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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浮沉宫心计:帝妃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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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在床上歇息,在找什么呢?”冬雪见我下了床便满地寻找,不禁好奇问道。

“冬雪,可有瞧见我的香囊么?”

“恐是今日躲猫之时给落在凌波台了,蕙兰与小姐寻去。”蕙兰说罢便欲出门,给我急急叫住了,“待晚些家宴结束方去罢,凌波台此刻怕是热闹得很呢,莫坏了皇上兴致。”

说着便听见“哧”的一声,是焰火绽放的声音。

我不禁向窗外望去,火树银花在天际肆意地绚烂,犹如天宫的仙子舞动着阙阙霓裳羽衣,伴着丝竹轻灵回旋,抽出道道金烁银闪的丝线,优雅地划出唯美的弧线,撒下落英缤纷,洒下星光点点,鲜艳夺目,亮彻了整个夜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璀璨过后,余下落寞的轻烟缕缕。

“娘娘,太医嘱咐你该多些歇息,冬雪去帮您准备香汤沐浴可好?”冬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沐浴

心知她是怕我见了外头的热闹暗自难过呢,我朝她温婉地点了点头,来了这么多天,我也渐渐习惯了她们服侍我沐浴。

古时的沐浴就像现代的水疗,怪不得古代的女子个个冰肌莹彻,滑腻似酥细润如脂。

香汤中漂浮着片片洁白的茉莉花瓣,这是我喜爱的花,喜欢她纯白细润的花瓣,喜欢她清爽芳馨的气味。

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兼而有之,所谓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

冬雪一勺一勺地为我添着热水,激起了热气升腾,满屋的水雾缭绕,玉软花柔,茉莉花香随着水汽氤氲出如梦似幻的味蕾,朵朵暧昧地绽放。

正闭着眼洗去这一日的疲惫,忽闻有物被撞倒的声音,我蓦地睁眼,循声望去。

“想是花园里的小耗子撞倒了东西罢。”冬雪道。

我眉角一蹙:“冬雪,还是把那扇窗子给关实了罢,别跑了什么东西进来。”

沐浴时的窗户都是虚掩着,冬雪说水气太盛该留道缝儿透透气,不然容易闷着。

外面也一直有人留守着,所以我平日也就不坚持关窗了。

冬雪应了一声走了过去,手正停在半空欲将窗关紧,突然一条白影便闪了进来,吓得我一慌乱。

手往水中一拍打把水溅得满脸都是,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水珠,那水弄得我满嘴的酸涩,也不知那香汤里是加了何物,竟如此难入口。

又是那只该死的白猫,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呢,这偌大的皇宫,哪里不好去偏偏总在我眼前悠晃着。

冬雪把它赶了出去,我这沐浴的兴致却没了,只随便擦洗了干净了身子便穿了衣裳。

一和衣上身便觉芳香扑鼻,不由问道:“怎么最近的衣裳那么香?”

“想是看皇上赏了娘娘那副冰竹帘,浣衣局也不敢怠慢,熏衣的时候多加了香料罢,这宫里的人就是这样,都是看皇上脸色做事的,皇上不宠爱啊,克这扣那的,一旦受宠就把你捧到天上去。”

看着冬雪还在滔滔不绝,亦无心听她讲,懒懒道:“乏了,早些歇息罢。”

香囊之祸

次日睁开眼天已大亮,这几日越睡越迟,醒来仍觉精神疲倦,大约是天热又贪睡的缘故罢。

难得可以不用赶通告,在这深宫中,反正不睡也没事做,我也没怎么在意。

一醒来便听到春霖和夏雨在院子里窸窸窣窣讲着谁谁谁被打入冷宫了。

后宫本是是非之地,宫女间嚼嚼舌根也是寻常之事,当下亦不去仔细理会,正欲起身盥洗,不经意间却听夏雨说:“听说是因为一个香囊呢。”

又听春霖界面道:“是啊,我也听说了,这么巧,咱们娘娘昨天刚好遗失了一个香囊呢。”

夏雨惊问:“那个香囊该不会是咱们娘娘丢的罢?”

