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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的原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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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七脸色一沉,复恢复常态,露出娇羞之色。她眼神脉脉,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恰当好处地低头,如同垂首的花朵。
  若不是卫青英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还真会被她蒙骗过去。
  心里有些不齿,成七在那污浊的道观之中长大,必是学到不少勾引男人的手段。只是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全是白瞎。
  成七低头间,嘴角勾起笑意。
  方才她已瞥见卫编修朝这里走来,说实话,卫编修虽然官位不显,但胜在长了一张好皮相。其他相看的男子,要么是年纪太大了些,要么就是膝下子女太多,都不是良配。
  唯有卫编修,若不是有个女儿,堪称完美。
  卫编修未进门,卫青英也看到了,忙站起来,高声道:「父亲,女儿屋子里有客人,还请您回避。」
  成七嘴角的笑意僵住,阴着脸抬头,看着本应该进来的男子果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
  「成七小姐,请您见谅。我父亲是男子,若是让他进来多有不妥。您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对我母亲用情至深。为了怕我母亲泉下不喜,也怕我受委屈,多年来从不曾动过续娶的念头。」
  「你父亲正值壮年,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你难道真的忍心?」
  卫青英面露苦色,摇头道:「我当然不忍心,前段时间,我想着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出了门子,家中唯父亲一人,多有孤寂。所以说服父亲再续娶一房继母,父亲被我磨的无法,有些意动。谁知我进山上香险些遇险,父亲自责不已,觉得是他差点违背诺言所以才遭了祸事。如今我无论再如何劝说,父亲已绝了再娶的心…」
  说完,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成七勾着眼,斜看着她,她垂着眸子,似真的伤心。
  想不到那个死鬼人都死了八百年,还能占着卫编修的心。为什么她就碰不到如此痴情的男子?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卫家只有你一个姑娘,说句难听的话,你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你真能眼睁睁着看着卫家绝后?你嫁人后,娘家连个兄弟都没有,若是有个什么事,你要倚靠谁?」
  卫青英抬头,看着她。
  「我为何要嫁人?卫家只有我一个姑娘,卫家的香火自是由我来传承。」
  成冰兰听闻此言,眼神猛然变得凌厉,冷笑一声,「卫姑娘是想招赘?」
  卫青英有些羞赧,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在此祝卫姑娘能觅得良婿。」
  成冰兰说完,冷着脸起身,也不与人道别,径直离开。
  卫青英坐着没动,也没有前去相送。
  成冰兰出了院子,并没有直接出府,而是转个弯,朝卫编修的住处走去。
  卫府不大,唯前院后院。卫青英住在后院,卫编修住在前院。成冰兰来过,自是清楚卫编的屋子是哪间。
  她走得急,嘴角一直噙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
  卫编修身边的随从远远看到她,忙去禀报自家大人。卫编修从窗户望去,果然看到疾行而来的成冰兰。
  这女子…
  他一想到女儿说过的话,眼眸冷下来。那样肮脏之地养大的女子,必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她诬赖自己,自己岂不是百口莫辩?
  如此想着,他连忙出门,不管成冰兰的呼喊声,狂奔出府。
  成冰兰气得跺脚,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吗?
  「卫大人…我有话想与你说…」
  「成七小姐,卫某是男子,不想误了小姐的清名。」卫编修人已到了门外,才敢回她的话。
  她亦跟着出了府,伤心欲绝地看着他。论长相,成冰兰自是美的,加之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媚色,一般的男人鲜能把持得住。
  「卫大人,冰兰都能抛却女儿家的矜持,你为何视冰兰如猛兽般避之不及?」
  卫编修微微行礼,义正言辞地道:「卫某自小读圣贤书,深知男女大妨要谨记。卫小姐的情意,恕卫某不能受。卫某早年家境贫寒,全靠发妻精打细算,筹得赶考的路费。某入仕后曾起誓,此生不负发妻。谁知她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已先某一步而去。黄泉之下,她还等着某,前两日托梦,怒斥某未照顾好女儿。某醒后深感自责,再一次发誓必不负发妻,永不续娶!」
  「好!」路过的一位男子拍着手,「卫大人情深义重,令我等好生敬佩。」
  拍掌的男子正是顺天府尹孟大人。
  成冰兰认得孟大人,忙作伤心状,依依不舍地坐进轿子里。实则心头大恨,恨不得弄死所有碍眼的人。
  卫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被有心人听去,逢人便学着说起。不到一天的功夫,呆在侯府内宅的郁云慈都听说了。
  她暗自无奈,托梦的借口不止她一人想得到。果然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看来庭生的事情还得更加仔细地谋划。
  玉贞观发生的事情她虽不知详情,当听说玉贞观中道士行不义之事时,毫不意外。能养出成七那样性子的地方,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至于成国公府后来说成七是养在江南的玉清观,她半个字都不信。
  此时,她站在侯爷的院子里,手中端着一碗甜汤,看着正在练剑的庭生。
  庭生自打与她交心后,明显开朗了一些。少年就应该有少年的朝气,整天老成严肃,心里布满阴影,阳光怎么能照得进去?
