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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妇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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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智哈哈笑道:“三弟与弟妹新婚燕尔,做哥哥的脸皮再厚也不好上门叨扰。等过些时日,做哥哥的再上门讨一杯酒喝。”
这个张清智,看着斯斯文文,说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眼角自带桃花,目光漂浮不定,尤其是,梅锦见他和裴长青说话时,视线便这么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脸上,直觉地更加不喜,但也没过于表现出来,只笑了笑,朝他连同边上的那个小如来一道,回了个礼。
裴长青浑然不觉,和张清智小如来两个又说了些话,最后才告辞了出来。
他二人并肩出了酒馆,已经行至街对面了,张清智的一双眼睛却依然透过窗户落在锦娘背影之上,直到瞧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略咂了咂嘴,落入小如来眼中。这二人往来多年,彼此最是熟悉不过,小如来便暗笑了下,伸腿从桌下踢了他一下,把头凑过去些,戏道:“怎么了,这一面,竟就被弟妹勾走了魂儿不成?人都走远了,一双眼睛还盯着不放。”
张清智道:“昨儿一回来,就听说白仙童为了裴老弟娶亲的事寻死觅活的,裴老弟在迎亲路上丢下了新娘子去寻她,连拜堂都耽误了。我还道这京城嫁来的女子想必是丑过了母夜叉,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尤物。可惜嫁了夯牛一样的人,实在是一朵鲜花插牛粪,可惜了了。”
小如来看了眼窗外锦娘走远的方向,道:“大哥这话,小弟就不解了。我瞧三弟妹也就眼睛生得出众些,细皮白肉了些,但论起姿色,连白仙童都比她要撩人,又何来尤物之说?”
张清智拿起扇子敲了敲桌面,道:“你哪里知道赏评美人?眼中也就只看得见白仙童那样的姿色。”
小如来嘻嘻笑道:“小弟眼皮子一向浅,如此就要洗耳恭听了。”
张清智趁了腹内几分酒意,道:“所谓尤物,世人只知色殊无双,喜时笑生媚靥,泣时梨花带雨,千娇百媚,不一而足。如古之貂蝉、玉环,男人一见之下,常常夺魂去魄,继而日思夜想,若能得之共赴床笫,便是折寿也心甘情愿。”
小如来道:“三弟这新妇,美自是美的,但论色殊无双,恐怕有些担当不起。”
张清智哂笑:“你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除了我方才所言,这世上另有一种女子,貌未必夺人,但论色,却另有消魂之处,比之我方才所言之尤物,丝毫无不及之处,正所谓,美人在骨,而非在皮。”
小如来忙道:“愿闻其详。”
张清智道:“譬如这三弟妹,一双眼睛生得出色,里若有宝珠流转,这便罢了。你观她肌理腻洁异常,虽没亲自摸上一摸,但料是拊不留手,此绝非铅华粉泽可装饰。再观体态。秀颈小腰,胯微骨而丰肉。极妙的一个人儿。若得之略□□一二,于内室帐帷中,保管能叫男人□□。似二弟你眼中的貌美女子,得之不难,百中便有一,再不济,千人里也能出一个。但似我所言的这种妙人,往往于千人中也难寻一个。这三弟妹便是其中之一。称为尤物,丝毫无过誉之处。”
小如来咕咚咽下一口口水,道:“乖乖!我只留意到弟妹眼睛生得不错,却不知道看女人还有这样的门道!这回是受教了。只是话说回来,方才不过一个照面,你竟就瞧出了这许多,果然是花丛高手,小弟佩服得紧。”顿了下,又道,“照你这么说,三弟这回误打误撞,倒是得了只活宝贝,艳福倒是不浅。”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弓着腰身探出窗要再看锦娘。
张清智再一笑,拿扇子敲了下小如来的头,“早走远了!所以我方才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了。这等难得一遇的可人儿,就该接了好生供在家里养着好生品味才是。似三弟这种粗人,哪里懂什么鬓云洒、胸雪横之态,品被底足、帐中音之趣?”
