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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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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副浑然不觉,甚至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曹姽恼羞成怒,使劲抓着褥子一扯,一下自己全占了,才义正言辞道:“你可以待在那儿,但是你不能盖褥子。”

动作一大,她腹部又是一阵抽疼,瞬间头晕目眩。

曹姽戒慎地看着阿揽慢慢张开的双眼,他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亟待爆发的脾气,但他很快找回了自制力,也许正因为看穿了这点,曹姽才一直表现得有恃无恐,半晌阿揽才沉声道:“褥子可以全归你,但你要负责守夜,如何?”

守夜?也就是在疲于奔命一天后,还要一夜不能合眼?曹姽觉得肚子更疼了,想想那种想睡不能睡的惨境连脸色都要发白,根本不敢一口应承下来。可是要她和这个虬髯大汉分享一条褥子,她也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屈服。想到自己为何会落到这个境地,结果还是因为二人结下的梁子,让她以为自己可以赢回一城,才生出这许多事来。

吃饱了肚子人就有力气想事,就这么一会儿曹姽已经胡思乱想了许多,脸上忽白忽红,明显被气坏了。阿揽越发懒得理会她,见她僵着,也不愿亏待自己,重又拉过褥子一角盖在自己腰腹上,自顾自闭上眼睛。

他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终于彻底激怒了曹姽,曹姽这回下了全身的力气,一扯把整个褥子都扯得扬起。她还来不及得意,褥子已经掉在了火堆上,本就熊熊的火焰碰上棉花,一下子蹿得老高。

曹姽还来不及喊,身边人已经暴起,一把将褥子掀到一边去,解下身上宽大的袄子,盖在褥子引燃的地方,扑灭了作怪的火苗。

这番变故实在太快,还没等曹姽有所反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地上一条原本发黄发霉,如今还散发着焦糊味破了个大洞的褥子,曹姽咬着唇双肩抖动,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人僵持一刻,阿揽将那褥子整个提起,拍了拍灰尘,兜头罩在了曹姽身上,盖出一个小山包。小山包不时就抖动两下,却不见人出来,时间慢慢流逝,里头偶尔会流泻出轻轻的抽泣声,一会儿小山包就像不断倾斜的沙堆,沿着树壁滑倒下来,最后里头的人睡了个四仰八叉,显见是哭累了便睡了过去。

阿揽这才走上前去,怕曹姽闷死,他掀了那块不成样子的褥子。里头的人伏在草窝上,脸上还晕着两团激动的红,仿佛应和着火光明灭在跳动,长睫毛偶尔随梦境颤抖,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随之闪烁。

但她睡得明显不安稳,双手还紧紧揪着自己腹部的衣服,在梦里也紧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阿揽轻叹:这还是个孩子。

他照旧轻轻拉过褥子一角,坐在曹姽脚边,和衣闭了眼。但他没有睡,曹姽指望不上,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守夜。许是因为他身上热,过了一会儿一双冰冷的小脚就摸索着热源伸进了他的怀里。他僵硬了一下,又感触那脚实在冻得厉害,他隐约明白曹姽这女孩儿此时身子不易,最后只好一动不动,任她的双脚从自己身上取暖。

那脚倒也老实,晓得伸在他膝窝里暖和,乖巧得并不动弹。

火塘燃着,有人暖着,曹姽睡梦里渐渐沁出汗来,抬手甩了上半身的褥子,嘴里也喃喃自语,听不分明般地嘤咛数声。

阿揽打眼看过去,不由自主又是一僵。原来曹姽中衣撕去一片,再也系不紧,此时襟口已经大开。里头心衣因为翻滚歪斜开来,露出一大片粉润雪白的皮肤,因此她前胸上几个微微淤血的指印显得触目惊心,随着她呼吸起伏在那片微隆上昭示自己存在,而她嘴角、耳边还有啮咬出的血痕,此时睡梦中褪去一身张牙舞爪,显出别样的可怜与诱惑来。

