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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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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武娘忽然想落荒而逃。
好在,秀棠及时回来了,提着干净的鞋袜给筠娘子换上,把疲惫不堪的筠娘子扶到床上。帐幔垂下,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秀棠给筠娘子除了褙子和襦裙,只余一身白色中衣。秀棠把被子掖好。秀棠吹灭床头的灯火。
杨武娘依然正襟危坐,秀棠也有些局促,快速出去,又快速回来,给杨武娘打了两盆热水。脸盆搁在桌上,脚盆搁在杨武娘脚下,然后秀棠说了句“慢用”就忙不迭的回外间休息了。
杨武娘抚着跳个不停的胸口,不知所措。
杨武娘觉得,看来此夜,她还是这样坐一夜的好。
杨武娘看着黑暗中的帐幔,里面似乎有一朵百合花在酣睡。更深露重,她只需如此守候,便已快活。
杨武娘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脸盆里的热气把盖头外的世界熏得雾里看花的朦胧。
筠娘子是困了,脑子里还保持着一股执念。筠娘子唤道:“秀棠,你在伺候武娘么?”
没有人应声。筠娘子晃了晃脑袋,掀开帐子,只见杨武娘端坐在桌边,脸盆和脚盆都在冒着热气。
筠娘子觉得惭愧的抬不起头来。她怎么能这样照顾自个的救命恩人?
筠娘子抱歉道:“丫鬟太不懂事,教武娘见笑了。”
杨武娘摇了摇头。
筠娘子脑袋一懵。这摇头的意思:是武娘不介意,还是秀棠不懂事,还是武娘不满意?还是说杨武娘不需要人伺候?若是这样说来,武娘为何又自己不动手呢?
筠娘子手足无措的站着。杨武娘只留意到筠娘子的中衣带子系的松垮,中衣的领口微开,露出里面的红色肚兜带子。
筠娘子的中衣貌似很轻薄,少女的柔软轮廓依稀可见。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杨武娘赶紧闭上了眼睛。
筠娘子可不能眼睁睁的见热水凉了,不得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武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服侍你也是应该,今个我就伺候你一回,也只是聊表谢意。救命之恩铭感五内,筠娘永世不忘。”
杨武娘摇了摇头。
筠娘子都快急哭了:难道杨武娘真的是生气了,宁可在这里坐上一宿?
杨武娘站了起身。
筠娘子双手张开,拦住她。筠娘子的贝齿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她都不介意杨武娘喜欢她了,杨武娘这番做派仿若是在说她要轻薄武娘一样。杨武娘这时要是回房,回头鹦格要是把此事在杨国公府宣扬了,杨府的人肯定觉得宋家的人不识好歹。
杨武娘绝对不能走、而且今晚必须在这里睡。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杨武娘与她姐妹情深,杨武娘才能不遗余力的帮她,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夜太深,筠娘子整个人都糊涂起来。筠娘子语无伦次道:“武娘,我也是喜欢你的……不对,不是喜欢……呸我在说什么呀,我是喜欢你的……呀这个不算是喜欢……哦对了是欢喜、对、是欢喜……我是欢喜你的,我们是好姐妹……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一定是我搞错了,你也只是欢喜我,不是喜欢我,对不对?”
杨武娘已经忘了摇头。
杨武娘只注意到筠娘子张开双臂,衣襟大开,里面的肚兜露出金线绣出来的花卉一角。
是牡丹?还是芍药?
杨武娘已经懵了。
筠娘子以为她默认了,终于松了口气。筠娘子卸下“杨武娘喜欢我”这句魔咒后,是怎么看杨武娘怎么顺眼。筠娘子把杨武娘扶回椅子上,伸手要掀杨武娘的盖头。
杨武娘一把抓住筠娘子的手腕。杨武娘的手劲里似乎都蕴藏着自卑和怒气。
筠娘子怕杨武娘生气,平息道:“是我糊涂了,武娘莫怪。夜已经深了,我帮你净面,我保证,绝对不看你。”
杨武娘想推开她,可是她的眼睛里一层水汽,而杨武娘自己,何尝不是隐隐期待?