“这又是怎么说的?”小如来被撩起了兴,从窗口抽回身,忙给张清智满了杯酒,又问。
“这说起来,可又是另一个长篇了……”
张清智拿起酒杯嘬了一口,得意洋洋地道。
————
“长青,你平时常和他们往来吗?”快到家时,梅锦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张大哥家开矿厂,身上还有童生功名,二哥也是正经人。平时……”
裴长青忽然想起白仙童的事,飞快看了眼梅锦,接着略带了点小心地道,“平时也没怎么样,只是有空一起吃个酒,偶尔出城打个猎而已。”
“哦。”梅锦点了点头,“我见他们似乎年长了你不少,以前你们是怎么结成弟兄的?”她又问了一句。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裴长青道,“从前大哥遇到了点麻烦,是我出面替他摆平,就此结成了弟兄。”
原来,这张清智生性风流,两年前因和邻县一个年轻寡妇勾搭,与人争风吃醋时,当时仗着人多,误打了与寡妇相好过的一个少年,过后才知道对方亲族颇有些势力,扬言要给自己好看,吓得张清智不敢出门,后来打听到那人的族叔曾是裴长青父亲的旧部,那少年也认识裴长青,对他身手十分佩服,两人称兄道弟的,于是具礼上门,请裴长青做中间人予以调解,裴长青应了,出面摆酒,消弭了一场纠纷,自此开始结交。
“你要是不乐意我跟他们一起,我往后就和他们少些往来就是了。何况过些天我就要去做事了。”裴长青道。
梅锦微笑道:“往后你若肯正经去做事,不止娘,我也很是高兴。”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经到了家。万氏听到动静出来。梅锦处置着买回来的药,裴长青便对她说了路上的事。万氏听到梅锦在回春堂竟施针救了个人,又是意外,又是高兴,低声道:“这可是积德积福的善事。起先你跟我说她会看病,我还有些不信。这下我是信了。我们裴家这是祖上烧对了高香,才替你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裴长青看向忙碌着的梅锦的背影,没说什么。
到了傍晚,有人上门了,竟是张清智打发来的一个家人,手上提了双红底饰绿腰牙花的精致的八角漆器礼盒,见了万氏,便笑嘻嘻地弯腰奉上,说是自家公子为裴长青娶亲补上的新婚贺喜之礼。
万氏不乐见儿子和张清智往来,道了声心领后,叫拿回去。张家那小厮甚是机灵,忙道:“我家公子与裴少爷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裴少爷大喜,老夫人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们张家。我们公子说了,并非贵重之物,不过是一番心意而已,还望笑纳。”说完作了个揖,转身便一溜烟跑了。打开来看,见一只匣里是一对檀木盖炉,另只匣里,装的却是一套牙雕的梳子、篦子、抿子等女人所用的日常用具,一共九件,雕工精美,寻常人家并不可见。
万氏连连摇头,叹这贺礼太重。裴长青却不大在意,不过看了一眼,道了声日后还他人情,便把事情丢在了脑后。
☆、第十二回
马平县外有段江面宽十数丈,江上建了一座大闸。万娘舅替裴长青找的事便在闸房里。第二天一早,在万氏的催促下,裴长青去了闸房。
闸房里总共有七八个闸役。马平县原本就不大,来去那么些人,闸役原先多少都认识裴长青,知道裴家也曾风光过,如今虽然败落下来,但裴长青年轻气盛,拳头硬,无人能敌,又风闻他惯与县里一帮无赖之徒厮混,起先都有些心存畏惧,等见了他人,发现一团和气,竟非常好说话,很快便相熟了起来,恰又没过两天,因上游暴雨,江水猛涨,一条铜船在过闸口时,两岸纤夫不慎崩断纤绳,舵夫撑不住船,船体失控,被水流带着一头撞向一侧闸墩,竟把水下用以控制斗门开合的铁葫芦轮给撞断了,□□沉到水底埋于淤泥之中。闸官急忙找人下水打捞。闸役里本不乏熟悉水性之人,于是轮番下水,奈何江流湍急,竟无人能够胜任,闸官焦急之时,裴长青自告奋勇,下水找到了□□,斗门这才得以及时修复。闸官大喜,对他另眼看待,也不大派他做事。