  吃甜食的心情会好一些,故而她备着甜汤,等庭生休息时,正好可以用。
  匡庭生已经看到她,一套剑练完,便收剑过来。
  「师母…你怎么又来送吃的了,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
  「锦儿去了学堂,我呆在屋子里除了睡觉就是发呆,日子颇为无趣。」
  匡庭生自是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心下感动她的真心相待。好在有师母,他觉得最近堵在心头的巨石不再如以前一样沉重。
  他甚至真的坚信,就算他将来恢复女儿身,也同样可以是匡家的骄傲。
  接过甜汤,他站着就喝起来。
  不想此时,院门外进来一个人。两边树木成荫,树底下是斑驳的光影。光影投射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他一身深色的锦袍,黑缎面的靴子。随着坚实的步伐迈近,现出冷沉如水的面容。
  景修玄人未走近,就看到他们俩人。
  两人面面而立,一人含笑望着,一人低头进食,女子妍丽,少年清俊。
  他的眼不自觉眯起来,待看到少年手中的汤碗,凉嗖嗖的眼神像寒风一样刮向那上前来行礼的女子。
  「侯爷(师父…」
  很好,他们还知道他是丈夫,是师父!
  他寒着脸,从她身边飘过。
  凉气仿佛自四面八方升起,她不由得浑身一个冷激灵。
  望着那坚实修长的背影,暗自琢磨着。
  他在生气吗?


第58章 花开
  思忖间,修长的身影越过她,在匡庭生的身边略微停顿。
  那冰凉凉的眼神盯着少年手中半空的碗,碗里是各色的水果丁,还有白色的糯米圆子。看着沁润,色彩鲜艳又有食欲。
  不过是须臾间,他的身形飘移,人已离开两丈开外。
  郁云慈心道,侯爷这是何意?
  嘴里说着不在意庭生的身份,为何要冷脸相对?难道他不知道冷暴力对一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少年,是最毁灭性的打击吗?
  原先她还以为他是个难得的,可以摒弃男女成见,接受庭生的身份,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介意。
  「庭生,你师父…你莫要放在心上,千万不能责怪自己。」
  匡庭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说的话。
  自打那日揭破身份,他确实怕师父会抛弃自己。近日练功是越发的刻苦,好在师父一如即往,对于那天的事情,半个字都没有再提起。
  可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才似乎感觉到师父的怨气。
  没错,是怨气,尤其是看向自己手中碗时的眼神,分明暗含幽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碗,好像师父刚才就是看着它。
  他想,师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师母…我觉得师父…好像饿了…」
  什么?
  她有些懵,侯爷饿了?
