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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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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队队双手捆缚住被一条绳索连成在一起的罪民被武士们押解进入广场,两边的观众立刻让开一条道路为武士们放行,对那些罪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土坷垃、烂菜叶子甚至树叶包裹的粪便如暴风雨似的砸到他们身上,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

罪民们大多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少部分还在低声诵读“南无阿弥陀佛”,极少数罪民还对旁观的人群怒目相视,他们就是今天要审判的主角,半个月前闹起一向一揆的匪徒。

站在队伍前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叫骂声,过了一会儿后排的观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嗓门大的直接咋呼道:“快看!那就是罪民,听说他们都是一向宗的死硬派,无论怎么劝服都不愿意改过自新的人啊!”

“就是他们烧了我们的村子,杀了我们的人!山城里的老爷们给他们机会都不知道珍惜,真是该杀!”几名村民小声咒骂着。

站在队伍中的长野业固四处张望着充满活力的人们,感叹道:“这就是城市,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盛次郎你知道吗?”

见自己的小伙伴没有反应,他便滔滔不绝的灌输着自己学来的新思想:“城市这个概念是当年镇府殿提出来的概念,一个完整的城市包含居住区、公共社区、医疗教育区、手工业区、商业交易区等多重功能,有完善的沟渠排污结构,完善的警固同心组织,可以保护町民生命财产安全!”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你都说过几十遍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发现你有做高僧的潜质哦!”小幡信贞打趣着这个话唠的家伙,在两人四面八方早就挤满来自各村的农民,拥挤的人群让他很不适应,武士的特权似乎在越后并不太管用,这也是越后最神奇的地方。

但凡进入越后的人都知道一点,骄横武士们必须学会收起自己的尾巴才能混好,如果某个浪人想借着自己的特权做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当街杀人,那绝对会遭到同心众的武力镇压。

武士的身份给他们带来尊贵和敬畏,却不是随意欺辱町民、农民的理由,在吉良家内部出现一种新的思想,为首的是以泷川庆次郎、岛时胜、本多时正为首的年轻武士集团,主要是在宣扬一种武士精神。

这个所谓的武士精神不是传统的“御恩奉公”,而是从骑士精神里剽窃的东西重新加工修饰而形成的新精神体系,讲的是以忠诚、守法、勇敢、荣耀、谦卑、礼仪、虔诚、牺牲,这八中精神为核心的新武士精神。

忠诚、守法、勇敢是吉良家特别强调的武家精神核心,忠于幕府、忠于源氏、忠于主君高过一切,遵守武家法度、幕府谕令、主君政令是维护秩序的基本守则,刚猛无俦、英勇无畏是武家社会歌颂几百年的优良传统。

荣耀代表祖先的荣耀,武家的荣耀,对先祖的讴歌对荣誉的守护,谦卑是强者的优良传统,谦卑并非谦虚,更不是自卑,而是强者不自大,时刻警醒自己的优秀品德,礼仪是一个文明的核心,不通礼仪的是粗鄙的野蛮人,哪怕武力再强大也无须畏惧。

虔诚是对神佛的虔诚,对神佛不诚则对人不诚,八幡大菩萨护佑武家的大明神,也是河内源氏的氏神,他保佑武家五百年来武运长久,将来也会继续护佑下去,不敬神佛不拜八幡大菩萨者不可为武士。

牺牲是一种宝贵的精神,不同于中原王朝的牺牲是指的祭祀的某种牲畜,这个牺牲是纯粹的舶来文化,主要体现的内涵是为实现某个高尚的目标,比如救死扶伤,比如守卫家园,维护武家大义,幕府权威,先祖荣耀等等方面,甘愿牺牲己方利益,甚至为此献出自己生命的精神。

吵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只见远处的町民一呼啦全部跪伏下去,在后排的长野业固、小幡信贞才看清楚登上高台走上来一群武士,其中带着乌帽子身穿狩衣做公卿装扮的年轻男子被几十名赤甲武士紧紧围住。

只听到远远的唱道:“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到!”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到!”

“拜见武卫公,国主大人!”在这一刻,无论士庶都不约而同的低下自己的脑袋,这两位一个代表越后的过去,一的代表越后的未来,两人共同缔造越后一国两百万石的辉煌神话,对神话的创造者,人们总是心怀敬畏和崇拜的。

“细川兵部大辅藤孝到!”

