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明末风暴-第4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确实有些担忧,在船上他与雷家父子讨论过营建之术,至少在建筑房屋之上,雷家父子的技艺要远远胜过他。好在他跟着俞国振时间久了,甚至连标尺都是他定的,在一些细活儿上,雷家父子和他还有差距。

“来了来了,木板来了!”

见从上游飘下的木排,齐牛大叫起来,他嗓门响,炸雷一般,震得众人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才这么一天功夫,就有如此多的木板!”

看到木排上堆得高高的木板,雷家兄弟愣住了,旁边,蒋佑中向雷发达挤了一下眼:“我说了,小官人的锯子可厉害着,便是外行,也能锯出板来!”

小码头上的简易龙门吊也早就装好,从木排上御木板并不废什么气力,板车将一车车木板从简易的车道上拉到了离码头不过百米的工棚之中。这段沙子车道是少年们花了半天功夫修成的,属于临时便道,因此还不是十分平整。

“大伙手中的尺都是一般的,记着,不要用你自己的尺,若是谁胆敢用自己的尺,立刻驱出师傅行列,改去当学徒,每月就是一两银子的工钱!”

蒋权开始时声音还小。但渐渐便大了。俞国振在南京招募了足足百余名工匠,其中有十余位是木匠,再加上雷家两兄弟和已经有十六岁可以充当帮手的雷发宣,一共是二十人。这些人俞国振全部交由蒋权管理,而在襄安呆了两年,看着一个个少年从傻乎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可以管着众人干活。蒋权的长进也不小。

那些木匠们纷纷笑着应是,船上的两个月时间可不是白白过的,这个漫长过程中,无论是航行,还是在岸上休整。蒋权便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的食物、工钱,全部由蒋权组织发放。因此,众人现在称蒋权,都是“蒋管事”。态度也甚为恭谨。

木板在这些工匠手中。凿出洞,剖出槽,每完成一块,工匠们便在其上用墨笔写下数字。每个工匠,都负责其中一项,因此很快就熟练了。谁快谁慢,也只需要看积压在他身前的材料多少便知。蒋权则负责整体验收。时不时地拿着他的尺子量来量去。

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向呆在一旁打下手的蒋佑中道:“快去报与官人。第一间的全部弄好了。”

蒋佑中飞快地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有一队少年家卫推着板车笑嘻嘻地过来,他们按着蒋佑中所指,将那些木板、圆木又拖了走。

这一次拖到的目的地是昨天清理出来的空地,同样也是沙子铺就的简易路,有些泥泞,但家卫少年们有的是气力,他们每一伙两辆车,一个拉四个推,共是六辆板车,将木材拖到了那块空地之上。

看到这些被运来的木料,雷王成喃喃说了声:“这真能成么?”

他是营建的大师,这一辈子也不知帮多少人家起过屋,可这般建房之法,却也是少见得紧。

将房屋拆成一部分一部分的,每一部分都标准化,椽子长度多少、横梁长度多少,甚至墙板的宽度、长度和厚度,都统一起来。每件之上,都标好了号,剩余的事情,就是按照设计图纸,依号码将之拼起就是。

过去建一幢木屋,好几名匠人再加上一群打下手的,基本上都得花掉两三天功夫才能制成。但是俞国振一声令下,众人先是将桩脚埋在地里,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石灰驱虫,然后将基梁支柱拼上,再在基梁之上一块块地将木板插入槽中,中间用木楔粘和。小半个时辰之后,房屋框架已成,只要再在上面盖上草,这屋子便可住人了。

“竟然……有这等妙法!”雷王成绕着屋子转了足足有十圈。直到少年们运来第二批材料,开始挨着那间木屋搭建第二间,然后是第三间、第四间,速度越来越快,完成屋子的框架,从最初的小半个时辰将近一小时,到后来几乎半小时便是一间,他终于回到了俞国振身边,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雷翁觉得如何?”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巧匠了。”雷王成叹息着道。

“哪里的话,这只是简易房,临时搭建,我们靠着它能撑段时间罢了。若是新人来了,也得靠着这样的简易房临时安置,还有那些招募来的劳力,总不能让他们风餐露宿。”俞国振笑道:“况且,真正的巧匠,可不是做这种活的。”

雷王成陪着笑,心中却觉得,这样一来,只怕乡野间的木匠,又要少一个生计来源了。

“雷翁觉得,这简易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小老儿觉得好,小官人当真是……”

“夸赞的话不用说了,雷翁觉得,我若是只需要夸赞,何必延请雷翁这样的老实人?南京城时的帮闲蔑片,能说会道的可有的是。”俞国振有些不快。

雷王成终究是年老了,说起话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实在不爽快。这怪不得他,老人在世上折腾久了大多会如此,但俞国振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用在这种口舌上的纠缠上。

“呃……既是官人吩咐,小老儿就说了。”雷王成察言观色,不再藏掖:“有三处,还请官人拿主意。”

“哦?”