阿揽又轻叹:这哪里还是个孩子?分明已经会折磨人了,不论是当年鸡鸣山下,还是如今文冲小道,亦或是眼下深山雪岭。

许是睡得不舒服,曹姽一个大喇喇地转身,把褥子又踢到了地上。这不过小事,她一个甩腿,脚尖正中毫无防备的阿揽的腿窝,痛得男人当即弯下腰去,半天起不来身。

而这罪魁祸首却敞着胸,睡得正憨实。

阿揽低咒数声,终于红着眼睛,把褥子够回来,又探手给曹姽理了理衣襟,重新系了那条破烂的中衣带子,这回是无论如何不让曹姽捂脚,只是好在被窝里已经热了,下半夜过得风平浪静。

只是静得可怕的深山夜里,除了火星偶尔爆起的“噼啪”,终于还是冒出一句恨恨的男声咒了句“小妖精”,只可惜睡着的那人全然不晓得。

翌日一早,曹姽懒洋洋伸个懒腰起来,正想唤大虎上来服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沦落险地,只求平安逃离,哪里还能指望奴婢环绕的日子。

她草草披上不堪用的绢制外衣,又裹上用来垫在山下的裘衣,环顾四周,发现日光照进来,宽敞的树洞里倒也不暗。火塘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余下淡淡的焦炭味,林子深处有不知名的鸟叫,给这万物沉寂的冬日带来莫名一丝活力。她悄悄又去看底下两只大猫离开了没有,偏巧又看到它们万分恩爱的样子。

她撇了撇嘴缩回头,发现另一个人不在,因为没有下雪,外头雪地上留着一串往外走的脚印,曹姽知道他们尚有存粮,不至于要冒险出去打猎,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怕自己被独自丢下,阿揽回来前的这段时间,始终度日如年。

阿揽并没有离开两只老虎的领地,他只是带走了猎户的捕兽夹和其他一些狩猎工具。此地人烟罕至,就连野兽都没怎么见过人,对猎户惯来所用的陷阱都没什么防备,阿揽在曹姽起床之前,就打到一头半大野猪。

这野猪还年小,总的不过一个成年汉子的重量,若是再大些,恐怕阿揽这样的力士也要费一番波折。曹姽远远就看见他肩上扛着头野猪,正要拍手叫好,却见阿揽如找死一般往两只老虎那方走去,野猪被利箭射中的颈部还流着滚热的血,对冬日本就捕食不易又要繁殖后代的老虎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将肉放在饥肠辘辘的老虎面前,不吝于找死。

曹姽正要大喊让阿揽回来,却见那人已经站在一块高高凸起的岩石上,就算老虎此时扑上来,他也能够暂时脱身。只见他手起刀落,将野猪从肚腹处分成两块,他拣了两大块滴血的内脏远远扔到老虎面前。待到老虎大快朵颐,将野猪最肥美的后段留在了大石头上,自己拿了前半段顺着原路返回了崖顶。

半只野猪血腥气迫人,阿揽徐徐放学、慢慢烧水,将野猪处理得干净整洁。二人一天才吃掉一支前腿,余下的肉可以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保存,连盐巴都不用抹。

吃完了肉,阿揽又默默坐在外边,从一团内脏里又不知掏了个什么,拿水反复冲洗,拿手反复磋磨,曹姽看着好奇,始终目不转睛,然后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要把野猪分给大猫?”

阿揽又是那种曹姽问了莫名其妙问题的表情,但他一直表现得很有耐心:“你得了吃食,自然是要分给四邻,这便是睦邻友好。”

曹姽朝天上翻个白眼,才道:“我家里占着一大块地方,旁人轻易靠近不得,哪有什么邻居?”

