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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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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堪等人在那儿翻着。上方,七叔公皱着眉头询问倒:“乌家明明……他怎么可能把这些给你?”

“这样一来他乌家还能有多少!”有人在人群中说道。

“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可他乌家的布褪色了啊。”

“他乌家明明……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苏云方抬头看看面前的这位侄女:“你说什么?”

苏檀儿笑了起来:“他乌家的布褪色了,他不来求我,还有什么办法?”

“乌家的布……”苏云方想了想,目光转动着,“皇商的布?褪色了?”

“嗯。”

一片安静,众人想着这突如其来的时候,望着面前这笑起来了看来甚至带着些天真的女子——她毕竟也只是十九岁的年纪,这时候笑容真诚而有趣。

“这么说,四个多月前,你就已经……”

“乌家偷到了假的配方?”

“真的配方在你这?”

“这几个月,你都是装的?在等黄布褪色?”

一片哗然的声响,苏檀儿不置可否地笑,片刻之中,议事厅内外的众人也已经可以勾勒出整个轮廓。上方,苏愈叹了口气。

“现在,大家不用去质疑皇商的结果了……四个月前,伯庸遇刺,檀儿也病倒之时,大房便定下了这一想法,铤而走险,我当时……也是知道的。”

“此事需得严格保密,要成功,也是不易,很多人都已经出了力,大家都蒙在鼓里……我也知道,大家心系我苏家,皆是出于真诚。其实,若非我苏家局势至此,此事原该待到一切落实之后才说出来……”

苏愈站了起来,跟众人说着这四个月以来的过程,然后,说着这事情要成功的难度,布局的精细,对人心的掌握与操作:“……此事之后,我也终于知道,我苏家出的两名内鬼,其一,齐光祖!其二,乃是如今管理着盛兴街那边仓库的韩七!如今已经被看管起来,明天便会送官查办!”

所有的人其实都还在这番逆转的错愕当中失神,当老人陡然吼出了两名内鬼的名字,才有些人惊醒过来,看看那边的苏檀儿,今次之事,不光是乌家被这样摆了一道,家中二房三房全部失利,竟然还一次性揪出了家中的内鬼。

一旁,先前受了苏仲堪苏云方的游说,站了出来的苏亭光等人,这时也还是慌了神的样子,眼神飘飘忽忽的没有归宿。

“此事,运作之难,获利之多,大家都能看得清楚,在外,一直盯着我苏家的薛家、吕家、陈家等等等等,完全落空,此事成功离不开我苏家众人的齐心协力。”这是套话了。

“檀儿对大局的掌控与操作。”这自然是真的。

“而最重要的是……”老人家顿了顿,“立恒的,运筹帷幄。”

这个名字终于出来,苏仲堪抬起头望着父亲,以为他是说错了话,苏云方、苏云松等人都已经瞪大了眼睛,苏崇华靠在了椅背上。桌旁,原本微微笑着的苏檀儿也愣住了,那表情僵在她的脸上,女子回过了头,有些错愕地望向侧后方的爷爷,苏愈笑望着她,目光未有丝毫变动。

“檀儿,你有个好夫君。子安兄……有个好孙子。”

“爷爷……”

……

苏丹红与宁毅绕过了小道,从那边过来,快到那小广场时,某种气氛,终于感受到了。

宁毅走得倒是不快,一边走,一边看着一拨一拨的人,大多数聚在议事厅门口的人,脸上的那种表情,里面在说话,听不清楚,但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样子。不得不说,这时候看起来,确实是蛮有趣的。

就在他开始靠近的时候,哗然的声音开始扩张了,有人开始回过头,朝他这边望过来,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指指点点,其中包括苏文圭等人,用看见了鬼一般的惊愕表情朝他看过来,越来越多的人都望了过来,都是苏家的亲戚,但确定目光是在看他,而不是在看旁边的苏丹红。

他停了下来,目光转动着,抿了抿嘴。

这些围观的表情倒不是他非常喜欢看到的,因为感受起来,实在是有些多了。

苏丹红看看众人,也扭头看他:“怎、怎么了。”

