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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风华正茂-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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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拳法打下来,即便凉风底下,也热得麟儿出了一身的汗,可他毫不在意,蹦跳着跑到金小楼身边,扭着她的胳膊道:“娘亲,你不在这段时日,麟儿有好好守着弟弟,现下学会了功夫,往后麟儿也要好好守护娘亲和爹爹!”
南阳在一旁笑:“傻麟儿,你爹爹天下无双,哪里需要你守?”
麟儿小嘴一撅:“爹爹如今天下无双,可总会老的,待爹爹娘亲老了的时候,麟儿也就长大了,那时候便该麟儿来守护他们!”
听得这话,金小楼眼眶差点红了,揽过了麟儿问他:“谁教你说得这话?”
她实在不相信,如此丁点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意。
可麟儿往她怀头一钻:“麟儿自己想的。”
麟儿的话音刚落,金小楼便见一只白鸽从青空上飞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脚边。
金小楼一眼便见到了鸽子脚上的信筒,绿筠又来消息了。
此次离上次绿筠传来消息已过了小半年,她赶紧将那鸽子抓了起来,刚握在了手里头,便听得麟儿又道:“娘亲,晚上我们吃红烧鸽子吗?”
南阳噗嗤一笑:“小馋猫,真是和夫人一样一样的。”
金小楼轻咳了一下,放下了麟儿:“晚上不吃鸽子,先去和长安玩去!”
说罢一拍麟儿的脑袋,看着他欢快的跑远后,这才转身回到营帐内,坐在桌前,将鸽子放进竹笼里,取下了信筒。
这回的信很长,信中说绿筠靠送出去的姑娘收到了很重要的消息,近来许多朝中大臣都在夜晚被贤亲王的人秘密接走,深更半夜才回去。
且接走的多是手握兵权的重臣,绿筠揣测,恐怕过不久贤亲王便会有所动作。
金小楼眉头一凝,叫南阳将视察军情的高琅叫回来。
在等待高琅的时候,金小楼盘算着,这封信最迟也是两个月前送出的了,只怕眼下京城里已是风云诡谲。
没一会儿,高琅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金小楼将绿筠的信递给了他:“你若想要有所行动,那便要快了。”
看过了信,高琅微微眯起了眼眸:“也该来了,自从高太后把持朝纲,朝堂上已有许多人不满,眼下赵尧又颁布新政,怨声载道,一粒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的布满蓄积愈多,山洪便会愈快爆发。”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老五是个聪明人,此刻是遂民意而行,即便行的是大逆之举,也能侥幸得个美名。如此,他往后的位置便可坐得稳当了。”
高琅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看向金小楼:“娘子,你先回京城去。”
金小楼听得这话,就明白高琅亦打算行动了,忙摇头:“不行,我要陪在你身边。”
高琅抱过了小楼,轻轻挨了挨她的脸颊:“我也想你陪在我的身边,可我们还有麟儿,还有念儿,你得先把他们好好送到京城去。”
见金小楼仍旧不愿,高琅又道:“你放心,有你在京城里等着我,我一定安然无恙的前来,与你会面。”
如此,金小楼只得点了头。
