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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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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间给他迷乱,千言万语梗在喉中,脱口而出的是不甘和愤懑:“表妹!他周内司一个瘫子、一张蛤、蟆脸,哪及得上我人上之姿?他也只是沾了托生官宦之家的福气,当年考中的也不过是进士头三十名,表妹你信不信,我定能给你考个头甲出来!他有的不过是一品官衔,他有的我日后都能有!表妹,从小父亲就告诉过我,你是我的,现在我要你说……我要你是我的,你懂不懂,周内司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程琦恨不得把心都给掏出来,“表妹,若得你,我终身不娶。”
程琦眯起了眼睛,眉间耸出阴鹜的川字。
他早已对自个的父亲母亲厌恶透顶。或许这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当初他为了前程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表妹,结果反被前程连累。如今,他再也不信任何人,他要凭自个的一双手,走出一条通天的官路来!
纵使外祖父跟母亲淳淳诱导,他虚与委蛇的深处,早已埋好了自己的主张。
过了明天……表妹就是他的了!
什么范家女婿……见鬼去罢!
程琦负手踱到栏杆边,江水的潮气湿润了他的脸。他锁住筠娘子的眼睛,像是水汽在薄透的水晶上敷了一层,让他恨不得伸手擦上一擦。而她一垂首,再望向他便有了如泣如诉的意味。
筠娘子悠悠启齿:“终身不娶?我还以为表哥要娶我呢。”
“你如今是诰命夫人,我如何强娶?当宋筠娘不再是宋筠娘,当诰命夫人丧生江里……你便是我的了!”
“表哥的意思是?”
“周内司和内司夫人,都将死于江里,被鱼吞腹。”
筠娘子向他凑近了身子,他宛如叹息道,“表妹你附耳过来,母亲和外祖父的打算,我这就说给你听。”
不远处的周内司屋子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周内司将两人的亲昵一览无遗。程琦含笑的看了一眼,本不想出手,却不能不出手,一手掌住筠娘子的腰际,把她带到了激跳的胸膛位置。
筠娘子早已料到这一步。
程琦的手微微颤抖,亵渎她,不是他的本意。而乖顺的表妹让他数年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知道她是在做戏,这也正是他抛给她的诱饵。
只要周内司看见了,这个绿帽子一旦扣下来,是个男人都会介意这段青梅竹马罢?
他就是要逼得表妹无路可去,只得乖乖的回到他的怀抱。
他用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眷恋的轻笑道,“好多年没有揪你的小辫子了,要怪就怪你,才八岁就对我生疏。你若一早对我像对周内司那样,如今,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而低眉的筠娘子,唇角勾起诡异的笑意。
**
周内司转着马车离开,很快筠娘子和程琦一前一后的到了船头。
筠娘子走到周内司的旁边,周内司转了下轮子,往旁边倾了倾。周内司低着头,自顾自的玩着手指甲,筠娘子见他这般防备,才不会往他身上贴呢,索性向前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周内司的委屈上升成了有苦难言的悒郁。赶紧把轮子往前转了转,继续做她的小尾巴。筠娘子听到后面的轮子声音,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周内司怎么可能释怀,人家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日后生了孩子也是眉眼秀气精致。到底,这不是他能拼的过的!再说,要不是程琦当年的糊涂,筠娘子的芳心如今还不都是他的?这么想来,周内司自然而然的把轮椅往后面挪了挪。
程琦示威的走到了筠娘子的身侧,仿若要给她遮风挡雨,这个臭不要脸的!周内司往前转了转轮椅,他才不要让程琦得逞,这个绿帽子他忍了!
只听程琦朗声道,“大家不要慌,我和表妹,自然会为大家做主。”
呸!还我和表妹?
好个郎情妾意的表哥表妹,我……我走还不成么?周内司又想打退堂鼓。
可怜的周内司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一切了,进三步、退三步,如此反反复复。芹竹看他那个傻样,还以为他是转轮子玩呢。
筠娘子了解了原委后,很快拍了板:“程师傅说的在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江面宽广随波逐流的话不定会遇上什么,依我看自然是保命为上。咱们就赶紧分船罢!人命关天,奴才命也是命,我向来一视同仁,我建议所有的贵重物品全部弃之,能挤多少人便上多少人。我和周内司加上奴才们,两条小船足矣。至于你们怎么个分派法,这便是程家的家务事了,我和周内司就不掺和了!芹竹,推好周内司,咱们走!”
