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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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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倚在怀里的身躯明显僵冷了。穆情的眸色中,一贯的从容淡定竟在一个瞬间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诧异与无措,以及,一丝难过。

苏简皱起眉,心似火烧。

明明一直期待着看她失去平静的一刻,如今看到,心里却无丝毫畅快。

|5|而方才那一吻,太过缠绵深入,他是个男人,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不可能没有反应。

|1|胸口燥火难当,苏简抬起穆情的下颌,咬着牙说:“你要跟我死扛下去是吗?”

|7|穆情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紧闭上眼。

|z|苏简大笑,哑声说:“无妨,我从前与苏烟发乎情止乎礼,还有……很多事情没试过!”

|小|他忽然狠狠拽住穆情的手腕,朝廊桥头阔步走去。

|说|穆情只觉纷乱,当苏简推开屋门把她抵在墙壁上时,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网|等她再要挣扎,已是迟了。一切来得太快,衣衫褪至肩膀,他便从身下长驱直入。

尖锐的刺痛来势汹汹,夺去穆情的全部神智。她仰起头,大口喘气,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可他还在自己体内肆虐冲撞,丝毫不知节制。

等到一切结束,时间恍若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长得让人觉得往事如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执着与坚持。

苏简觉得惘然。当穆情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感到非常难过。

而难过这样的简单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苏简沉默许久,将穆情抱起,轻轻地放在床榻上。然后他就在她身边坐下,安静地守着。

穆情其实并未睡着,她闭着双眼,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初相遇时,苏简执意要为她治伤,那时体贴,那时温柔,永远铭入五内。所以她一直相信苏简刻薄冷漠的心性背后,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

可现在,她觉得也许是自己错了。

紧闭的眼角滑下一滴泪,一只冰凉的手探过来,为她将泪水拭去。

苏简哑声开口:“这些年,我总是做出这样的事,伤人伤己……”

对不起。

然而,“对不起”三个字还未说出口,穆情便唤了一声:“苏简。”

她睁开眼,非常失望难过:“为什么不娶我?我哪里不好……”

“我……”

穆情摇了摇头:“苏简,我想走了……”

第32章

姚玄随江展羿一直走到梅园外。

开春季节,梅花都谢了,只余松柏为这萧条时节添上几许碧意。江展羿在松柏前顿住,回过身。

“青衫宫的苏净,你知道是谁吗?”

姚玄沉吟:“大概是他,但我不确定。”

“他是。”江展羿肯定道,“苏简说他看过九冥阵图,天下除了京城姚家,还有谁会有这张阵图?”

京城有姚家,表面上做的是镖局生意,实际上却精通五行遁甲之术,擅长布阵设关。数年以前,姚家因得罪朝廷,一家老少皆亡命于一场火灾之中,只有早年离家的大公子姚轩得以死里逃生。

姚玄默然片刻:“有贞他,果然还活着……”

“猴子!”梅园的另一端,忽然传来唐绯的叫喊声。

姚玄一笑:“庄主,那安和先走了。”

“猴子你没事吧?”唐绯走近问道,又朝四周看去,“暮雪宫可真大,我走了没一会儿就迷路了。”

江展羿道:“那下回我带你走一次,你记着路。”

唐绯欣然答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又说:“猴子,你跟我来。”

江展羿随她走到一座小丘前。小丘上万年青葱茏葳蕤,一条小径蜿蜒通向绿林深处。

唐绯遥指着小径:“猴子,我想去林子里采草药,可又怕弄脏靴子。”

“那你上来,我背你。”

唐绯欣然爬到江展羿背上。小径泥泞崎岖,两人走了一段,唐绯忽然问:“猴子,你觉得穆三小姐好看不?”

“很好看啊。”江展羿不假思索。

背上的人顷刻没声儿了,过了许久,才又问:“那你觉得我好看不?”

“也好看啊。”

“……那你觉得谁更好看?”