我心下一骇,正如一盆冰水倒头浇下,莫不是那个香囊竟让皇帝给拣去了,暗骂自己怎能如此大意。

“春霖夏雨,把你们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讲一遍。”见我神色凝重,夏雨赶忙答应,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据说昨夜夏泫澈在凌波台拾到了一个香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很是喜欢,以为是哪位娘娘不小心掉的想要了去呢,汪公公便发问了,一开始也没人敢吱声。

大家正都疑惑着猜测着呢,忽听沐贵人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那声音清丽流转,在那鹊笑鸠舞旖旎繁华的盛筵之夜,如月光下清秀典雅的凌波仙子,如高山融雪化成的潺潺流水。

见皇帝一脸的赞赏,继而又一脸的笑语嫣然,带着些许的紧张道:“皇上,那是臣妾不小心掉的,臣妾前几日见着月色美好,一时兴起,便绣了这个香囊,要是皇上喜欢的话,臣妾便送与皇上了,只求皇上不要嫌弃才是。”

泫澈看着香囊上的图案龙颜大悦,高兴至极:“好,好!香囊做得精致,诗也作得顶好,一个小小的贵人实在是委屈你了!汪万宁,传朕旨意,晋封沐贵人为沐顺仪!”

几句话听得席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而一旁的柔妃更是气得脸都绿了,唯有沐顺仪欣喜若狂,盈盈拜倒道:“谢皇上!”

锋芒太露

一个六品贵人一下连晋三级至从四品顺仪,这可是莫大的恩宠,怕这沐顺仪是只顾着笑,忽略了向她投来的万道嫉妒的,恶毒的眼光罢,怕是以后的日子已然难过。

她竟还不知收敛,仗着自己有些许才情,贪心不足地道:“皇上喜欢臣妾的诗,不如今夜臣妾陪皇上品茶吟诗可好?”

泫澈听了这话也怔了一下,这是在要自己侍寝,然而兴致一起却道:“好,好,沐顺仪的才情,朕想领教下呢。”

只怕她锋芒太露,爬得高,跌得也重啊。

泫澈身旁的柔妃尽管不悦,仍笑吟吟地附合着皇帝的喜好:“沐妹妹这手可真巧啊,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呢,姐姐可要向妹妹好好学学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沐顺仪浑然不觉,倒还以为柔妃真在称赞自己,依然沉浸在满满的喜悦中,许是在幻想着今后的受宠之路罢。

柔妃继而转向了泫澈,“皇上,可否把香囊借臣妾一看,沐妹妹的巧手,臣妾很是佩服呢,就是没瞧仔细,沐妹妹,这用的可是散套的针法?”

沐顺仪怕是没想到柔妃会如此一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唯唯诺诺地道:“是。”

柔妃本想顺着皇帝的意思与其套近乎,谁知这不经意的一问,却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随及把香囊凑近一闻,转向泫澈,满眼的笑意月华般流转:“想来皇上定是很喜欢这香味儿了,下次皇上来臣妾也用这香料可好?”

座下的各人皆了然这话带着几分说沐顺仪狐媚惑主的意味,也只有当下最受宠的柔妃敢在泫澈面前如此直言,亦是在提醒着众人她才是皇上的专宠。

众人皆知她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偏偏沐顺仪不知天高地厚就往那刀口儿上撞,当下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泫澈只望着柔妃宠溺地一笑,她则转向沐顺仪道:“妹妹这用的是什么香料呢?”温柔得倒像真的只是与自己姐妹讨教针黹女红一般。

“可否说与姐姐听呢,想来今夜在场的姐妹们都很想知道呢。你说是么,怡姐姐?”