“慢!”徐氏冷笑,“内司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一视同仁?你的奴才就是命值钱,我程家的奴才就不当人了么?如果我程家下人只能走五成,就没你们全部走的道理!”
徐氏怂恿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是!”
“就是!”
谁都想保命,自然一呼百应。“若我执意如此呢?”
徐氏眼角的鱼尾纹勾出完美的弧度,“诸位说说,若是能省下两条小船,那可是能走不少人呐!是不是这么理儿?”
真是可惜了一船的金银财宝和牡丹了!徐氏暗恨,若是这条船不能如期把这两人带到死路,不若就此给解决掉!
筠娘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程琦,“表哥以为呢?”
程琦当着这么多人面,一把把徐氏推倒,指着倒在地上的徐氏,恨道,“船坐不下是罢,那就拿你的命来换表妹的!”程琦不由分说一把拽起徐氏,把她往栏杆上一推,雕栏在推搡中摇摇晃晃,徐氏大骇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江,眼前的程琦双眼猩红面目狰狞,“你再敢说一句,我现在就要你死!”
程琦是真的动了杀心,冷笑道,“母亲毒害周内司不成,再起杀心,把周内司推入江中,天理昭昭连累自个也坠入江中!”
对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周内司和母亲一道身亡,死无对证,还哪来毒杀周内司的官司?届时他给表妹改名换姓,养在身边,让她一辈子依附他给他做宠妾……她有选择的余地么?范参政要的不过就是周内司和诰命夫人的两条人命,只要他做到了,父亲还是禹州首富,他依然是坐在金山上的首富之子!
天助他也!
程琦示威的看着周内司,表妹可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人!他们之前不清白了,又被周内司抓了个正着,表妹还能向着谁,自是想都不用想!
徐氏显然没想到他会弑母,心如刀绞,老泪滑下,在夜风中被吹的一脸的凉。难道让她跟自个的儿子摇尾乞怜么,徐氏愤愤的剐了一眼筠娘子,就是这个祸水,让他们一次又一次母子离心!
“好,好你个程琦!你们这些下人给我听清楚了,老爷身陷囹圄,我若死了,家父会让他活着出来么?老爷迟早被定罪,程家还能保住多少家产,可都凭家父和范参政的一句话了,没了这座金山,你们这些下人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的好母亲!你以为外祖父真在意你这个庶女的命么?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要父亲的命么?我若答应了联姻,官商联手,范参政的好处会有多大?我的好母亲,这不是你一早把我推给范参政的打算么!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而已,而这一次,我的命运,任何人,都休想染指!你们这些下人都听明白了罢,今日但凡站我这边的,日后程家的荣华富贵都少不得你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110章 生死局3
“程琦!你亲手弑母、大逆不道、天打雷劈!可恨我为你这块心肝肉处心积虑、白了头发!”
徐氏仰头,靠着栏杆摇晃的身体从脚底冷到了心肺;金钗自松散的发髻上坠入江水;连着这份母子情分沉寂江里。
下人们窃窃私语。程琦不为所动;一手掌住了徐氏的下颚,“呸!休再打着慈母旗号掩饰你的卑劣用心!我就是太信你、敬你,才被你诳了这么多年、被你生生的推到如今的下场!我若犯下弑母大罪,也是你为母不尊!”
徐氏苍凉的狞笑:“原来我儿,就是这般想我的!”
徐氏不甘心呐,死也不甘心!老眼恨不得化成利刃;把双手拢袖的筠娘子给千刀万剐了!
报应!