“山本佐渡守时幸到!”

随着喝名一个个报出,高台上渐渐站满长尾、吉良两家的谱代重臣,这么多人集中在一地可想而知安保的压力有多大,为防止再有类似刺杀事件发生,在高台的四周三十米之内拉上一条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吉良赤备待机于高台四周,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以立刻翻身上马进行镇压。

除此之外在高台的两翼布置着铁炮队,重藤弓队,杀气腾腾的武士们不但镇住等待审判的罪民,也把前来围观的观众给吓的不轻,隐藏在人群中的许多探子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越后的强大武力以及精良的军团在这一刻得到完美体现。

同样躲在人群里的还有那两个年轻的观众,小幡信贞盯着赤备羡慕的直流口水:“如果我家赤备也有这身甲具该多好啊!那我小幡家一定是上野第一,坂东第一武家了!”

长野业固面无表情的说道:“五百套甲具、武器再加上五百匹良马,足以把你们小幡家翻过来卖十次……或许是二十、三十次也不一定!”

“喂!不要泼凉水啊!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但也不要打击我的自信心啊!”小幡信贞不满的说道。

“不是打击你,你家的赤备能合格的站在那边队伍里的,只怕不超过三十个人,或许只有十个人也说不定。”

“那不是说只有骑兵大将才能进去?这一定是骗人的吧?话说你为什么要改称镇府殿了?”

“镇守府将军不就是镇府殿吗?”长野业固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同伴,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认清事实:“你看他们的个头和一身甲具的重量,是普通武士穿的起吗?再想想咱们吃的是什么,吉良赤备吃的又是什么?我可是听说吉良家的战军马只吃最优质的牧草、谷物、大豆,想想一匹马的食量,你就知道要花多少贯铜钱了。”

“确实是一笔吓人的支出呢!恐怕只有镇府殿才能养得起这种精兵吧?”小幡信贞咂咂嘴品出个中差别,想养出这种精兵就不是几千贯钱能见效的,几万贯砸进去也就听个响,别说他这种豪族,就是守护大名也吃不住这么厉害的支出。

更重要的是一支精锐与一支无敌之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一支精锐只要用钱砸,用最好的训练最优秀的武将统领早晚可以成功,但无敌之师却是从建立起经历大小战争数十战,逐步建立起睥睨天下的无敌气势。

这种气势来源自对自己的自信,自信又来自于强大的吉良军团,最优秀的总大将,最勇猛的赤备大将以及最强大的战斗力,还有更深层次的作战精神意志需要体现出来,而眼前这支吉良赤备的精神就是“无敌”二字,仿佛视天下豪雄如土鸡瓦狗般的气魄。

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走高高的发言台,瞥见围观的平民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嗡嗡嗡的让人心烦,就对侍立一旁的武士做个手势,很快被临时征辟过来的军太鼓缓缓擂动,巨响把十几万人的嘈杂声压下来。

“肃静!今日是公审之日,吾谨代表我主、弹正殿在此宣布,公审开始!匪首石田安芸守本系胜兴寺坊官,受甲斐武田氏蛊惑与重金利诱,于年初亲自率领数千越中一向一揆军,假扮信众潜入越后伺机作乱。

进入越后又伙同武田透破首领,出浦伊势守等人策划实施刺杀我主的谋划,三月十二日傍晚刺杀爆发的同时,匪首石田安芸守于关川附近发动一向一揆,攻击烧毁临时安置点十五处,杀害平民六百五十八人,而后对附近十几个村庄发动进攻,累计造成房屋设施损毁折合永乐钱两万六千余贯,人员伤亡逾千人的恶性事件……”

“竟然这么多损失!”

“混蛋!你应该注意的是死这么多人才对吧!”

“啊对!我就是想说死这么多人,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表现毫无诚意啊!”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拥挤的观众里就有两个奇怪的人在那自说自话着,疯疯癫癫的像个傻子,因为这里的距离较远,小幡信贞有些听不清高台上的演讲,这两个逗比又一个劲唧唧歪歪打乱节奏,气的他差点想揍他们一顿。

这一分神就没听清后面说的什么,只见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退下,手持折扇的吉良义时缓缓走上演讲台,站在这片广场的至高点俯视广场上芸芸众生,胆子大的町民大嚷道:“武卫公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高台上的少年依然屹立不动,长久的沉默让场内的吵杂声渐渐消失,人们相信这位京都的名门贵胄会为大家做主,就像几年来他在越后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

“自古有越州之名,我越后就是苦寒之地的代名词,曾经这里也是朝廷流放贵族的流配地,自镰仓幕府而立,多次关东大乱迫使无数武家北逃越后,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听清楚,这是三百多年!不是三十年也不是三年!三百年越后一成不变,越后的农民依然艰难求存,越后的武士依然穷困潦倒,凭什么我越后苦寒,要贫穷,要挨饿受冻?凭什么?”