这个问题却难倒了江展羿。他想了半晌,如实地说:“不一样的好看吧……”

唐绯一听这话,即刻来了气,嚷嚷道:“怎么随便一女的搁你眼里都是好看的啊?!”

“哪里随便谁都好看了……”

“我就问了两个女的,你都说好看!”

江展羿很费解:“那我是真觉得好看……”

唐绯想想也是,穆情是江湖第一美人,江展羿总不能说她丑吧。于是她便变了个法儿问说:“那你觉得苏简呢?他长得好看不?”

“也……不错。”

“那要是我跟他比呢?”

江展羿被唐绯问得一团混乱,烦躁道:“你们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怎么比啊?”

唐绯也是怒极,随即在他背上挣扎起来。

“我不去采药了,你快放我下来!”

“怎么了啊?”

“我都被你气死了!”

唐绯在背上胡乱扑腾,江展羿只好放下她。

脚尖甫一着地,唐门阿绯便怒气冲冲地往山下走。

江展羿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吼了声:“站住!”

“你凶什么凶?凶什么凶?!”

江展羿跑过去,挠了挠头:“那不然你们都好看,我丑,这总行了吧?”

唐绯顿时惊呼:“你怎么能丑呢?猴子你长得非常非常好看!”

江展羿嘴角一抽。

毕竟和唐绯相处了这么久,她心里盼着什么,他也能略略猜出。江展羿又思索片刻,试探着道:“那什么,其实这些人里面,你……最好看……”

“真的?”

江展羿如实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眼里,真是这样的。”

只一个瞬间,恰如春晖灿漫,唐绯忽然就很高兴。她指了指鞋子,说:“猴子你看,我的靴子都弄脏了。”

“……哦。”

“哦什么?快点背我去林子里采药啊!”

品茶会开始的前一天,众多江湖人士都齐聚在暮雪宫。前几天还清冷的宫阙楼阁,顷刻便热闹起来。二月初,春意也随这热闹气疏忽而至,翠叶轩外,一簇簇梨花如雪。

苏简坐在翠叶轩内,将九冥阵图推给江展羿。

“聊表诚意。”

江展羿与姚玄对视一眼,收下九冥阵图。

苏简又展开一幅暮雪宫的全景图,指尖在两处地方敲了敲。

“品茶会的第二天夜晚,我会设宴款待江湖众人。筵席设在正南的暮雪殿,开筵后,你借故离开,至西处的望江楼。我的人马会埋伏在此。届时,只要萧均的人手趁乱伏击你,我们便来一个瓮中捉鳖。”

江展羿沉思道:“暮雪宫东面可有安插人手?”

“有。但东面无甚漏子,我让苏澈带了十数弟子守着,谨防萧家的漏网之鱼。”一顿,又说,“你若不放心,我也可把西面苏净的人手交给姚先生。”

“不必了,毕竟苏净更熟悉暮雪宫的布局。”江展羿道,“安和,到时你去东面,以防万一。”

姚玄点头:“好。”

苏净道:“姚先生,到时若人手不够,只管遣人来告诉我。”

“……苏公子放心。”

这一年前来品茶会的除了蜀中人,还有许多江南门派。早以前,江南武林是由江南和中原两部分组成的,但因这些年来,流云庄势力太过强大,中原便并为江南武林的一部分。

江湖众人,为流云庄马首是瞻——这个道理放诸四海皆准。故此一些本是来找茬的武林人在品茶会上看到了穆三小姐以后,便默默认可了苏简重建的暮雪宫。

一天茶会下来,穆情已是累极。好在……这是她在暮雪宫的最后一天了。

翌日晨光如水,穆情收拾了行囊,只与唐绯一人道了别。听闻她要走,唐绯很是吃惊。

“不多留一阵子吗?我还说叫你一块儿去平安城呢!”