事不宜迟,第二日,金小楼便收拾了行装,南阳作伴,带上了麟儿与念儿,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坐半个月的马车,再行水路,刚刚入冬,一行人便回到了京城。
再次从京城的城门里过,金小楼百感交集,不知这一次,他们又能在这巨大的笼子里待多久……
当下,南阳带着两个孩子先回了虹园,金小楼一人前去琳琅坊见绿筠。
琳琅坊的生意好得不行,绿筠按照金小楼的法子,全力打造造星大赛的冠军金宛苏,因国服期间,百姓花钱疲软,许多的铺子关了门。
还开着的自是大力招揽生意,吸引客流。
绿筠便听金小楼的将金宛苏往明星方向打造,因为金宛苏粉丝众多,已形成了粉丝效应,眼下,大街小巷里都能看的金宛苏的画像广告。
一张画像的广告价钱,能抵得上许多铺子小半年的收入。琳琅琉璃两个坊子,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金小楼到琳琅坊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坊子刚开门,人潮如泉涌般往里头进,倒挤得金小楼进退不得了。
只好先退出去,待客人都进去后,这才慢慢往里头走。
进去了也不急,金小楼找了处桌椅,先叫了几样甜水。许久不见,菜单里的甜水样式又新添了好几样,下单后没一会儿便有小厮端着盘子送了上来。
色香味俱全,金小楼好一顿狼吞虎咽。
在贡边那地方,可没有这样精致的吃食,想吃甜的了只得叫南阳做些枣糕什么的。
南阳虽尽力而为,可她的手艺比起潮衣那还是差得远,金小楼早馋得不行。
待吃得尽兴时,肩上忽地被人一拍,金小楼扭头看去,正对上绿筠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掌……掌柜的!果真是你!”绿筠激动得顿时便哑了嗓子,“我在楼上瞧着越瞧越像,可始终看不真切,心里寻思着怎么可能,可还是不甘心,便下来看个仔细……”
话还没说完,绿筠已被金小楼一把抱进了怀里。
两个人热着眼眶,抱了好一会儿,分开后,绿筠前前后后的看金小楼,好半天才揉了揉眼睛,笑道:“这是高兴的事,我们哭什么!掌柜的,见你完好如初,我可彻底放下了心!”
金小楼一眨眼:“不仅完好如初,还多出来个孩子,念儿正在虹园呢,今晚你便能见到他了。”
“不过,回虹园之前,我还得先去一个地方。”金小楼见绿筠立马便想走,接着开口到,“流苏阁,我要先去流苏阁看看桂枝。”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砸重金寻一个真相
流苏阁因为有了芙娘生意大好,在这波京城商铺倒闭潮中,坚强的生存下来不说,反而还笼络了很大部分固定的老客熟客。
因为琉璃坊造出了粉丝这个词,大家依样学样,也将喜欢芙娘,因为芙娘才去流苏阁的那批客人称作芙娘的粉丝。
流苏阁的老板姓代,名叫代堂春,是个常年穿着青衣褂子,模样斯文的中年男子。他见琉璃坊将金宛苏的广告卖出了天价,也正尝试着想替芙娘招揽广告生意。
金小楼与绿筠来到流苏阁的时候,阁子外的灯笼正徐徐点亮起来。
碧绿色的小楼在盈盈烛火的光芒下愈加显得通透明亮,推开前门往里走去,两璧皆是幢幢彩光花影,便如同走进了画中一般。
大堂里几乎坐满了人,今日来的都是京城里的商铺老板。
有小厮见到绿筠,“哟”了一声,倒也不介意隔壁的竞争对手前来,反而轻轻一笑道:“绿筠姑娘又来看我们流苏阁的芙娘?今日可来得对了!”
“怎么,今日有什么不同寻常吗?”绿筠问到。
因流苏阁生意变好,新招了些伙计,许多小厮都是刚来不久,不认识金小楼是自然的,他们只晓得琉璃琳琅两个坊子多是由绿筠姑娘做主。
小厮领着金小楼与绿筠两人往里走,一边让她们坐到了离台子稍远的偏僻角落里,一边道:“抱歉了,两位姑娘,今日人多,只得这位置还有空。”
“今日是芙娘头一回接广告。”小厮接着回到,“广告这词还真新鲜,听说我们老板还是跟绿筠姑娘您学的呢!”