杨武娘点了下头。
筠娘子破涕为笑,欢喜的拧了把帕子,学着鹦格的动作,一手把杨武娘的盖头微微向前拉,一手携帕子从盖头下面伸了进去。
筠娘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甜的像糖,柔的像清风。软了她的心,黏稠了她的灵魂。
杨武娘决定任她宰割。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欢喜在心里长出了枝蔓,等着开花。筠娘子看不懂这种感觉。
这是她的英雄。为什么她悲哀的想哭?
筠娘子的指尖透过湿热的帕子,在杨武娘的额头上来回婆娑。——杨武娘的额头又宽又高。
杨武娘闭上了眼睛,帕子在眉峰上熨过。——杨武娘眉如远山。
帕子沿着眉中,直下鼻梁。——杨武娘的鼻子很高挺。
帕子盖上左脸颊,又盖上右脸颊。——杨武娘的脸很瘦。
帕子敷上杨武娘的下巴。——杨武娘下巴是尖的。
筠娘子动了私心,手指隔着帕子,沿着杨武娘的嘴唇走了一遭。——杨武娘双唇紧闭,唇角的弧线貌似很美,可惜唇不够软。
筠娘子得出了结论并且脱口而出:“武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武娘这样,刚刚好。”
筠娘子说完真想把舌头都给咬掉。杨武娘自卑的都不敢见人,她这不是揭人伤疤说风凉话么?
杨武娘正身处飘飘然中,只觉脚一凉,只见筠娘子蹲下身,把她的左脚鞋袜都除了个干净。
杨武娘的一双骨骼纤长的大脚赫然暴露了。杨武娘要缩回脚。可是筠娘子握的坚定不移。
可怕的是,筠娘子的食指正点在她的脚心,杨武娘很想笑,狠劲的咬住嘴唇。
杨武娘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筠娘子又除了她右脚的鞋袜,将裤管卷起,两条赤条条的小腿很白皙,在灯火下隐隐可见柔软的细毛,筠娘子更加怜悯杨武娘。筠娘子体贴的将她的两脚放在脚盆里。
筠娘子为了表示对杨武娘的感激和不嫌弃,仰脸笑道:“我也给武娘按按脚,按了脚才好睡觉。”
杨武娘点了下头,忍住飞入云端的快活。
很快杨武娘就欲哭无泪了。筠娘子根本不会按脚,加上手指力道轻柔,就像一把羽毛在挠来挠去。
杨武娘顿悟:有些便宜占了的代价,惊人的可怕。
这是一个漫长的想笑不能笑的过程。
更可悲的是,看着筠娘子专注的神情,杨武娘恨不能咬碎了牙:
——死在你手里,我也值了!
第38章 争娶争嫁4
这一夜,不平静。
东厢房里,程罗解了腰带,敞了月白袍,扯松白色中衣,加上偏阴柔的俊颜,懒散的倚靠姿态,别样风流。徐氏的丫鬟桂桔一进来,夜风刚好穿过程罗的中衣,胸膛半露,白皙而且肌理分明。程罗用牙签剔着牙,双腿搭在桌上摇。
程罗斜睨过桂桔,分明没有用意,桂桔只觉身一酥,有些腿软。桂桔是徐氏跟前的得力丫鬟,容貌稍稍逊色,就算天天晃在程老爷面前也不管用。偏生桂桔自恃聪明,趁着每日徐氏让她给程罗传话时,便动了心思,尔后一拍即合。
“母亲又让你来给我传什么话来着?”分明漫不经心,却酥人入骨,桂桔脸一热。
“这是顶好的笔墨纸砚,太太让我传话说二少爷是个有孝心的,一身的学问给埋汰了真是可惜,永宁郡君想看大少爷的学问,殊不知二少爷也是文采风流之人。二少爷且作了策论,奴婢拿去给永宁郡君比较比较。二少爷以为如何?”桂桔越说声音越抖。
“且给我研磨。”
桂桔利落的摊好宣纸,用镇尺压着,研起墨来。程罗悠悠道:“红袖添香、良辰美景,夫复何求?”