裴长青虽然来了闸房,但并非自己情况,只是被万氏所逼而已。到这的前几天,发现差事并不忙,空闲的功夫,闸房里往往聚众赌博,连闸官自己也爱好此道,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加以约束,倒合了心意,也就做了下去。这天在闸房里和人赌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暗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万氏和锦娘应在等自己吃饭,这才匆忙起身赶回了家。
万氏平日头痛而晕,自汗畏风,服了七八天的汤药后,夜间睡眠比往常安定了不少,白日的神疲力乏之症也随之减轻,本就欢喜了,又见儿子果然不再厮混了,每天早出晚归地去闸房做事,心里更加高兴,此刻听见儿子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欢欢喜喜地迎他进来。
吃饭时万氏打听闸房做事的情况,裴长青顺口便把自己前两天下水捞起□□得到闸官高看的事说了一遍,万氏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后怕,直说下回若再遇这样的险情,叫他千万不要凭了一时之勇莽撞下水。
裴长青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我的水性怎样,你还不知道吗?”
万氏道:“我晓得你水性好。只是方才光听你说,我还是心惊肉跳。长青啊,娘不要你多出人头地,只要你平平安安和媳妇好好过日子,早早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娘就心满意足了。”
裴长青看了眼坐边上的梅锦,没说话。
梅锦轻咳一声,放下筷子,微笑道:“娘,长青,明天我想去龙城一趟。跟你们说一声。”
“去龙城做什么?”万氏问。
梅锦便把来时路上和昆麻土司府的李东林偶遇一事提了下。
“是龙城那个土司府里的少爷啊!”万氏十分惊讶,“这也真是巧了。”
“管他做什么?”裴长青却道,“他不来,你自己找上去,倒显得我们存心巴结他家私的!”
“和这无关,”梅锦解释道,“我提醒过他,十日后要来这里给他拆线。但今天已经第十二天了,还不见他来。我担心他找不到咱家,或是有别的什么情况。想了下,还是放心不下。明天我过去看看。”
“锦娘说得对。这可耽误不得,你去吧,”万氏道,又看向裴长青,“长青,你明天可得空,陪锦娘一道过去吧。”
裴长青只好点头道:“那明早我去跟闸官说一声。”
“这就好,这就好,你陪锦娘去看看,早去早回。”万氏叮嘱道。
————
第二天,梅锦早早起身,等裴长青告了假,便随他坐了辆雇来的骡车往龙城去,中午时才入城,两人胡乱吃了些东西果腹,便往土司府去。
昆州虽地处西南,但物产丰饶,龙城作为一州州治之所在,自然与马平县不可同日而语。裴长青以前自然来过龙城,但并不熟悉,好在土司府人人知道,略微打听下,很快便找到了。
李家在龙城的这座土司府依山而建,距今一百多年了,几经扩修,到现在门楼森严,高墙巍峨,犹如一个堡垒,大门口有穿着乌衣的府兵把守。梅锦到了近前,说明缘由后,一个府兵用疑虑的目光扫了眼她和立她身后不远的裴长青,让她等着,说完转身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府兵出来道:“二爷在里头,让你进去,跟我来吧。”这回说话的语气比起刚才,倒是客气了不少。
梅锦点了点头,和裴长青一起步上台阶。裴长青抬脚刚跨过包铁的门槛,就被刚才那个府兵给拦了下来。
“你不能进去!在门外等着吧。”
刚才和梅锦站在日头下等的时候,裴长青原本就有点不痛快了,见府兵竟还拦着不让自己进,顿时火气冒了上来,刚要开口,梅锦已经说道:“他是我的夫君,知道我今天要到这里,特意送我来的。你家虽是土司府,但也没道理让他一个人在外等着。”
府兵道:“二爷只说放你进来。”
梅锦皱了皱眉,道:“既是这样,烦请你再去告诉你家二爷,他原本两天前应当自己到马平去找我的,不知何故迟迟不来。我今天之所以登门,完全出于医者之心,他却如此摆出高高姿态,实在叫人费解!”
