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曾国藩日记-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已经登上了人生事业的极颠,再向前一步,就是下坡路。这是成功者的悲哀,也是曾国藩难逃的宿命。他很清楚,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是他没办法,他既然还活着,就只能步步前行,哪怕是下坡路,他也得走。

前行所望,果不其然:

十一月二十五日,于途中见题壁诗,第九首盖讥余者

五更三点起,早饭。黎明,坐轿行五十五里,至嶅阳打尖,已正三刻到。未初又起行,行二十五里至新泰县住宿。是日本拟至翟家庄住宿,因该处店少,故少行二十五里,即在县城宿也。自前日在青它寺打尖后,即见大道之西有一大山,盖蒙山也。前日,昨日皆见此山并大路而北,本日自龚家城行十五里,至蒙阴县,大道转向西行,似即蒙山北头尽处矣。至嶅阳大道之西。有一石山,士人称曰青云山,即嶅山也。在轿中阅《魏策》第四卷,《韩策》一、二卷。申正与挚甫久谈。夜饭后将《赵策》一、二、三卷酌加标识,又将胡刻地图批识数处。写小字太多,眼蒙殊甚。二更三点睡,屡寝屡醒。是日在敖阳旅店见题壁诗十一首,乙丑八月所作,第九首盖讥余者。惯闻誉言,得此即药石矣。

行在路上,他看到了讥讽自己的题诗,这丝毫也不出他的所料。

说过了,他太成功了,平定了太平天国,平定了捻乱,又因为学问的高深,成为当世第一学者。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是别人在讥讽他,而他通过终生的奋斗,终于没有让自己成为讥讽别人的人。

讥讽别人的人,自以为高高在上,陷入一种智力优势的假象中,却唯独没有注意到,人们只会讥讽人生成就比自己大的人,而不会讥讽一个不如自己的人。一旦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的人生就会走上另一条迥然不同的轨道。

讥讽我吧,你们都来讥讽我吧。

曾国藩说:得此药石矣。

你不能不让别人讥讽你,如果你行走在人生成功之路上的话。

(19)三见西太后

十二月十四日,答皇太后问

五更起,寅正一刻也。饭后趋朝。卯初二刻入景运门,至内务府朝房一坐。军机大臣李兰生鸿藻、沈经笙桂芬来一谈。旋出迎候文博川祥、宝佩衡洌В胍惶浮P鲇蚬淄酢>岜希种炼哂蛴按蟪妓娜思皭酢㈡谕醯取T诰徘涑烤米嵛钋渌律醵唷R颜衅穑裙酱煊嗳胙牡钪洹;噬舷蛭髯侍笤诤蠡漆V冢劝蔡笤谀希褥笤诒薄S嗳朊牛蜃喑瞥荚彻胧グ玻夤谶低罚喑瞥荚尺敌惶於鳌1希鹦惺剑蛴诘嫔稀L笪剩喝暝诮鲜露及焱炅耍

对:办完了。

问:勇都撤完了?

对:都撤完了。

问:遣散几多勇?

对:撤的二万人,留的尚有三万。

问:何处人多?

对:安徽人多。湖南人也有些,不过数千。安徽人极多。

问:撤得安静?

对:安静。

问:你一路来可安静?

对:路上很安静。先恐有游勇滋事,却倒平安无事。

问:你出京多少年?

对:臣出京十七年了。

问:你带兵多少年?

对:从前总是带兵,这两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

问:你从前在礼部?

对:臣从前在礼部当差。

问:在部几年?

对:四年,道光二十九年到礼部侍郎任,咸丰二年出京。

问:曾国荃是你胞弟?