算计

她盈盈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边的怡贵妃。

在这宫里,皇后只是个虚衔,真正掌管六宫的是育有一位小公主的怡贵妃陈思怡。

陈思怡是首届入宫的秀女,夏泫澈子嗣单薄,唯一的一个女儿便是陈思怡所出,作为长公主的母妃,这恩宠自是少不了的,何况还有多年的情意在。

所以即便柔妃受宠,皇帝也是不曾忘了她这个伴随自己多年的女子,连盛宠的柔妃平日也是忌她几分。

可以一直长宠不衰,自是聪慧过人,她心下明白柔妃是有意针对沐顺仪,不愿得罪柔妃,自己也看出事有蹊跷,不妨顺水推舟助柔妃送她一把:“是啊,沐妹妹,这味儿既如此的好闻,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

这皇帝的两大宠妃一唱一和,沐顺仪越发的窘迫,当下嗫嚅道:“不……不过是些寻常的香料而已。”

声音却越来越细,最后竟如蚊子哼哼儿一般。

“哦?”

柔妃听罢笑意更盛了,那双纤纤素手缓缓地拆着囊口上繁复的团锦结。

底下的沐顺仪本就心虚,此时早已浑身颤栗,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

瞪大了眼盯着柔妃皓玉般的指尖轻巧地抽出那道道丝绦,不知接下来又会如何的为难自己,一个结竟似解了一辈子那么长。

就连泫澈也颇有兴致地想知道里面装着何种如此馥郁怡人的香料。

沐顺仪顿时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地,一紧张双手竟不知往哪儿放,便紧紧地抓住手中的丝帕,发白的指节更显突兀,微微地颤着。

她后悔着自己存着的侥幸心里。

约摸一炷香的时光,柔妃方解开了那个结扣,敞开了香囊正欲发难。

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温婉从囊中抽出一张折得精美的纸条,瞟了一眼笑得更欢了。

转向夏泫澈炫了炫手中的纸条道:“恭喜皇上得到了沐妹妹如此有才的顺仪呢,瞧这香囊里可又是一篇佳作呢。”

说罢便徐徐望向沐顺仪,只见她强撑的笑容陡地冷却,脸色苍白得仿佛血液被瞬间抽走一般。

推波助澜

说罢便徐徐望向沐顺仪,只见她强撑的笑容陡地冷却,脸色苍白得仿佛血液被瞬间抽走一般。

“哦?”皇帝从柔妃手中接过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面上阴晴不定。

怡贵妃自是懂得如何推波助澜:“皇上,刚刚沐妹妹一诗已然语出惊人,想必座下的妹妹们都急着想欣赏沐妹妹的新作呢,不如让沐妹妹再给大家念念可好?”

见夏泫澈不置可否,柔妃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是啊,沐妹妹的声音那么动听,又写得一手好诗,臣妾也很期待呢!”

座下的众人本就对沐顺仪的突然受宠意见颇大,柔妃的话一出口,一向与其交好的何淑媛、宁婕妤等人更是都纷纷附合着。

“既然如此,沐顺仪便把这囊中的诗句吟来让大家欣赏欣赏罢。”

夏泫澈的声音已无先前的喜悦,只是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虐。

墙倒众人推,沐顺仪让柔妃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咬着的嘴唇红得好似要泛出血来一般,与脸上如纸般的苍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决然而无力。

此刻的自己就似暮秋的一朵残荷,在萧瑟的秋风里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颓败凋零。

周遭临水的木芙蓉却浓妆艳抹,极力娇妍地争相吐露着芬芳,嘲笑着自己昭华已逝。

沐顺仪沐茹萍一入宫只数次侍寝,恐是皇帝也忘了这个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

她的存在从未威胁到宫中众人,入宫数年,曾有的锐利与激情也早已消磨殆尽,何曾应对过如此阵仗。

宫中几个最厉害的角色夹击着自己,四周尽是凑热闹看好戏的,无人为自己开口说一句话,教她如何招架得住。

更何况,自己确是心虚,她们只是落井下石而已。

夏泫澈拾获香囊的时候,刚好让身边的宫女锦娥眼尖瞧了去,直至皇帝发问,见其对香囊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在场却无一人应答,便想拣了这便宜儿去,侍着自己对诗词颇有造诣,应着锦娥所说香囊上的图案,便当及作了一首诗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一夜失宠

连晋三级的册封,早已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乘胜追击,只因错过了今次,也许便无下次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尚贪得无厌,更引得柔妃的不满,面对着左一句右一句似是而非的讨教,被人这样半虚半实地试探着,审问着。

她又哪里经得住这般架势,一下子便露出了马脚。

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香囊中竟然还藏诗一首!