府兵踌躇了下,道:“你等等,我再去问一声。”说完匆匆离去。再次出来后,说道:“二爷让你们一起进去。跟我来吧。”
裴长青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哼了声,道:“别说土司府,就算这是天王殿,我也不进了。”看向梅锦道,“你去看看那个李家二爷吧,我在外等你好了。”
梅锦虽然和他处了不过短短十来天,但多少也有点摸到他的脾气,知道他傲气,李东林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搞出来的那一出令他心气不平,所以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一时恐怕难以消下去,想了下,决定不勉强他了,便道:“也好。那我尽快出来,你到边上阴凉的地方先歇着吧。”
裴长青扭头盯了眼土司府两扇半开的黑漆大门内通进去的平整青砖走道,点了点头,自顾转身下了台阶。
梅锦转身,跟着府兵走了进去,经过前堂,最后来到□□一座建在水边的水榭前,府兵道:“二爷在里头,你进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梅锦步上台阶,推开虚掩着的门,看见李东林手里执着一卷书,正懒懒地赤足斜靠在一张铺了冰丝凉席的长榻上,边上站了两个貌美侍女,一个给他打扇,另个从冰盘里拈出枚荔枝,剥了壳正往他嘴里送。他一头乌发只用根簪子绾于头顶,身上的月白色夏袍没束腰带,松松地沿着长榻垂落至地,凉风从开着的窗户中涌进来,吹得他衣袂袖摆飘荡不已,看起来倒是一派闲适的样子,听到门被推开梅锦进来的声音,微微扭过头,视线落到梅锦身上,扫了一眼,跟着看了眼她身后的门外,随即扭回脸,也没下榻的意思,只不紧不慢地翻了页手中的书,才道:“你来了?你那个男人不是说也要进吗?怎的不见人?”
梅锦盯着他那张精致得赛过女人的侧脸,淡淡道:“李二爷好大的架子,摆这样的龙门阵,也就只有我这种不请自来的厚颜之人才非要求见不可。我且问你,你为何迟迟不去马平县找我?前次分开之时,我再三叮嘱过的!”
李东林瞥她一眼,忽地轻笑一声,掷开书,朝侍女挥了挥手,屏退后,从榻上下来,趿着双木屐朝梅锦走来道:“我忘了你告诉我的住址,如何?何况,你这不是来了吗?”话说着,微微弯腰下去,将自己的头朝她凑了过来,道:“你看我这伤口,恢复得如何?”
他凑过来时,梅锦闻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一种犹如天兰葵的淡淡气味,俊美脸庞犹如春花绽放,双目明华熠熠,却也愈衬得额头那道仿似爬了蜈蚣的伤痕历历触目。好在恢复得还算不错,和预想中的差不多。
梅锦便微微后退了些,皱眉道:“还行吧。你坐下,等我准备好了给你拆线。”
李东林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现在想起,还是恨不得能把当日那些人给千刀万剐了才好。”
梅锦没应,只到门口叫侍女去烧水消毒剪和镊子,等准备好了,自己也洗干净双手,麻利地给李东林拆了线,又检查过一遍,留了医嘱后,告辞要走。
“等一下。”李东林的声音从后传了过来。
梅锦停下来,看了眼刚才他让侍女取来的两锭黄金小元宝,道:“多谢李二爷的厚赏。只是上次你就已经给了足够多的诊金,今天只是上次缝合的后续,我不会再收你的诊金了。而且,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你给再多的诊金,我也没法令你额头的疤痕恢复得和从前一样。等时日久了,慢慢变得不显眼些,倒是有可能。”
“你不要也罢,随你,”李东林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我想问的是,你夫家姓裴,你男人叫裴长青,是吧?”