对:是臣胞弟,曾蒙皇上非常天恩。(磕头)

问:你从前在京,直隶的事自然知道。

对:直隶的事,臣也晓得些。

问:直隶甚是空虚,你须好好练兵。

对:臣的才力怕办不好。

旋叩头退出。回寓,见客,坐见者六次。是日赏紫禁城骑马,赏克食。斟酌谢恩摺件。中饭后,申初出门拜客。至恭亲王、宝佩衡处久谈,归已更初矣。与仙屏等久谈。二更三点睡。

这是曾国藩首次见到两宫太后,谈话的内容正所我们知所,于两宫太后而言,曾国藩的真正价值,不在于他平定太平天国并捻乱上,而是他能够将湘军这部暴力机器轻易拆除,化解了帝国有可能是最大的危机。

称得上推心置腹。两宫太后将直隶总督之位交给了他,由他替自己把守京畿门户。这扇门,从来都是由满人武士负责把守,但是现在,两宫太后愿意和曾国藩一起来玩。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曾国藩仍然是长松了一口气。

次日再见两宫太后:

十二月十五日,入养心殿见皇太后

黎明起。早饭后写昨日日记。辰初三刻趋朝。在朝房晤旧友甚多。已正叫起,六额驸带领入养心殿。余入东间门即叩头,奏称臣曾某叩谢天恩。起行数步,跪于垫上。

皇太后问:你造了几个轮船?

对:造了一个,第二个现在方造,未毕。

问:有洋匠否?

对:洋匠不过六七个,中国匠人甚多。

问:洋匠是哪国的?

对:法国的,英国也有。

问:你的病好了?

对:好了些,前年在周家口得病,去年七、八月便好些。

问:你吃药不?

对:也曾吃药。

退出。散朝归寓。见客,坐见者六次,中饭后又见二次。出门,至东城拜瑞芝生、沈经笙,不遇。至东城拜黄恕皆,马雨农,一谈。拜倭艮峰相国,久谈。拜文博川,不遇。灯初归。夜与曹镜初,许仙屏等久谈。二更后略清理零事。疲乏殊甚,三点睡,不甚成寐。

这一次,双方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毕竟两宫太后只是好奇,想瞅瞅曾老头长的是什么模样,看过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也就失去了兴趣。

可没想兴趣,也得继续再聊下去啊。遂有曾国藩三见西太后:

十二月十六日,答皇太后面谕

黎明起。早饭后,写昨日日记。辰正趋朝。已正叫起,僧王之子之伯王带领入见。进门即跪垫上。

皇太后问:你此次来,带将官否?

对:带了一个。

问:叫甚么名字?

对:叫王庆衍。

问:他是什么官?

对:记名提督,他是鲍超的部将。

问:你这些年见得好将多否?

对:好将倒也不少,多隆阿就是极好的,有勇有谋,此人可惜了。鲍超也很好,勇多谋少。塔齐布甚好,死得太早。罗泽南是好的,杨岳斌也好。目下的将材就要算刘铭传、刘松山。

每说一名,伯王在旁叠说一次。太后问水师的将。

对:水师现在无良将。长江提督黄翼升、江苏提督李朝斌俱尚可用,但是二等人才。

问:杨岳斌他是水师的将,陆路如何?

对:杨岳斌长于水师,陆路调度差些。

问:鲍超的病好了不?他现在那里?

对:听说病好些。他在四川夔州府住。

问:鲍超的旧部撤了否?

对:全撤了,本存八九千人,今年四月撤了五千,八、九月间臣调直隶时,恐怕滋事,又将此四千全行撤了。皇上要用鲍超,尚可再招得的。

问:你几时到任?

对:臣离京多年,拟在京过年,朝贺元旦,正月再行到任。

问:直隶空虚,地方是要紧的,你须好好练兵,吏治也极废驰,你须认真整顿。

对:臣也知直隶要紧,天津、海口尤为要紧,如今外国虽和好,也是要防备的。臣要去时总是先讲练兵,吏治也该整顿,但是臣的精力现在不好,不能多说话,不能多见属员。这两年在江南见属员太少,臣心甚是抱愧。

属员二字,太后未听清,令伯王再问。

余答:见文武官员即是属员。

太后说:你实心实意去办。

伯王又帮太后说:直隶现无军务,去办必好。

太后又说:有好将尽管往这里调。

余对:遵旨,竭力去办,但恐怕办不好。

太后说:尽心竭力,没有办不好的。

又问:你此次走了多少日?