“……”

阿揽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我母亲是柔然舞女,奴隶母亲生下的还是奴隶儿子。如果我帮主家多种几分田,或是与约束我们的管家多捕几尾鱼,日子就会松快一些。”

“那你被卖到这儿,你母亲该怎么办?”曹姽急道,虽然阿揽说这话不过是让她知道睦邻是怎么回事,但显然她并不在乎。

“她早已死了。”阿揽的语气冷淡,然后他举起那个被他洗刷白净的物事,拿嘴对着吹大,又将吹气处灵活打了个结。屈指一弹,那小白球便轻飘飘往曹姽飞去,曹姽本就百无聊赖,乍见这东西有趣,伸手便接了下来。

这个白球小巧可爱,又弹性十足,曹姽把玩一阵,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猪尿泡。”阿揽头也不抬,继续处理剩余的内脏。

曹姽顿觉那白球烫手,仿佛是多么污秽的东西,可阿揽分明已经洗了多遍。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又往阿揽头上抛回去,可气的是那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轻松又把球揽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精”神马的虽然很累,但是这是言情经典桥段啊你们说对不对!

我终于有机会用上了!

☆、第五十章

曹姽虽沾不得那猪尿泡,然夜幕降临就知道那个猪尿泡的好处了。

她并不知晓昨日自己无知无觉就把双脚伸到了旁人身上;还踹了人的腿窝,让人痛不欲生;阿揽自是也避讳这件事。晚上他照例在火塘上烧水,又兑了些雪水;把猪尿泡灌得温热暖手。

曹姽在台城里用的是放木炭的铜质暖脚,但眼下情境自然容不得她做此奢望,因此也不曾想过猪尿泡还有这等用处。她眼馋得紧,可这东西方才被她扔回去,哪里好意思再开口讨回来,却不想那个阿揽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把洗净的猪尿泡热水球塞进了褥子里。

曹姽顿时充满难言感激,她却不知阿揽这样做,解救的不但是她,还有他自己。

太阳才下山二人就无事可做;这里不是大山外头;虽然不至于观赏歌舞百戏,但是曹姽还是弄得到些神怪传奇之类的故事来看。可在山里,除了风声鸟叫还有眼前的火光,就真的别无其他。

她翻了几番睡不着,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处地方的?”

曹姽原没有指望对方理睬她,不想阿揽却道:“康公有风湿,虎骨酒对风湿有奇效,往年都曾向猎户求购,若是猎户手紧,我等也会自己上山猎虎,常借了猎虎小屋歇脚。若是遇上暴雪的天气,在山里出不去,困上一旬也是常有的事情。”

曹姽听了努了努嘴:“那你怎么不干脆将那二只都打了献给康肃?那大猫也奇了,怎偏生挑了这种天生崽?”

“哪里就能生崽了?”阿揽觉得好笑;对曹姽直唤康肃名讳也并不惊奇:“那对大猫分开后,母的还要等上三月才能得小虎。届时穿暖花开,哺育后代,才不缺食物。我若去打那两只大猫,做不做得成另说,猎户规矩是绝不伤要产仔的动物,不然三两年之后再找不着老虎了。”

曹姽一想有理,就算是人还要怀胎十月呢:“反正大猫也不怕冷,只是这天气猎物难寻,母的有了孕,公的也能照应。”

“它们七日后就会分开。”阿揽又纠正曹姽。

曹姽眨眨眼,又觉得释怀,道理都是一样的。她与兄姐还不是奶母带大,由荀玉姑姑教养的吗?父亲燕王一年在建业的日子不足三月,至于地位至高的母帝,在曹姽的记忆中,更是连抱都没有抱过自己。偏生母帝非常反感子女依赖乳母,断乳之后都会彻底打发了这些女人,因此曹姽等子女就特别信任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奴婢侍人,譬如她与大虎小虎姐妹。

想起大虎小虎在外头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她心里便充满了不安。何况母帝的吩咐是让她隐姓埋名进入襄阳,如今出了这等事,康肃若是大张旗鼓地救一个无名小卒,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她到此地不足一个月,就已经坏了计划,还不知让建业那位如何的生气。

她越想越沮丧,阿揽察觉到她一直不说话,便问起了她射中刘熙的那箭:“你那日是怎么射中北汉太子的?”