桂桔爱极程罗这个调,主动邀功道:“太太的用意,想必二少爷心里也明白罢。这篇策论……”
程罗站了起身,笔头一淬上浓墨,指尖发力,恨不能把笔头给压坏在砚台里。程罗的眼睛眯起,如同淬了毒般阴冷。程罗一手从桂桔的衣襟里钻了进去,揉捏了起来。桂桔难受的咬唇。程罗邪笑:“我这儿又没人,你只管叫出来。”
程罗捏了几下,便乏了味,把自己的衣裳整了整,开始作策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程罗用的是行楷,一手好字刚劲却不过猛,潇洒而且浓淡相宜。程罗文思如泉涌,很快一篇策论便完工了。程罗冷笑:“满篇的歌功颂德,这下母亲满意了罢?母亲为了自个的亲儿,还真是良苦用心了!”
“二少爷你……”桂桔一惊。
程罗不屑的冷哼:“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要是没这点觉悟,那岂不是连奴才都不如了?他‘大少爷’性情刚正,又是家中嫡长,凡事从不愿委屈自个半分!呵,这也是巧了,当朝宰相也姓程呢,许是八百年前是一家呢,他‘大少爷’还真有几分程宰相的风骨。母亲自个压不住他,就拿我来压他。成天拿庶转嫡来说,我九岁那年他已经中了童生,我十一岁那年他已经中了秀才,如今他连举人都中了。可是我呢,我童生考不得、秀才考不得、举人考不得,学问做的再好有什么用?”
程罗咬牙切齿:“就母亲这点心思,休想瞒得过我!我明白,父亲和母亲都晓得我有几分才华,但我识时务呀,我作的文章就得跟我这个人一样,谄媚懦弱,没有风骨。永宁郡君让他作策论,显然是看好他这个‘佳婿’了,母亲想打永宁郡君的脸,这怎么个打法可就难办了。若他不作策论,这岂不是说他堂堂程大少爷徒有虚名么?若他作了策论,这不就正遂了永宁郡君的意么?母亲又要保全他的名声,又要打太极,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我来压他。哼,母亲休要骗我!我这篇策论根本不是送给永宁郡君的,而是给他的,是与不是?”
桂桔见他说的凄惨,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道:“太太受了赵嬷嬷的进言,只消大少爷看到你这篇策论,必然轻蔑至极,到时候大少爷定然作个针砭时弊惊世骇俗的文章来!届时永宁郡君一见,必然明白大少爷的风骨,哪还敢在大少爷头上打主意了?永宁郡君倚仗的不就是几个关系不错的副判官么,只消大少爷看不起,还不够打她脸的么?”
程罗正在落款,生生的写了个“程”字以后,便无法再写下一个字。
程罗恨道:“这种破文章,怎么可能是我写的?怎么可能?”
程罗就要毁了文章,桂桔一把抱住他:“二少爷,时辰不早了,奴婢要赶紧把策论送过去,二少爷且忍忍,待你娶了宋筠娘,一切都会好的。”桂桔忍住满腹的心酸,琢磨了下她是下人命,又嫁不得主子,合该都是做妾,只要程罗知道她的好便成了。
程罗悲呼:“旁人这个年纪都有好几个通房了,可是我,还得给宋筠娘守身子。这个表妹跟他青梅竹马,又是个病秧子,我娶了她就能庶转嫡,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不甘心呐!”程罗越说越苍凉,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筠娘子那句:“我还只当表哥只是表哥,如今表哥成了大表哥,舅舅都没说过呢,舅舅不说,我怎么敢乱叫?”恨意翻涌。
程罗演戏也演足了,看桂桔都泪盈于睫了,这才罢了手,唇角弯起,爱抚了下桂桔的脑袋:“行了,我亲自给大兄送去,你再不回去母亲怕要起疑了。”
程罗把策论卷在袖子里,通往书房的路上只有几个小厮。程罗脚上生风,已经迫不及待。
书房里,程琦浅啜一口筠娘子点了茶,满脑子都是筠娘子甜甜的跟他讨论牡丹花会的事,这策论自然是作不下去了。万籁俱寂,心头涌上的情丝不复十岁时候的懵懂,而是愈来愈清晰明确。程琦用手指点了下黑瓷杯,喃喃自语道:“表妹你这茶火候不足,点的功夫不到家,为什么我觉得这世上就无茶可比了呢?奇了,奇了。我可是听瓷窑里的人说你素来最好点茶了,你是不是心神不宁,所以这茶才点的这般粗糙?你是不是当时在想我呢?”