“看起来不该跟你走在一起,影响不好……”宁毅摇了摇头,转身尽量圆滑地朝一个僻静的角落走过去。

唉,先躲一下吧。

只剩下苏丹红站在那儿,疑惑地看看自己,看看别人……

第一四六章 心中事

就如同舞会终了,音乐渐息,当夜色深邃,风也卷动了凝结在城市上空的云朵,一丝一缕的将那一片阴霾舒展开来。苏家宗族议事厅中的这场聚会至于尾声,这个晚上的变化一波三折,苏家大部分的人到此时都还未来得及将眼前的现实予以消化或接受,但无论如何,几个月以来,因皇商事件而引起的一系列巨大牵扯,背后的黑幕,那最出人意料的结果,终于在这里被掀开了一角。

虽然待到许多人真正的反应过来,将整件事情抽丝剥茧的一缕一缕理出真实的轮廓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仅仅是眼下掀开的这个角落,就足够令关注着今晚这些事情的人们惊愕不已,一系列的算计与反算计,沉默背后的布局,原本压得沉甸甸的期待落了空。特别是在此时背后的这些布局者的名字,苏愈、苏檀儿,而最令人愕然的,无疑还是那个一直以来游走于整个局面之外的宁立恒,他在背后的出手,在整个过程里,是谁也没有想过的。

大房、二房、三房、议事厅内外众人,这时候都还在纷纷的议论中接受这逆转的局势。在这里,或许也只能感叹于苏愈这个四个月里都相对沉默的老人对这个家族还有着莫大的掌控能力,当事情揭晓,皇商事件的成果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之后,他也就能顺势说服周围的宗族长者接受这一现实,随之而来的,以事实压服家中的所有人,接受苏檀儿上位的现实。

事实上,若非是因为这几个月家中的局面真的很难看,这些老人们也不会出来跟苏愈打什么商量,眼下既然证明苏愈对整个局面的掌控依然。惊愕之余,他们自然也就接受了这等现状,因为在这之前,苏愈的掌控下让这个家度过种种难关的事情,毕竟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么……让檀儿接手伯庸原本负责事物的事情,大家有什么想法的,接下来也可以说一说了。”

众人的议论之中,当苏愈再度说出这些话来,藉着这事态全局逆转的强势,一时间也已经没有几个人敢提出质疑的想法。几个宗族老人随后也是表态:“既有如此成绩,檀儿接手这些事情,自是无人可说了。”

事情渐渐的定下,原本的危机成了转机,这场为着危机而召开的宗族大会也没有了更多需要商量的事情。老人们在上方说着善后的话语,议事厅内众人的心中怀着满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苏仲堪、苏云方等人时而看看那边已经回到座位上的苏檀儿,时而看看上方坐着的父亲,另一侧,苏云松几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苏檀儿,便能想起这几日里也见到过的那个被女儿说成整日闲逛的书生。

“仲堪、云方,散了之后,到我那边去一趟吧。”

临近尾声之时,苏愈也走过来,跟两人说了说,兄弟俩也就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的操作,他们真是成了彻彻底底的败者。但父亲威严犹在,就算为此愤懑,其实也解决不了问题。

另一方面,感受着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议论的言语,终于在这里摊开了底牌,彻底赢下这一局的苏檀儿,心情却并不怎么好。

那并非是什么大胜之后的缱绻,也并非是想着父亲已然瘫痪,付出了多少多少的代价。捧着盒子走上前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几乎有着女皇加冕般的激动与期待感,那些银票、契约拿出来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但这个时候,一身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偶尔会看看议事厅外,心中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走出这扇门。

她有着担心的事情,那原本也可以说是件小事,可到得此时,忽然就占满了女子的整个心神,几乎让她感受不到成功后的甘甜。

终于,老人们宣布了这场会议的结束,人们站起来,交谈,议论,将目光往一个个关键的参与者身上投来。苏檀儿迟疑了一下,随后也站了起来,随着爷爷、父亲,朝外面走出去。

离开那大门时,她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心中想着的那道身影,一时间有些放心,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忧。苏丹红正从另一侧过来,她没有注意,在走廊下与父亲等人分开,随着爷爷以及几名老人朝另一边过去。

转过一个转角,爷爷才注意到她,回头将她叫了过去,旁边的两位叔公也与她说了一会儿,她礼貌地回答了。待到叔公走开时,檀儿才微微蹙起眉头,将目光望向老人。

“爷爷,你怎么能那么说……”

“嗯,怎么说?”老人慈祥地笑着。

“说立恒。”

望着孙女的表情,苏愈沉默了半晌:“说他,有什么不好吗?”