曹姽支吾了一下:“是连珠箭。”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天下人都知道连珠箭是东魏女帝曹致的绝技之一,只是曹致出手,可连珠十箭,曹姽手下不过是雕虫小技。

“射艺并不只靠平日练习,只有性命交关之时才会有所突破。”阿揽似乎知道她的势弱,不经意地宽解道:“女帝立国,世人皆知不知遇过多少艰难险阻。你出身富贵,无此历练,自然不该放在一同比较。”

曹姽这才听出不对来,襄阳城内,只有康肃、吴爽及她身边的大小虎和蔡玖知道她的身份,这个莫名其妙的大汉又是怎么窥得天机的?

她“忽”得坐起来,小心万分,眼睛已经盯着一角放置的弓箭:“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阿揽惊讶于她记性之差,就算不认得自己,也该认识那个与她有旧的阿洛。但是他与阿洛毕竟在岭南待了数年,那里气候炎热、环境酷烈,百越人的习俗又十分怪异,均是修剪短发且油彩覆面,匆匆数年已过想是真的认不出了,他咽了咽喉咙,口气怪异道:“公主殿下,当年鸡鸣山上……”

“是你!”曹姽差点跳起来,她虽认不出来,但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不肖分说,就想起阿洛和那个无耻无赖的男人,她转念一想立刻问道:“那个混迹在你们中间,依然带着脚镣的人就是沈洛?”

女子的变化真的有限,何况曹姽本身就较江左女子长得更为高大。可是男人不一般,不过比她大上两岁的沈洛,在经过这种种变迁之后,早已蜕变成了一个男子,不复当年的寡言少年。

如此一想,大虎自来襄阳的种种失神也有了解释,只是……曹姽想到沈洛脚上不可解的脚镣,又想到面前这个当年就让自己不自在的男人,倒宁可双方从未见过面。

阿揽回答“是”,他有意为沈洛说情,或许曹姽的公主身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俩当年为奴,双人一枷,从北地一路走到岭南,是患过难的情分。两年前海贼之乱后,我们在岭南剿灭了海贼退败之后南下的大本营,立了功劳,被归入康公麾下,脱了奴籍。阿洛同我们一起卖过命,可只有他,不知为何不得解脱。”

曹姽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番话,却是为了沈洛,想他当年能一路照顾同伴,甚至不惜千里背负,即便对自己不敬,也是一条汉子,她看着少时有令名的沈洛沦落到这步田地,虽有不忍,但亦无可奈何,只好低低道:“当日我也听说过那些兵士的流言,我只能告诉你,阿洛是真的姓沈,吴兴沈氏的那个沈。”

阿揽没有说话,或许他早已猜到一切传言都是真的,虽然阿洛没有亲口承认亦没有否认过,曹姽不过是让他明白,沈洛那副脚镣,可能是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取下来了。

拒不承认女帝临朝,甚至私募兵士,意图谋反,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饶恕的大罪。女帝将沈氏诛灭三族,将阿洛这样的旁支子弟流放,甚至没有牵连旁的世家,固然有局面初定考虑安稳的用心,但是亦称得上是格外开恩了。即使曹姽去求,也没什么好求的。

阿揽长长叹气,若是他能带着曹姽安全下山,不见得往后能够一帆风顺,但是他的未来铁定不一样了。然而阿洛,他无论怎样努力,此生命运都无法改变。

长久的沉默里,曹姽不知何时睡去了。猪尿泡比不得人的体温,里头的水一会儿就冷了,令曹姽梦里就觉得不适,直觉就蹬了那个渐渐冷去的东西。

她梦里一脚可不轻,直接把那只薄薄的猪尿泡给蹬爆了。闷闷的一声破响,里头的水把阿揽的裤子和曹姽脚边的褥子湿了个透。

阿揽本就在闭目养神,他并不相信曹姽的自制力,因此从未让她守夜,自己不过是在午后眯了一觉而已。此时虽然警觉着,可是就如昨晚一样,他防不住身边人无知觉的动作,顿时又遭了秧。

被褥湿了,曹姽也睡不下去,不然铁定要着凉。

她自从出了台城,做的窝囊事不知凡几,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会儿已经脸皮厚如城墙,如今的局面,只能考虑怎么补救,她直觉就跳下草堆,去掀被褥:“对不住,我来把被褥烤一烤。”