对:十一月初四起行,走了四十日。

退出。散朝归寓。中饭前后共见客,坐见者七次,沈经笙坐最久。未正二刻,出城拜李兰生,归寓已灯初矣。饭后与仙屏诸君一谈。旋写日记。二更三点睡。

这一次谈话,感觉到没劲的是曾国藩,这两宫太后什么毛病啊,你虽然是两个女生,好歹掌握着国家权力,能不能琢磨点正经事?怎么这一次说的话,还是第一次见面主题的重复呢?

要管理这俩清纯女生的想法,就在曾国藩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了。

他非要管管这俩丫头不可。

用他自己的法子。

(20)本章事件补

本章所涉曾国藩年谱纪事: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曾国藩58岁。

正月初二日(1月26日),接见美国公使,即将率中国使团出访美、英、法、普、俄各国的办理各国中外交涉事务大臣蒲安臣。

四月二十四日(5月16日),改授武英殿大学士。

闰四月:从江宁出发,沿途视察江南水陆各营,至上海查阅江南机器制造局各项工程。事毕,乘轮船返回江宁衙署。

六月二十八日(8月16日),西捻军被困黄河、运河、徒骇河间,全军覆没,张宗禹不知所终。

七月初十日(8月27日)李鸿章以湖广总督授协办大学士,刘铭传封一等男爵。

七月二十日(9月6日),奉命调任直隶总督。

八月十三日(9月28日),江南造船所制成的第一艘轮船驶至江宁,曾国藩登船试航,取名恬吉。

十一月初四日(12月17日),由江宁登舟启行,赴直隶总督任。

十二月十三日(12月26日),抵京师,寓贤良寺。

十二月十四至十八日(12月27日至12月31日),陛见那拉氏与同治皇帝,会见军机大臣及内阁、翰林院各官。

十二月十九日(1869年1月1日),访塔齐布宅,厚馈其母。

十二月二十二日(1869年1月4日),移居法源寺。

十二月二十八日(1869年1月10日),拜访穆彰阿故宅,见其家境败落,不胜今昔盛衰之感。

第二十章:同治八年:智慧的极颠

(1)权力的特质

正月十六日,是日廷臣宴

早饭后清理文件。辰正二刻起行趋朝。是日廷臣宴。

午正入乾清门内,由甬道至月台,用布幔帐台之南,即作戏台之出入门。先在阶下东西排立,倭艮峰相国在殿上演礼一回。

午正二刻皇上出,奏乐,升宝座。太监引大臣入左、右门。东边四席,西向。倭相首座,二座文祥,三座宝洌В淖欤遄亓洌娉希咦盥冢月惺橐病N鞅咚南颉S嗔惺鬃煜啻沃ロ淖蘧埽遄蚯噢迹咦费酉澹院荷惺橐病

桌高尽许,升垫叩首,旋即盘坐。每桌前有四高装碗,如五供之状。后八碗亦鸡、鸭、鱼、肉、燕菜、海参、方饽、山查糕之类。每人饭一碗,杂脍一碗,内有荷包蛋及粉条等。

唱戏三出,皇上及大臣各吃饭菜。旋将前席撤去。皇上前之菜及高装碗,太监八人轮流撤出,大臣前之菜,两人抬出,一桌抬毕,另进一桌。皇上前之碟不计其数。大臣前,每桌果碟五、菜碟十。重奏乐,倭相起,众皆起立。倭相脱外褂,拿酒送爵于皇上前,退至殿中叩首,众皆叩首,倭相又登御座之右,跪领赐爵,退至殿中跪。太监易爵,另进杯酒,倭相小饮,叩首,众大臣皆叩首。

旋各赐酒一杯。又唱戏三出,各赐奶茶一碗,各赐汤元一碗,各赐山茶饮一碗,每赐,皆就垫上叩首,旋将赏物抬于殿外,各起出,至殿外谢宴、谢赏,一跪三叩。依旧排立,东西阶下。皇上退,奏乐。蒙赏如意一柄、瓷瓶一个,蟒袍一件、鼻烟一瓶、江绸袍褂料二付。各尚书之赏同一例也。归寓已申刻矣。