“爷爷,他是我相公,我想……可以简单一点。”视野四周都有人影,苏檀儿皱着眉头,“而且,相公他能听懂的,爷爷,我该怎么跟他说今天的事?”

老人叹了口气:“立恒入赘到我苏家,你既是她妻子,他原本就该保护你,当你的挡箭牌的。今次之事毕竟太过激烈,你二叔三叔必定心中有怨,与其全放在你身上,立恒若能替你分担一些,也是好事。再者,伯庸如今身体不便,有立恒在你背后,你也不至于势单力孤,此事纵然对不住立恒,但毕竟是帮你这妻子做些事情,也是他分内之事,应尽的情分。”

苏檀儿闭上眼睛,用力地说道:“可爷爷你这样是让整个苏家的人看住他,相公会明白这一点的。”

她从小性子刚强,即便是再大的事情,也难以让她露出过分软弱的神态,特别是在爷爷面前,即便在黄布褪色了的那段时间里,都不曾露出过无能为力的眼神,一直撑到身体支持不住而病倒。可这时候,也就在做完了牵扯如此巨大的一件事,定下了大房掌控权之后,为着这件事情,她几乎就快露出要哭出来的神情了。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跟爷爷说的,没办法告诉爷爷自己与相公之间的感情才刚刚到了夫妻般的程度,没办法告诉爷爷自己与相公才刚刚决定了将要圆房,没办法告诉爷爷她与相公这些天来的感情到底是怎样发展的,相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她心中知道,相公一定会听出爷爷话语背后的声音。

当他为了自己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父亲也说了类似的话,现在爷爷也怕了,开始提防他,提醒整个苏家的人注意他,就算这其中并没有多少的恶意,可相公心中会怎么想呢?自己又能怎么跟他说这些事情,就算相公心中再豁达,可自己该怎么去说……

老人为此看了她许久,终于举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又笑了出来,这笑容与平素有些不同,有几分了然,也有几分欣慰:“原来……是这样啊……”

“爷爷……”

“子安兄有个好孙子啊。原本你要掌这个家,我也是想过很久的,能力以外,只是担心你太过刚强。女子要当家,就得比别人更刚强,可就怕这样一来,你感受不到家的滋味,没了个真正关心的人。现在哪,爷爷总算是放心了。立恒当初入赘,我不想以赘婿待他,是怕他没有多少适应的能力,这次说出来,固然是对他有一份担心,可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有这份能力了。”

老人顿了顿:“有这份能力,旁人就伤不了他,有这份能力,便可以站在你前面。你为他担心,这自然是件好事,爷爷也觉得欣慰,可是在爷爷这里,他是你相公,哪怕是入赘的,他既然能担得起,就该为你担些东西,这也是爷爷的私心。而男人在这个世界上,这些责任总是会压下来,没得道理可讲的,你是他的妻子,多关心他一些,这自然也是你应尽之事,呵呵,也是好事,夫妻俩,便是这样嘛。”

爷孙俩往前走着:“至于你那些兄弟,皆是庸才,在他手底下两三招都过不了,真要伤他,没这个本事的。有今日之事,往后你在商场上看来势单力孤,可旁人想要算计你,总会想起你背后之人。今后呢,你若真是喜欢他,你们俩的第二个孩子,便让他姓宁又如何,此事拿捏皆在你,我对子安兄,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呐,他在那边呢。”

如此说着话,苏愈朝前方示意了一下,宁毅也正从不远处往这边过来,途中被个叔公纠缠住,大概是在说些鼓励的话之类的,那叔公走开后,苏愈带着苏檀儿过去,随后拉起苏檀儿的手,放进宁毅的手中:“这孙女,便交给你了。”

宁毅呵的笑出声来。

苏愈离开后,苏檀儿握着宁毅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相公,我们……成功了。”

“我生气了。”

“呃……”苏檀儿的手心瞬间凉了下去,她大概明白宁毅指的是什么,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宁毅看了看周围,拉着她往前走,摇了摇头:“今天晚上跟你分房睡。”

“……”

“老头子太不仗义了。”

“……”

“没商量,说生气就生气。”

“……”

“让我不爽我就拿他孙女撒气。”

“……”

“你哭也没用的,今天晚上独守空闺。”

“……”

“哈哈哈……喂,你别真哭啊,不用这个样子吧。”

两人方才已经往前走了一段,到得没什么人的廊道间,苏檀儿拉起宁毅的衣袖在脸颊上碰了几下,方才竟是真的流了眼泪出来了,此时在灯光中,微微的笑容与眼泪混在一起,随后才恢复了冷静的微笑:“本来想替爷爷跟相公道歉的……”

“我保留追究和生气的权力。”宁毅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还是先处理好善后的事情吧,今晚事情很多?”