绿筠扬了扬眉,看向金小楼。
金小楼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桌面上的单子,向小厮点了杯最简单的茉莉蜜茶。
待小厮走后,绿筠才轻轻出声,皱着眉看向金小楼:“掌柜的,这……”
金小楼知道她想问什么,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吧。”
两人遂安静下来,目光皆注视着台子中间的屏风。这回那屏风换成了云纱烟水帘,黛青色的木架子上悬挂着两张烟霞紫的薄纱帘子,后边的窗户半开着,有风徐徐而入,吹得那云纱烟水帘轻轻摆动,既像是早春傍晚的云霞,又像是树荫下落满花瓣潺潺流动的溪水,别是一番风雅滋味。
金小楼不得不承认这流苏阁的老板品味不错,整个阁子布置得令人身心舒愉。
在这种环境氛围下,又有佳人在前,即便一杯最寻常的茉莉蜜茶卖出二十两银子的价格,金小楼也觉得值得。
只坐了没一会儿,金小楼便见一个窈窕婀娜的人影自帘子后头走过,个头倒是与桂枝差不多,只是那纤纤柳腰,走起来摇曳生姿的模样,实在是令金小楼想象不出那屏风后头的人是黄桂枝。
待芙娘坐定后,旁边的古筝叮铃一弹,随着淡淡悠扬的琴音,芙娘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水仙花朵般的玉手,侍弄起了茶盏。
堂中的老板们皆是看得兴起,相继点头鼓掌,代堂春便趁这时走了出来,站在台上屏风前,冲下边说道:“鄙人已请来了京城里最有名的画师,各位老板若是觉得芙娘不错,现下便可竞价了,我们芙娘只接一支广告,价高者得!”
还晓得饥饿营销的道理,金小楼扬眉,这个流苏阁的代老板是块做生意的料。
果不其然,代堂春话音刚落,便有人喊起了价来,因芙娘粉丝数也不少,那人一来便喊了一千两。
有小厮赶紧敲了一下瓷盏,将银子的金额标注在了前边的一块绸布上。每喊一个新的价格小厮便提笔写上去,再将旧的绸布剪掉,没一会儿,就已升到了五千两。
“嗬!好厉害!”绿筠叹到,“他这一支广告够得上人家铺子好几年的了!”
在价格升到五千两的时候,迟迟没有人再喊下一个数字,金小楼默然片刻,举起了手:“六千两。”
绿筠吃了一惊,赶紧低声询问:“掌柜的,你不先瞧瞧那芙娘的模样吗?”
金小楼道:“你既说过她与桂枝长得一模一样,那我看不看都是一个样。既然只靠看不能分辨,那就好好的与她接触一下。”
这个芙娘在流苏阁里可是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除了做茶艺平日里概不接客,就连想多与她说上两句话都不行。
人家说那些书法大家一字千金,这个芙娘也是一字千金,可她的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想要听她说两句话,那价钱就得寻常人家吃几年饭的了。
只是金小楼眼下不缺银子,绿筠那里已能一下拿出上万两来,金小楼愿意花这六千两换得一丝一毫事关桂枝的消息。
“琉璃坊里的就是豪气!”代堂春爽朗一笑,说话间竟抬眼向右手边的一个雅间看去。
这点些微的神色并没有逃过金小楼的眼睛,金小楼装作不经意的低头喝茶,眸光却斜向那雅间。
只见珠帘晃动间,坐着个一身玉色长袍的人,面目看不太清,身形约莫是个男子,却有着清雅的风姿。
那男子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前头代堂春的嗓音便传来:“六千两,成交!琉璃坊绿筠姑娘,我们芙娘唯一的一支广告可就给你了,你看什么时候与画师拟广告图案和文句?”