“其一,这些木头太湿,如今还不显,若是过一个寒暑,必然会扭掉,那时如此拼接整齐的楔口,都会出缝隙。”

“其二,如此一整排木屋,中间没有间隔,又连在一处,若是走了水,极易坏了一大片。”

“其三,我听人说,南方海畔有巨风,这木屋,建在此处……怕不禁风。”

俞国振脸上露出了笑容,雷王成找到的毛病越多,他越高兴,这证明这位老匠人确实有实力,不愧为营建世家出身。

说到这,雷王成又举起一指:“啊,小老儿险些忘了,还有一事,便是此地湿热,必多虫蚁,木屋若不做好防蚁,待白蚁来了,这木屋极易朽烂。”

“你说的极是,这是第一批供我们临时安置的,固此一切将就,只要能撑过半年就好了,南方巨风多自东南方向来,我们建在黄牛岭西北麓,风力会较小,另外我让人深挖地基扎下桩脚,也是这个原因。至于走水与白蚁,只有平日里多加警醒,暂时我也没有别的方法。”

说到这,俞国振又笑了起来:“这也是我一路上再三强调纪律的原因,若不养成好的习惯,火灾怕是难免。”

雷王成赔笑着道:“是,是,官人说的极是。”

他心中却有些暗暗腹诽,官人强调的规矩,也就是他说的“纪律性”,细致到了甚至于大小解都必须定点的地步。往常工匠们吃喝拉撒如何方便如何解决,可如今不成,要大小解,必须去五谷轮回之所,而且一般这都安置在离人居住点稍远的地方。

“等窑弄出来了,那就好办,到时我们就建结实坚固的屋子,争取在半年之内,将此事完成掉。”俞国振又道。

当天建成的简易木屋是十间,这木屋其实有些类似于高脚屋,在距离地面足有半米处的横梁上钉好木板,既干净又清爽,而且还不惧蛇蝎爬入。另外,在木板上铺上席子便可以宿人,床榻便也暂时省了下来。

“这便是我们的新屋?”小莲身体结实,因此长途的旅行对她影响不大,她忙着组织妇女们烧饭洗漱,直到夜幕初降才回来,一见着那些木屋,顿时快活起来,拉着俞国振问道。

“正是,小莲,你喜欢那一间,那咱们便住哪一间。”俞国振也是心情大好,今日做得极是顺利,作为正式开工的第一天,实在是个好兆头。

“自然是中间那间!”小莲毫不犹豫地道。

她是俞国振的贴身侍女,服侍主人睡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打她到了俞家开始,便随在俞国振身边,即使是来钦州开拓这般艰难旅途,也甘之若饴。俞国振看着她因为这些时日海风和日晒而变得略显紫红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柔情,伸手握住她的手掌:“那便是这间了!”

十间屋子,两百多人想要住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老幼妇孺病弱被首先安排挤一挤,其余人则继续在那挂满蚊帐的简易棚中暂歇。

这个安排,无人有意见,而且众人都是相当欢喜。今天建起的这排屋子,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日便有十间,那么随着大伙越发熟练,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人人可以住进这样的屋子里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第二天完成的简易木屋数量增加到了三十间,到第三天,又是二十间简易木屋搭成,这样这座新的庄子里,已经有六排共六十间的简易木屋。不仅如此,第三天其实也是完成了三十间,另有十间则搭在了窑场,供那些民夫劳力休息使用。

这些屋子建成,也就意味着他们正式在此定居下来。

第三卷一二六、黑石腾化昆吾焰

自第四天起,原本用于伐木的人力便省了一半,转到开始挖土砌窑上来。俞国振将砖窑与水泥窑放在一处,一共准备了六座窑洞,最初时当然是土窑。

到这个时候,他请来的十位窑匠就派上了用场,这些窑匠前几日都在帮着做杂活儿,按照他们的意见,贴着山坡,先是挖出窑坑,再以夯土将窑密封起来,然后先是烧空窑,都窑壁都结实了,再开始正式地烧砖。

“公子,小人回来了!”