阿揽没有理她,手在褥子底下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一小团白色的*的东西,往外头一扔,落在地上发出“啪”的闷响,下手很不客气,显示他很不愉快,地上随之溅出一摊水迹。

曹姽定睛一看,是遭了她飞来一脚的那只可怜的猪尿泡,她拢紧身上中衣,又披上裘衣,扒开堵住洞口的稻草,毫无怨言地把那只破了的猪尿泡从地上捡起,扔了出去。

回头,见对方仍坐在原地,她清了清喉咙,有几分不自在道:“我都说了对不住你了,被褥我来烤。”

阿揽却不动,半晌才沉声道:“转过去,坐到屋角去。”

这是让自己面壁思过?曹姽怒起来,脸色渐渐发红,这世上有谁敢对自己这么说话,即便是康肃,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处罚自己,面前的这人,他是凭什么?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如今也不过是个下级的士兵,若不是自己被派到襄阳,这样的人,连摸一摸台城最外围的大司马门,都会被砍去手指。

阿揽一看曹姽的脸就知道她会错意了。可他自有一分傲骨,曹姽那双藏不住情绪的琉璃双眸,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晶莹璀璨,让你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傲慢与轻视,阿揽心中的怒火,其实也抑制了很久:“什么都不用你做,坐到屋角去,不然后悔的是你。”

她是总惹祸事,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被母帝赶出建业,但是这话无论如何,轮不到面前的人来说。

曹姽动上了手,开始用蛮力扯那被褥:“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总比你坐着不肯动,什么都不做的好!”

阿揽初时还和她掰扯两下,后来却突然放手,害得曹姽往后趔趄两步,差点绊着脚下的树根,摔到凹坑里去。被褥扑面罩在她脸上,她急得扯开,“呸呸”吐出其中夹杂的干草,站起身冲上前去指着盘腿坐着的阿揽怒道:“你……你……”

阿揽眯着眼抬头看她,恍惚给曹姽一种吵醒了狮子的压迫感:“我什么?”

曹姽一时无言,阿揽追问道:“你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对方都接了话头,曹姽自然昂着下巴答应:“本公主一言九鼎。”

“好!”阿揽却低下头去,曹姽也跟着他低下头,她不是无知女郎,前生她嫁于王慕之,也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只是对着眼前的情景,她一时噤声,说不出话来。

“我的裤子湿了。”阿揽作势去解裤带:“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麻烦给某烤烤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哟,快去烤裤子~啊哈哈

☆、第五十一章

阿洛等人尚不知逃亡中的两人正为了一条裤子争执,自派人冒险入匈奴人营地救人已有两天两夜。他们不知领头的就是北汉太子刘熙;只知那队越境的匈奴人已经仓皇退回秦岭北面的山区;沿途更是征召医师;想来潜入的阿揽与呼延莫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他们已经找到了呼延莫,可是阿揽与曹姽却不知所踪,冬季深山,野兽难以捕获猎物,性情十分凶残,二人一日没有音讯,就多十分危险。

如今匈奴人已撤;康肃当即就要下令调集重兵搜山,却被阿洛谏言:“康公;城守公孙泰平既然敢阻您一次,就敢阻您第二回。您至今没有大动;想必也是考虑到远在建业的陛下;一举一动当谨慎为上;还是莫要如此行事。”

康肃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他戎马半生,危及性命的险境不知经历凡几。他倒宁可遇险的是自己,而不是曹姽那个无知小儿。不幸中的大幸,就是阿揽很可能就在曹姽身边,指不定能护得二人的周全。

阿洛想了想道:“往年我等也随山中猎户行猎,如果他二人果真遇险下不了山,阿揽必会选择猎户平日的落脚点,康公且带人去询问,派出精兵挨个搜,想必事半功倍。”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康肃点了身边亲信去办。这时有人来报留驻襄阳城内的吴爽归来,康肃遣退众人,见帐中只余二人,吴爽当下就双膝跪地,往地上“砰砰”磕着响头,一会儿额角就布满了血迹。