  因为饿了,所以气压低。这似乎也说得过去,她沉思着,眼神无意间看向庭生手中的碗。恍惚间,她好像明白过来。
  同时亦很是不解,不明白堂堂一个侯爷,若是饿了,为何不让下人准备吃食,反倒是给她甩脸子。
  匡庭生低低地叹口气,他有些无语。师母这样一个通透聪慧的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师父真正的心思。
  师父分明是见师母对自己关爱有加,心里或许有些不是滋味。
  「师母,不如你去给师父准备些吃的?」
  郁云慈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嗯」声应着,微颦着秀眉,百思不得其解般,低头出了院子,直奔厨房而去。
  甜汤煮得不算少,她重新盛了一碗,送到景修玄的书房。
  院子里,匡庭生已经不在。
  轻叩两下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她推门进去,见那男子正坐在桌案后面,眼眸未抬,专注着手中的兵书。
  「侯爷…我今日煮了一些甜汤,您要不要尝一尝?」
  男人垂眸看著书,神色冰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心道果然,他确实在生气。
  她挤着笑,把汤放在桌上,「侯爷,这汤是我亲手做的,最是止渴润肺,您能否赏脸尝上一尝?」
  话音一落,才见他眼睛离开兵书,先是移到她的脸上。她努力展着笑颜,扩大笑意,满脸的讨好。
  尔后他的视线下移,盯着那碗甜汤,却仅是看着,动也未动。
  她心里没底,寒气猛往身上窜。这男人生气的模样太过冷冽,气压太低,她有些受不住。若是他的气真是因由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侯爷,您在看兵书呢?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他眼一眯,这女人仅凭他翻开的页面就能认出兵书,可见最近还是多识了几个字。就不知看书是否像习字一样,进步甚微。
  整日上窜下跳,心全用到其它的地方,反而荒废正事。
  她对别人的好,是无所图的。
  可是她不知人言可畏,别人不知庭生的身份。只会说她一个师母,成天与年少的徒弟纠缠。时间久了,自会传出闲话。
  「庭生是男儿。」
  简简单的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让她清醒。他说得没错,在外人眼中,庭生可是男子。她虽是师母,却亦是妙龄女子。
  要是有那心思龌龊之人,故意扭曲他们的关系…
  「侯爷,多谢您提醒。我知道不妥,下次若是我再想送吃食来给庭生,必是先送到您这里,借您之名,那样别人就不会说三道四。」
  他的脸立马黑沉。
  敢情他还要沾自己徒弟的光!
  她头皮一麻,不知哪句说错,为何他的气场大变,变得比方才还要森寒?
  「侯爷…」
  「出去!」
  冰冷的声音,像是懒得多看她一眼般,他重新捧起书,眼皮不抬。
  她到底哪里惹怒他,让他如此喝斥?在这陌生的朝代,唯有他是能帮她的人。他可千万不能不管她,不能把她送回将军府,千万要保证她在古代吃香的喝辣的,安安稳稳地当一位古代贵夫人。
  没有他护着,她纵有万贯家财也怕守不住。
  「侯爷,可是我做错什么惹您生气?您说出来,我一定改,一直改到您满意为止…」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像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般,就差摇尾巴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怒气因何而起,看着她的模样,心莫名就软了。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许是自己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无事,你先出去。」
  他的语气明显软和许多,她心下大安。麻溜地离开他的书房,临走之前还提醒他要喝汤,出门后还贴心地帮他把门关上。
  这样讨好他,他总会罩着她吧。她想着,脚步轻快起来。
  问过守门的左四,得知庭生已经离开。
  左四人长得黑,心眼可是活的。他见夫人有些愣神,心想莫不是夫人觉得无聊?若不然,怎么天天来找匡少爷。
  「夫人,园子的西角假山之下,琼花已经结苞,属下猜着或许今夜就会开放。」
  她眼睛一亮,琼花即是昙花。
  昙花夜开的美丽,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不由得很是心动。真想不到左四看着脸黑,心倒是明亮的。
  「多谢你提醒。」
  她笑着道谢,左四哪里敢当,憨憨地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归途中,她故意绕去假山处。果然看到左四说起的琼花,深绿的叶子,长长的花茎,花茎顶端是鼓鼓的花苞。
  这株琼花种得极妙,像是嵌在假山中。
  看花苞的饱满程度,今夜应该就会开放。
  回到院子里,檀锦已经下学,小家伙话有些多。零零总总地把学堂发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个遍。
  她含笑听着,时不时地问上两句。
  二房的景齐许是被毛辣子给蛰怕了,最近倒是安份。从锦儿的口中,似乎与那叫景佑的孩子走得近。
  景佑是那日出来做证的孩子,她不愿意将稚子想的复杂。叮嘱锦儿几句,就由着孩子们自己去判断。
  时日一久,人心自会见到。
  与檀锦一起用过晚膳,她提议去看琼花。檀锦不知道什么是琼花,她耐心地解释着。一听是夜间才会开放的花朵,小家伙满是好奇。
  眼下伏天已过,天气慢慢转凉。夜里露重,她命高氏给锦儿披上轻薄斗篷,自己亦是包裹严实。