“会有机会的。”穆情笑道,从袖囊里取出一物,“薄礼一份聊表心意,望阿绯姑娘收下。”

摊开的掌心上是一个榴花香囊,烟色作底,榴花火红。

“你绣的?”唐绯很吃惊。

“穆情技拙。”

“哪里技拙了,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就绣不出来!”

“阿绯姑娘喜欢就好。”

穆情又与唐绯闲谈了一会儿,卯时过半,便离开暮雪宫。

出了暮雪宫,需沿着山道徒步而行,到了山下往东走五里,便是平安城。

穆情走路,脚步声极轻。春日清晨,一声鸟鸣树间,整个山道像是更静了几分。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要走了?”

穆情回过身,苏简一身青衫立在不远处,春光恰好,令他看上去就像浸在泉中的玉。

“嗯,要走了。”

“……我送你。”

苏简走上前去,接过她的行囊。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到了山腰拐角处,穆情忽道:“对了,你跟阿绯姑娘的婚约信物,可是那枚五瓣的绯色桃花玉?”

“怎么?”

“那桃花玉我像是看谁佩戴过。”

“我跟阿绯的婚约,是我们娘亲订的。那桃花玉,也是她的娘亲给我的。”

“嗯。”穆情顿住脚步,微蹙着眉:“我总有种担心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原因。那桃花玉真正的主人,你还是去查清得好。”

苏简心头百味陈杂。

这些日子,穆情半点未曾提及那桩事,甚至没有苛责过他。但她明显跟从前不一样了,虽然是淡泊如常,娴静如常,可仿佛越走越远了。

苏简只觉空茫无着,却不知这种感觉是否就叫后悔。

山下小镇转眼就到,穆情接过自己的行囊:“就送到这里吧。”

语毕,她转过身,再没看他一眼。

“对不起。”看着穆情的背影,苏简忽然道,“那天,是我冲动了……”

但那天的所作所为,岂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抹去的?

穆情摇了摇头,朝远处的离离春草看去:“有因必有果,是我种的因,所以自食其果。”

苏简听了这话,心口蓦然一阵刺痛,他抬头哑声唤了句:“穆情……”

可穆情没有再停留片刻。

隔日夜,暮雪宫筵开几十席,热闹非凡。

席间,江展羿借故离席,沿长廊一直走到西面的望江楼。望江楼位于高处,起名望江,只因在楼上可以远眺长江水。

春夜深静,江展羿余光四下扫过,手掌在栏杆上一撑,便跃下望江楼。

数十个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江展羿吓了一跳,即刻拔刀相向。

果不出所料,这些人使得都是萧家武艺,短刀手,夺魂钩,在暗夜激起一阵尖锐的兵器碰撞之声。

然而,江展羿却越打越狐疑——疑点有二:其一,倘若这些黑衣人是被萧均精心安插在此的,打斗起来怎会如无头苍蝇,毫无章法?其二,岭南萧家断然不是泛泛之辈,何以这些人只会使一些萧家的基本功夫?

想到此,江展羿打了个手势,示意苏净出现。下一刻,他凌空翻身,折了黑衣人领头的手,一把揭开他的蒙面布。

“怎么回事?!”眼前的人竟不是萧均。

苏净动作一顿,忽而大叫道:“小心他吞毒自尽!”

然话音刚落,那黑衣人已然瘫死在地了。

江展羿四顾望去,只觉万分担忧。

若萧均的目标不是自己,不是苏简,那么又是谁呢?在江南时,那几道视线明明就是跟着自己的,后来回了云过山庄,庄中弟子也……不对!

