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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妇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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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锦一怔,“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以为我想入?我是见你久久出不来,放心不下,这才进去想接你的,没想到……没想到……”
裴长青一连说了两个“没想到”,最后停了下来,脸渐渐涨红,睁大眼睛望着梅锦。
梅锦见他神色犹疑中夹杂着愤怒,这才明白了这一路他始终闷声不响的真正原因。仔细回想了下当时他闯入时的情景,道:“长青,莫非你以为我和李东林有什么不足为人道的隐情?你误会了……”
“我昨日就说了,叫你不要管的!你一定要来!”
裴长青呛出了声,声音甚至略微变了调。
“你们要是没什么,你怎巴巴的大老远自己跑上门给他拆什么线?他自己不会来?你们要是没什么,他为什么对你说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清清楚楚!难不成冤枉了你?”
和他相处虽然半个月还不到,但梅锦已经有些摸到裴长青的脾气。十八岁的年纪,正血气方刚,不乏正义同情心,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更多的倒像个心智并未完全成熟的孩子。见他情绪如此激动,梅锦反倒平静了下来,耐心解释道:“听我说,他的伤是我经手缝合的,线不能留久,过久会影响伤口愈合。半个月前分开时我叮嘱过,让他到时来马平县找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来,所以我必须自己来找他。这和他什么出身没有关系,更不是因为什么你以为的隐情,而是出于我的职责之心。即便不是土司府的人,换成任何一个别的病人,我一样会这么做的。至于他跟我说的那些话,长青,我完全没在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嘴在别人身上,我们没法掌控别人说什么,不说什么,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我以为就可以了,你觉得呢?”
裴长青脸憋得通红,闷声了片刻,竟突然起身从位子上起来,不顾骡车还在行进,纵身便跳了下去。
梅锦吃了一惊,急忙叫车夫停下,探身出去问道:“你干什么?”
“我说不过你!你有道理,全是我的错,行了吧!”
裴长青说完,转身便朝另条岔道走去,任凭梅锦怎么呼唤也没回头,脚步反而加快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车夫目瞪口呆,等裴长青走得看不到人影了,问道:“裴娘子,往哪里去?”
梅锦眉头微蹙,目光从小路尽头收回,道:“由他去吧,你送我回家。”
————
裴长青撇下梅锦独自在岔道奔了一阵后,腹内那股怒气才渐渐消了下去,自己入了城后,日头已经偏西,他却不想回家,独自无精打采地乱走了一气,不觉来到一家时常光顾的小酒馆前,店内招揽生意的小二认得他,带了笑脸相邀入内。裴长青腹内也觉饥渴,正要进去,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见张清智和小如来几个远远地骑马停于街的另头,身后跟了几个奴仆,忙转身过去寒暄。
原来这几人刚从城外狩猎归来,现正要去醉仙楼吃酒,这里遇到了裴长青,自然邀他一道过去。
“三弟成了亲,怎就和我们兄弟几个见外了?今日兄弟几个游猎,本叫了你的,你却推脱不去,实在令哥哥伤心。”小如来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裴长青忙道:“对不住两位哥哥了。并非我托大,而是今日有事在身,送我娘子去了趟龙城,这才回来。还望二位哥哥见谅。”
“弟妹呢?怎不见她人?”小如来故作张望之态,看了下四周,问道。
“她……先回家了……”裴长青顿了下,支吾道。
张清智道:“既这里遇到了,那就一道去吃个酒,如何?”不待裴长青答话,又笑道,“哥哥诚心做东,弥补上回你成亲时没来得及赶回吃酒的错,说什么也要去。倘再拒,便是打哥哥的一张脸了。”
小如来也嘻嘻笑道:“大哥说的是。想从前,咱们兄弟相处多快活,长青虽成了亲,家里有新媳妇,只也不好把我们兄弟几个的往日情意轻易给丢脑了。”
裴长青道:“哪里的话!自然要去的。且上回大哥送了厚礼,小弟还没致谢。今日这顿酒,合该我请才是。”
张清智哂笑:“区区薄礼又何足挂齿,三弟和弟妹莫嫌弃鄙陋才好。这顿酒自然是我请。你肯来,便是给了我面子。”说完朝小如来暗暗丢了个眼色。
小如来日日跟在张清智后厮混,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便道:“我有个妙点子,也不去什么劳什子的醉仙楼了,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没甚花头,你妹子如今不是清清静静一人住吗?不如去你妹子那里,叫她整治一桌出来,我们兄弟再坐下痛酌几杯,如何?”
