地上的家伙保证跑的比刘翔还快。
因而,这一战是我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他们就不敢再起身反抗,也没必要反抗。
那边德叔已经从地上爬起,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血糊了满身,但不致命,还能正常行走。
但怎么说他是老大,哪怕此刻行动如常,作为小弟我也得上前扶持,这是礼数。
就在我朝着德叔前进之际,德叔忽然脸色大变,双面圆睁,口里一声大喊,“阿发小心。”同时向我冲来,将我向右一扳。
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首一看,先前在水哥家里就对着德叔拔刀相向的马仔出现在我身后,此刻他手里攥着一把尺半长的尖刀,已经贯穿德叔身体。
这才是真正的凶人,前面那七个纯粹是充人数的。
他一刀刺进德叔小腹,还将刀柄九十度旋转,这是要致人于死地的节奏。
就听德叔喉咙一声闷哼,那厮的目光就瞄准了我,眼神轻蔑的像是看一只待宰羔羊。
这时的我已经被吓破了胆,差点没从地上站起,不由自主的尿了一裤裆,但也只是一瞬,我手里的钢管就砸在他头上,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德叔要是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
既然起了杀心,他是不会允许逃脱活口。这些事我没经验,全是电影里演的。
所以,我现在尽管害怕,但还不能放弃反抗,毕竟,我要活命。
一管子下去,那厮头骨极硬,竟然未倒,反而瞪着眼睛看我。
这时就听德叔发话,“斩佢!”或许是气血攻心,德叔喊的是白话,或许他想起了当年血战铜锣湾的岁月,错将我当成别人。
我没有犹豫,直接一刀劈在那厮肩膀,刀片陷进去半寸,便被骨头卡住。
这就是西瓜刀的弊端,材质不行,砍人也不给力。其实我原本是对着他脖子砍的,结果那厮躲了一下,因此砍偏。
那厮也发觉出我是狠人,想抽出尖刀,结果被德叔抓住他手腕,挣脱不开。
见此情景,我不敢犹豫,抡起铝合金管猛砸他天灵盖,一次下去他就身子发软,二次下去血肉迸飞,三次下去他已躺倒,砸在他脸上。
回头去看,后门荣哥手握片刀,已经奔到我跟前,却不敢斩,而是瞪大眼睛看着我,满眼恐惧。
我没给他好脸,反手就是一棍子抽在他脸上,并且是连续击,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力度,将他抽的连连后倒,第六次时他终于坚持不住,躺倒在地。
我还不解气,将管子高高举起,准备来次重击,就听后面德叔大喊,“阿发!”
我便停下,回头扶他,他已经跌到在地,浑身抽搐,口里也开始出血。
他努力吐着血沫,咬牙对我道:“打电话。”
我问,“打给谁?”
他瞪着眼,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水哥。”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努力地伸向裤兜,我知道那是手机在裤兜,赶紧摸了出来,看着手机却傻了,我不会用手机。
正发愁间,却听后面传来阿伟的声音,“喂,水哥,快来救我……”
我看见,阿伟浑身是血,从奔驰前座站起,努力地往我这边走,同时在讲电话。想来他也是前胸后背被斩,看着凄惨,其实不然,走路反倒越来越欢。
我看看德叔,问阿伟,“伟哥,车子还能开吗?”
阿伟摇头。
我举头看看前面,荣哥的车还未熄火,就对阿伟示意,“开他的车。”
阿伟点头,走去荣哥身上摸钥匙,我这边已经将德叔抱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阿伟在后面带着哭腔道:“锁匙(钥匙)揾呒哒。(钥匙找不到)”我一听这也是被吓晕头了,急的直说老家话,老子又听不懂。
此时我已经走到车子跟前,抬头看车内一眼,大声喊道,“伟哥你来看,车里插着那玩意是不是缩丝……?”
阿伟立即跌跌撞撞地过来,看完惊喜,“上车!”说完他也愣了,车后座上此时还坐了个妹仔,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珠子正抱着腿在车上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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