她紧紧地拽着手中的丝帕,尝试着垂死的挣扎,声音颤着从牙缝中抖出:“臣妾……臣妾忘了……”

皇帝一语不发,脸色却越发的阴郁,仿佛暴风雨将至的天,沉沉的乌云凝重得好似要暴发出一场洪水一般。

“忘了?当真是忘了么?看来沐妹妹的记性可真的是不太好呀,不但忘了自己用齐针绣的香囊,又忘了自己放入的是何种香料,竟然连自己做的诗也给忘了呢!”

柔妃笑语如珠,话中却尽是讥讽,那灿烂的笑意下长着无数阴冷的倒刺,“妹妹再好好想想,是否连这诗、这香囊也并非妹妹之物,而妹妹一时胡涂给忘了而据为己有呢?这可是欺君之罪,妹妹可是要好好想清楚哦!”

柔妃最后一句中满是严厉,让柔妃这么一喝,沐茹萍吓得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身如筛抖,眼中满是乞怜和害怕。

“沐茹萍,你可还有话要说?”夏泫澈淡淡地道。

众人皆明白,这是她为自己辩驳的最后一个机会。

奈何此时的沐顺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更何况柔妃的指控句句都是实情,竟连为自己求饶都忘了,只怔怔地望着地面,眼神空洞而绝望。

“沐氏茹萍欺君枉上,遂废去顺仪封号,打入冷宫。”夏泫澈淡得仿若一切与己无关,君王薄情,可见一斑。

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夜之间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她,可经受得住么?

我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愧疚,自己无心遗落了一个香囊,竟引起了这场风波,害了她一生……

奇怪的猫

听她们细细道完整件事,我严肃道:“吩咐这凤仪宫里所有的人,本宫遗失香囊之事,万不可向外透露半个字,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春霖,把凤仪宫的熏香都换了另一种,还有,以后沐浴采其它的花瓣罢。”

这茉莉香味是万不可再出现在这凤仪宫中了,能躲则躲罢,假若让人知道那个香囊是我之物,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我实是不想卷入她们的斗争里面,加上昨夜沐茹萍的冒认已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迷离。

只盼她们寻囊无主,莫再提起,此事能就这样随时间慢慢淡去。

“是,娘娘。”春霖刚退下,便见冬雪便匆匆地进来。“娘娘,昨晚那只猫又跑咱院子来了,”她略微迟疑道,“要不要……”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性命,虽不喜欢,却也无置其于死地之心,微微摇头道:“把它赶走便是了。”

口里说着却顿然心生疑惑,那猫毛色顺滑,犀利乖张,断不会是寻常野猫。

这皇宫是不许随便养宠物的,莫不是哪位受宠的妃子的?

总是跟着我,是巧合还是人为呢?

我想起沐茹萍之事,在这宫中只有步步为营方能安生,当下不禁警惕起来道:“冬雪,去查查那猫是谁养的。”

“是,娘娘。”冬雪应道,正欲出去,却听小荣子通报:“娘娘,柔妃娘娘求见。”

我心下疑惑,她来做什么?

刚踏出正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姐姐想换熏香么?我宫里刚进了些新的熏香呢,宝筠,迟些给皇后娘娘送些果蜜髓过来。”

只见来人嫣然巧笑,妍姿俏丽,着一席茜色纭裥绣柔绢锦边月华裙,万缕青丝挽起一个凌虚髻,绾着一根金丝八宝攒珠钗,头上插满珠翠,胸前佩翡翠珠珞,满目的浮翠流丹,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踩着细碎的莲步摇曳生姿,柔桡轻曼,妩媚妖娆,真不愧一个“柔”字!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柔妃一脸的无辜,“姐姐你瞧我这记性,连请安都给忘了,姐姐不会怪我罢?”