康肃长叹一声,也不叫起,只问道:“想必你已经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爽忙道“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芝娘的私情报于康公知晓,然这并非了不得的大事,吴爽到底没有冲昏头脑,与那芝娘暗地结为夫妇,不然就是隐没户籍的大罪。可不幸的是,就在吴爽的眼皮子底下,芝娘所住的那个暗·娼小院儿里,偏偏有人窥视着他们的动向。

吴爽令人蹲守了数天,严令不准放过暗巷中任意一人。待得旬日,他如往日一样上门见芝娘,那福清原本不露痕迹,见着吴爽到来,还巧笑倩兮地上前问了一句:“今次怎不是阿揽大哥来?”

吴爽隐约知道她有不妥,此时见了她天真清丽的笑容,方觉得不寒而栗。就命擅长潜伏探听的斥候藏于福清的小屋中,那斥候也是个人才,将福清暗中自言自语的样子学了个惟妙惟肖:“曹氏那小贱人,中计了也不消停,阿揽大哥想必是被康肃老儿派了去找人了。哼哼,这乱世被卖入下处的女子,哪里还能找得到呢?”她还取了朵廉价的珠花簪子往头上比了比:“女人哪,还是该找个阿揽大哥这样可靠的男子,才能在乱世存活下来。阿揽大哥他,下回一定会来的。”

福清“咯咯”的笑让人毛骨悚然,康肃挥退那个斥候,脸色铁青,他抄起置于一旁的马鞭就抽在吴爽的身上:“公主的身份,你可曾泄露过半句?!”

“属下绝不敢!”吴爽忍着脸上寸长滴血的伤口道:“自从那位到了襄阳,属下就未出过营房,若是有俸禄要转交芝娘,多是托人前去,那人就是阿揽。”

“那个福清想是看上了阿揽,不过此事应与阿揽无关,怕是机缘巧合。”康肃捻了捻胡须:“你还查到什么?”

吴爽觉得伤口剧痛,吸了几口气才道:“院中有两个龟奴是福清帮手,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未拷问他们。只是这几日襄阳城风声鹤唳,他们隐约也觉得事情与自己有关,私下也会悄悄商量。只是属下听来,他们也只是照着福清的话行事,并不知道更多。”

这个福清骂曹姽叫做“曹氏的小贱人”,康肃乍听有些惊讶,但细思并不意外。汉末之后,中原政权更迭,金枝玉叶流散在外不知其数。只是对曹氏这般痛恨的,也就那么几个姓氏。

同样的,康肃想起燕王慕容傀的妾室高玉素,那个意外在海贼堆里抓到的东海王妃裴红丹,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哪个又不是被逼堕落呢?

他心里有了谱,便吩咐吴爽道:“你失职在先,自己下去领二十鞭。至于那福清的身份,我已心里有底,尔等不必再顾忌,将她抓了投入大牢,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福清似是多少料到这个结局,并没有多加反抗,可是她入了半山军营的牢房,就鲜少有人搭理她,每日麦饭酱汤也没有薄待她。只是那两个看守的士兵,想必是百无聊赖,每晚喝些小酒之后,话实在是忒多了。

昨日他俩说着巴郡形式,从成都王的流民身份,一路往上调笑到没出息的后主刘禅和三分天下的刘皇叔,福清暗地“呸”了一声,自顾自缩在角落里睡了。

第二日,这二人恭维了一番当今女帝在江左的德政,又说道前朝东吴的时运不济和末帝孙皓的刻薄寡恩,大大取笑了一通,福清这回却嘟囔了一句:“孙氏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龟缩的鼠辈,曹氏不过是步孙氏的后尘。”