“就是你!你这个毒妇!你害的二弟的姨娘身死、害的父亲的妾室小产绝育,害的我程家子嗣单薄;你这等善妒歹毒之人;配做当家主母么?父亲一早就允我迎娶表妹;是你,是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舅母亲手把年仅八岁的外甥女推入死路!什么为了我的前程?可笑的是当年我居然信了!我一错再错……不;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你一计不成又施二计,你知道中秋从姑父家回来;我多快活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至乐近在眼前,我随你一道过去换帖送礼……你粉碎的何止是我的美梦?你处心积虑的哄我娶你的内侄女,哪是什么爱子之心,根本就是为了你的娘家作想!枉我一心抱负,大丈夫生于盛世,自当出仕为官竭尽所能为民谋福,却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外祖父一个年迈朽木,倚靠我程家的钱财占据禹州知府的官衔!如今想来我程家也不过是仗财欺人的人……难怪有人埋怨天道不公宁可退隐避世,正是因为有你徐家这样的蛀虫,有我程家这样的帮凶!你吃里扒外、为妻不贤,谋害夫君掠夺家产,可笑我如今沦到弑母救父的地步!如今我就代替父亲,卸了你徐家这个累赘!”
越说越恨,程琦一手掐上了徐氏的脖颈。好笑!真是好笑!自己居然被这个眼光狭隘的毒妇蒙蔽了这么多年!呸!
可恨的是,他居然下不了手!
“我儿,你以为你杀了我,这个贱女人就会跟着你么!”徐氏不顾他的收紧,嘶哑的嘲讽从喉咙里磨了出来。
“我身为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可比你准多了,你娶谁都成,唯独不能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是啊,一整个瓷窑,哪个不说她的好?她连帮凶奶妈都能大度谅解,对丫鬟情同姐妹……可是事实上呢,江氏进了尼姑庵,白姨娘没了孩子,你姑父对她言听计从,你表弟任她拿捏,宋家和瓷窑两重大权,都在她的手上!她何止是灾星?你姑母生她而死,但凡跟她牵扯上的没一个好下场!呵,她果真是报仇来的!她对你说了什么好话,让你鬼迷心窍了?你蠢的跟她奶妈一个德行,被她的口蜜腹剑骗的团团转,然后任劳任怨的给她当靶子!如今想来,我这么多年的道行,还不及这一个小丫头呢!”
你姑母生她而死……这一句如同万箭齐齐戳进筠娘子的血肉!
筠娘子眼里飞来凶刀,向前走了几步,拍手冷笑,“程太太的临终之言,有些多了呢。啧,表哥要是下不了手,还是趁早收手的好,省的落下个弑母的名声!”
那口气,分明是在埋怨他就是个孬种!
程琦手就要再度收紧,徐氏下了杀手锏:“我儿既然要置我和周内司于死地,不若先问问你的好表妹,周内司一死,她会不会乖乖跟着你?让她当着周内司的面说!”许是到了生死关头,徐氏的脑子分外灵光。
她就不信,这个贱女人会舍得自个的好名声,会舍得一品诰命的荣光、给程琦做妾?
她的儿子到底是太嫩了,这个贱女人的野心可大着呢!
“表妹,你说,你当着周内司的面,当着大伙的面说,你心悦于我!”程琦志气上来了,一想到表妹当众投入他的怀抱,整个人飘飘然。
周内司转着轮子,挡在了筠娘子的跟前。芹竹已经顺意以刀相挡。别说他胸有成竹,就是宁可血拼,也誓死捍卫她的尊严!
“啪啪!啪啪!”
伴着轻快的拍手声,筠娘子的声音清脆的惊人,“有趣!有趣!尔等也看明白了罢,这就是你们贤良淑德的当家主母、恭谨孝悌的大少爷,一个当年害我性命、一个如今意图害我夫君夺我为妾,不愧是母子连心呀!我还真就不明白呐,这两蛇蝎母子不合,想趁机杀人,合着一船都是你程家的下人,出了这个船日后给封口了不就成了?何苦冠冕堂皇的哆嗦这么多,拿我给你们当靶子,听信谣言的人还以为我是红颜祸水呢!现下性命攸关,可是有谁把你们下人的命当回事?你们是等着日后被封口呐……呵,你们自个思量罢!”