到第六日,被俞国振打发回钦州城的黄顺满脸喜色地跑了回来。在将岸能够与那些劳力进行简单交流之后,俞国振便让黄顺再去打听一件事情,并且许下了一两银子的赏,结果用了两日时间,他便跑了回来。

最初他脑子里想的只是俞国振许下的那一两银子,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停下了脚步:“咦!”

在他走时,已经建成了六排屋子,这次来时,六排变成了七排,这倒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围着这七排屋子,一座由木桩与厚木板组成的栅栏已经修了起来。

目前这栅栏还只是修了一小半,不过,以黄顺的判断,最多只要半个月,栅栏便可以完全修起。

在栅栏的四角,各竖有一座望楼,有家卫少年在上面执守。

俞国振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侥幸之上,即使人力再怎么不足,他也不会放弃对安全的警惕,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一昧韬光养晦。最后的结果,便是让那些分明弱小得一个指头也可以捻死的跳梁小丑,也敢大模大样地在面前耀武扬威。

“黄顺,你怎么了?”见黄顺说了一声便愣住了,俞国振一边问一边看着跟他来的那些人。

有五个人跟着黄顺到了这儿,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篓子。黄顺回过神来。赔笑着道:“公子果真是鲁班祖师神授,才这点时间,连栅栏都竖了起来……啊,瞧我这话唠子,倒是忘了公子的正事。你们几个。将东西呈上来,快点快点,别笨手笨脚的,少不了你们的赏钱,俞公子可大方了!”

那几人将背后的篓子放了下来。提到俞国振面前。满篓子黑色的类似于石头一样的东西。俞国振看了之后大喜:“你果然找着了!”

“不负公子所托!”黄顺学着家卫少年说了一句。

他觉得,那些总是精力旺盛斗志昂扬的少年,说这一句话时,总带着一股神气劲儿。他都是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人了,也能被这神气劲儿所感染。

“在哪儿找到的,远还是不远。埋得深不深?”俞国振一连串的问题提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黄顺找到的是煤。虽然俞国振看得出,这煤的质量并不是非常好。但他现在要的是用煤充当燃料来烧窑,品质差一些完全没有关系。

“在一处叫那怀村附近……城北中和坊北浪岭、那怀岭处,距离公子这里有五十余里。小人此前便曾听说过,这附近村民樵采时曾有拾到石炭者,前次公子问起,小人未曾确定不敢说,后来去了相询,村民说确有其事,并采了五篓来呈给公子。”

俞国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色,煤对于他的计划是极为重要的,因为即使是这种品质并不太好的煤,也比起普通木柴要好得多。另外,开采煤矿也比上山砍柴收获要多。

他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黄顺领着那怀村的几位村民进了栅栏围起的院子,黄顺是见过木头简易房的,可这些村民却是第一次见到,发现这一排排的房子已经聚成村落规模,他们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们用的是当地土话,俞国振现在也约略可以听得懂一点,似乎是在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果然,黄顺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向俞国振道:“公子爷,这些乡下人问小人,这里可有名字?”

这倒是个问题,自从登陆以来,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眼见着一座村子在众人面前建起,却忘了给这村子取名。俞国振略一沉吟,此地后世的名字叫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此名字只能现取。

“新襄安……就叫新襄吧。”俞国振道:“新旧的新,襄阳的襄。”

众人被他引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在所有屋子中规模最大,就在俞国振住处之前,而且四面开窗,每个窗子都比一般人家窗子大得多。他们进了这屋子之后,黄顺又是一愕,因为看到两个少年正你一把我一把地互相往身上抹着泥。

在两少年面前,是一个木台,木台上用粘土捏制的地型在起伏,甚至还可以看到山川河流和道路。

见俞国振进来,蒋佑中与雷发达顿时收了手,两人规规矩矩地站好,蒋佑中知道俞国振不会为他们的顽皮而动怒,但雷发达却有些畏惧了。

“来看一下沙盘,就是这个,因为时间缘故,我还只能做出我们新襄附近的地形来,这里是渔洪江,这边是钦江,这边是钦州府城,你们觉得,发现石炭之处,大至在哪里,距离渔洪江与钦江远不远?”