“妙极!正合我意!”张清智附和抚掌。
裴长青一怔,迟疑着时,小如来拍着他肩道:“怎么,莫非弟妹有话不成?三弟,须知堂堂须眉,岂可受制于一妇人?传出去,岂不是堕了我们三义的威名?且哥哥告诉你,如今你刚成亲,处处让她,你是为了体贴,那妇人却最不知好歹,还道你怕了她,愈发蹬鼻子上脸,长久以往,你便再想弹压也是难了!”
裴长青怎应得这样的激将,腹内一热,立刻道:“哪里的事!我这就随哥哥们去!”
小如来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三弟!走了走了!”
————
梅锦回到家中已近暮日,万氏做好了饭在等,见只有她一人回来,便问裴长青的去向。梅锦只说他半路遇到相熟人走了,让她先回了家,万氏信了,又问了去土司府的经过,正说着话,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万氏过去开门,见门外站了个陌生的土人打扮男子,十*岁的模样,面带焦急之色,看见万氏出来,张口便问:“阿姆,你家可有个会接生的娘子?”
万氏一愣,摇头道:“我家没你说的人。你找错地方了吧?”
男子道:“阿姆,你这里可是西门的裴家?”
“我夫家是姓裴,只是我家并没你说的会接生的产婆……”
万氏正和男子说着话,梅锦闻声也走了出来,男子看见,眼前一亮,上前连声道:“便是你吧!便是你吧!金郎中说裴家有个小娘子会接生,叫我来找你的!求小娘子行行好,这就随我去接个生,再生不出来,我家金花就要不行了!”
梅锦惊讶道:“你刚才说谁叫你来找我的?”
“金郎中,回春堂的金郎中!”。
梅锦又问了几句,这才弄明白原委。
这男子名叫宝武,县城外的回龙苗寨人,宝武的妻子金花正临盆生产,因是头胎,到现在已是第三天了,婴儿还生不下来,此时已经全身无力近乎晕死。产婆恐惧,竟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了,宝武全家束手无策,所谓病急乱投医,匆忙入城找到了金大牙,恳求金大牙随自己回寨帮忙施救。
在古代,虽然郎中也会接生,但接产与看病被认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职业,尤其接产的产婆,地位更是低贱。金大牙自认自己是马平县的头号神医,怎肯屈尊随苗人去苗寨接生?任凭对方如何下跪恳求,就是一口拒绝。苗人性本彪悍,宝武又爱妻心切,哪肯这么离去,见金大牙死活不肯答应,一时红了眼睛,夺过柜台上的一把剪子威胁金大牙,强行要挟持他同去,金大牙惊慌失措之下,忽然想到那天当众令自己颜面扫地的梅锦,灵机一动,将她推了出来,把她吹得天花乱坠,宝武信了,撇下金大牙匆忙打听着找到了这里。
万氏听清缘由,吓了一跳,见门口渐渐又聚了些闻讯过来看究竟的邻人,忙解释道:“我儿媳是能看些小病,只是从未接生过啊,何况你家媳妇又是难产,她怎应付得来!”
宝武双眼发红,目中蕴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求求你了,救救金花吧,再生不出来,她就要没命了!”
梅锦沉吟片刻,道:“我随你去吧!”
宝武从地上一跃而起,“快些,快些,这就随我走吧!金花快不行了!”
万氏慌忙拦住梅锦:“锦娘!你莫看人可怜就胡乱应承下来,人命关天,这可不是玩笑的!”