江展羿的思绪一转,浑身顿时僵冷起来。

也许、也许萧均的目标真的不是自己,因为那时候,他的身边总是跟着另一个人——狐狸仙……

“不好!!”江展羿蓦然大吼一声,往唐绯住的深雪斋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暮雪宫的正殿外,有弟子忽然来报。

“少宫主,不好了,深雪斋失火了——”

第33章

深雪斋失火了。

苏简一听这话,顿时愣住。方才在筵席上,唐绯说自己累了,要回深雪斋歇息,他出于谨慎派了两个弟子陪着她,可是……

方至此时,昔日的片段才逐步在苏简脑海里拼凑完整:叱咤天下的杏花令,来历蹊跷的绯色桃花玉,这种种线索无一不在说明唐绯与江南流云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念头忽然在苏简脑中炸开——原来自己竟弄错了萧家重现江湖的真正原因!

“苏少宫主如此情急,不知所为何事?”

回廊尽头,绕出一个修长身影,苏简定睛一看,此人竟是一年前与自己比过武的七煞门阮辰。

“倘若少宫主不嫌弃,不妨指教我们师兄弟一二。”

阮辰周围,顷刻又出现七人,这七人摆出七绝阵,拦住苏简的去路。

“让开!”

苏简手中寒芒一闪,双刃毕现。

“少宫主应该知道,以暮雪七式对付我七绝阵,纵然能胜,也会耗费些许时辰。”阮辰说着,一笑,“而阮某的目的,不过是想耽搁苏宫主片刻。”

“你——七煞门与萧家合作?!”

“有何不可?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七煞门和萧家,跟穆小公子算是不共戴天,如今只要他女儿一人的性命,也算慈悲为怀了。”

“阿绯她真的是——”

“看来苏少宫主已经猜到了。不错,唐绯便是穆小公子的亲生骨肉,抑或者,我们应当称呼她为……穆绯?”

暗夜的天穹看不到一颗星子,云层翻卷,日月无光。

苏简目不转睛地看着七绝阵,慢声道:“苏茗,张亦,攻阵北,苏决,毁阵眼!”

楼里楼外都起了火,火舌子一浪高过一浪。滚滚浓烟扑来,呛得人眼泪直流。

唐绯立在楼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均。她手里的银色软剑还滴着血,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

“小丫头功夫不错。”萧均勾唇,露出一枚森冷的笑。

唐绯的心里却慌乱极了。

她方才回到深雪斋,装上了萧均一行人。这些人不知何故,死活想要自己的命,唐绯迫不得已,只好出了杀招。

她从没杀过人,这会儿浑身沾满了鲜血,不是不怕的。

“为什么……”唐绯茫然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哭腔:“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萧均扫视一眼地上的尸体:“果然是穆珏的种,动起手来心狠手辣!”

“我不认识什么穆珏!”唐绯亦惶恐地看着那些尸体,“我、我杀他们,是因为我想活命,因为刚刚在筵席上,我听人说——”

“穆姑娘,你那些琐碎的理由,我好像没必要知道吧?”

唐绯浑身一震。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字,生,或者——死!”

眼见萧均挥鞭打来,唐绯咬牙将软剑凌空一抽,剑身如银蛇,竟比萧均的九节鞭更灵活三分。谁知就在此刻,萧均忽然甩开鞭子,闪身跃至唐绯身后,点了她的穴道。

“丫头功夫虽不错,就是人太嫩了点。”萧均揶揄道。周围都是火光,他捡起地上的长鞭,慢慢朝唐绯走近。

忽然间,一截屋梁经不住烈火灼烧,砸在萧均和唐绯之间。

唐绯被困在一处死角,萧均过不去。

“罢了,老天爷要多留你片刻,我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

与此同时的梅园尽头,江展羿持刀而立,不断喘息。

周围皆是拼杀之声,眼前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却仍气定神闲地说着话。

“老夫听闻,江公子原是萧家族人,亲缘嫡系血浓于水,何故要帮着外人来对付萧家?”

此人是七煞门的掌门阮振。先时,若非阮振在江展羿对付萧家三大高手时突然偷袭,江展羿怕是早就赶到了深雪斋。

萧家的三大高手横尸于地。

江展羿纵刀一挥:“萧家中人,不配跟我提亲缘二字!”