金小楼嘴角一抿,放下了茶盏,抬起了头来:“就现在吧。”
代堂春显然不知道这女子说话能不能做琉璃坊的主,又转眼去看绿筠,见绿筠点头,于是也颔首:“行,就现在,还请两位姑娘与我一道儿进内阁细谈。”
说罢,冲堂内众人拱了拱手:“也多谢其余各位老板对我们芙娘的厚爱,若有下次还请各位继续捧场光临。”
话音落下,芙娘便起身,跟着代堂春往后边的内阁里去。
金小楼看着芙娘的面容从屏风后头显露出来,只看眉眼确实与桂枝毫无二致,只是面容上的神色,是金小楼从未见过的。
从前的桂枝看起来干净清冽,眼前的芙娘更媚,也显得更美,叫人一看就酥软了骨头。
感受到金小楼的眸光,芙娘转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这晃目的笑容令金小楼发晕,一把紧紧挽住了绿筠的手道:“就是她!”
“就是桂枝!”金小楼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除了模样,她看着哪里都不像她,可我知道她就是她!”
绿筠眨眨眼,听得稀里糊涂,却也明白了金小楼的意思:“我也觉得是桂枝!从第一眼见到就觉得是,可这芙娘并不认得我,我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总会知道的。”金小楼叹出一句,脚已踏进了内阁里。
有个花白头发的画师等在其中,代堂春坐在椅子上,招呼金小楼她们一并坐下。
“两位老板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俞先生提,这位俞先生从前可是宫里御用的画师,专门给主子们画像的。”代堂春冲两人到。
金小楼看了俞画师一眼后,眸光却转向了芙娘。
芙娘穿一身石榴红的长裙,发髻高高挽起,见金小楼在看自己,自然的也冲金小楼报以一笑。
金小楼遂开口:“我想先知道这位芙娘的家乡在哪里,平时有些什么雅好,是怎么到流苏阁里来的。”
代堂春眼睛一眯:“怎么,这和画广告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只有更了解芙娘,才能按照她的气质勾画图样,也就能让张贴出来的广告更动人,也更有说服力。”金小楼张口便来,“谁愿意为一张冷冰冰的画像花钱?大家想要的是画中人有感情的推荐。”
代堂春怔了怔,哈哈一笑道:“不亏是琉璃坊里的人!好罢,既然如此,芙娘,你不如便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们吧。”
芙娘低了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抬起脸来,并没有看金小楼她们或是代堂春,而是看向很远的窗外:“奴家的家乡就在这京城里,打这里出生,也想在这里死去,永不离开。”
金小楼的心刚一沉,便见芙娘的目光向着自己望来。
只听她又道:“若说平时喜欢什么,那便是好舞,只是舞称不上雅字,不过是个俗气的爱好。”
“至于来流苏阁,是为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芙娘说谎千真万确
“怎么,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人在这流苏阁里?”金小楼揪紧了心,出声追问。
芙娘笑着摇头。
她的笑容里带着些伤感,叫人看着心疼。
“他不在这里,只有我来这里,才能救得了他。”
金小楼听了这话,咬紧了牙,她确信从前的桂枝在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人便只剩下金小楼自己了。桂枝的家人从未给桂枝太多的爱,周书礼又被桂枝亲眼目睹丧命在博古寺里,可怜的桂枝又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呢?
“芙……芙娘。”金小楼对着眼前这个人喊出芙娘的名字,只觉得拗口,“你可认识我?”
金小楼嗓音有些颤抖。
“姑娘与琉璃坊里鼎鼎大名的绿筠姑娘一起来,刚刚一番谈吐也有灼见,想来是个不凡的人物,可姑娘究竟是谁,恕奴家见识浅薄,并不知道。”芙娘神色丝毫未变,金小楼看得出,她说得是真心的话。
眼前这个金小楼确信是桂枝的人,却完全不认识曾朝夕相伴的自己了。
“我叫金小楼,是从信宁井口村来的。”金小楼深吸口气,“不是什么不凡的人物,不过是个最俗气的农家女。”
“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现下我们认识了。”金小楼向着她笑。
代堂春见这情景,当下一拍手:“原来是金小楼金老板!鄙人早听说过你的大名!既然金老板对我们芙娘如此赏识,不如让芙娘与俞先生随你一起回府去吧,让芙娘多陪着金老板几日,也能更好的画广告不是?”