黄顺对钦州府城周围倒是熟悉,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移动了一下,然后放在钦州北稍偏东的位置:“离钦州北约是三十里……公子觉得在哪儿?”

俞国振按照比例大至点出了钦州正北三十里的地方,黄顺便在那儿指着:“便是这边了。”

然后,他又用土话问那几个那怀村民,不一会儿,他笑着道:“他们说了,发现石炭处与渔洪江隔着两座山,约是有二十里路。”

“二十里……周遭有没有小河可用?”俞国振略有些失望地问道。

“有条小河可通渔洪江,距离发现石炭处约有十里。”黄顺有些紧张地道。

“路难不难走?”

“乡下人,不怕路难走。”这一次黄顺没有问就答道。

“好,在距开采石炭最近处,我派人去建一个简易码头,再给他们准备船,另遣工匠去教会他们如何开采石炭。”俞国振想了一想,他原本是要自己募人挖煤的,但是现在看来,距离得远了些,而且牵连太广,倒不如交给他们本地人。因此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跟他们说清楚来,每一千斤煤……也就是石炭,干的我给他们一两银子,湿的我出六钱银,干湿标准,只以篓子下是否滴水为判,如何?”

“每千斤……一两银子!”黄顺吓了一大跳。

他可是跟着去看了的,虽然那怀村附近的石炭不是很多,可因为是露头矿,开采起来真不是太麻烦,无非是耗些气力。一个壮劳力,一天挖个一千斤根本不成问题,稍难些的就是将之运到新襄来,可是如俞公子所言,走水路的话,也就是让人背个十里地到河边,接下来就可以完全靠船运了。

他心中飞快地估算,这可比他一个人头收十文钱要合算得多了!

“公子,此事小人应下了……”黄顺一咬牙,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最重要也是最骄傲的决定:“每千斤一两银子……公子,是不是有多少收多少?”

“你若是能运来一千万斤,我自然从广州提一万两银子给你。”俞国振笑了起来。

一千斤一两银子,他赚大了,若不是此地煤矿易开采,而且对于当地乡民来说是如同泥土一般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他绝对不能以这个价钱拿下。

对黄顺来说,这却是一笔意外之财了,仅他见到的那几座露头矿,估摸着几十万斤的煤总是有的,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露头矿挖出来给俞公子送来,他就可以得几百两银子,而雇请人工,最多就是花销他百余两罢了。

好在那几个乡民听不懂他与俞国振的对话,否则那些乡民哪里会容得他在中间获利,这可不是小数目!

“公子,船小人自己去准备,公子何时要这石炭?”

“越快越好,就停放在那边的窑区,若是你能在五天之内送来五千斤煤,我另外再谢你五两银子。”

此时砖窑、石灰窑都已经备好,只等来料开工了。黄顺正准备离开,俞国振却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收石灰石与粘土,你看当如何收法?”

“交与小人,交与小人了!”黄顺迫不及待地道。

“怕是人手不足吧?”俞国振笑了。

“无妨,小人自有道理,石灰石与粘土好办得紧。”黄顺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俞国振收这么多材料究竟是做什么。

“那好,我就将此事也拜托你了,至于价格……你觉得石灰石与粘土价格应是多少?”

俞国振如今囊中宽裕,不仅仅有他这两年多时间里积累下的数万两银子,还有从南京城外庄子里抢来的那些黄金,而且在襄安,他的几桩产业也在源源不断地为他积累财富。因此,价格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现在最迫切的是赶到九月之前,将新襄大致规划完成。

黄顺带着那些乡民离开了,他是本地人,又头脑活络,只要有钱赚,想必他会出死力。不过,俞国振并不准备将所有的线都操在他的手上,那是极为危险之举。

“现在看来是时候去钦州城一趟了,来了近十天,还未曾去过钦州城呢。”俞国振心中想。

他却不知道,几乎在此同时,钦州城中一个人也在琢磨着他:“这在长门墩对岸建起庄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有如此手笔!”

第三卷一二七、抱定东风上青云

钦州判官郭卫墀原籍是江西,崇祯五年到现在这个任上,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不是科举出身,搂钱行贿的本领也不出众,故此在任时间快满了,接下来会被打发的另外哪个角落去,他还一无所知。

既是州判,他当然要掌案侦,徐林到这里打点时,往他府中送了一百两银子——对于他这个穷州判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银钱。也正是因此,他对于徐林托他照顾的“俞公子”极是好奇,这个徐先生已经是出手豪绰了,能支使他来打点的“俞公子”又是哪里的大人物?