  假山的旁边,已摆好桌椅。椅子铺着软垫,桌上摆着果脯瓜子和茶水。
  夜幕慢慢低垂,采青把桌上的蜡烛点燃。临近的树上,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在如此清幽的夜里,晕出朦胧的光。
  郁云慈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人常以花设宴,其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赏花。而是古代娱乐匮乏,便是很小的事情都可以当做聚会的借口。
  看个琼花而已,又是摆桌椅,又是挂灯笼,可谓劳师动众。
  今夜没有星月,虫鸣声四起。
  随着夜色渐深,凉气慢慢袭来。檀锦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琼花的花苞。「舅母,它们什么时候会开?」
  「大约是子夜前。」
  檀锦用力地点头,眼睛没有移开。
  郁云慈爱怜地摸着他的头,轻声道:「不必紧盯着它们。」
  「锦儿怕错过。」
  「不会错过的,它们只要一动,咱们就会看到。」
  檀锦这才转动眼睛,可能是有些酸涩,眨了两下。她不禁莞尔,示意他靠在椅子上,轻柔地替他搭上薄毯。
  采青与传画立在她的身边,高氏和喜乐都在。
  干等着总归是有些无聊,她清了清嗓子,道:「喜乐的家乡可有什么趣事?」
  喜乐不想夫人会问到自己,忙走上前,被她制止,「不用拘谨,咱们就随意说说话。不如你们说说各自知道的趣事,咱们凑个乐子。」
  「是,夫人。」
  几人应着,由喜乐起头,说起家乡的一些事情。
  很快,采青和传画及高氏都加入其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有什么稀奇的,无外乎村里能干的男人猎到猛兽,或是某户人家夜里进蛇之类的事情。但她听得津津有味,脑海中不停勾勒出那样的风土画卷。
  檀锦人小,有些熬不住。
  小嘴张着,连打了几个哈欠。许是怕她失望,还在拼命强忍。
  亥时已过,琼花还没有要开的意思。她命高氏和喜乐带檀锦回去睡觉,自己则再多等一会儿。如此良辰美景,夜色醉人,若是早早歇下,岂不辜负?
  她站起身,来回活动四肢。
  凉风徐徐,拂在脸带着露气。
  突然像是心有所感,她转身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黑影笼罩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容。
  她却知道,那人是谁。
  「侯爷…」
  轻喃间,那黑影走近。
  在灯火的照映下,现出冷峻的脸。
  「夜深露重,为何还在园子里?」他问着,看着摆好的桌椅以及挂着的灯笼。眼神幽暗深邃,神情高冷难测。
  「侯爷,我在赏花。」她说着,指了指那株昙花。
  「咦…」
  她惊呼着,赶紧跑到花前。只见那花苞外围的花托缓缓绽开,长针般使劲往后翘着。她蹲着身子,鼻间能闻到琼花的清香。
  景修玄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修长的身体略微往前倾着,与她离得很近。
  采青和传画二人避得远,只敢关注着主子们,不敢上前与夫人一起赏花。
  花苞像是轻盈沉睡的少女,慢慢地从梦中醒来。它舒展着身体,抖开层层的羽衣,将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出来。
  「你看,它开了!」
  她转过头,欢喜地仰着脸。
  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越发的俊美,冷峻的脸被灯光染成柔和的暖色。他的视线之中全是她喜悦的容颜,映衬着洁白的琼花,堪称花容月貌。
  天幕似黑色的锦锻,高高地挂着。没有明月,没有星光,窥不见一丝光亮。若不是树上有灯笼,桌上有烛火,今夜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犹如崇岭关的那些个黑夜,他抬头举目,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那洁白的花朵还在努力舒展着,似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破出,慢慢长出枝芽。这种陌生的情愫,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眸色冷凝。
  一株琼花上的十几个花苞,开了八个。
  八个硕大的花朵像一个个美丽的精灵,静静地伸展着美丽的身姿。
  郁云慈腿有些麻,想着应该不会再有其它的花苞开放。她撑起身体,意欲起来。谁知蹲得有些久,身形不稳,往一侧倒去。
  倾斜的身体被有力的手托住,几乎是下意识般,景修玄已扶住她。
  双臂呈环抱之势,将她圈在怀中。
  她的唇从他衣服上擦过,鼻腔中全是他的气息。电光火石间,她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那花开在她的脑海中,一朵接一朵,层层迭迭,很满就形成花海,缤纷绚烂。
  「多谢侯爷。」
  他的手松开,轻咳一声,「夜里凉,早些歇着吧。」
  说完,人利落地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她略有些惆怅,心头有丝丝失落。他倒是走得干脆,当真是半点不解风情,难怪都二十好几还没一个红颜知己。
  同时隐约有些窃喜,或许自己还有机会。
  「夫人。」
  采青上前,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拉回现实。
  她在心里呸自己一口,才刚过几天安稳日子就想东想西。可是…侯爷这样的男子,让人不动心,或许有些难。
  自己异世穿越,会不会如昙花一样,一现即逝?