下人们心俱是一紧,他们看到了这么多,万一要封口……不若他们先动手?
筠娘子从周内司的身后走了出来,趋近这一对母子,意味深长道,“人在做命运抉择的时候,会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还是八岁时表哥教给我的道理。”
筠娘子含笑与徐氏对视,无声胜有声。
怎么样,我的好舅母,好不好玩?你越是要含辛茹苦做慈母,我就偏要你尝尝母子针锋的锥心之痛!
死算什么?活着等死,等着被自个的儿子亲手掐死,等着被下人们群攻而死,这才好玩呢!
徐氏面如土色,程琦脸黑如铁。两人的脸上都有种叫做绝望的意味。
这就怕了?这船不能再如此随波逐流下去,筠娘子撂下这对母子,施施然的走到程来远的跟前,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程来远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抱着伤臂,就要磕头,“是老奴失职,用人不当!程邦在船上一向听话,又极少跟父兄团圆,二少爷也未再追究,老奴,到底是老奴疏忽了!为表谢罪,老奴自请留在船上,葬身江中!”
“早晚都是死,留着这条命抱金子闻花香么?”筠娘子嚯的一声拔了芹竹手上的刀,一道白光出鞘,直指程来远,一刀劈了下去。
刀光一闪,程来远挂脖子上吊手的绷带一断!
刀锋挑着手肘上的绷带,“你这手养了这么久,也该痊愈了罢!要是不得用,不若我就大发一下善心!”筠娘子冷笑,“好你个刁奴,这算盘打的真是好!联手把咱们骗下船,这一船的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牡丹还不都是你们的了?船上唯一会掌舵的老师傅,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去开船!”
程来远敦厚的脸上有难言的惆怅,自己扯了绷带,给筠娘子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筠娘!你不记得老奴了?你五岁那年老奴随老爷去你宋家,才五岁的小人儿就晓得老爷对你的好,缠着老爷一路舍不得老爷走。老奴跟老爷好多年头了,还记得青娘的模样,青娘的孩子怎么可能差?筠娘定是个福泽绵长的人儿,可是筠娘这性子,怎么比青娘还拗?青娘当初要是不这么拗,就不会对两位老爷瞒下了大夫的嘱托,身子亏损不宜生子!也就不会给宋老爷留下一生的怨怼,害筠娘平白苦了这么多年!老奴言尽于此,哎。”
旁人只以为程来远是在套近乎求饶,筠娘子心里却是通通亮。
她的娘亲拿命换了她,她该惜命!
筠娘子挥手,强硬道,“休跟我求饶!要不是眼下一船人的性命指着你,我就一刀砍了你的手!我和周内司还赶着回京,刻不容缓,去开船罢!”
又朝呆若木鸡的母子二人莞尔一笑:“程太太不是让厨房做了四十八道菜款待我和周内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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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从禹州出发的这条江,叫沂春江,沿江向西,几个时辰后进入雅岷江,雅岷江是连通京城的大江,一路向北便达京城。
而沂春江和雅岷江的交汇处多山连脉,丘陵地形。加上在此周转的商人居多,见不得人的行当也不少。朝廷为了保障行船安全,在此处设的据点也多、排查严格,如今已经鲜有人作乱。两江交汇处是安全不假,倚仗劫船为生的水匪只得弃船只最多的好地方,辗转到雅岷江的南段为祸。南段多暗礁,乍入的船十之八、九都逃不掉,渐渐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这条道。
此时,南段的岸边山头,一间屋子里透出微弱的光。
再看屋里的摆设,朱红蟠龙雕花的八仙桌子,紫檀牡丹太师椅,青鸾牡丹雕花大床,无一不华贵非常,无论是无与伦比的雕刻手艺和木材,都与闵秀宫的摆设不相上下。
太师椅上的那人闲适的躺着,穿着貂皮劲装,地阁方圆的脸上被鎏银屏画明灯的火光照出微红的光影。萧九娘的葱指舀了一勺枇杷雪梨羹,旻王张着嘴,由甜羹滑入咽喉,方才把枇杷肉嚼了嚼。
萧九娘体贴道:“三爷嗓子都哑成这般,可唱不得戏了,先缓缓。三爷是不是最近太乏味了些,没日没夜的唱戏,连自个嗓子也不顾惜!”