中饭后,见客二次。写对联十付。剃头一次。坐见之客二次。朱修泊来久坐。二更三点睡。

这是一份珍贵的史料,曾国藩亲自参加的国宴实录。

当时的菜谱吗,马马虎虎。但曾国藩以绝世的智圣与事功,只与他当年求教的老师倭仁坐了个脸对脸,让我们再次触及到权力的实质。

权力不是一种具体的存在,是完全彻底的虚构。权力不象你身边的水杯桌子,能够用手清楚的摸到。所以权力要依托一些具体的实物来承载,譬如巍峨的皇宫,森严的等级,繁琐的礼节,宏大的仪式。除此之外,权力是一种以虚构对存在的否定。譬如用倭仁的空,来压制曾国藩的实,用倭仁的无,来压制曾国藩的有,用倭仁的虚名,来贬斥曾国藩的事功。

如果没有倭仁制衡曾国藩,两宫太后就孤零零的暴露在曾国藩的面前,任由曾国藩摆弄了。可以倭仁为主体的庞大群体依附在两宫太后之前,他们对曾国藩的蔑视,构成了权力存在的本身。

人生的成就,是从脚踏实地干起的。而权力的形成,却纯属一个虚拟的构思,如洪秀全不间断的宣称自己是耶稣的弟弟,这完全是虚的,正因为权力之虚,才会构成实体的簇拥而支持。而虚拟一旦获得实体的支持,就凭空构成了权力。

所以,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权力体系,都必须构筑一个宏大的理论支撑框架。古时代的帝王称自己是天子,是天的儿子,洪秀全有样学样,走到了权力的颠峰。但这种追求只是人生的豪赌,帝王的宿命向以后世人福祉为代价,所追求的只不过是赌桌上的一掷豪情。

即使身处一个大赌场,但曾国藩也拒绝下注。

帝王之路,是押上全家及子孙后代的福祉性命,满足自己一掷千金的豪情。而智圣之路,却是以自己的砥砺苦行,为后世人营造一个绵绵流长的福祉。前者以虚构豪赌现实,后者以务实而获虚名。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按理说这两极的思维很难相遇到,但在曾国藩这里,二者汇合交集了。

(2)四见西太后

正月十七日,日是请训,答皇太后

早饭后,辰初二刻趋朝。是日请训,递封奏一件也。在朝房久坐。午初召见。

皇太后问:尔定于何日起身出京?

对:定二十日起身出京。

问:尔到直隶办何事为急?

对:臣遵旨,以练兵为先,其次整顿吏治。

问:你打算练二万兵?

对:臣拟练二万人。

问:还是兵多些?勇多些?

对:现尚未定。大约勇多于兵。

问:刘铭传之勇,现扎何处?

对:扎在山东境内张秋地方。他那一军有一万一千馀人,此外尚须练一万人,或就直隶之六军增练,或另募北勇练之。俟臣到任后察看,再行奏明办理。

问:直隶地方也不干净,闻尚有些伏莽。

对:直隶山东交界,本有枭匪,又加降捻游匪,处处皆有伏莽,总须练兵乃弹压得住。

问:洋人的事也是要防。

对:天津、海口是要设防的,此外上海、广东各口都甚要紧,不可不防。

问:近来外省督抚也说及防海的事否?

对:近来因长毛、捻子闹了多年,就把洋人的事都看松些。

问:这是一件大事,总搁下未办。

对:这是第一件大事,不定那一天他就翻了。兵是必要练的,那怕一百年不开仗,也须练兵防备他。

问:他多少国连成一气,是一个紧的。

对:我若是与他开衅,他便数十国联成一气。兵虽练得好,却断不可先开衅。讲和也要认真,练兵也要认真。讲和是要件件与他磨。二事不可偏废,都要细心的办。

问:也就靠你们替我办一办。

对:臣尽心尽力去办。凡有所知,随时奏明请示。

问:直隶吏治也疲玩久了。你自然也都晓得。

对:一路打听到京,又问人,也就晓得些。属员全无畏惮,臣到任后,不能不多参几人。

问:百姓也苦得很。

对:百姓也甚苦,年岁也不好。

问:你要带的几个人是跟你久了的?