梅锦道:“娘,我有分寸。何况人命关天,我更得去看看。”又对宝武道:“金大牙不是叫你来找我吗?他那里有一副针灸的针具,须借来,我有用!”
此时别说一副针具,便是她要金大牙本人,宝武扛也会将他扛来,立刻应了下来。
☆、第十五回
梅锦带了些备用药,和万氏道了声,便与宝武赶到了回春堂,金大牙自然不愿外借针具,百般推脱时,见宝武喘着粗气,神情可怖,想起片刻前他拿剪子抵自己脖子的情景,犹是后怕,终于还是不情愿地拿了出来。
一拿到针具,青骡车立刻掉头往城外赶去。
宝武世代居住的苗寨位于马平县北的回龙山中,出城后还有几十里的山路。越近寨子,路便越崎岖难行,虽夏日白昼长,天黑得晚,但一路颠簸最后终于赶到时,也已经戌时末(晚九点)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寨子口火把点点,十来个寨民正在那里焦急地翘首等着,看到县城的郎中终于来了,急忙赶上前。
梅锦下了骡车。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带焦色的妇人迎了上来,见她不过是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女子,有点诧异。
“宝武!金郎中呢?他怎么没来?金花快不省人事了!”
这妇人是宝武的大姊,掉头问宝武。
宝武大惊失色,大叫了声“金花!”,也顾不得多解释,立刻推开众人,拉着梅锦便往自己住处狂奔而去。
梅锦赶到宝武的住处,立刻让随后跟来的宝武大姊烧水投针具煮,随后进到产房,扑鼻就闻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借了屋内火把的光亮,见一个年轻女子躺在铺了稻草的床上,腹部高高隆起,死了般的一动不动。
“金花!金花!”
宝武扑了过去,用力摇产妇的头。
产妇慢慢睁开眼睛,气若游丝般地道:“……宝武……你回了……我不行了……浑身没半点力气……”
“我又请了郎中来!郎中来了!”宝武跪在床边嚷,旋即扭头看着梅锦,“裴娘子,快帮帮金花!帮帮她!”
梅锦让屋里的闲杂人退出去,只留宝武在旁边,命他靠近,给自己掌火把。借了火光仔细看了下床上的产妇,见她身下稻草染满了血水,面色皝白,□□声已经弱不可闻,检查舌头,舌呈淡红,苔薄白,脉象沉弱无力。轻压腹部探察胎位后,洗干净手,分开产妇两腿慢慢探手进去触摸,觉宫口全开,胎头已达盆底,但宫缩几乎完全停止了。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宝武不停问。
“胎位正,但胎儿较大,且她初期生产又用力过猛,现在宫口虽全开,但宫缩停止,并且……”
“并且什么?”宝武的声音开始发抖。
梅锦道:“我可以试着帮她催产,但之前生产时间耗费太久,她失血过多,且宫内羊水已经流失殆尽……”她踌躇了下,终于道,“胎儿即便出来,可能也已经不行了,你要有这个准备。”
宝武一愣,失声哽咽,随即道:“我只求你能保住金花!”