程琦才无所谓永宁郡君这篇策论,索性在椅子上躺了下来,阖上眼睛胡思乱想。
程罗进来的时候,便瞧到程琦这一副惬意的模样。程琦冷哼:“姑父的书房也是你能进的么?”程琦念及程罗在晚宴上对筠娘子的觊觎和不恭,双目喷火,站了起身,准备揍他。
程罗搁下策论,轻描淡写的引发战火:“大兄你又想揍我了?就因为我抢了你的病秧子小青梅?大兄也不好生想想,表妹是你能娶的么?你是以后要当第二个‘程宰相’的人,你娶了表妹,那可就这辈子都甭想登科了!可是我就不一样了呀,我娶了好表妹,就能做嫡子,以后父亲的生意就归我来管,程家的家产可就落我手里了!哈哈!哎呦,我知道大兄你有骨气,视钱财如粪土,这些身外之物,你才不稀罕,对罢?”
“你这个畜生!”
“我是畜生,那也是父亲生养的畜生!哼!”
“你再敢说一句,我今个就让你走不出这间房!”
“我偏要说,小表妹身子这么差,说实话我还真担心经不住我的折腾呢。我可不像大兄你这么怜香惜玉,合该她也活不久……小表妹还真是伶牙俐齿的紧,不知道以后到了我的床上,是不是还这么牙尖嘴利?不过,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好好、慢慢的调/教她!”
程琦的拳头狠狠的捅上程罗的腹部,厌恶道:“你这个混账!今个我不打脸,省的你又跟父亲告状!你那么能耐,你还手呀,你要是敢还手,你信不信父亲就会剁了你的手!你以为母亲给你一点青眼,就把自己当回事了?”
程罗压住澎湃的痛楚:宋筠娘,他娶定了!
“大兄,以后你的小情人就是你的弟妹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可要沉得住气啊!”程罗勾唇一笑,他才不在意这副皮囊呢。他要撕扯的是程琦的心,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程罗捂着腹部蹒跚而去,走在廊上硬是直起腰。小厮打着哈欠,只见程罗笑的如沐春风。这下更好了,他越示威,程琦越不罢休。程琦越执意,徐氏越坚定。就算徐氏最后得胜,也只会落个母子离心的下场。其实程罗是看不明白程琦这类人的,这类人总是太理想化。譬如程琦做的文章,字字珠玑讽时刺世。这个世道对程琦不好么?可是他又隐隐嫉妒这份理想化,譬如程宰相,刚正不阿敢作敢为,再多人恨他,更多人却称颂他。可是这些与他程罗有什么关系,早在放弃考童生的时候,他就放弃做梦了!
他程罗从来就没有梦,他只要活着!
程琦疲惫的躺回椅子上,双手支起,揉着额头两边。一边是高中当官,一边是筠娘子,如果只能要一个,他要哪一个?
程琦恨道:“我两个都想要,都想要!母亲,你为何如此紧逼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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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难以入眠,旁边的杨武娘连呼吸声都听不着。筠娘子手臂上的伤痕正在结疤,为了防止秀棠秀娇发现,这几日都是她自己沐浴。此时伤口如同蚂蚁啃噬的疼痒。
其间筠娘子几次迷迷糊糊了过去,又担心杨武娘走了,又醒了过来。筠娘子索性趴在床上,双手支着脑袋,在纸糊的窗棂里泼洒的稀薄月光中,专注的瞧着杨武娘的脸。
她戴着盖头睡觉,难道不难受么?
筠娘子很想点一盏灯,把杨武娘的盖头揭开,看看她的脸,是不是同她手里摸出来的一样没有瑕疵?夜晚的神奇在于,滋养了人心的贪欲。这么多年来,筠娘子平生第一次有了渴望。筠娘子恐惧这种感觉,因为无法控制。
筠娘子轻声下了床,把衣裳穿了齐整,头发随意拨了拨,提着一盏灯笼,想出去走走。
筠娘子念头一动,父亲和舅舅定是在馒头山里说生意的事。筠娘子从妆奁里抽出金边凭书,塞进袖子里。
馒头山果然亮着灯,宋老爷和程老爷在火膛前坐着说话。
筠娘子才拐一道弯,便听见宋老爷的怒斥:“跟筠娘青梅竹马的人是程琦,不是程罗!我嫌弃庶子不提,你要是有这打算,这么多年作甚么让程琦来我家?你这个当舅舅的,就是这么糟践自个的外甥女么!”