康肃听了两日来的回报,便如此这般地吩咐下去。当日福清的酱汤里被撒入了有迷幻作用的天仙子,两个士兵照旧坐在外头喝酒,今次说的却是司马家那个被诸王玩弄的白痴皇帝。

那两个士兵大着舌头道:“那司马衷何止是白痴,非但被人玩弄于鼓掌,婆娘还争先给他戴绿帽。那淫·妇贾南风,又黑又丑,还在皇城搜罗美男进献,我若是被看上了,不如干脆抹了脖子。那羊献容却是个有后福的,只是匈奴人到底蛮子,却不知道在野人身下吃的是什么苦。”

两人放肆且恶意地笑起来,絮絮叨叨羊氏被匈奴人淫·辱之事。福清只觉得胸口有一汪热血直往头顶冲,她砸了陶盘,拿着陶碗里剩下的残羹剩饭往外头泼,呆呆地往外头大叫:“你们不准说!不准说!”

“为什么说不得?”康肃从暗处现身,盯着面前这个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年轻女子,她确是姿态不凡,举手投足间端庄雍容不弱于两位曹氏公主,甚至比曹姽这个猴精还要强些。可是这些特质,只不过是在乱世里催人性命罢了。

福清抹抹眼泪,跪坐起来,呆板板地道了句:“想必这位就是康乐公,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羊氏命不好,初嫁司马衷的时候皇后礼服就着火,始终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兆。事实也果真如此,适逢八王之乱,她四废四立,数次入冷宫,险些丧命。”康肃看着面前一脸倔强少女,那股凌然之气丝毫不弱于曹姽,只是多了些阴沉,让人观之不悦:“洛阳城破,她被匈奴人所掳。如今贵为北汉皇后,确是她的本事,只是枉为中原名门之后,也枉为人母了吧。”

福清的眼里落下大颗大颗泪珠,康肃又道:“我不知你的来历,只是查到你被卖到襄阳之前,曾在吴郡一户人家为奴。那家女郎见你气质高贵,很是不悦,常常将你打得遍体凌伤。”

福清却残忍地笑起来:“是,她嫉妒我,即使我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依然有人嫉妒我,我缺的不过是个庇护,让我能够立于这人世间。”

康肃叹道:“你说的庇护,难道在北汉?你过不去,匈奴人天性残忍,你不是北汉皇帝的骨肉,他们如何容得了你?至于羊后,你又让她如何自处?”

福清一笑:“我只知道康公费了这么大力气抓我,又诱出我的身份,必不会杀我。”

康肃转身欲走,只留下一个冷峻的侧颜:“我与你有着一样的目的,只想看看你在北汉皇族眼中价值几何。”

福清沉默半晌,最终惨然一笑,端庄行了个大礼道:“清河公主司马福清,拜会康乐公。”

既然真相已经被不留情面地撕扯开,康肃并不想在兵营养一个毫无用处的质子,他令人除了阿洛的脚镣,使阿洛上山与人一同寻找曹姽与阿揽,却又把那副沉重的脚镣套在了福清的脚上,将这位前朝公主没入浆洗房,天天与各种酸臭衣物为伍,也是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惩罚。

康肃甚至提点她:“这副脚镣很有些来头,前一个主人是吴兴沈氏家的,违逆陛下的下场就是一生为奴,不管你资质多优越、品格多高超,哪怕你曾贵为公主,亦只能是这样的命。司马氏,你该学着何为认命。”

福清讽刺一笑,冷眼看着自己被套上脚镣:“那来日康公在两军阵前,可会留福清一个全尸?”

康肃不语,却在这时,日头突然昏暗,帐外遮天蔽日、飞沙走石,兵士惊恐奔走,吴爽顾不得礼数冲进来,搀扶住把着帐中支撑木的康肃,惶惶然道:“康公,地动了!”

福清的头撞在胡床一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她却“唧唧”怪笑起来:“康公,尔等才该认命,此时地动,我且看着曹小贱人要如何活着回来?”

须臾她又想到自己的阿揽大哥也被康肃派出去找人,至今未得见到,心里又充满了忿恨,但对于她来说,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此时,曹姽与阿揽正身处山巅,地动的感觉尤为明显。原本二人只要勉强再度过几日,等那两只大猫完事离去就可下山求援,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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