  若真是那样,爱情都是奢求。倒不如保持本心,做一个古代看客。
  一夜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没有睡踏实。
  翌日晨起时,她眼浮肿,面色有些苍白。采青见着,小心询问。她只说夜里赏花略有些兴奋,所以失了觉,命采青给她敷些脂粉。
  打扮妥当,用过早膳后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抓住些什么,却不敢有所行动。
  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伏着身子。
  传画进来,神色气愤,「夫人…舅少爷…在门口…」
  舅少爷?
  她脑子晕沉中,半天才明白是指郁全胜。倾刻间纷乱的思绪全部散去,只余紧紧提着的心。是了,原主有那么多的麻烦还没有清理干净,她为何悲风秋月?
  「他有说来做什么吗?」
  「奴婢不知…好像舅少爷…喝过酒…」
  敢情是喝过酒跑到她面前来耍酒疯,她脸冷着,带着丫头们便出了院子。若不是顾忌名声,将军府的那家人她一个都不想搭理。
  偏生古代最难割断的就是血缘亲情。
  这该死的血亲!
  郁全胜确实喝了不少酒,确实地说是喝了一夜的花酒。此时他靠在侯府的门上,斜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郁云慈出门一见,眉头紧皱。
  这个便宜弟弟前几次明显是书生的模样,虽有些不知所谓,却一直以清高示人。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像个纨绔子弟?
  「郁云慈…嗝……你可真是胆肥了。以为嫁进侯府就高枕无忧,得意忘形…嗝…连大姐都敢欺负,真是活得不耐烦…」
  「你们是死人吗?怎么能由着少爷喝这么多的酒,还不快扶他回府歇着!」
  她朝躲在一边的两个随从喝着,那两个随从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不敢近身,低声地劝着郁全胜回去。
  「本少爷的事情用得着你们几个奴才管…你们…给我滚…」
  郁全胜挥着手,一把上前,把她抓住。
  「本少爷告诉你,识相的就赶紧把不该得的东西送回娘家。否则…以后你在侯府受了委屈,可别怪我这个娘家弟弟袖手旁观…」
  「你个死孩子,这是一个当弟弟的对出嫁的姐姐说的话吗?母亲在家里就是这样教养你的,没大没小,一副败家子的模样。在我面前称什么少爷,有没有一点规矩?」
  她说着,半句不提把郁全胜扶进府的话。反正她是无所谓,丢的都是将军府的脸。
  「郁云慈…嗝…你看看你的样子,大喊大叫,像个悍妇。你说你全身上下,哪一点配当侯府的夫人,你真以为景侯爷会给你撑腰…省省吧。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明明是我们将军府有恩与他,他偏偏恩将仇报,竟然连自己的岳父都敢弹劾。他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去,给大姐赔不是…跪在母亲面前谢罪,求得她们的谅解…」
  「郁少爷,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年有恩于侯府的人,是我的亲娘,原将军夫人。怎么成了将军府?你一个继室之子,不敬嫡母所出的姐姐,还敢在侯府大放阙词让我把生母的嫁妆送给你们,你哪里来的脸?你读的圣贤书全都喂狗了吗?」
  郁全胜被她一吼,酒意似乎清醒了一些,脸胀得通红。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男子,上前扶住他,不停地对她道着歉。
  「景夫人对不住,郁少爷喝多了些…小生这就扶他回去。」
  她眯起眼,认出男子,正是那位与郁霜清订亲的吴公子。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郁全胜如今的样子,她几乎可以肯定是被人故意带坏的。至于那人是谁,当然是面前的这位吴公子。
  她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玩味。
  郁霜清的这位夫婿,可真是挑得好!