“江公子切莫妄动肝火。”阮振看着江展羿煞白的唇色,印堂隐隐透出的黑泽,“方才强使内力,毒素攻心,公子此刻莫不是已经毒发?”

对方的沉默不语令阮振肯定了心中猜想,笑起来:“其实凭江公子的武功,胜过阮某乃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公子若再妄动一次内力,说不定断送的便是自己的命。”

五脏时而如堕冰窖,时而又如烈火焚烧,这便是冥泉毒发的感受么?

江展羿吃力地握紧手中的青龙刀,饶是眼前景象早已模糊,他也清晰地记得三九寒冬时,唐绯为他跪在唐门前的身影。

江展羿一直说自己只是个粗汉子,但他心底清明堪比贤者,一直晓得什么该放弃,什么该珍惜,什么该以命相搏。

暗沉的黑夜里,忽有一纵刀光如水,惊散月色,惊破春光。

唐绯昏沉之际,似乎看到有人劈刀斩火而来,为自己解开穴道。

这身影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声“狐狸仙”也再熟悉不过了。

她睁开迷蒙的眼,委屈地叫了声:“猴子。”滚烫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下。

江展羿把唐绯揽入怀里,轻声道:“别害怕,我在。”又问:“能走吗?”

唐绯一身都是伤,她方才不觉得疼,可此刻看到江展羿,伤口却蓦地疼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说:“猴子,我疼……”

“没事,我背你。”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许是因为火光带起的热浪太过滚烫,唐绯趴在江展羿背上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他周身早已寒冷如冰,更没有意识到他向来稳健的步伐如今走得蹒跚跌撞。

她错误地以为,只要他宽厚温暖的肩膀还在,自己就可以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于是唐绯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

“猴子,方才有人要害我,我第一次……杀了人。”

“嗯。”

“可是我没法子,我是一定得活着的。刚刚在筵席上,我听人说从前的穆盟主也有腿疾,是被一个叫医老怪的神医治好的。我想陪你去找医老怪,求他为你解毒。”

“……好。”

“猴子,刚才我真地非常非常害怕,你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

“怎么撑的?”

“那个时候我在想,你的毒还没解,我怎么能被别人害死呢?只要你在这个世上活一天,我便会陪着你过一天……”

火势吞卷了楼梯。此刻的深雪斋,就如凌空的阁楼,随时有可能塌陷。

而江展羿,已无力再施展轻功纵下楼阁。

唐绯又在他背上昏沉沉地睡过去,江展羿顿住脚,看着忽然出现的萧均,竭力握紧手中的青龙刀。

萧均看着眼前这张酷似萧楚的面容,叹了一声,“把背上的人留下,你走吧。”

冥泉至毒攻心,连呼吸都艰难。这一刻,江展羿想了许多。他想,还好唐绯是穆珏的骨肉,以后狐狸仙有流云庄庇护,他即便不在了,也可安心。可转而又想,狐狸仙生性好动,若她哪日溜出门玩,被萧均的人马发现了怎么办?

“江展羿——”

这个时候,苏简终于赶了过来,一身青衫浴血,是竭力拼杀过一场。

他正要纵身上楼,忽然看见江展羿朝他摇了摇头。

“苏简,接着。”

一道绯色的身影从高楼上落下,江展羿横刀拦在萧均面前。

而就在这一刻,深雪斋再也经不住烈火的焚烧,轰然塌陷……

唐绯做了一个梦。梦境很简单——

暮春的一个午后,她和江展羿坐在云过山庄前的大树下,她说着话,他就安静地听。后来她道:“猴子,我们该走了,还要去江南找医老怪给你治腿呢。”然而,江展羿听了这话,却站起身来。他揉了揉她的发,轻声说:“狐狸仙,我不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

唐绯缓缓睁开眼,眼角莫名有一片泪渍。

屋外天光晦暗,早春的清晨,寂静如死灰。

“阿绯,你醒了?”屋内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唐绯别过头去,苏简布满血丝的双眼,大抵是因一夜未睡。

她努力撑着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房屋,心里忽然就害怕起来。

“苏简,猴子呢?”