“我会尽量的。”梅锦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将煮过的针具拿来,来到产妇边上,平心静气下来,准备开始落针。
产妇脉气已经微弱至极,首要在与补气,其次催产。梅锦取合谷双穴,以捻转提插之法催醒提神,又取足部的三阴交双穴泻之,等产妇神智清明了些,最后在脐下关元穴旁3寸的位置慢慢刺入约5分深,双侧同时缓慢捻转。落针后,稍顷便重新出现宫缩,产妇□□声开始清晰起来,梅锦继续施针,约一分钟,宫缩随之加强,见差不多了,梅锦指引着产妇用力,片刻后,一团血肉滑了出来。
是个男婴,但确实如她先前预料,胎儿因为长时间缺氧,胎心已经停止多时了。她朝宝武摇了摇头。宝武擦去眼泪,开始低声安慰流泪的妻子。
梅锦留在边上观察产妇,见胎儿滑出后,□□出血不多,除了神疲力乏之外,暂时没有出现其他不适,擦了额头上的汗水,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这个方法帮助产妇催产,到底能不能奏效,起先她心里也没谱。这法子是来源于她祖父在去世前回忆整理出的那部医案,其中就记载了他早年下乡时曾以此法帮助过一个难产农妇的经历。关于针灸催产的机理,并无深入研究,但一般认为,可能是通过调节神经□□的功能活动,如促使垂体后叶素分泌增加的手段而实现的。因为现代医学昌明,基本已经无需医生使用这样的方法助产,所以梅锦当初看了也就丢开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这种方法竟然再次派上了用场。
宝武家在寨子里似乎颇有地位,金花生孩子难产,外头聚了不少的人,知道胎儿没了的消息,传来叹息声,夹杂了几声妇人的哭泣,但很快便止住,片刻后,宝武大姊和另几个妇人一道进来开始收拾屋子,喂金花吃了鸡蛋红糖水。又有一个身穿深蓝靛染衣物的年长老妇走来,自称宝武母亲,向梅锦道谢,说在外面备好了饭食,请她出去食用。
傍晚被宝武匆忙叫走,直到此刻,梅锦一口水都没喝过,此时肚子确实也饿了,道谢后出去吃了些。饭毕梅锦进去再次看了产妇金花,开了副有助产后排恶露恢复身体的方子。
宝武一家对梅锦感恩戴德,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留她过夜。因夜已深,当夜无论如何是赶不回县城了,梅锦便留宿了下来,目睹宝武百般安慰妻子,体贴周到,男子中实在罕见,虽遗憾胎儿最终没能保住,但心里也颇为欣慰。
————
再说裴长青这头,被张清智小如来撺掇了几句,应不住激,当下随二人一道来到了住在羊子胡同的白仙童家中。
白仙童自去年从青楼脱身出来后就被裴长青安顿在了这里,房子是张清智家空出来的借他的。裴长青议下亲事前,倒时常与张清智等人一起来此吃酒,但数月前开始,他便不大来了,即便过来,也只站个脚便走了。白仙童心里正忐忑煎熬,突见他和张清智一起来了说要在她住处吃酒,大喜,忙叫了隔壁那个平日有往来的靠说媒为生的马婆子过来帮忙整酒,待酒席整饬好,他们兄弟几个叫上马婆子一起吃酒,她便回到房里打扮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马婆子叫自己出去,忙赶到门后,定了定神,面上含笑地转了出去,走到近前冲着几人福了一福,几人见她高髻堆青,翠袖微舒,下头的刺绣湘裙露出半只绣花弓鞋,一张脸浓桃艳李,人袅袅婷婷,张清智小如来便大笑,鼓掌要她唱曲儿。
白仙童出来后,一双妙目便落到裴长青身上。此刻假意推辞了一二,最后抱张琵琶坐到椅子上,轻拢慢拈,开始唱了起来:“七月七夜里妙人儿来,呀,正凑巧,珊瑚树儿玉瓶里栽。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没等她唱完,小如来便连连喝彩,说唱得好,又鼓噪要白仙童坐到裴长青的边上。白仙童笑吟吟看了眼一直闷声喝酒的裴长青,款摆腰肢地走了过来,马婆子早端来一张凳,她便坐了过去,往他方才喝过的一个酒盏里注满了酒,自己端了起来,娇声道:“数日前仙童一时糊涂,竟在哥哥成亲之日跑去寻了短见,幸被哥哥所救。小妹现下细想,羞愧难当,今日趁此机会向哥哥赔罪,还往哥哥在嫂嫂面前替仙童求个情,莫怪罪才好。仙童自罚三杯。”说罢仰脖喝了,连斟连饮三杯。
裴长青见她喝了三杯,面颊便红云起烧,仿似还要再斟,忙伸手夺壶,却被白仙童拦住了,再斟酒一杯,笑道:“听说哥哥新娶的嫂嫂貌美贤淑。方才那三杯是赔罪,这一杯,却是仙童敬哥哥和嫂嫂百年好合。哥哥若还把我当妹子,那就喝了下去。”说着,那双纤纤素手把着自己刚喝过的杯子,送到了裴长青的嘴边。
边上张清智小如来起哄不停,裴长青躲避不开,只得接过,一口喝了下去。
马婆子笑迷迷道:“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哥哥妹妹叫得老身都酥牙了,若再年轻个十岁,老身也要认个俊头俊脸的亲哥哥才好哩!”