苏檀儿这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嗯,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那就快去。”

灯光下,宁毅笑着挥了挥手,苏檀儿站在那儿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还有些迟疑,但最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宁毅目送着苏檀儿的身影远去,对于苏檀儿接下来的计划,他并不是很清楚,想来也只是一些收尾,他没什么必要参加了,苏檀儿在闲聊中,也未有提起太多。

在苏府前方的一个院子里换了一身不怎么起眼的男性衣物之后,苏檀儿乘着马车离开了这一片街道,随行的,还有几名最得力的苏府护卫,他们赶上了前方的两辆马车,一路朝城外驶去。

……

时间已经将近午夜,十步坡附近的房间里,油灯上豆点般的灯光正在微微摇曳,席君煜坐在桌前,双手平平地放在木桌的桌面上,房间里另外还有两个人,一是耿护卫,他就那样坐在席君煜的对面,另外一人身材有些干瘦,但目光有神,靠在门边的阴影里,手上提了一把尖刀,一看就知道并非善类。

苏府生意做得大,也时常走镖去外地,有时候自然也涉入一些地下瓜葛,席君煜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为好。

时间的流逝枯燥而乏味,席君煜听着远处传来的一些钟声,猜测着苏府那边可能的发展,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头绪。

“苏家这时候也该有结果了吧?”

他这时候开口问一句,但耿护卫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还能怎么翻盘呢?”

“这是二小姐的事情。”

“不过我确实是想不通。”

席君煜叹了口气,他真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谁能快点来给我个答案也好。”

这话说完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也只能这样子的安静以待,外面偶尔传来一些声响,席君煜道:“耿大哥,你知道吗?我在苏家这么些年,看见檀儿慢慢地接触到这些东西,虽然说教她的人很多,她见到什么东西都愿意去学一下,可真讲起来,她几乎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学生,可到了现在,我一天天的看不懂她了,这种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总会有这个时候的。”

“可这时还早了一点,对于……”他看看周围,“对于这些事情,我确实有些想不通……”

安静,沉默,有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我也有些想不通。”

那声音有些冷,过得片刻,人影推门而入,苏檀儿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装扮,头上戴了片头巾,看来干净利落便于行动。她站在门口那里朝这边望来,不过,这种男性装扮其实终究令她显得有些矮,有些单薄。席君煜觉得这简直像是很小的年纪时的那道身影第一次看他时的那种眼神,有些陌生和疑惑地打量。

“君煜哥……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父亲当时让我这样叫你。你教我很多东西,现在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苏檀儿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深处蕴着陌生和冰冷,这也算是席君煜教她的东西,谈判,就得划出明确的距离,席君煜想从那陌生里看出心痛来,可惜只有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到底出什么事了?”席君煜皱起眉头,看看周围,“今天苏家宗族大会的这个样子,你总不会觉得是我弄的?”

“不,我是指……”苏檀儿安静地摇了摇头,目光清澈地望着他,“为什么叫人刺杀我爹爹?”

第一四七章 主谋

宗族大会散了之后,混乱的声音朝着四面八方散开,看起来像是电影的散场,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够吃着瓜子,感叹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回家去。接下来,大家都有着足够多的事情要做了。

平素所有人最怕的,也就是这些毫无准备的事情。先前也有过大量的预测和安排,可惜当揭开底牌,整个事态的发展与他们的准备却是完全的背道而驰,这在以往的商战中,也是并不多见的。白忙了几个月的失落感与放足了期待最终完全落空的错愕感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疲累就会造成巨大的负荷,几乎会让人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可问题偏偏在于,许多事情还不得不做。