“……”

“猴子……人呢?”

“江少侠他……”

“别、别说!”忽然间,唐绯惊慌地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摸下床榻,朝昨夜深雪斋的方向跌撞跑去。

其实那时她并非全无察觉。当江展羿把她抛下楼时,凛冽的风声曾让她睁开眼,看见那一抹置身于高阁火海中的身影,看见楼阁屋梁轰然塌陷……

天方亮,火不过刚刚熄灭。深雪斋残骸遍地,一片狼藉。有人从废墟中拖出几具已烧成焦炭的尸体,早已不辨面容。

唐绯蹒跚跑来,见到姚玄,话堵在喉咙,问不出口。

“阿绯姑娘,”姚玄面色灰败,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庄主他……”

唐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忽而折返身爬到废墟之上。

苏简到来的时候,便看见唐绯一人立在废墟边上,徒手挖着昨夜残留的碎砖烂瓦,手指被扎破,渗出血来。

“阿绯,江少侠他已经——”

“不会的!”唐绯回过身来,“猴子他不会扔下我的!他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扔下我的人!”

“阿绯姑娘。”姚玄握紧拳头,“从前庄主如何对待阿绯姑娘,我安和,还有云过山庄,便会如何对阿绯姑娘……”

“不可能!”唐绯忽而惊叫,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们不明白的,这个世上,再也没人能比他对我好——”

“我爱念叨,只有他能耐着性子听;我臭美,只有他会买首饰送我;每次我累了走不动了,只有他肯背着我。天黑了他会等我回家,被欺负了他会帮我出头,使小性子的时候他就让着我,我说的每一桩小事,他都会记在心上。我去江南那半年你们知道吗?那半年我过得很苦很苦,如果不是猴子给我了一百两银子,那么冷的冬天,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后来猴子来了江南,他跟我说,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所以我回来了,因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纵然天大地大,起码还有一个人肯收留我……”

数墙之外,有一紫衣翻飞,眉目英挺飞扬的老者听了这一番话后,长叹一声。他扛起身边已半死的少年男子,一个纵身,便消失在这紫陌红尘中。

三日后,暮雪宫一劫传遍江湖。这一劫中,江南七煞门满门覆灭,岭南萧家重现江湖只昙花一瞬,曾经以一刀春意惊艳整个武林的江展羿,却在一场大火中亡故。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即便再苦再难过,也要努力撑着活下去。

这一日,姚玄打起精神,前来跟苏简道别。

苏简黯然道:“这次若非我事前没有觉察,江少侠也不会……”

“苏少宫主不必自责。岭南萧族针对阿绯姑娘,我与庄主也始料未及。倘若同样的事在云过山庄发生,庄主为救阿绯姑娘,也同样会不顾一切。”

苏简又叹一声,忽然觉得很累。

这些日子,他常有这样的感觉,荒凉无措地竟能淡去昔日仇怨。穆情的离去,江展羿的亡故,明明是想真心相待的人,可最后呢……

“苏净,你去送姚先生。”

苏净看了姚玄一眼,点头道:“姚先生,这边请。”

然而,两人还没踏出房门,便有一小徒慌张来报:“少宫主,姚先生,不好了,阿绯姑娘不见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姚玄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的不知,小的在阿绯姑娘的房间找遍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

可是一个人若真想要离开,哪有人能拦得住呢?

苏简的人手从暮雪宫找到平安城,再没找到唐绯的身影。

三个月后,杭州西郊的榴花开了,一簇一簇火红的色彩。一个老叟推开木扉,看着外头那个如榴花般好看的姑娘。

姑娘已跪了很多天了,执意要跟自己学医。

老叟伸了个懒腰,踱出门外,问:“你为何想要学医?”