出乎预料的开场白把人们问住观众,在这里有许许多多普通的平民,他们多数是世代生活在越后土著,思及昔年越后的贫穷困苦,每逢四、五月青黄不接的时节就会有大批的老人被遗弃,遇到灾荒就更糟糕,一场旱灾饿死几千人都不稀奇,再来点瘟疫、蝗灾那就简直是人间地狱。

“战乱、水害、旱灾、地震、瘟疫、蝗灾杀死我们多少同胞,让多少家庭因为饥荒而支离破碎,多少武士在大饥谨中绝望的切腹而死!吾熟读汉书亦知乐府诗中有一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家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为什么有人总来破坏安宁的生活,为什么?”

高台上谈笑风生的长尾家武士们沉默着,高台下十几万观众也沉默着,令人哀伤的记忆再一次被唤起,几十年来越后频繁的战乱杀戮,大凶作大饥馑不知几次,曾一度有过浮尸充塞关川河道,蝇虫乱飞腐臭熏天的景象的确堪比末世来临。

多少艰难困苦摆在越后的面前,这足以让武士们痛彻心扉,许多老人不禁放声大哭那实在是太惨了,不知不觉中一片哀鸿断断续续的传开,妇女们相互依偎着哭哭啼啼,男人们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他们想起自己老父在二十年前的大饥荒中一声不吭的走入森林里再也没回来,有多少个家庭当初是这么走过来的,抛弃孤老,溺死婴儿,人们只是简单而机械的为了活下去,没有礼义廉耻的活下去。

身为越后的国主,长尾景虎对此也是感同身受,多灾多苦的越后农民受过太多罪,吉良义时的话语再次唤起他的回忆,十几年前越后大地上战云密布,距离《蒿里行》里武士们甲不离身,以至于长出虱子也差不了多少。

第309章 熊熊的烈火

吉良义时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的传开:“神佛对我们的惩罚吗?吾要说绝对不是!这只是神佛对我们的考验!吾觉得越后是一个好地方,闪灵水秀民风淳朴,勤劳的农民用双手辛勤的劳动,吾在越后三年从没见过好吃赖做的平民,那么越后欠缺的是什么?是知识,是宽阔的视野!

越后国主也是吾的义兄,长尾弹正殿心怀越后三十万黎民的生存之忧虑,不远千里上洛京都寻求治根之法,于是就促成吾下向越后的决断,自那以后义兄与吾每日殚精竭虑辛苦筹谋,不意一场灾祸让义兄病倒,至今已有整整三年!

三年!吾秉承义兄之志带领越后千百武士屡次下乡调查研究农业改革之法,越后在我们的手中一点点发生变化,从饥馑和贫穷中逐渐摆脱到如今,只用三年的时间,就走完三百年来所未完成的事业,吾可以骄傲的说,越后是武士、领民都是最优秀的!三年来日夜奋战的武士、领民是整个天下最卓越的!”

庄严宣告预示着对越后的伟大成就的完整总结,随着雄伟的声音传遍广场,使全场十几万士庶一片欢声雷动,人们欢呼雀跃着庆祝三年的巨大收获,除却陆奥之外,第一个打成百万石的领国,并且轻松超越陆奥国成为第一个达成两百万石的领国。

长尾景虎被他那富有煽动性的说辞给呛的满脸通红,换做不知情的武士还以为是激动的缘故,其实他自己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可这世间谁不爱好名声呢?长尾景虎当然也不例外。

“越后四十多万黎庶辛苦三年取得的成就,让我们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整个越后都在期望着过上没有饥馑和贫困也没有战乱与杀戮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被他们破坏了!他们叫做一向一揆!