因此,当长门墩、青鸠墩的兵丁把异状报与州府时,郭卫墀便得到消息,知道那位“俞公子”买下的地界开始大兴土木了。

从新襄到州城,不过一二十里路,又有水道可通,郭卫墀已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跑去看看,墩兵报告中说的“一夜起屋、二夜建村,三夜之后则墙寨俱备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日墙寨俱成……噗,这世上哪有这等事情,除非那位俞公子花了老大手笔,召集千人来筑墙。钦州如今人烟稀少,他到哪里去召集千人!”

正想着这事情,突然间有差役来报:“大人,有人送名刺来拜。”

“拿来我看。”郭卫墀接过名刺,钦州来拜望他的人可不多,上有知州下有吏目,他这州判虽然是从七品的官,可夹在中间大多时候只是摆设。

“襄安……俞国振拜上。”

看着名刺上简单的七个字,郭卫墀觉得很荒唐。

这厮莫非以为自己是当朝阁老,只写下一个籍贯和名字,别人就认识他么?而且这襄安。也不是什么大地方,至少郭卫墀想了半日,也没有想起襄安在哪儿。

他看着那差役:“来人呢?”

“正在府外候见。”

“请他进来吧。”郭卫墀懒洋洋地道:“让他在前边等会儿。”

此时天热,郭州判又无甚公务,正缩在后院纳凉,身上衣着自然是不整的。等他整理好衣冠。又小憩了片刻,再出来相见时,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然后他看到俞国振笑吟吟的脸。

“你就是……什么什么振?”见他不赶紧上前行礼,郭卫墀心中不快,便沉声问道:“为何见了本官……不下拜?”

“襄安俞国振。”俞国振指了指自己。然后起身微微一拱手:“在下来此,是受人所托,给郭大人送礼的……自然不必下拜。”

“受人所托,给我送礼就可不必下拜?”郭卫墀觉得极是好笑:“谁人让你送礼来的?”

“南京守备太监治下的一位公公……郭大人请看信。”

这信是真的,俞国振为了方便行事。专门找范闲索要。当时的理由就是淡水河珠市场已经饱和,他要亲自至钦廉、合浦一带,看看能否种海珠。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向来合浦珠就是敬献给皇室的贡品,但是近百年来因为捕捞过甚,合浦珠产量逐年下降。前面有一任天子,耗费了四万两白银。才捞得合浦珠不足一斤!

因此,范闲当然明白这件事的价值。不过因为俞国振说还只是去摸索,没有打包票能成功,他也不敢就此将这报与崇祯,更不敢直接下公文令地方协办。

他能做的,就是去南京吏部翻档案,翻出这位钦州府的二号人物——知州他都不敢通报,怕那知州一时想不开,想要展示一下读书人士大夫的清高劲,不但不帮忙,反而大骂一声“阉货”然后使绊子。

钦州府未设同知,故此州判郭卫墀便是二号人物,而且此人并非举人,倒不虞他玩出欺世邀名的勾当来。

“南京守备太监……”

郭卫墀被扔在这穷乡僻壤里乡了,乍一闻这个名字尚未反应过来,但旋即他坐正了,脸色惨白:“厂……厂卫?”

俞国振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郭卫墀觉得这个夏天天气分外的热,即使是坐在衙门内,却也与在日头下曝晒差不多。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子,将那封信拆开。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南京守备太监辖下内宫监范闲,因私事遣俞国振前往钦州勾当,请钦州州判郭卫墀多多照看。信末加了一句,闻说郭州判任期届满,到时在南京一会,当有所请教。

郭卫墀拿信的手抖了起来,他拿自己的小妾发誓,这绝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天气太热!

他能当官,走的不是科途,被发配到钦州来,显然是朝中没有后台的。但他觉得这一刻他的运气来了,他又看了一遍,确认在范闲的名字之上,除了按有“内宫监”的印记之外,还另有南京守备太监的印记,他心中的欢喜就更甚了。

南京守备太监,可是司礼监的外任,唯有深得天子信任者,才可担当此职。而这位内宫监的范公公,能在这封私信上也盖上守备太监印记,其能力之在,可想而知!

有了这样一位大人物撑腰,他郭卫墀,终于要熬出头了!