“为给一个人治病。”

“那个人呢?”

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

“已经死了?”

姑娘静了很久,终于答道:“可能是死了吧。我在遇到他之前,一直过得不知所云,直到他来到我身边,我才有了一个生的信念,就是治好他的腿疾,从此以后,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现在他不在了,我又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了,不过幸好这个信念还留在我心底。”

老叟凝视着这姑娘,点头道:“你可以跟我学医。但我医老怪有个规矩,凡做我的弟子,三年之内,只钻医术,不问世事。且无论从前发生何事,都需换个名字,自此改头换面,作为一个医者而活。”一顿,又问,“那么姑娘,你现在的名字是?”

“我姓江,叫江绯。”

微雨的杭州初夏,一行翠竹间,几抹榴花深红。

唐绯曾经问过江展羿,为何第一回送我收拾,要送榴花样式的。彼时江展羿木讷得非常人能比,这个问题,他却答得极好。

——我曾经听爷爷提过“韶华”这个词,觉得很是喜欢。你韶华胜极,名字又是一个“绯”字,合该用点红彤彤的颜色。

如今,江湖上再也没有了唐绯这个人,而那般灿烂的韶华也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原来年华不单单会随着时光变老,有时候一个人的离开,也会让我们的一生沧海桑田。

第34章

两年多后的深冬,江南落雪。西塘村一夜之间银装素裹。严寒的季节,只有红梅傲雪凌霜。

西塘村是杭州以西一个临海的小渔村。破晓时分,海天一线,一个姑娘从村东的木屋中走出,对里头的人道:“只要不再受寒,等到开春,冯伯的腿疾就好了。”

冯天游是西塘村的村长,因年少时摔断过右腿骨,跛了大半辈子。经年累月落下的毛病,本是医无可医,谁料前几天村里来了一位姑娘,竟帮他把腿疾治好了。

“江大夫,我老冯跛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丢开拐杖的一天。”说着,又唤儿子拎了几条海鱼,“一点心意,江大夫笑纳。”

“不必了。”姑娘笑道,“为人治腿疾,我是不要报酬的。”

她的下巴尖尖的,面色如雪洁净,一双眼生得极好,可眸子却无半点神采。

“冯伯,麻烦你帮我把木杖拿过来好吗?”

冯天游应了,姑娘接过木杖,摸索着离开了西塘村。

看着雪地上蜿蜒的脚印,冯天游不由长叹一声。

“多好的一个姑娘,只可惜……”

“爹,阿绯姑娘不是说了吗?她的眼睛是试毒的时候弄瞎的,等到毒散了,就能复明了。”

冯天游回过头,笑骂道:“臭小子,我话都没说完,就你急着帮她辩解!”

这话正中冯舟的心事。一时间,冯舟脸上浮起一团红晕,被堵得哑口无言。

却说这位江大夫,便是当年跪在翠竹斋前的唐绯。

学医两年余,不问世事,唐绯的医术突飞猛进。去年夏天,医老怪破天荒地允许她离开翠竹斋,为邻近几个村落的村民看病。

只是,唐绯虽有华佗之手,却不能如扁鹊望闻问切——她的眼与耳,在去年一次试毒的时候弄伤了,如今耳朵虽渐渐复原,双眼仍旧盲着。

江南之地,人才辈出,其中不乏妙手回春的医者。昔日名噪一时的医老怪,柳先生暂且不提,如今名扬四海的华商,更是当世第一名医。

只是近年来,江湖上忽然没了华商的消息。有心人若想算算华神医消失的时间,那便要推到当年的暮雪宫之劫了……

三个月后,江南开春,桃花坞。

乌篷船泊岸,一个紫衣身影刚下船,便发出一声惊天哀嚎。

“苍天啊——”

穆衍风抖着手腕,捧起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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