他们烧毁诸君辛苦建起的房屋,杀死诸君的亲人与同胞,肆意的践踏着诸君的劳动成果,他们的不劳而获的小偷,恶贯满盈的强盗,他们想要杀光保卫家园的勇士,践踏诸君的为之奋斗的信念,霸占诸君的妻女与粮食,所幸他们拜在吾的义兄手中,我越后军团所过之处一向一揆土崩瓦解,而今就是审判他们罪行的时候!诸君大声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十几万人的愤怒是可怕的,当他们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一句话的时候,哪怕心如铁石的越后猛将也要为之色变。

一向一揆方面的罪民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丧考妣,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场准备充分的一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除了杀死几百个漏网之鱼什么都没得到,为此还要搭上自己等人五百多条性命,在他们看来简直亏到血本了。

越后的平民可不觉得他们很亏,七千多一揆军被长尾景虎率领的大军当场击杀一千八百多,连夜逃窜陆续死掉七八百人,东躲西藏最后被一一搜出来又死了五六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五千多名没来得及聚集起来闹一揆,他们零零散散的分部到上越其他地区的一揆军也被随后迅速扑灭,而今要处决五百多名死硬派,加起来一万三千多名一向宗信徒,真正值得“挽救”的满打满算也就七千多人,其他的不是死掉就是等着处死。

石田安芸守疯狂的大叫道:“你们不能杀我!胜兴寺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向宗不会放过你们……”

他发出的那点声音连个浪花都没翻起就淹没在滚滚的大潮中,幸好十几万人的声音足够大把他的威胁给淹没,否则此人恐怕当场就要被愤怒的越后平民给撕碎。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而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让高台上观礼的许多武士吓的两腿发软,上杉宪政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小李原长时眼疾手快的搀扶一把,这位关东管领多半要丢个大丑,再次看向吉良义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长尾景虎怎么也料不到他会用上这一手,转脸看向吉良家臣团,除了对巨大的声浪有些惊奇之外,脸上只有兴奋的表情,而且每个人都差不多的样子,让他十分困惑:“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惊讶?”

本庄实乃同样很疑惑,他没有长尾景虎的身份限制,就厚颜凑到山本时幸的身旁询问几句,作为吉良家的谱代笔头家老,山本时幸的表态某种意义上就是吉良义时的意志体现。

“美作守殿不必惊讶!我主每每言行总是出人意表,我等早已习惯了。”

“就这么简单?”本庄实乃依然不信。

“对!就是这么简单!”山本时幸的笑容无懈可击,语气、动作都十分自然,不待本庄实乃继续追问就示意道:“赶紧看前面吧!”

“……诸君皆言可杀,那么吾就再此判决!首恶石田安芸守等十三人火刑,另有主要从恶三十五人斩首,其余从犯全部吊死!立即执行!”

负责行刑的越后武士押着石田安芸守慢慢登上台阶,走到最显眼的木桩上,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大木头桩子是用来执行火刑的火刑架,看着武士们用粗婴儿拳头粗的麻绳缠在石田安芸守的身上,十万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你们不能杀了我!我一向宗不会放过,呜呜……”

执行的武士嫌他啰嗦,抽出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几个武士三下五除二把他捆的严严实实,然后走下台阶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硝石、油脂、硫磺等引火物点燃,熊熊的大火迅速蹿起,不过片刻就把半个火刑架的燃起。

高高的火苗一点点蹿上火刑架上的罪犯,看着他们渐渐的被大火吞噬,哀号着,怒骂着,求饶着,最终一一化为灰烬,在这一刻没有人感觉恐惧,没有人觉得恶心,当人们的生存权、追求幸福的权利被人侵犯的时候,他们可以作出任何残忍的事,哪怕是绞刑架排出几百个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虎哉宗乙站在直江津町妙觉寺内的树荫下,眺望远处的熊熊烈火与十几万人鼎沸的欢呼声,嗟叹一声随即诵读起《地藏菩萨本愿经》:“……尔时佛告地藏菩萨: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

吉良义时事先派人知会直江津附近的寺院,他们可以选择根据自己的意愿是否出席这次公审大会,五智国分寺欣然前往,因为他们在一向一揆中也受到不小的冲击,一股三四百人的一揆军冲到寺院周围烧杀一通,还险些攻破寺院,最后还是越后军团前来拯救。

越后善光寺的栗田宽安也表示欣然前往,自己分家栗田鹤寿因为叛逆而被杀,领地被吉良义时罚没之后,整个善光寺的大权也被他收归手里,如今在信浓留守的善光寺是他弟弟,栗田宽明负责镇守信浓善光寺的本拠,这次的越后一揆并没能摸进直江津町内,但是他还是决定借此机会在越后的几位大人物面前增加点印象分。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柱吞噬十几条生命,站在最前方目睹这一切的吉良义时久久不语。

“在烈火中一切都将结束!”