张清智小如来哈哈大笑。
裴长青方才只闷头喝酒,此时见白仙童离自己越靠越近,边上的张清智等又起哄个不停,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只觉心头噗吐噗吐地跳,见白仙童端着那杯酒就要凑到嘴边,一管鲜红指甲戳到了自己面颊,慌忙避开,从位子上站起来抱拳道:“实在是对不住,忽然想起还有件事,两位哥哥再继续乐和,小弟先告辞了。下回再聚。”
听他说走,张清智和小如来如何肯放?死活拉着不让走,笑他定是畏惧河东狮吼,裴长青无奈,只得又坐了下去。再一番猜拳行令,觥筹交错,张清智借出恭起身,朝白仙童丢了个眼色。
白仙童会意,片刻后借故也跟了出去,看见张清智在厢房门后朝自己招手,便走了过去,关门被他顺手扭了一把胸,躲开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叫我出来跟我动手动脚的!”
张清智讥笑道:“你全身哪块肉我没动过,连落脚的这屋子也是借我的,跟我装什么贞女烈妇!”
白仙童啐了他一口,“呸!我管你这么多!你把我送给了你三弟,如今我就是他的人了。你再纠缠,我就去告诉他!叫他也知道你这个好兄弟到底有多好!”
张清智冷笑:“他还道你冰清玉洁,是个连男人肉都没闻过的清倌儿呢!你要说就去说,看他知道了还要不要你!”
白仙童心里暗恨,脸上却只得露出笑,道:“你叫我出来,究竟做什么?话跟你说前头,你既把我给了你三弟,如今我就只想好好过日子,求你莫再为难我了。”
张清智道:“姐儿爱俏。我三弟一表人才,又年少力强,你看上他想傍个终身,也是人之常情,我为何为难你,不但如此,我反而帮你。”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朝白仙童丢了过去。
白仙童接住了,狐疑地看着他。
张清智附到她耳畔小声叮嘱。白仙童听完,道:“你要我缠他叫他往后常常留宿于此,不消你说,我也愿意,只是我却不解,你何以如此费心要促成我和他的事?”
张清智道:“你照我说的做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白仙童虽然疑惑,只这恰是她心头所想,如今又有张清智答应全力相助,岂有不应之理?便道:“如此说定了,我今晚便留下他,你帮我劝他多喝些酒。”
张清智应了,转身先回前头,白仙童转到灶房端了盘点心,也佯装无事地走出来,坐了回去。
☆、第十六回
张清智重新落座,便与小如一道轮番灌裴长青酒,裴长青酒量再好,也是禁受不住,很快便醉了,最后一杯酒下肚,挣扎着起身道自己要走,没走两步,一个踉跄,人便栽到了地上。
马婆子“哎唷”一声,张清智哈哈大笑,朝白仙童丢了个眼色,便与小如来起身,一道相扶着也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白仙童见裴长青醉得不辨南北了,心里欢喜,招呼马婆子帮自己架起他往内房送。
马婆子如今靠说媒糊嘴,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打白仙童落脚此处后,两人平日十分亲近,时常坐一处做些针黹女红,白仙童“妈妈”“妈妈”的叫,马婆子又岂不知她的心思?无需多说,早就心神意会,和白仙童一起架着裴长青从地上起来,将他送到卧房,放倒在榻上后,说笑了两句,出来拣些桌上剩下的吃食包起来,便也醉醺醺地去了。
白仙童跟到外,闩上院门回到房里,见裴长青闭目仰面躺在自己枕上呼呼睡着,便走过去脱了他鞋将他腿摆正,又到镜前拆了自己头发,褪去自己外衣,只留个桃红的抹胸爬上了床,端详他脸庞片刻后,轻轻拍他面颊,凑到耳畔叫了声“长青哥”,才叫两声,见他眼皮微动,以为要醒了,一颗心正怦怦地跳起来,不想他蓦地睁开眼,“哇”的一声竟吐了,将方才吃喝下去的酒食尽数都吐了出来。
裴长青吐完,倒回去又睡了,房内却立刻酸气冲天。白仙童无奈,只得披衣下了床,将地上打扫干净,要爬回去时,见裴长青脸色通红,身上还沾了些方才吐出的秽物,于是又出去打了盆凉水,拿汗巾替他细细地擦面。
裴长青正迷迷糊糊着,忽然觉到面上一阵凉意,头脑似乎也随之清楚了些,勉强睁开眼睛,才看清身边竟是白仙童在忙碌。见她鬓发不整,身上小袄子扣子开着,露出里头的桃红小衣,酥胸半露,粉面生霞,眼角含春,脉脉地望着自己,吃了一惊,挣扎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大着舌茫然道:“义妹,这是哪里?你怎如此模样?”