一念至此,他慌忙挺身站起,恭恭敬敬向俞国振长揖行礼:“不知贵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郭大人何必多礼?”俞国振也不避让,待对方长揖过后将之扶起:“除了此信之外,范公公还托在下为郭大人准备了些礼物。”

说完之后,他向郭卫墀使了个眼色,郭卫墀会意,斥退了差役,不一会儿,堂外齐牛奉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俞国振将礼盒放在桌案之上,然后将盒盖打开,露出其中金光闪闪的一排来。

“这……这……”

郭卫墀吓一大跳,自国朝定鼎以来,只听说给太监送礼的,几曾听说太监给别人送礼?而且他目测了一下。这里至少是数十两的黄金,对他这个穷州判来说,真是一笔厚礼!

“听闻钦州穷敝,郭大人在此受苦了。”俞国振笑道:“些许礼物,不足挂齿。”

郭卫墀不舍也不敢推辞,就连面上的客气都不曾多说。收了礼盒之后,他再看俞国振时的神情,就更加亲切:“俞公子自南直隶来,先前那位徐先生早有交待,下官还想着过两天便去俞公子处拜望。不曾想公子竟然先到了鄙处……俞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他也是急切着想要拍这位来自南京的贵人的马屁,说起话来甚至连官场的忌讳都不顾,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下于城西南新建了一个庄子,在长门墩与青鸠墩之间,有几件事情。要拜托一下郭大人。”俞国振也暗暗松了口气。这里毕竟是钦州不是襄安,他还没有什么根基,天高皇帝远的,若是郭卫墀不买范闲的账,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此他要在村寨初成之后再来找郭卫墀,这样便是郭卫墀有什么坏心思。他也有暂时的自保之力。

“俞公子只管吩咐就是。”

“其一,在下愿意花钱继续收购青鸠墩左近的荒地。还请郭大人出面,办成之后。少不得郭大人的好处。”

现在他有近百倾的土地,可是对于他的计划来说仍旧是不够用,而且他可以肯定,随着新襄的发展,周围的土地会越来越紧缺,因此他必须预先做好准备。

“好说,好说,青鸠墩左近,大多是荒地,神宗皇帝曾下诏,两广荒地,听任开荒,下官与新上任的孔目倪元琨招呼一声,造个册就是,花不了俞公子多少银钱。”郭卫墀满口答应下来。

“其二,在下需要大量劳力,将在州城与左近乡里张贴告示,招募良善做工,还请郭大人行个方便。”

“小事,小事,我遣差役与你张贴,俞公子只需给差役开些子鞋钱便是。”郭卫墀也一口应承,但旋即他一愣:“俞公子要在钦州左近招募良善做工?”

“正是。”

“这……俞公子怕是不知钦州习俗,此地土人男女,多愚顽而不知勤勉……”

郭卫墀滔滔不绝,他在钦州呆了三年,深知此地之弊,钦州居民虽然节庆之礼与中土相似,但是百姓的勤勉就相差太多,这里人靠种水稻与养牛为生,水稻虽是一年两熟,可是当地人却不精耕细作,因此产量极低;养牛水牛用于耕田,黄牛用于祭祀,有了病痛不求医问药,而是杀牛祷于鬼神,只要病痛不好,牛就一直杀下去,有连杀二十七头牛致家中破产却病依旧未好者。

说到最后,郭卫墀叹道:“钦州城中,倒还是雇得到些人手,四边乡野,除少数教化已深之外,连升斗都分不清楚,根本不可能出来干活啊。”

这个问题,俞国振已经有所发觉,他委托黄顺雇人,可是十天过去了,仍然就是最初的那不足百人,他原本以为那些中途离开的见着这百人的待遇都会回来,可直到现在也未有一人回头的。劳力不足,是一个大问题,俞国振微微皱着眉:“我倒是托了范公公打点,从中原招募流民来此,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近渴……下官倒有一计,钦州属县灵山,风俗与中原无二,男耕女织,皆极勤勉,灵山县户籍人口,还胜过钦州,若是俞公子愿意,下官可行文灵山,为俞公子雇请人手。”

“好,好,在下也实话实说,在下提供的工钱伙食,包管让来帮工的人满意,不至于令郭大人难做。”俞国振大喜道。

“俞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最后还有一事,我听闻钦州有不少蛋户,我要令这些蛋户为我捕鱼……还要请大人相助。”

“蛋户?钦州蛋户在册的却不多,只有……”

第三卷一二八、俏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