他一边说着,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走了来,“我还听说,那天你坐的轿子到了裴家门前,那个裴长青为了个青楼女子撇下你走了,到处找都找不到,最后你们连堂都没拜成,是也不是?”
☆、第十三回
梅锦盯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去。
李东林的声音继续从后传来,带着讥讽之意:“那个裴长青,为了个相好的粉头当众给了你大大一个耳光,你却浑不在意。我知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原想着何其愚蠢之人才会如此,今日才信了。原以为你算是有些见识的,却原来比那些只知道以夫为天的蠢妇也好不了多少……”
“哎!你是什么人!不许进去——”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惊叫声,梅锦一抬头,看见裴长青风一般地闯过来,一脚踢开了门。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他用手指着李东林,满脸怒容。
李东林略微一怔,打量了眼裴长青,撇撇嘴角。
“你就是那个裴长青吧?怎么,又想起来要进来了?”
“李东林!你怎在背后挑拨离间,说人坏话?”裴长青显然听到了李东林方才之言,脸涨得通红,鼻翼剧烈翕动,表情愤怒至极。
李东林浑不在意地弹了弹衣袖,冷笑道:“我说了又如何?可惜有人蠢不可及,就是听不进去,宁愿自取其辱。”
“你——”
裴长青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梅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朝前扑去,挥拳重重打在了李东林面门上。
李东林吃了一记,擦了擦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了句“你找死”,随即抬手到嘴边以指打了个呼哨,门外侧旁走廊尽头立刻出现了四五个府兵。
“把这个人,给我杀了!”李东林指着裴长青,冷冰冰地道。
府兵奔来,围住了裴长青。
梅锦吃了一惊,大喊一声住手,朝李东林喊:“快叫你的人住手!”
李东林哼了声,面上如罩一层严霜,看向迟疑着的府兵,喝道:“没听见我的话吗?还等什么?”
府兵不再犹疑,抄刀齐向裴长青扑了过来。
裴长青吼道:“李东林,你以多打少,你算什么好汉?”
李东林冷笑道:“爷我就是喜欢以多欺少,你又能怎样?”
裴长青怒吼一声,抄起靠墙一个用作摆设的三脚铜鼎做武器,朝围住自己的府兵扫了过去。
裴长青武艺确实过人。这铜鼎至少也有五六十斤重,却被裴长青舞得生风,令人望而生畏。府兵虽身强力壮,平日也训练有素,但竟难以靠近,片刻后便相继被击倒在地,最后一人甚至被裴长青硬生生横举过头顶,沙袋似的从门口掷了出去,重重摔到台阶之下。
裴长青砰的将铜鼎顿到地上,咣当一声,随着铜鼎发出一缕震颤余音,地面青砖应声裂了一道口子。
梅锦在旁看得惊心肉跳,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他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别管他了!”
裴长青充耳未闻,厉声吼着道:“来呀,还有多少人,都上来呀,老子要是皱一下眉,老子就不姓裴!!”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梅锦抬眼望去,竟又来了十几个府兵,见到门内地上倒了几个同伴,不用李东林开口,立刻一拥而上,再次将裴长青连同梅锦一道,团团围了起来。
梅锦急得汗都迸了出来,朝李东林道:“李二爷,他打你在先是不对,我替他向你赔罪就是了……”
“锦娘,你到一边去!他欺人太甚。我绝不赔罪,你也不行!”裴长青打断了她的话。
梅锦紧紧拽住裴长青的胳膊,苦苦低声道:“长青,听我一句可以吗!我知道你能打,但就算你再打倒了这十几个人又怎样,他还有更多的人出来,难道你要一个人打全土司府的人不成?听我的,退一步,我们走吧!”
裴长青一动不动,两腿便似在地上生了根一样。
李东林哼了声,“不赔罪,那就留下命。爷我倒要亲自会会,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到了我土司府,竟还如此张狂!你们全都退下!”
李东林屏退了房内的府兵后,看向裴长青,冷冷道:“要什么武器,自己挑便是。”
裴长青眼睛盯着李东林,口中对梅锦道:“你到外面去!”