对:也跟随臣多年。

太后顾带见之意郡王云:叫他就跪安。余起身走数步,复跪奏云:臣曾某跪请圣安。是日太后所问及余所奏,皆初七公摺及本日摺中事也。退朝,拜客数家,沈经笙、黄恕皆处谈颇久,归寓已申初矣。饭后,见客数次。写对联二付。夜与仙屏核别敬单。二更后,张竹汀等来一谈。三点睡。

这是曾国藩离京赴任直隶总督之前,面谒两宫太后,听取领导指示。也是曾国藩第四次与西太后的对话记录。

与前三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对话细致而贴切,西太后的每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与前三次的肤皮潦草,风格迥异。

正所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隔了几天,西太后执政水平见长,为什么呢?

在日记中,曾国藩不无得意的披露道:嗯,是这么回事啊,是我事先将这次会谈的主题,写在了摺子里,让西太后这个小丫头看过之后,她按照我的奏摺来提问,当然是字字句句贴切到位,才没有城头上跑马绕不回来。

原来是这样。

由是我们也就体悟到了上司管理学的基本要点:你要想成功的对上司进行管理,那么你必须要比上司更明白事理。

你必须见识比上司广,思想比上司深刻,学问比上司高深,事业比上司更大。这几个条件缺少一个,对上司的管理都无从谈起。前三个条件倒还罢了,唯独第四个:事业比上司更大,那你岂不成了上司的上司了?这还管理个屁啊。

前三个条件是基础,第四个条件是结果。只要你达到了前三个条件,就必然会出现第四个结果。如果没有,那显然是你弄错了。

所以,在前三个条件尚不具备的情况下,就尽量不要闹事了,踏下心来把三个条件充足完备了。只有这样做,才能避免人生的失误。

(3)曾国藩吃瘪

正月二十四日,勘视旗民贪占淤河处

早饭后,至南六工十七号,该处无工可查,但旗民贪占淤河沃饶之地,纷纷至户部呈报升科,据为已业,亦勘视。旋至南七工四号,该处为上年决口之处。内外坑塘甚深,河身中有一大洲隆起,其高过于南堤。土胶而坚,洲之南堤之北,仅十丈馀,不足以容河身,又曲折,迎溜顶冲,极可危也。再下二三里,看六、七号新开之引河。于河身坚土中生开一河,底宽仅四丈五尺,面宽仅十二丈,深仅一丈四尺,断不能容永定河之全溜。闻此下十六里并无河影,纯仗生开新河。十六里以下虽有河影,而节节高仰。计永定一河非处处开挖河身,别无良法。甚可忧也。看至此止。旋回小惠家庄打茶尖。行二十五里,至永清县城外打尖。尖后行三十里,至牛垞住宿,系固安境。是日共行七十五里。在车上温《左传·僖公》毕,计八十五叶。接澄弟十二月二十一日信,知平安到家,沅弟饮食大进,叶亭甥亦到家,大慰,大慰!小睡颇久。见客二次,谈甚久。夜写澄、沅二弟信,未毕。二更三点睡。

曾国藩出任直隶总督,出京时首先看到的就是旗人贪占淤河处。他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人,也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事实上,旗人在河滩里跑马占地,是晚清至民国的一大风景,在《曹汝霖一生之回忆》中,也有一个章节专门谈论此事。

从晚清曾国藩,直到民国曹汝霖,大家都在说旗人的事,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旗人,以其贪婪与自私,把北京城的人民坑惨了。当然,也让曾国藩大大的吃了一个瘪:

五月二十六日,闻永定河决口,忧愤愧悚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小睡片刻。起,将钞《盐法志》而闻永定河北下四漫口,二十一日甫经奏报合龙,二十二日即已决口,忧愤愧悚,不能自释。旁皇绕室,不能治事。旋将张文端公《聪训斋语》温一过。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小睡片刻。申正核批稿各簿。酉刻写对联五付,见客一次。傍夕小睡。夜改陈右铭信稿。二更后,课儿背书。四点睡。前因久不下雨,孙儿女多病,心绪恶劣。近闻蝗蝻间起,永定河决口,尤为焦闷。为疆吏者,全仗年丰民乐,此心乃可自怡,若事事棘手,则竟日如在桎梏中矣。

看到了没有?曾国藩出任直隶总督,首要的工作是治河,疏通永定河道,以免其泛滥成灾,鱼鳖北京人民。可这个河道的疏通不易,旗人就在河道里占据了肥沃的淤泥地,盖楼房炒地皮兼经营农作物,这些建筑是北京城安全最大的隐患,但却没有人敢惹这些旗人。这些旗人都是清帝国开国宿臣名将的后人,甚至皇室宗亲、金枝玉叶。只要你不想活了,尽管去惹他们好了。

曾国藩虽然五十有九,但对生命仍然是充满了恋栈与乐观。所以他尽量不去惹旗人,而只是想办法把河堤修筑得高一些。

但汛期一到,旗人修筑在河道中的违法建筑,就立即起到了有效的作用,水道不畅,洪水只能奔两岸重力冲击。冲击的结果,是永定河轻易决口,曾国藩只能是哭丧着脸,具表请罪。

当然也不会有人追究他,谁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可没人能够解决问题。即使是两宫太后,她们能够四平八稳的坐在凤辇上吃水果,也有赖于这些旗民的支持。即使是她们,也只敢整治具体个别的旗人,却不敢招惹旗人整体。

所以呢,曾国藩工作不力,这个评语已经没跑了。

(4)全家一怒为红颜

四月二十日,内人病后失明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一次。辰正后,送眷属来者陆续进署,已正,全眷俱到。内人病后失明,孙儿元七、孙女宝秀俱有小疾,既喜室家之团聚,亦因此增郁损也。与妻子等久谈。午初,阅《祈谷门》十七页。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至幕府刑、钱两处一坐,又至挚甫处一坐。小睡片刻。申正三刻,将核批稿而王霞轩到,久坐,傍夕去。夜核批稿簿。二更后,核十三日呈状词批六件。三点睡,三更后成寐。

这是永定河决口之前的日记,前后只差一个月。日记中说,欧阳夫人患了重病,两眼失明了。

咦,此次曾国藩北上,是奉旨进京面圣,按说他不应该带家属啊,欧阳夫人和孩子们,一直是留在南京的。怎么这么快欧阳夫人就来了,而且病成这般模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答案,在曾国藩三月初三写给大儿子曾纪泽的一封信里。我们把这封信从头抄到尾,看看到底出了啥子事体:

字谕纪泽儿:

接尔十六日禀,知二月一日去函已到,施占琦赉去之函尚未接到,尔母旧病全愈,决计暂不归湘,北来从官。若三月中旬起行,则四月可抵济宁,余日内派人沿途察看。济宁至临清三百余里(由济宁至张秋百余里水路,由张秋至临清二百余里旱路),可请铭军代统刘子务照料。自临秋以下,笨重之物可由舟载至天津(下水),再由津雇舟送至保定(距省三十里登岸,余现开挖省河,则可径抵南门),眷口及随身要物则由济宁登陆。此间地气高燥,上房宽敞,或可却病。惟车行比之舟行,则难易悬殊耳。