二房与三房必须想办法压住这事情的离心与负面效果,原本那些嘲笑过大房的众人这时候估计也要考虑怎样跟大房修好,老太公则必须要忙着安抚一下苏仲堪与苏云方这两个儿子,调和其余老兄弟之间的想法,让这事情尽量平稳的过去。

至于大房,也不可能觉得事情就这样定下,苏檀儿必须抓紧机会,雷厉风行地将过去两个月里大房开始动摇的地位完全稳固下来,稳定、安抚、拉拢,将己身的利益最大化。

另外,如同在宗族大会上被苏仲堪苏云方说服了跳出来的那些人,在一定的敲打和惩罚之后也得让他们安下心来,如同宁毅说的那样,这些人未必是没有忠心,他们或许只是对苏檀儿没有信心而已。这些人也是有能力的,敲打也不宜太过,有了这次的事情,今后再遇上类似的事情,他们或许比旁人会更加坚定也有可能。

除了家中这些人,有关这次宗族大会的结果,也已经在这片刻间一截一截地传出了苏家,朝着江宁城里诸多关心着苏府结果的大小商业势力扩散出去,随后掀起一层层的波澜,月香楼中薛延等人的目瞪口呆或许并非唯一。

而在昌云阁,当濮阳逸在一番争吵间接到苏家当中传来的讯息,也是呆呆的愣了半晌,未曾想过这不过是随意了解一下的讯息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撼,随后,也就将这几个月来布商中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说给了仍在争论的众人听。

濮阳世家乃是江宁首富,家底比之苏家、乌家都要厚上许多。他长于商事,以往在许多场合亲近一下宁毅,也是因为感佩其才学。这几个月来江宁布业中的勾心斗角,他不过是个观众,看着诸多人物的表演,对于宁毅的参与,一开始就没抱多少期待,后来的发展倒也不出他所料,只是对于一个这样的才子跑来经商而铩羽,他心情自然有些复杂,有叹息其实也有些高兴,这心情多半类似于:写诗词你很厉害,我也佩服你,但在这方面,可是我厉害多了,你不该参与进来的。

今夜对于苏家局势的预测,濮阳逸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怎么上心。可是当这消息传过来,他才是真真正正的被吓了一跳,江宁几乎所有关心着这件事的人,几个月的笃定,竟就这样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空处,那种感觉,委实是难以言喻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事情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参与者,甚至可能连参与者都不算,但到得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才是事件的中心,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牵一发而动全身地拉住了整个局势往前走,竟然无人发觉……

在座之人对于苏家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一半以上的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当那陈禄将《定风波》一词写出来,柳青狄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之后,便也笑着嘲弄起这不过是对方的自我安慰,词作再好又有何用,他将苏家的事情说了一番,于是双方又是一番争吵,直到濮阳逸出来说道:“苏家刚刚出了一个结果……”

然后,所有人才真的被吓到了。

当初看似无意的一系列举动,变成了一步一步缜密的算计,几个月以来看在众人眼中的隐忍和憋屈俨然也有了另一重涵义,云淡风轻,虚怀若谷,巨大的局,最漂亮的翻盘,简直是演义故事中才会有的桥段。一群文人士子在目瞪口呆之后也就开始感叹起来,而在柳青狄那边,却是根本没有了任何话语可以出口,方才的各种抨击,此时俨然成了一个大笑话,最重要的是,宁毅此时根本就不在这里,他不过写给九岁孩子的一首词,到得此时被各种抨击之后,终于化作一个巨大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了下来。

苏家的事情传出来,这还只是这个夜晚在江宁掀起的第一重波澜,眼下还没有人知道到了明天,这波澜会一重一重的扩展成什么样子,在薛延口中那“十步一算”的评语又会传成怎样。作为当事人来说,宁毅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晚上会有人拿了一首《定风波》跑来弄什么人文互见,会有一帮文人才子之类的存在也被卷进了这番波澜中。

他目前还是比较乐观的。

老太公会在宗族会议上将他说出来的事情,固然让他感到有些稍许无奈,但如果说这真有多么的惊愕、意外,那就未免矫情了。姜是老的辣,苏愈会走这一步棋,没什么出奇的,这是一步不错的闲棋,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走。假如他宁毅有野心,这步棋可以让整个苏家人都提防他,假如他没有野心,那再多人提防都没什么意义,顺便还能成为苏檀儿背后的一枚筹码,吓吓别人。