傍晚,落日的余韵逐渐散去,直江津町内喧闹的街道逐渐恢复宁静,上午的那场大处刑刺激的人们格外兴奋,接着又忙碌一整天到晚间行人变的非常稀少,大概是亢奋过度都回家补觉去了。

在街角的某家酒屋内,先前出现的两个逗比坐在酒屋里边吃边聊,两人吵吵闹闹的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想图个安静的酒客请来店主劝说两次仍不见效果,只得气哼哼的起身离开。

待那店主苦着脸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悄悄合上店门再转身就换做另一幅表情:“你们探听的怎么样?到底是不是那把村雨?”

两个嘻嘻哈哈的家伙一下变回扑克脸,快速说道:“确凿无疑,就是古河公方家遗失的那把名刀村雨!我还亲眼见到本庄繁长拿出来炫耀,绝对不会有错!”

“嗯!我会尽快转告本拠,你们辛苦了!”店主点点头转身走进内室,这二人也没多话,迅速刨完饭食就起身匆匆离去。

在内室里快速写下情报,贴好封泥转交给一旁的聋哑仆役,那名店主快速踱着步子,低声说道:“果然是吉良家盗取村雨!首领派我潜伏三年没有错,如此看来越后的一点一滴更要全力搜集,为主公大业做出的贡献越多,我风魔一族的地位越稳固!”

几天后,佐久郡望月城中,真田幸隆、矢沢赖纲正与望月盛时开怀畅饮,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信浓旧事,真田家与望月家的关系想来亲密,原因是海野、望月、根津(祢津)这三家同为滋野一族,真田氏本就是望月氏的分家支族。

当初就是凭借这层关系,真田幸隆才能一路策反信浓大批国人,因为他们都出自一族,真田幸隆的父亲真田赖昌还曾是外祖父海野栋纲的婿养子,当初真田幸隆的父亲早死,真田幸隆是他外祖父海野栋纲一手抚养长大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结果他却不顾海野栋纲的反对的反对,脱离寄人篱下海野家改投武田家门下,由此一路飞黄腾达成为半个信浓的实际主宰者,功成名就的真田幸隆再去请他外祖父却被干脆利落的拒绝,如今他混的如此凄惨,他所效忠武田家又攻打海野栋纲所寄宿的西上野国,他外祖父就更不可能过来了。

望月盛时的年纪比真田幸隆还大出十几岁,大概与山本时幸差不多岁数,苍老的面庞配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胡须,干干瘦瘦的样子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叟,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都是那个吉良义时坏了我的好事!混蛋啊!”

真田幸隆饶有兴致的问道:“嗯?这话怎么说?”

望月盛时环顾左右没有外人,对他们两兄弟招招手,靠近了低声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有个分家在近江吧?”

矢沢赖纲立刻凑过来八卦道:“知道啊!好像还挺有名的,叫望月出云守是吧?这与吉良义时有什么关系?”

“老夫年近六旬膝下无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年我那结发正室为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结果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而后又是连年战乱灾荒,生计都难以维持就一下错过大好时光,前些年我派人去近江联络那个分家,本想续弦一房为我诞下一儿半女,没曾想谈好的婚事被他给搅黄了!真是可恶至极啊!”望月盛时愤愤不平的大骂着。

“如此说来,前些年认养武田典厩的次男做养子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啊!”矢沢赖纲咂咂嘴,心里盘算着现在笑出声来会被兄长骂的有多惨。

望月盛时愤怒的锤在案几上:“老夫连个女婿都没有,想收养女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望月家的家柄被武田家夺走,我滋野一族辛苦几百年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说我该不该恨那吉良义时?”

“那可真是够凄惨的!”

真田幸隆略做盘算,便轻声说道:“听说望月出云守的女儿被吉良义时收为侧室了?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竟然会这样!”望月盛时既惊且怒,转而沮丧颓废,原本干干瘦瘦的老头现在就更加干瘪,哀叹道:“老夫宁愿那女子嫁给普通武士,也不必如此痛苦!”