余近日所治之事,刑名居其大半。竟日披阅公牍,无复读书之暇,三月初一二日始稍翻《五礼通考》。昔年每思军事粗毕即当解组还山,略作古文,以了在京之素志。今进退不克自由,而精力日衰,自度此生断不能偿岚愿。日困簿书之中,萧然寡欢。思在此买一妾服侍起居,而闻京城及天津女子性情多半乖戾,尔可备银三百两交黄军门,请渠为我买一妾。或在金陵,或在扬州、苏州购买皆可。事若速成,则眷口北上即可带来。若缓缓买成,则请昌歧派一武弁用可靠之老妈附轮舟送至天津。言明系六十老人买妾,余死即行遣嫁。观东坡朝云诗序,言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则未死而遣妾,亦古来老年人之常事。尔对昌歧言,但取性情和柔,心窍不甚蠢者,他无所择也。

直隶养廉银壹万五千两,盐院入款银近二万两,其名目尚不如两江缉私经费之正大。而刘印渠号为清正,亦曾取用。余计每年出款须用二万二三千金,除养廉外,只须用盐院所入七八千金,尚可剩出万余金,将来亦不必携去,则后路粮台所剩缉私一款断不必携来矣。尔可告之作梅、雨亭两君,余亦当函告耳。嘱此。

涤生手示。

事情就是这样,曾国藩赴任后,接家信知道欧阳夫人的病情已经好了。就给大宝纪泽写信,让曾纪泽拿三百两银子,交给长江水师提督黄翼升,托老黄在南京或苏州,买一个性情和柔,不要太蠢的小女生,以侍妾的名目来照料曾老伯的晚年生活。

曾老伯孤身一人,打拼一生,临到老来,就这点愿望了。

可你猜曾纪泽那孩子是怎么做事的?

这孩子接信之后,不说快点拿银子去替父亲买侍妾,而是立即将南京的家当打包,率领母亲欧阳夫人,妹妹纪芬、妻子和两个小女儿,弟弟纪鸿的妻子及两个儿子,一共九人,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北上寻父征途。当时曾纪鸿的小儿子正在出水痘,不能抱出来见风的,可是这伙人竟然全都不顾,就这样抱着孩子上了路,结果孩子在途中夭亡。连孩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可知这家人对曾国藩的做法,是何等的愤怒。

也不能怪曾家人如此之悲情,为了成就曾国藩的事业,全家人砥砺刻苦,欧阳夫人带头纺线,儿女们个个过着苦寒的清贫生活,最惨的是大女儿曾纪静,她为了成就父亲的事业,沦落到了花花公子袁秉桢之手,竟尔悒郁身死。就这样,家里的女眷还要每年做女红,让曾国藩验看治家的效果。眼看全家人都要苦修成为圣人了,曾国藩这时候却突发奇想,想要享受晚年的幸福。你开什么玩笑你?为你一个人,曾氏满门等于都牺牲了自己,你却突然来这么一手?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激愤之下,曾氏满门北征,去找老头兴师问罪。

曾国藩这次买妾的心愿,为全家人惹下了天大的乱子。一个小孩子搭进性命,以至于曾国藩反思道:亦由余久作大官,不无损阴德之处也。

曾国藩的这个反省,明显有点不到位。而从日记中我们知道,欧阳夫人气火攻心,病情再次发作,双目竟尔失明。

她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彻底牺牲了自己。

而最后曾国藩竟这样对待她,要再买一个小妾,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怨愤啊。

(5)大家一起做圣人

五月初九日,是日,家人生病,满室呻吟

早饭后清理文件。闻孙儿昨夜冷汗甚多,焦虑之至。占卦一次。陈心泉出京过此,久谈。小睡。已初写《无慢室日记》。午初阅《五礼》、《风师雨师门》、《方泽祭地门》。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小睡数刻。申正,坐见之客一次。核批稿各簿。酉初二刻剃头一次。孙儿女之病未愈,是日内人又病,纪泽亦病,满室呻吟,殊觉愁闷。夜核初三日呈词各批。二更后阅《江北大营纪事本末》。温《项羽本纪》。三点睡。

曾氏满门书香,都是知书达礼之人。面对曾老头买妾的行为,他们不会吵,也不会闹,只能是悒郁于心,生生的把自己憋出病来。看看,欧阳夫人气病了,曾纪泽为母亲抱打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