第59章 红珠
  郁全胜被吴仲林拉着,脚步虚浮地回到将军府。
  府里气氛低迷,两人才进了垂花门,便见精心装扮过的郁霜清一脸喜气地过来,看样子是要出门。
  一见两人的模样,面色瞬间大变,阴沉下来。
  「胜哥儿,我听你院子里的人说,你一宿未归,这又是去了哪里?」
  郁全胜身上沾着的脂粉味混着酒气冲进她的鼻子,她眉头紧皱,不善地看着吴仲林。这个破落户,成天不务正业,常在她面前出现,令人烦不胜为烦。
  吴仲林微弓着身体,露出讨好的笑容,「郁大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郁霜清正眼不瞧他,一想到将来要嫁给他就满心的恼怒。他偏生还不自觉,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胜哥儿哄得团团转,由着他天天往将军府里跑。
  「我要去何处,吴公子也要管吗?」
  「小生不敢。」吴仲林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多瞧她一眼。
  她冷哼着,算他识相。脚步不停,从他们身边经过。随着香风拂过,吴仲林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家闺秀身上的香气就是比勾栏那些女子的好闻,清雅淡然。
  就不知将来上手,是不是也比那些风尘女子多些雅趣。
  这娘们现在无论多横,最后还不得乖乖进他吴家的门。他就不信,以后成了他的人,她还敢朝自己甩脸子!
  郁霜清寒着一张脸,带着丫头出了门,乘轿一路前往京中最热闹的街市。前两日,她就与方恬雪约好,要去珍珑阁挑选首饰。
  方恬雪比她早一步到达,神色淡淡的。
  若不是碍着表姐妹的关系,她是真不愿意赴郁霜清的约。头两次对方相邀,她都找借口推拒。凡事不能再三,郁霜清第三次相请,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推。
  母亲说过,小姑心术不正,这位表姐最肖小姑,看着教养不错,实则与小姑一样,满肚子的歪心思。
  加上将军府前段时间闹出的事情,虽然被压下去,可表姐胸前有红痣的事情,一直在腌臜之人的口中流传着。
  每每听到,她都面红耳赤,恨不得撇清关系。
  郁霜清熟门熟路地进门,径直上了二楼。
  方恬雪收起思绪,迎上前去。
  珍珑阁是京中最大的珠宝首饰铺子,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都爱结伴来阁中挑选中意的首饰。
  郁霜清和方恬雪姐妹是阁中的常客,一个将军府嫡女,一个侯府嫡女,论身份皆算得上贵女。
  然而最近一段时日,郁霜清较少出门,已有许久没有来逛。阁中的掌柜见她进门,眼神闪了一下。
  连带着二楼另一边的两位夫人也跟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
  「恬雪表妹。」
  郁霜清走近方恬雪,亲热地挽起对方的胳膊。方才出门时遇到吴仲林而产生的恼怒渐渐压下去。
  方恬雪不着痕迹地抽开手臂,指了一指不远处的柜阁。「表姐,听掌柜说最近新制了一批首饰,我们过去看看吧。」
  郁霜清立马被柜阁中的光芒吸引过去,错过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情愿。
  珍珑阁里的首饰一向精美,将军府与广昌侯府都不算底蕴深厚的人家。表姐妹二人常来阁中逛,却时常是看得多,买的少。
  此次亦不例外。
  郁霜的眼睛紧紧盯着一个雕花锦盒,盒内的黑绒缎布上,摆放着一套红宝石头面。造型精致,镂金流光溢彩,宝石宝润透亮。
  她有些意动,若是那死丫头没有把嫁妆要走,或许她还能咬牙让掌柜给自己包起来。
  如今,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越是想着,心中越是不忿。凭什么,天下的好事都让死丫头一人占去?
  「掌柜的,把这套头面给我包起来!」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只见掌柜忙笑吟呤地行礼,命伙计把那套红宝石头面收起。
  郁霜清回过头,就看到红衣张扬的程绮罗。
  程绮罗一手还拿着马鞭,大红的衣裙,高筒的骑马长靴。意气风发且神态傲然,她眼角微挑着,像是在街边随意买一个小玩艺儿。
  如此大手笔让郁霜清红了眼,心里越发的怨恨。
  方恬雪见过礼,笑道:「今日倒是赶巧,不想在此地碰到程八小姐。」
  「确实是巧。」
  程八昂着头,似乎并不愿意与她们套近乎。
  京中人都知道,不光是方成两家不对付,其实方程两家也是不对付的。程八性子直,不懂掩饰,见到她们自是不会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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