筠娘子大骇:连舅舅都要把她嫁给程罗么?筠娘子再迈不出下一步。
程老爷也怒了:“我说你这个妹夫,就是烧瓷把脑子烧糊涂了,怎么跟你就说不清了,我这都是为筠娘好。青娘就这么一个骨血,我不为她打算,我为谁去?”
“哼,你既然为筠娘打算,我就把这话撂在这里,筠娘必须嫁给程琦,你们这头尽快准备,青娘的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一件不少,都给筠娘。筠娘要嫁,自然要十里红妆风光体面。你暂时也别回禹州了,等过了中秋就回去好好给两个孩子准备婚事!”
“不行,筠娘子绝对不能嫁给程琦!”
“你再敢提一声程罗,我宋家与你程家就再无亲戚情面,你明天一早就给我滚!”宋老爷目眦尽裂。
程老爷火气也上来了。程老爷觉得自个一定要眼前的人好好的开个窍:“我走,行啊。我一走,我倒要看看你们宋家还不立刻破产!现在拿青娘说事,过了今年冬,筠娘就十四了,你这么多年有看青娘一点情面么?筠娘本来就先天不足,你这个父亲还不够糟践她么?我这个做舅舅的,恨不能把她当做童养媳给养在家中,可是她父母双全,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告诉你,你们宋家早就破产了。如今白瓷当道,青瓷早就没有市场了。这些年来,我屯了多少青瓷,都堆了好几屋了。你们宋家的吃穿用度,你们宋家的光鲜,都是我程家给你的!我这么做,还不是盼着筠娘日子好过些?”
宋老爷往椅子上一瘫:“你没骗我?”
程老爷有些后悔了,声音放低:“我骗你作甚?不过你也不用在意,我程家这点钱是有的。”
宋老爷简直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原来,已经没有人买青瓷了。”
“你给我好好过日子,你们宋家,有我呢。”程老爷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那么拧?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把青娘嫁给你。”
宋家已经什么都没了。如今的宋家只是程家的一个依附。宋老爷垮了下来,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筠娘子走了出来,程老爷见她面色如纸,赶紧解释道:“筠娘,你听舅舅说……”
“舅舅,”筠娘子打断他,“我有两个问题,还请舅舅解惑。”
“你说。舅舅知无不言。”
“这个季度的信,晚了一个月,是舅母做的?发信的时候,舅母正巧在禹州,舅母一招就让我宋家面子里子都没了,舅母是不是也逼着我把娘亲的嫁妆给挪用了?如此一来,舅舅怕是要对我失望,对我宋家失望,宋程两家甭说联姻,就是亲戚都做不得了,是与不是?舅母从不问生意事,这封信怎么可能瞒得过舅舅?还是说舅舅早就知道了,还是说舅舅嫌我宋家拖累了你程家,一竿子要把我宋家打翻,是与不是?难怪舅舅任由程罗一个庶表哥在宴上那般折辱于我,还是说舅舅在看我可怜,觉得我都这样了只配嫁给程罗?”
筠娘子斩钉截铁道:“我只想舅舅回答我两个问题,一,信是舅母做的?二,舅舅要把我嫁给程罗?”
“是这样的没错,不过……你听舅舅解释……”程老爷急的脸上都发汗。
程老爷推搡了下宋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给我作证,我的用意都是为筠娘好的。”
宋老爷被灭顶的绝望压住,嘴里一直喃喃道:“我都是错的,我为青娘烧蓝花,却毁了筠娘……筠娘都是我害的!”
筠娘子转身就走,泪已决堤。筠娘子飞快的跑了起来,寒风刺入眼中,生疼生疼。
程老爷踢了几脚宋老爷,宋老爷都没反应。程老爷赶紧追了出去,程老爷眼睁睁的见筠娘子跑进了西厢。这大晚上的,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进女眷住的西厢,急的直跺脚。
她的表哥,在八岁时害她孤立无援,被辱勾引之耻。
她的奶妈,在八岁时把她新棉换尽,害她夜夜冻咳。
她的奶妈,临阵倒戈把她推入蛇坑,害她九死一生。
她的父亲,十三年来直到咳血之际,才会看她一眼。
如今连舅舅都……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信?