“如此甚好!”金小楼当即应到,“那我们便先回了,随后会派人来接芙娘与俞先生。”
金小楼与绿筠甫一回到虹园,便遣了软轿去流苏阁。
不多时两顶软轿从积水巷外缓缓而来,停在了虹园门前。
此时天色已暗,麟儿与南阳去郊外打猎回来,说是打猎,其实是南阳借着打猎的名头去郊外荒僻处查看地势。待过段时间七爷他们回来可是带着兵的,带兵没有圣旨不能随意进入京城,势必先得安置在郊外。
麟儿手里捧着一只兔子,与刚刚下轿的芙娘撞个正着。
芙娘见到这小小孩子先是一怔,紧接着,那孩子手中的兔子一撒,飞扑着朝着芙娘奔了过来,手一圈,便抱住了芙娘的腿。
麟儿不怕生,又亲人,可也向来不会对陌生人如此的亲近,他这是认识芙娘。
金小楼正好侯在门前,见麟儿的模样,心头一酸,桂枝离开时麟儿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他都能凭着直觉和本能记住桂枝,桂枝怎会忘了他们呢?
金小楼之所以确定芙娘是桂枝,除了自己的感觉外,还因为她觉得在流苏阁时见到的那珠帘后的人不简单。
这芙娘似乎是个饵,等着金小楼咬上去。
那人能放这个饵,并且自信金小楼能咬上去,那芙娘便一定只能是桂枝!
南阳飞身抓住了兔子,无奈冲麟儿看去:“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不舍得杀不舍得吃,说什么要养着,这一到家门口怎么就撒了手?”
见麟儿扭头冲他吐吐舌头,南阳叹气摇头。
她拿麟儿真没法子,这小祖宗可比七爷难伺候多了!耸耸肩:“行,我负责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就抱着人家大腿去吧!”
这小崽子,年纪轻轻的就晓得抱女人的腿,比七爷有出息!
南阳心头呢喃,想七爷自小身边美女无数,却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一个。
待南阳走到前头去看清麟儿抱着那人的脸时,又是一震,黄桂枝的画像她是早看过多次的了,眼下刚想要开口说话,便见金小楼摇了摇头,遂拧起眉不发一言径直走开了去。
金小楼抱开了麟儿,向芙娘浅笑:“孩子喜欢你。”
芙娘随着金小楼往虹园里进,也开口应道:“许是有缘,这孩子我看着也亲切。”
当晚,麟儿无论如何也非要挨着芙娘睡,金小楼拗不过,经过芙娘同意后,只得将麟儿放进了芙娘的被窝里。
碧梧馆中,绿筠挑亮了灯芯,刚走近桌前,便听一直杵着下巴沉思的金小楼开口道:“如今我们的线人多吗?”
绿筠点头,这她还是很自信的:“遍布京城的每个角落。”
“那太好了,明日里你托人探听一下芙娘的来历。”金小楼出声,“她若真是自小在京城里长大,那总能寻出根源来,家住何处,家中有些什么人,进阁子前姓甚名谁,所有消息一个也别漏过了。”
“是。”绿筠应下,“即便鸟儿飞过也能留下影子来,她一个大活人,准能摸得一清二楚。”
……
第二日,金小楼与画师沟通好了广告的画法,便留了时间让画师好好的临画芙娘的画像。
金小楼则抱着念儿坐在一旁,看着端坐花丛中光彩照人的芙娘发呆。
她从前便清楚桂枝是个美人,却也没想到打扮出来竟这么耀眼,堪堪将身侧姹紫嫣红的百花比了下去。
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明媚中有着一种天然的伤情在里面,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想要去了解。
一个女子,特别是勾栏瓦舍里的女子,若是能让人想要去了解,那她便成功了,做成头牌台柱只是迟早的事。
察觉有眸光一直凝视着自己,芙娘缓缓侧脸,坦然的对上了金小楼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感怀万千,另一个却只是茫然无物。
金小楼轻叹口气,正想抱起念儿先离开这里,便听身后脚步声响起,绿筠飞快靠近过来,俯身在金小楼耳边道:“掌柜的,打听出来了。”
“这么快?”金小楼早知道绿筠将她们的消息网越撒越广,却也没想到已密集到如此地步,查个人只需要半天的功夫。
“掌柜的,那芙娘说了谎,她根本不在京城里出生,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在身边,据线人来报,这个芙娘之所以投入流苏阁是因为孤身一人实在是没钱吃饭,在京城里快要活不下去了。”绿筠娓娓道来,“据说是遭了难,逃来京城的,又被石头砸了脑袋,从前的事一样也记不清了,多亏得流苏阁的老板相救,赏了她名字,又培训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样样都教会了,这才在流苏阁露面,只是没曾想甫一露面便做成了阁子里的头牌!”