白仙童坐过去,含情脉脉地道:“长青哥,这是我屋子,你方才醉得不省人事,我便留你在我这里歇了。今晚你不要回去了,可好?”说着脱掉了身上袄子,玉臂搭上了裴长青的肩膀,人也朝他靠了过来。
裴长青一愣,心跳得几欲撞出胸膛,眼见她那只手就要解开自己衣襟了,脑海里忽地跃出了梅锦的一张脸,顿时打了个激灵,一下将她推开,自己翻身便从床上跳了下去,因七分醉意三分慌乱,以致于扑摔到了地上,爬起来连脚都没站稳,含含糊糊说了句“我先走了”,跌跌撞撞地打开房门,径直便往院子去。
白仙童一愣,呆了一呆,眼见他人快出房门了,急忙追了上去,在门槛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长青哥,我就真这么不堪?如今你见了我,竟畏如狼虎?”
裴长青连连摇头。又拉自己衣袖,不料白仙童腿脚一软,就势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不放,哽咽道:“长青哥,仙童自第一次见你起,便知晓你和世上那些淫|浪男子不同,仙童一心倾慕于你,至今为你守着清白之躯。如今你既娶妻成家,仙童自知身份低贱,也绝不敢有什么妄念,只求脱离苦海,这一辈子服侍你和嫂子,便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话说着,面上泪珠不断下垂。
裴长青面红耳赤,不敢看她脸,只扭头过去,勉强道:“仙童,先前我已经跟你说了,往后我只把你当妹子看待。你切莫再有这等念头。”
白仙童哽咽不已,仰脸望着裴长青,泪落纷纷:“长青哥,我不信你绝情如此。否则成亲当日,你为何还要撇下她来救我?”
裴长青终于扭回脸,望着白仙童涩声道:“我撇下人去找你,是怕你出意外而已。往后你别这么傻了,早些寻个合适的人,终生有靠,这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白仙童哽咽的更是厉害,只紧紧抱着他不放,道:“长青哥,从前你待我也并非这么绝情,还应了要娶我的,如今你却这样待我。莫非是你那新娶的媳妇厉害,不许你再与我往来?”
裴长青心乱如麻。见白仙童脸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有心想说几句狠绝之话,想到从前她待自己的好,话却又不忍出口,踌躇摇摆之时,忽听她提及梅锦,心头一凛,脑子顿时清醒大半,急忙用力挣脱开她的抱,后退了两步,摆手道:“和她无关。只是往后,我确实不好再和你这样往来了!”