“你懂什么,爷可准备了一出好戏,要唱给筠娘听呢。这不还是你这个奴才教唆的,说是爷唱起男角英武非凡倜傥风流,爷还特地换了好几句台词呢,句句都是情真意切!你不是说多少贵女私下欢喜戏子么,爷自然要使尽浑身解数讨筠娘喜欢!”
萧九娘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仰脸谄媚笑道,“九娘说句冒昧的,咱们是接了范参政的活不假,准信也是有了,可是这周内司就不是个好对付的,爷确定要自个出手?”
旻王搓了搓手,整个人都已经雀雀欲试,“知道父皇私底下是怎么说爷的么,那天可碰巧给爷听见了,父皇说,爷就是一根贱骨头!爷何止是一根贱骨头,爷全身的骨头都贱!”
“就像父皇屁股下面的龙座一样,越是不给爷,爷就非要不可!一品诰命?爷不仅要抢一品朝臣的爱妻,还要……”旻王拈起兰花指,方知嗓子疼的唱不动了,慢慢的吐纳出一句,“爷要宋筠娘做爷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111章 生死局4
十二道大菜;以大荤高汤为主;汤汁有红有白,热气袅袅。十二道小炒,涵盖时令素菜、动物内脏和假煎肉。糯米团、水饺、槐芽温淘等六道主食;五辛盘、蕨根粉等六道冷菜。加之以六道甜品;其中两道是雕花蜜煎;是把鲜瓜嫩笋精雕细刻后渍成蜜饯。酒水有用大黄、蜀椒、桔梗等口味浓烈的屠苏酒。也有适合女子喝的香薷饮、雪泡缩皮饮;加之以时令水果,温甜爽口。
满满一桌摆在露天的甲板上,美味当前;星月悬空;江风宜人,琉璃灯随风摇晃;来来回回的下人;这等富贵气派让徐氏又找到了程家主母的气势。
烧菜嬷嬷吩咐完丫鬟后,谄媚的邀功道:“老奴可是使了浑身解数呢;这春头该有的一个不落,不该有的也有,也就堪堪凑了三十多道,太太吩咐的四十八道,老奴无能,还请太太责罚。这要是在府上,别说四十八道,就是六十八道,老奴也敢大放厥词。”
徐氏就喜欢她的知情识趣,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色:“内司大人和内司夫人是头一回吃这么多菜罢?就是御赐宫宴,也就十八道菜,你们也别愣着呀,都尝尝!”
顿了顿,又道,“内司夫人自幼失恃,继母又是个得了疯症的,料想在吃食上也是个不精细的,当年老爷就唏嘘这样的身子骨怕是不好生养呢!哎呀,瞧我这张该打的嘴!寻常人家都是娶正妻生嫡子的,做舅母的还一直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呢……哎呀,到底是一个娶对了,一个嫁巧了!”
程琦闷闷的拍下筷子,黑着脸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仿若刚才的母子针锋殊死相斗都是一场幻境,眼下迷雾消散,重归他们既定的母慈子孝。程琦做不到,厌憎的斜睨了一眼徐氏,这个装模作样的毒妇!徐氏的笑眼里有了裂痕,袖子下的手都在抖。
这个表妹也不是个好的!
明知真相,还挑拨离间,害他当众弑母,他就跟她手中的跳梁小丑一样!
烧菜嬷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筠娘子,暗暗心惊,胜不骄败不馁,荣辱不动于色。徐氏含沙射影净拣着筠娘子最不堪的来,企图把刚才丢尽的颜面给捞回来,筠娘子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只一言便让她打回原形。
“古有言,商者贱下,不得衣丝乘车。时皇帝宽容,然也对商人的衣食住行有所限制。皇上贵清流贱豪奢,上行下效,为的是什么?……我此刻方醍醐灌顶,为的是以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臣者若无赤子之心,何以廉政济世?程太太不仅不以之为耻,还沾沾自喜,不愧是目光短浅的商人妇!”