“石头砸了脑袋?”这本是好消息,因为这消息更能证明芙娘便是桂枝,可金小楼越听眉头却拧得越紧,“你是经谁打听的,可准确?”
绿筠回道:“这个线人是谭家巷里送外卖送惯了的,巷子里有户人家的儿子正是在流苏阁里做伙计,那儿子嘴巴紧,可他年过五旬的爹却是个经不住套的,我们线人送外卖时多问了两句,那人便将知道的说得差不多了,应该假不了。”
“听他说是道儿上遇到了山洪,好些人丧了命。芙娘命大人没事,却被石头砸坏了脑袋,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绿筠接着到,“依我看,准是桂枝没错了!”
金小楼喃喃:“可我看着那芙娘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掌柜的,你不知道,那代堂春看着斯文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好货色,没准他训练桂枝那几个月,便只教她逢场作戏了。”绿筠叹到,“好在桂枝眼下在我们园子里,要不然不知道那流苏阁还要用桂枝赚多少银子才罢休!”
“若真是如此,那便简单了。”金小楼紧皱着眉,连额头也微微鼓了起来,“当初在博古寺桂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那伙流寇的手里逃了出来,她不辨方向,又孤身一人,只有通往京城的路是大道,桂枝只得沿着大道走,想碰上人问问路,哪晓得竟遇上了山洪,就此受伤失了忆,阴差阳错进了流苏阁,沦为那代堂春赚钱的工具……”
“可真有这么简单吗?”不知为何,金小楼一想起代堂春看向那珠帘中人的眼神,便觉得此事便如平静的江水,底下旋流的暗涌能轻易的将大意入水的人吸进深渊之中,粉身碎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帮你将一切想起来
可那是桂枝。
是金小楼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给了她温暖,让她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人。
即便眼前是确信无误的深渊,她也得跳下去。
金小楼深吸口气,与绿筠又说了两句,回首望了花丛里展颜而笑的芙娘,便抱着孩子走远开了。
待得下午,阴云遮住了日头,日光昏蒙欲落雨时,俞先生这才收了画笔,广告才画了一小半,按如此进度,至少也须得在这虹园里待上十天半月。
俞先生倒是不急,在这虹园里吃得好喝的好,他恨不得每下一笔都慢上三分,将那十天半个月延长成一年半载,三年五载……
芙娘刚从花丛里走出来,豆大的雨点便洋洋洒洒的从半空中砸了下来,有小丫鬟赶紧撑了伞,送芙娘回东边的迎晖阁。
即便小丫鬟已倾尽全力,可芙娘的肩头裙边仍旧被来势汹汹的雨水打湿了,小丫鬟知道这芙娘是主子的贵客,心慌得不得了,哪晓得芙娘却丝毫不介意,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自顾自的推门往里去。
刚一踏进屋里,便见金小楼独自一人等在屋内,窗扉有薄薄的光透进来,打在金小楼身上,她脸上的神色温和柔软,令芙娘一看心竟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只觉得这样的一张脸,似乎好熟悉……
可这熟悉的感觉刹那即逝,芙娘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让疼痛使得脑袋保持清醒,然后缓缓躬身,轻声问道:“金老板在房中等着芙娘,可是与广告有关的事要与芙娘商议?”