偏偏他还真是没什么野心可言。当然,他之所以对此毫不在意,是因为若有一天他真想要做些什么事情,老头子的这番布局,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意义,对于随时有能力破局的人来说,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老太公为苏家着想在情在理,你不可能期待人家毫无理由的全部善意,只要能确定大部分的善意,那也就成了。

此时此刻,波澜正在苏家以外不断扩散出去。苏府内部,作为宁毅来说,已经没什么事了。三个丫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苏檀儿也已经出门,对她今晚的安排,宁毅并不清楚。但想来,一切走上正轨,苏檀儿在处理细部事物上不比自己差多少,自己也已经无需介入。

送走妻子之后,他在苏府之中闲逛了一阵,看看各处慌乱的气氛,孩子惹了大人不高兴后被打的哭声。脑中开始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化学研究以及竹记准备扩展二分店的想法。

望远镜弄出来以后,他大概说了一下原理,然后跟康老去换了一些东西玩,如今的火药,军中研究的火箭与突火枪之类的,有了这些成品,改良一番多少也可以用来防身。另外主要也是考虑到将要打仗,望远镜这东西对于武朝军队也会有些帮助,算是为了安闲的生活随手尽一份力了,康老那边大概还在仔细研究。

竹记这边,则是准备在开了酒禁之后就将二分店开业,目前的预计里,过年前酒禁多半就会开,到时候高度酒也可以一并投入,要弄些噱头出来。

其实更多想到的是吕梁山那边,望远镜、酒精、火药、枪,后两者目前还没开始弄,但在如今武朝的基础上做提升,问题不大,但目前来说,他在考虑着不该将这些东西告诉康老。武朝的问题其实不在军械上,而在于军队的根本不行,金兵打辽兵,可以两万破七十万,而武朝军队遇上辽军就闻风丧胆,大家都是人,主要是人心的问题。就算将如今的突火枪改良到能有实用价值的程度,给军队配备上是福是祸也很难说。

他只是想要体验一下东西改良之后的成就感,往后若能联系上陆红提,还不如弄批东西给那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过程还得等待多久,几个月的时间过去,陆红提该是回到了吕梁山,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不久,发现他在闲逛的苏云松过来与他交谈了一会儿,随后,这位苏家大房举足轻重的负责人也有些错愕地发现,这家伙对于接下来的事情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想管。从女儿那边了解到宁毅在整个过程里的表现后又察觉到这一点,苏云松看着他的表情,也真是有些古古怪怪的:他本以为宁毅该是苏家大房的一只卧虎,虽然不参与太多的事情,可绝不至于完全不关心,他肯定暗中帮苏檀儿管着许多事情的,可现在……哪有这样的人哪。

也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有些无论苏檀儿还是宁毅都没有预料到的存在,悄然无声地盯上了他,为这个晚上,横生出了枝节。

与苏云松交谈完毕之后,宁毅也就准备回房看书,顺便整理一下自己对现代枪械的所有了解,还没到达小院,一名家丁朝这边跑了过来:“姑爷,婵儿姐她……在那边被东西砸伤了,二小姐不在,姑爷快过去看看……”

这话一说,宁毅变了脸色,随着那家丁往他所指的院子过去,这边的道路通往苏府的一道侧门,相对安静,也就在快要到侧门的一处道口,那家丁稍稍落后半分,将一把刀抵在了宁毅身后:“姑爷,别走太快了,接下来听我的。”

乌家疯了……宁毅皱了皱眉,虽然想来可能性不大,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这边距离侧门停放马车的小院子不远。宁毅举起了手:“婵儿没受伤?”

“我们可不是很清楚到底谁是婵儿姐,不过……姑爷你若告诉我们,我们倒也不介意让她受点伤。”

宁毅点点头,笑了出来:“太好了。”

……

城外,十步坡。

“为什么叫人刺杀我爹爹?”

苏檀儿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席君煜眨着眼睛,愣了半晌,似乎觉得有些荒谬:“你从哪里……听到这种事情的?怎么可能。”

“承认吧。”苏檀儿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想,君煜哥你一直都很会看局势,所以我在想你到底会说出些什么话来,我还小的时候跟你学了很多东西,那时候我想,君煜哥,你会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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