真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哼,真是丢人现眼!日后我当了官,你这个富太太,不摘了一身的首饰换上粗布鞋,都休想踏进我的府邸!”程琦一脸鄙色。
程琦心里被膈应的难受,又暗暗欢喜,这才是他这么多年想做的,堂而皇之的表达,他想要她。他不惜以掐死生母来表决心,却换来她的变脸如变天!然而人不就是这么贱,这样的她愈发让他欲罢不能!
筠娘子如今的谈吐气度,当得起一品诰命……谁不想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回家?
因着桌子大,四人坐的位置远,筠娘子伸手把跟前的东坡脯和南炒鳝挑了几块放在碗里,让秀棠送过去,笑吟吟道,“程太太真是不用心,连自个儿子最喜欢的两道菜都搁的位置不对!连我的继母都记得清楚,往年表哥来宋家,必有这两道菜!”
这两道菜其实不是程琦喜欢的。东坡脯是硬菜不好嚼,鳝鱼又刺多,筠娘子自幼吃有吃相,上桌就从来不碰这两道菜。程琦自幼就有逗弄筠娘子的心思,有次故意让人送了过去,谁料筠娘子后来红着脸轻声细语道:“表哥,我还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程琦便上了心,一上桌就佯作喜好这两道菜,吩咐厨房给他另做,结果都送到了筠娘子那头。
程琦眼热,四目相对,筠娘子的含羞带怯一如当年。筠娘子温温的启齿道:“谁对筠娘好,筠娘心里头明白。表哥是要做大官的人,名声自然是顶要紧的,纵是筠娘心里头再恨……也知道孰重孰轻!可叹筠娘明白其中玄机时,已然晚了一步……到底是让表哥名节有亏了!表哥不会怨怪筠娘罢?”
不过几句话,筠娘子生生的几番斟酌,一句一忍,说出来的似是而非里面,含糊着千言万语。程琦给筠娘子筑的藩篱立马倒塌,心里头又痒又麻。
也是,她若真的不顾惜他,就让他掐死母亲好了!
他还怎么怪她?
周内司被撂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这对表兄妹眉来眼去,怄的想杀人。周内司一把掀掉盖头,狰狞的蛤、蟆脸两颊是突突的跳。筠娘子看他那副丑样,抿嘴一笑。周内司眼里一道冷光,恨不得把整个桌子都掀了!
芹竹其实也想笑,他挥着手呆滞的转动着脑门,张着嘴又发不出声音,既像冒傻气,又像发癫痫。周内司低了头看了自个的腿和手,懊恼的忍下这口气,伸手指了指桌上装糯米团的大瓷碗。
筠娘子好笑道:“原来内司大人这是要吃糯米团子呀!”
程琦蔑笑:“哎呦,内司大人估摸着头一回看到这么满满一桌菜罢,这是馋的不行了,才掀了盖头,故意让咱们恶心的吃不下去、好自个独吞了是罢?”
芹竹舀了一碗糯米团子,蹲□给周内司喂食,周内司甫一张口,一个团子滚到咽喉,难受的拍打着自个的胸口,张着嘴呕了起来。
筠娘子急急过去:“你怎么做事的?这是想烫伤内司大人么?”