柔妃

嘴上娇音萦萦说着恭敬的话,却膝也不屈一下,这柔妃好大的架子!

“怎么会呢,难得妹妹赏脸,对了,妹妹今日怎么这么有空过来呢?”

我嘴上敷衍着,心理琢磨着这柔妃的来意。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不可能这么巧,难不成,她知道香囊是我的?

难道,还是躲不过么?

假若她已经知道,此行又是何意呢?

“我见昨夜姐姐没有去赴宴,听皇上说姐姐病了,便心心念念想着来探望姐姐呢。姐姐无大碍罢?”柔妃一脸关切地道。

这演技可当真是炉火纯青,如果不是清楚知道之前与其毫无交情,还真以为她是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呢。

“只是稍微中暑而已,妹妹有心了。”

“没事那就好。我一进门便听着她们说姐姐想换种熏香呢。那果蜜髓呀,是用各种水果的花蜜制成的,比起那些花花草草,味道可清甜得多呢。姐姐是风雅之人,想必一定会喜欢的。”

我只不动声色浅笑道:“是么?那可真是谢谢妹妹了。”

“娘娘,皇上说午间要到馨梦阁用膳呢,娘娘该回去了。”宝筠在一旁似不为意地提醒道。

我心道,提醒得那么故意,是来示威的么?

柔妃睨了她一眼,随即盈盈笑道:“姐姐身子不爽,妹妹也不便久留,那么妹妹下次再来探望姐姐了。”

“妹妹好走,蕙兰,送送柔妃娘娘。”

柔妃走后片刻,她的贴身婢女宝筠便把果蜜髓送来了。

几个做工精美的银烧蓝累丝盒,盒身以银丝卷草花累掐而成,盒面掐丝八瓣菊花及卷草,叶填蓝、绿两种透明珐琅,一打开便闻到一股甜香。

纯纯的花蜜,浓浓的果汁,仿佛让人置身于果蜜的世界,浮香散动,确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小姐,这香怎么办?留着么?”蕙兰警觉地问道。

柔妃送来的东西,就这么丢了怕惹人闲话,心里约摸着她即便有害我之心,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为好。

果蜜髓

当下小心道:“有没有办法找人验验这香,小心些,毕竟是柔妃送来的东西,莫落了别人口实。”

蕙兰寻思片刻道:“小姐,小华子原是医药世家出身,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净《文》身入了宫,好歹也《人》识些药理,不如让他《书》瞧瞧,这宫里到处《屋》都是柔妃的眼线,那太医院的人也未必可靠。”

我听罢亦觉有理,便点头道:“也好,让小华子进来。”

小华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一进门便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莫说这后宫的女人斗得紧,即便是宫女太监,不懂得瞧人脸色就水弯船也是难以在此生存的。

我望着他慢声道:“小华子,听说你懂些药理是么?何以沦落至此呢?”

“家父原是一介郎中,后为奸人所害,家中医馆被一把火烧为灰烬,十六口人命丧火海。

唯有奴才和一个家姐贪玩跑了出去才幸免于难,后来因家姐美貌,被镇上一大户人家强抢为妾,家姐虽不愿意,好在那程员外对家姐尚还疼爱有加,也便渐渐接受了。

奴才也就跟着家姐住进了员外府,可是程夫人善妒,一直对我俩不满,总是为难我们。

有一次趁程员外外出,便,便借机把家姐活活打死了,还,还把奴才净了身。

后来程员外回来了大怒,无奈已然太迟,回天乏术,只好将家姐好生安葬,并将奴才送进了宫里。”

说到此处,小华子已是悲恸酸楚难以自持,那是何等惨痛的一段过去。

我为了了解多些竟血淋淋地揭开了他的疮疤,当下懊恼不已,却见他定了定心神道:“奴才因自小耳濡目染,故药理是略懂一些。娘娘可是要奴才看看柔妃娘娘送来的熏香?”