西厢万籁俱寂,圆月之下,筠娘子瘫倒在地。筠娘子以跪拜的姿势伏下身,双手在前,额头搁在手背上,灼热的泪水烫的手疼。筠娘子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呼唤:“娘……”
一个人影伫立窗前。
筠娘子的泪慢慢干涸,用袖子把脸擦干,站了起身,面上浮上一层一如既往的浅笑:程琦也罢,程罗也好,想娶她,做梦去罢!
筠娘子来回踱步,反复琢磨,瞳孔一缩,一个念头,倏然炸开。
筠娘子任风吹干袖上的泪水,脚步带着轻盈回房,惊醒了外间的秀棠。秀棠眯着眼睛道:“大晚上的娘子这是去哪儿了?”
筠娘子回道:“屋里有些闷,便在院子里赏月呢。今晚月色好,你睡你的,我喊武娘陪我即可。”
筠娘子进了里间。床上的杨武娘仍然直挺挺的躺着。筠娘子点亮了灯,拿到床边,照上了杨武娘的脸。
杨武娘似是被光线照的不适,睁开了眼睛。隔着盖头,杨武娘的眼神,筠娘子辨不清。
筠娘子笑道:“扰着武娘休息了,今晚月色很美,武娘愿意一道赏月么?”筠娘子的眼睛里是水汪汪的,带着讨好的善意。
筠娘子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碰到了杨武娘的腰际,杨武娘浑身僵硬,筠娘子琢磨着杨武娘这一瞬间的表情。杨武娘没有排斥。
杨武娘点头,坐了起身。筠娘子蹲下身,给杨武娘穿上绣鞋。筠娘子的手捧着杨武娘的脚,故意屡次穿不好,杨武娘照例没有排斥。
两人走了出来。月柔风清,佳人在侧。
筠娘子的声音很轻柔:“每当我看着月亮,就想到我娘了。女儿的生日,母亲的祭日,佳节更思亲,果真不假。”
杨武娘提着灯笼侧脸,筠娘子已经湿了满脸。
筠娘子自杨武娘的背后,抱住杨武娘的腰,脸搁在她的背上,瓮声瓮气道:“武娘,我有些难过,你让我抱抱,你不介意罢?”
杨武娘摇了摇头,筠娘子断了线的泪眼眯了起来。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另一个人!
——杨武娘是欢喜她也好、喜欢她也罢,只要武娘不排斥,她总有办法。
——她的命,是娘给的。纵是呕尽心血,也要搏到底!
第39章 争娶争嫁5
八月十八,秋老虎的余热;艳阳高照;宜嫁娶、纳采、订盟、祭祀。
秀玫抬养女的大好日子。
一早筠娘子便在铜镜前打扮;杨武娘端坐于榻;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筠娘子看向杨武娘。花团锦簇戴着盖头的杨武娘;双手搭在膝上,百褶裙下的鞋头珍珠颤颤的。
杨武娘就像一个新娘,等她来娶。
筠娘子弯了眉眼,欢喜的吩咐秀棠去挑衣裳;又跟秀娇嘀咕梳髻的事。秀棠跺脚道:“秀玫抬了养女,就是宋玫娘了;娘子居然这般欢喜。”秀娇也垮了脸。
“别人是别人的事,碍不了我的眼。我的眼里么……”筠娘子斜觑杨武娘,脸颊泛红。
筠娘子的眼里只有杨武娘。
藕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天青色的褙子,寻常的料子,也没有花样,然裙子上面用淡褐线勾出不规则的裂片。这还是筠娘子根据宋老爷烧的天青鱼耳炉得来的灵感。淡褐线的开片虽不及金线来的奢华,却恰到好处。
“娘子何故选这件衣裳?”