周内司一手拍掉芹竹手中的碗,芹竹顺势往后一跌,一裙子上都是汤汁。芹竹这个机灵鬼自然晓得周内司的用意,赶紧跪下来求饶。
周内司把那个团子呕了出去,筠娘子服侍他喝了一口冷茶,还顺道拍了拍他的背给他压惊。
周内司眼巴巴的看着筠娘子,就像被遗弃的孩子又回到母亲的怀抱,扯着她的袖子就不松手。筠娘子轻声哄道:“你咳两声,我听听嗓子有没有伤到。”
周内司很乖巧的咳了,见筠娘子不像是要走,指了指装糯米团的大瓷碗。筠娘子亲手舀了一碗,舀了一勺,拿在嘴巴吹了吹,又尝了尝,方递到周内司的嘴边。
周内司心花怒放的小口把汤啜了,团子就是没吃。芹竹眼睛一转,“哎呀,奴婢怎么忘了这茬了,周内司喉咙不好,像团子这种粘稠的东西吃不得,容易卡住喉咙。”
那换样东西吃好了……筠娘子搁了碗,周内司不乐意的摇着筠娘子的袖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筠娘子横了一眼周内司,周内司揉着喉咙,赶紧低头委屈。芹竹赶紧道,“周内司是喜欢吃里面的糖芝麻呢。不若……”
筠娘子会意,只得舀起一个团子,张口咬了半截。剩下半个里面,黑乎乎的糖芝麻满的溢出来。递到周内司的嘴边,周内司低头张嘴,吸了个干干净净。
她咬过的东西,就是要甜上好多。
程琦哪受得住这等光景,愤愤然的甩袖离开。徐氏小跑要追上程琦,到底舍不得这块心肝肉,要有话与他说。
周内司是个一给他脸、就能矫情到死不要脸那种人。这不尾巴又翘上来了,连吃两碗团子还不够,又伸手要螺蛳吃。带壳的螺蛳也就市井小民喜欢一边温酒一边做零嘴吃。这还是厨房里没工夫挑螺蛳肉,直接加料煮出来充菜用的。
周内司见筠娘子面色不虞,拿手揉了揉屁股,暗示他的伤还疼着呢。筠娘子到底是有些歉疚当时的手重,又见四下无人,索性也就依了他。
没有盖头的遮掩,他看着她光洁的手指拈起一个大螺蛳,许是怕吃到螺蛳的肠子部分,筠娘子嘬的小心翼翼。嘬了好几次也没嘬到嘴里。
筠娘子见他眯成缝的眼睛都是促狭的笑意,恼极,猛的一口嘬下去,连后面的肠子都进了嘴巴,赶紧吐了出来。
筠娘子忙不迭的漱口,脸上的羞红让这张脸娇美的如同一朵海棠花。筠娘子横着媚眼:“笑什么笑?我就是不会嘬,有本事你教我呀!”
你敢学么?
“你敢教,我就敢学!”
江上的风吹的人心荡漾,筠娘子正以蹲坐的姿势与他对峙,他无法再忍,一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筠娘子冷不防两膝盖跪到了地上,抬头从蛤、蟆脸上往天上看,星空一片璀璨。
她生生的比他矮了好多,这样仰望的姿势,这样等他采撷的姿势。他忍无可忍,双手捧住她的脸,双唇覆了上去!
她“呜呜”的挣扎,双唇已被钳住,她的舌、头慌忙逃窜。
真是……一块顽固的螺蛳肉!
第一步:螺蛳肉若顽固,就用筷子轻戳两下,把它戳松后就可以嘬了。
周内司连戳了好几下,逼得她退无可退,这才一举擒住!
第二步:嘬螺蛳肉的时候要小心翼翼,用牙轻轻咬住前面那部分肉。
周内司轻轻咬着她的前半部分,小心翼翼、慢条斯理的嘬着。
第三步:嘴巴一用力,一块鲜美的螺蛳肉就滑落进嘴里。
周内司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双眼已经水波粼粼,周内司狠狠的一用力,恨不得把她的前半部分给拽进自己的口腔。
周内司忍住贪欢的迫切,不舍的刹住,松开了她。筠娘子就要一巴掌甩过去,周内司指了指那盘螺蛳。
作者有话要说:夫人晕掉了,本来是准备写剧情的,结果~~~~
第112章 生死局5
子时刚过,轻薄的雾霭像是从江面袅袅升起;又像是从天边倾覆而下。不到一个时辰,四周一片烟波;星月遮蔽。
船板上有慌乱的踩踏声,“不好了!下大雾了!”
筠娘子赶紧披衣裳起榻,到甲板上时;周内司、徐氏和程琦也都闻声过来了。事关一船性命;程来远不敢做主;只能交给这四个能做主的人。
筠娘子想起报晓者敲着铁牌的声音,“三月初五,天色晴明、早夜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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