蕙兰在一旁静静听着,似乎不为所动,想必她是见惯了此等悲戚之事,只递出香盒缓缓道:“嗯,给娘娘瞧瞧这香可有何不妥之处。”

小华子从蕙兰手中接过香盒,小心地挑了一点香料出来,闭目轻轻嗅着,分辨着,片刻方道:“回娘娘,这香是从多种水果的花蜜提取。

平静

其中芒果花蜜份量尤重,再加上其它香料与中药制成,香里没有麝香,也没有其它有害的成分,娘娘可放心使用。”

“嗯。”我点了点头又转向蕙兰道,“蕙兰,赏小华子二两银子。”

蕙兰取来二两银子,却见小华子迟疑道:“娘娘,这……”

小华子入宫不久,若不是让我给挑来了这凤仪宫,充其量也只是打扫御花园的一个低等太监。

即便如今来这凤仪宫服侍,月俸也才一两银子,二两已是他两个月的工钱。

我如此赏赐,一来可怜他的身世,二来他对医药的了解确是可以帮上大忙。

蕙兰道:“娘娘赏你的就收下罢,记住以后要好好忠心为娘娘。”

“本宫是赏罚分明的,你帮了本宫,就该领赏。”假如连这凤仪宫中的人都对我有异心,那我在此更是如履薄冰为人制肘了。

我平日亦待他们不薄,只盼他们皆能忠心待我。

小华子见我如此说,亦不好再推搪,这才收下道:“谢娘娘,奴才定当为娘娘尽心尽力。”

我温和微笑道:“你先下去罢。”

小华子走后,蕙兰谨慎问道:“小姐,那这香咱们还用么?”

我略略迟疑道:“既没问题,便用了罢,别显得咱们那么小人之心。”

难道,那些后宫的争斗都只是戏么?

昨夜之前,也许我还会这么想,也许还会觉得是自己在杞人忧天,可是沐茹萍一夜之间的得宠失宠,让人不寒而栗。

柔妃几句话之间,便可以轻易废了一个刚得圣宠的沐顺仪,满脸的笑意流转下,掩饰了无数把利刃嗜血的光芒。

这个柔妃,是个不能小觑的人物。

我这凤仪宫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有些不安,不知道这粉饰精致的表面下,究竟有着多少暗涌在蓄势待发,那些裹着绫罗的毒药,才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蕙兰,去准备些干净的衣裳和点心。”

“小姐,是要去静太妃那儿么?”蕙兰疑惑地问道。

我摇头道:“去看看沐茹萍罢。”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凄悲。

冷宫

蕙兰心疼道:“小姐,其实都不关你的事,这件事只能怪她自己,即便是柔妃,也没有故意去陷害她。”

她是个聪明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情毕竟因我而起,就当,是我同情她罢。”

我随着蕙兰来到这传说中的冷宫,冷宫并不是某一处宫室的正式命名。

无固定地址,史料记载中也无“冷宫”匾额,关禁王妃、皇子的地方,便俗称“冷宫”。

当朝的冷宫是一座名曰萧寒宫的宫殿,位于皇城的东南角。

假如说梵音殿只是一处疏于打理的普通人家,那么这萧寒宫便是一处完全荒废的院落。

岁月在深深的红墙上剥落,磨痕遍现,露出狰狞的痕迹,带着孤独的暗灰,记录着这里的凋零与颓败。

盘根错节的藤蔓顺着墙角攀爬而上,纷乱葳蕤地缠绕着,盘桓着,侵占着。

地上零星地散落着干枯的落叶,混合着灰白的瓦砾,轻轻一踩便清脆地碎裂成灰,曾经的坚实而今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纯白的窗纱早已盖上了厚厚的深灰色,风轻轻一吹便有灰尘扑扑地掉落。

这窗,曾被哪双纤纤素手所轻轻地推开过?

这曾经堆金沥粉的宫殿里又是如何的浮华辉煌过?