金小楼摇头:“只是闲来无事,想与你说说话。”
说话间,金小楼一直看着芙娘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纯真透明,像是投映在湖水波心里的月影一般。
见芙娘的衣衫有些湿了,这天气是热的,可淋了雨免不得寒,金小楼生怕她受了凉,忙起身,命外边的丫鬟打些热水来,本想替芙娘擦擦手脚换身干净的衣服,芙娘却赶紧摇着头后退了半步,拒绝道:“金老板不用管奴家,奴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淋些毛毛小雨,不碍事的。”
金小楼左右说不过,只得寻张干帕子来替她拭去了衣衫上的水迹,然后抬手,将桌上放着的食盒掀开,刚一拿起盖子,一股子清新的香味便涌了出来。
芙娘耸了耸鼻子:“好香。”
“是你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金小楼接话,似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这南边的小糕点,京城里可不好找,我特意命厨房里做了,你尝尝看,还有没有从前的味道?”
芙娘一愣神,只觉得这金老板怎么说些古怪的话,可犹疑着拿起那糕点一口咬下去,唇齿间又确实是似曾相似的触感。
“藕粉桂花糖糕?”芙娘喃喃,“这是哪里的点心?”
“信宁。”金小楼出言,眸光灼灼的看着芙娘,“我的老家,信宁那边最寻常的一样点心。”
芙娘眉间的皱褶隆起又消散,很快,她吞咽下手上的糖糕,冲金小楼笑了笑:“那我从前是不会吃过的,我从没去过信宁。不过,金老板猜得不错,这糕点倒是很合我的口味。”
“叫我小楼就行。”金小楼猜到了她会否定,于是直接开口,“我之所以说你爱吃,并不是猜的,而是我知道。”
桂枝失了忆记不得从前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总是否认失忆的事实,金小楼想要确切的知道,这究竟是有人教她这样做的,还是她为了保护自己。
金小楼不想再绕弯子,开门见山:“芙娘,我之所以花重金拍下你的广告,只是为了能有机会见你一面,与你说些话。”
芙娘却是脸一红:“金老板别这样,奴家虽是坊子里的姑娘,但是有规矩,不陪客的……”
“你误会了……”金小楼尴尬,这个桂枝,想哪里去了!“我是想说,你很像我的一个至亲好友!”
“至亲……好友?”芙娘向前了一步,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金小楼。
“或者不是很像,而是就是。你就是我的至亲好友,只是因为意外,你丢失了从前的记忆,忘了前事,然后被收进了流苏阁里。”金小楼心砰砰直跳,手心微微出汗,“你姓黄,名叫桂枝,并不是什么坊子里的芙娘,而是好人家的正经姑娘,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所以,我现下想要问你一句,昨日你在流苏阁里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金小楼接着开口,“你可真是自小在京城里长大的?若是有人教你说的这些话,你大可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用怕,流苏阁我可以替你摆平,记不得从前也没有关系,我会帮你的,帮你将一切都想起来!”
说到“一切”这两个字,金小楼眼前蓦地一下浮现出周书礼死去时的惨状……一切对桂枝来说太残忍……
“或许……不用一切,只要能让你记起自己,记起我,记起你从前最疼爱的麟儿,也就够了。”
芙娘的脸颊褪去了粉红,有些泛白,好半天,才艰难的摇头:“不是真的。”
话音一出口,眼眶里早已泪光闪烁:“全都不是真的……可他们逼我这样说,他们说只有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姑娘才最受人喜欢,那些乡下地方来的女人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永远也抬不了身,吃不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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