矢沢赖纲看到他兄长递来的眼神,立刻笑呵呵的说道:“事情早就过去就别再提了,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越后的公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点子,当着十几万人的面揭开罪行,然后公开审判迅速处决,可真够绝的!”

“只是不知主公的打算,到底会如何应对!大好的机会就这么可惜了……”真田幸隆瞟见望月盛时被刚才一句话打击的毫无交谈意图,就立刻掐断话头,缓缓站起来对他说道:“感谢远江守的热情款待,实在是我幸隆不胜酒力无法陪远江守继续对饮!明日还有事要赶着回去,就在这里先说一声告辞了!改日到踯躅崎馆再叙旧吧!”

“噢!好好!你们早点安歇吧!我送送你们!”望月盛时三步并作两步送他们离去。

……

自长尾景虎付出以来,越后的军政风格从和风细雨骤然转变为雷厉风行,在四月的大评定上,越后之龙郑重的向上杉宪政承诺,将在几个月内出阵上野驱逐进犯北条氏,同时承诺向上野提供五万石近畿口粮,帮助上野国民渡过青黄不接的艰难的时节。

上杉宪政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比起冷漠的吉良义时,这位才是真正的热心肠,随即表示要把山内上杉家的家柄与关东管领转给他,只需要做他的养子这一切都是长尾家的,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惊吓,需要颐养天年云云。

长尾景虎有些为难,无论是他本人还是长尾家臣团都对关东管领很感兴趣的,长尾家之所以始终压不住越后国人,最根本的一个问题就是名份不够,长尾家出身坂东八平氏镰仓党,而越后境内的大批家臣国人大多也是坂东八平氏,或者藤原氏秀乡流出身的武家。

甚至还有宇多源氏佐佐木氏流、河内源氏新田流这等源氏名族,他们本身的家格出身并不比长尾家差,部分武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不起或者说嫉妒骤然崛起的长尾家,厌恶下克上的长尾为景,连带着否定长尾家的合法执政权力。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这个困扰越后多年的顽疾还会延续十几年,经历几场叛乱才能确立相对稳固的战国大名权力体系,现在的情况则大为不同,吉良义时的出现让越后的形势一路急转,中越、下越的传统武家集团被一个个打破抖散,新田的开发以及强大的武力压制让越后的秩序大为好转。

几年的时间就跨越数百年无法跨越的门槛,越后不服长尾家的国人一个个被打倒,其他武家也臣服在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策略下,即使有贪图新田利益的国人,也要掂量自己有多少实力和胃口吃下这部分利益,一不小心面临吉良军团的毁灭性攻击,他们就是下一代大熊朝秀。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长尾景虎也并不特别需求关东管领的名义统率越后家臣团,有吉良义时的名份支撑如今统领越后顺手的多,唯一可虑的是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等谱代众的担心,这几年他们明里暗里表达过对吉良家逐渐强势起来的担忧。

深处越后的基层地侍、平民百姓都知道越后的今天来自吉良家,强大的吉良赤备,精良的武装,令人眼红的待遇,美丽整齐的新町,还有不逊于町並的新村庄,让越后的人心渐渐凝聚到吉良家的旗下,长尾家多少人动摇,多少投入吉良家帐下?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武卫殿真的做那件事,我长尾家能独善其身吗?主公能置身之外吗?”本庄实乃说出那句诛心之言让长尾景虎如梦方醒,越后变化之快甚至连他都认不出来,走出春日山城四处转悠甚至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若是离家三年回来的游子,一定会在陌生的新町中迷路。

不知不觉中越后已经具有碾压几国的强大国力,常备虎贲多达两万,随时可以再武装两万预备军团,他到底要做什么?长尾景虎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只是要匡扶幕府,但这是要匡扶幕府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难道他要做那件事?不对!他不是一向厌恶下克上与叛逆吗?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定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几年修身养性让长尾景虎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假设,他就不禁打起寒颤,心底里暗暗嘀咕道:“……如果真的做那件事,会怎么样?成则功在千秋,我长尾家一步登天,败则万劫不复,我长尾家千载骂名,我到底该怎么办?”

吉良义时并不清楚长尾景虎内心的矛盾有多么激烈,只是发觉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宽慰道:“兄长!管领殿一片盛情难却,这几个月来也看得出管领殿的诚意,兄长可以考虑接下来,毕竟上野的情势离不开关东管领的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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