昔日的轻歌曼舞仿似就在眼前,柳腰轻,莺舌啭,挥手旋足间香袖盈动,裙裾飘飞,扬起阵阵清冷的风,无情地掀起地上萧然枯黄的叶片,讥讽着那易逝的华美和君王的薄情。

“小姐,小心点。”蕙兰推开那道半掩着的门,细心提醒道。

那门随着蕙兰的动作闷闷地干涩地响了一声,那声音虽轻,听起来却尤其刺耳。

一进门便见屋内尘灰满地蛛网如织,硕大的蜘蛛在它们精心雕琢的网上张牙舞爪,宣示着自己不可被侵犯的主权。

我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地方,如何住得人呢……

走进里屋,只见沐茹萍缩在墙角,双眼游离而无神,几绺乱发松散地垂落。

一夜之间却仿佛已是数年光阴般令她老去了许多。

忠心丫鬟

一只老鼠悠悠地啃着她脚下的丁香色缎绣盘肠嵌珠花盘底鞋,鞋上镶着的珍珠想必早给那些押解的奴才摘了去,只留下两个突兀的凹印,好似没了眼珠子的头颅一般,恐怖而诡异。

旁边一个小丫鬟满脸担忧之色,赶走老鼠后又轻声劝慰道:“主子,您好歹喝点水罢。自昨夜起您就粒米未进,整个人都憔悴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用,连累了主子……”

只见她手上捧着一只缺口的瓷杯,杯上的裂痕清晰深刻,仿佛只是由几块碎瓷片合在一起一般,里头装着半清不浊的液体。

我看着不忍,取过蕙兰手中装点心的篮子,轻轻地朝她们走近。

“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来这里假惺惺!”那丫鬟觉察到有人,警觉地回过身,一手扫向我手中的点心篮。

我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竟一时没抓稳,点心篮也自掼向一边,里面的吃食散落一地。

“小姐,没事罢?”蕙兰关切地察看我有无损伤,旋即又转向那丫鬟怒道,“皇后娘娘好心来看你家主子,你竟还对娘娘无礼!”

“你们也是柔妃一伙的罢,来这里看我家主子笑话的么?!”

她倒是不卑不亢,想必就是那个透漏香囊图案的宫女锦娥罢。

沐茹萍有此忠心护主的丫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无奈一笑道:“本宫和你主子一样,只是个失宠于皇上的女子,假若是要来你你家主子的笑话,岂非也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见她似乎有些动容,我继续道:“虽然你家主子犯了错,可是也罪不至此,本宫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本宫不像柔妃那样当宠,可以呼风唤雨,只能送些日用品过来,让你们在此也能好过一些。”

说罢自己亦凄然,自己又何尝有这个本事可以帮到她们。

更何况如果此事并非因我而起,我是万万不愿趟这趟浑水的,自身都难保,又何有余力理会他人。

想到这里不禁心下黯然,冒领了一个香囊而已,也并非大奸大恶,如此刑罚实在过重。

这吃人的地方

这冷宫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只是各朝有各朝的规矩,在此异世,皇帝就是天,皇帝说的话就是法。

我亦无能为力,哎,我到底该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呢……

“为什么要帮我们?难道不怕柔妃怪罪么?”那宫女依旧不依不饶。

也罢,在这宫中久了,又岂会如此轻易相信有人肯对自己好,还是无端端的。

我不便解释当中原由,毕竟心中的愧疚也只是一点而已,是她自己有意将我之物据为已有,被人揭穿也是情理之中。

此事终究错在她,我不是来求她们的,她们不愿接受,我亦不会勉强,但求自己心安而已,毕竟,我还做不到柔妃那般狠辣。

“你就是锦娥对罢?”她没有出声,亦没有否认,只是抿嘴注视着我。

我知道我猜想得没错,继续道,“你主子冒认是香囊的主人,亦不过是见皇上喜欢,希望能因此而受宠罢了,在这宫里,又有哪个女子甘愿被冷落?

我不过和你主子一样,长受冷落,不忍看到你主子现在的遭遇而已。

柔妃几句话便可以废了你主子,足以见她当然不会把你主子放在眼里,你们现在对她毫无威胁,她又如何会花心思在你们身上。”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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