————
梅锦当夜留宿在苗寨,半夜下了场雨,次日一早起身去探视产妇金花时,雨已经停了,寨子里晨雾缭绕,远远望去,犹如人间仙境。
金花体格本强健,经过一夜休息,加上丈夫宝武在旁贴心劝慰,虽仍感伤难过,但精神比起昨晚已经好了许多,见到梅锦过来,坐起要向她致谢。梅锦拦了,让她躺回去,再检查了一遍身体,知应无大碍了,留下医嘱,便告辞要动身回县城。
宝武母亲五更便起床做饭,定要梅锦吃了再走。桌上摆出的虽不过是些寻常的山蔬腊味,但十分干净,味道也好。梅锦用完早饭,道了谢,被寨民送到了寨子口,坐上停那里的昨晚接自己来的青骡车,才发现车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除了山珍野味,还有一篮枣子。梅锦推辞,寨民不肯收回。到最后没奈何,只得收了下来,临行前对众人道:“我略通医道,往后你们若在别处请医不便,尽管来叫我,我当尽力而为。”
听她这么说,寨民露出喜色,纷纷向梅锦道谢,青骡车出了寨口老远,沿着羊肠道下山时,梅锦回头遥望,透过氤氲的山雾,依稀也还能看到众人依旧站在那里目送自己。
“裴娘子,昨夜全仰仗了你,若不是你,我家金花如今怎样还不知道呢。昨天那个产婆叫她溜了,下回让我再遇到,我非把这婆子砑成肉陀不可,害了我孩儿命不算,差点还害死我的金花!”
宝武赶着车也不忘发狠,完了又道:“你救了我家金花,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只要你有差遣,任凭吩咐,我宝武要是皱一皱眉,教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苗人骁勇而强悍,深山里的许多苗寨都不伏王法管教,轻易更不接纳外人,但一旦认定了是自己人,必掏心掏窝地相待。
梅锦听他赌咒,笑道:“我本就是郎中,救死扶伤乃是本分,你言重了。昨夜庆幸我能帮上些忙,你妻子平安无事就好。”
“话不是这么说。那个金大牙
也是郎中,却见死不救。裴娘子,你医术好,又肯帮人,我从来没遇到像你这样的郎中。你方才还答应往后替我们看病,大家都很感激。”
山中寨子里的寨民出入不便,土医能治的病范围有限,有个灾病上身,求医十分不便。这也是为什么方才梅锦说自己愿意替他们看病时,众人这么高兴的缘故。
太阳渐渐升高,山上缭绕的晨雾也开始散去。梅锦和宝武一路说着话,渐渐出了山。太阳升过山岗顶时,青骡车终于抵达山脚,改道上了一条能容两车并排而过的路。因昨夜下雨路面未干,不时有些积了浅水的坑坑洼洼,所以骡车走得并不快。
昨夜来得急,且天色也暗,梅锦没细看道路。这才看清,这条道依着山势而开,一侧靠山壁,另侧就是一道陡坡,底下是条溪涧,垂直高度至少两三丈,倘若失足这么跌落到溪涧里,即便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想起昨夜赶路时的情景,不禁略微感到后怕。
宝武走惯了,早习以为常,指着前头不远处下坡的拐弯道:“这叫羊肠弯,过了这个弯,就出山,上平地了,离县城也不远了。你别怕,我走惯了这道,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这路看着险,却是通龙城的近道,平时不少人往来……”说着说着,回头四顾了下,回头略忸怩地道:“裴娘子,我早上出来时,水喝得多了些,前头就是平地,怕找不到地方……”
梅锦立刻会意,忙道:“你去方便吧。”
宝武哎了声,慢慢停下骡车,跳了下去,最后牵着骡子将车停在了靠山壁边凹进去的一处宽坦地方,道了声“我去去就回”,随即往坡下草木茂盛处走了过去,找隐蔽处方便。
梅锦坐于小车里等宝武回,透过扎起了帘的车窗眺望四周时,忽听到身后方向传来一阵马蹄落地之声,探头出去望了一眼,见一行七八人坐于马上,正纵贯朝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
这支马队行进速度很快,俄而便到了她身后不远之处,最前的是匹黑色的健马,马背上的人纵马转眼便到了近旁,梅锦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见这男子不年轻了,但年纪也不是很大,二十七八的样子,身着寻常便服,身上也无多余配饰,唯一有些扎眼的,是他手腕上扎着的一段暗镂了条蟒龙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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