“父亲诗中有句‘天青梨花白’,你说,父亲见我穿了这件衣裳,会不会想起娘亲?”筠娘子站了起身,转了一圈。杨武娘记起那句“筠娘跟死去的太太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瞧巧笑嫣然的筠娘子。洁白的小脸就像翩跹的一朵梨花。
杨武娘心一紧。她愿一生静坐床上,看她梳妆更衣。
去正房路上,筠娘子顺道去了恭房,杨武娘和秀娇秀棠在外面等了半晌。筠娘子出来时脸色煞白,捂了一下肚子,秀棠赶紧盘算昨晚筠娘子吃了什么,夜里有没有着凉。筠娘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正房,人都到齐了,就等筠娘子这个长姐入座了。
宋老爷和江氏做在主座上。左边依次:程老爷、徐氏、程琦、宋大少爷、程罗。右边依次:永宁郡君、香姨娘、林六娘、林七娘。永宁郡君和香姨娘中间空着两个位子,筠娘子和杨武娘坐了过去。林七娘下方还设了个座,便是给宋玫娘留着的了。
秀玫今日一身喜庆,妃色水莲映荷织锦半臂褙子,下面是碧色潮波纹的八幅锣裙,跪在宋老爷和江氏面前。宋老爷面无表情,江氏看向笑的得体和蔼的永宁郡君,姐妹俩一对视,暗波汹涌。
只要一礼成,秀玫便是宋玫娘,便是程家两个少爷的表妹了,加上她的提点,还愁压不倒林家这对双胞姐妹?江氏压住满腹的恶心,摆足慈母的款,和颜悦色道:“宋福家的,你去我屋里把乌木盒取来。”
秀玫和宋禄家的眼睛一亮。
永宁郡君也发话了:“巧了,我这边也有乌木盒。我还特地给玫娘备了冠子,也算是尽尽我这个姨母的一点心意。”
江氏拢在袖中的指尖快把掌心给掐破了,这套冠子是当年永宁郡君给她的嫁妆,是贡品。如今她孬冠换好冠,永宁郡君却拿好冠出来,这么一对比,可真够打脸的!若是再借题发挥,她便成了拿姐姐给的嫁妆充门面,这也罢了,充门面还换了汤药,真够寒碜的!可是眼下已经没有退路。
宋福家的很快取了乌木盒过来,永宁郡君也让人去取了乌木盒过来。永宁郡君抱着乌木盒,走向主座,一边笑道:“哎呦,我今个还真要来比比,是我的乌木好些?还是妹妹的好?”
永宁郡君显然不放过江氏了,江氏脸一黑。
两个乌木盒一模一样。
秀玫双手举起,宋福家的把江氏的乌木盒搁在她的手上,永宁郡君的盒子搁在了江氏的盒子上。秀玫被压的一晃,永宁郡君赶紧扶了过去:“哎呦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你可仔细点,别给摔坏了!”
永宁郡君果然是来打脸的:“妹妹还真舍得,这还是皇后当年赐给我的呢,我还道这等好东西妹妹要留着压箱底呢。”
江氏不甘示弱:“姐姐说笑了,一尺冠我也用不上,这东西再好,也不及老爷给我的首饰。我倒是瞧着姐姐身上首饰没两件,要不回头去妹妹房里翻翻箱底?”
宋老爷冷哼了一声,江氏噤了声,暗恼怎么在老爷面前被激起来了!
林六娘和林七娘两姐妹活泛起来了。林六娘好奇道:“七妹你瞧,连乌木盒都是双胞呢。”
林七娘伸长了脖子:“六姐你说,这里面的冠子也一样么?”
林六娘回道:“怕也是一样咧。”
林七娘又道:“六姐,你说你和我是一样么?”
林六娘顿悟:“一样的外表,里面也未必是一样的。皇宫里的东西都是孤品,这成双成对的冠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秀玫托着两个盒子走到筠娘子面前,跪了下来,等待筠娘子戴冠插簪。
林六娘和林七娘站了起身,好奇的比较起两个乌木盒来,秀玫也不好发作。两人一人一手一个盒子,比了又比,再放回去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上面下面分别是谁的了。
轮到筠娘子开盒取冠。
杨武娘正襟危坐,全神戒备。正如筠娘子所预言:冠子里面有猫腻!
筠娘子沉着含笑,身子依然无力的靠着椅背,只伸出一只手,拨开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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