梅锦又气,又心惊。
她见识过李东林对付人的手段,人命对他而言就如蝼蚁般轻贱。这两人真打起来,倘若裴长青不敌,今天怕真的走不出这土司府的大门,反过来若是裴长青伤了他,土司府的人更不会善罢甘休。
梅锦一横心,厉声道:“李二爷,你我非亲非故,我与我夫君一早从马平县顶着烈日找到了你这里,不过因为你额头的伤起先是我经受治的,我放心不下而已。我自问做事全凭我的医者之心,你却对我口出不逊,无礼在先,我夫君一时克制不住,这才动了手。真论起来,分明是你错在先的。我虽刚到此地,却也听人说过,土司府的李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深得民望,他在否?你敢请他出来评个理?倘若他也要我夫君以命谢罪,那我无话可说,今天我夫妇一道把命留在这里任你取了便是!”
李东林皱了皱眉,并未说话,但面上戾气却略见缓,梅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裴长青却又怒道:“锦娘,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谁怕了他不成!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挣脱开梅锦的手,勾起地上一柄钢刀抓在手上,朝李东林扑了过去。
李东林闪身避开刀锋,反手抄起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剑,伧的一声,拔出长剑,目中戾色再起,冷冷道:“你都看到了,并非我咄咄逼人,他这是欠教训。如此休怪我不讲情面了!”剑尖挽出个剑花,朝裴长青喉咙纵贯刺来。
“东林,你给我住手!”
正当梅锦心惊肉跳之际,忽地听到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却颇威严。
梅锦猛地回头,看见一个老妪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门外,一手拄着支龙头拐杖,另只手里牵了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穿了套淡红褂裙,头发在两侧扎成两个圆子,十分可爱,见梅锦回过头,冲她嘻嘻一笑,竟是阿鹿。
李东林抬眼见那老妪来了,一愣,虽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立刻收起剑,疾步走到门口,抬手扶住她,口中道:“娘,您不是在午憩吗,怎到我这里了?”
老妪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顾举步跨过门槛进来。李东林略有些尴尬,站在了原处。阿鹿冲李东林吐了吐舌头,随即扶着老妪,嘴里道:“祖母您小心!小心!让阿鹿扶着您走!二叔这的门槛可高了,有一回我就被绊了一跤,膝盖都擦破了皮,气得我恨不得拆了它!”
老妪听阿鹿说话,脸上才露出笑,朝梅锦走了过来。
见到刚才那光景,梅锦心里已经明白了,眼前这老妪想必就是李东林的母亲,土司府的老府君了。
“祖母,她就是我跟您说过的上次在船上救了我的那个神医姐姐呀!要不是她,阿鹿现在说不定就不能再见您的面了呢——”阿鹿朝梅锦奔来,抓住她的手,抬起来冲老府君挥了挥,嘴里道。
李府君道:“当称呼姑姑才对。”
阿鹿笑嘻嘻道:“我比梅姐姐也小不了多少,叫姑姑岂不是把她叫老了?何况,船上时梅姐姐自己也认我这个妹妹的。”
“丫头贫嘴!”
李府君显然拿这个孙女没什么办法,笑斥了一句。
阿鹿若真和自己姐妹相称,自己岂不是凭空小了一辈,成了她父亲李东庭的干女儿,李府君的干孙女?
梅锦唯恐李府君心生误会,以为自己想攀附李家才故意误导了不懂事的小女娃,忙见过礼,又解释道:“老府君莫误会,官姐在船上时叫我一声姐姐,不过是随口一个称呼而已。”
李府君呵呵一笑,慈爱地摸了摸阿鹿的头,目光随即落到梅锦脸上,道:“我晓得的!阿鹿自小没了娘,也没个兄弟姐妹作伴,很是孤单,她见了你想是欢喜才乱叫一通的,乱了辈分,望你莫介意才好。”脸色一肃,接着又道,“你便是那位救了阿鹿的裴家新妇吧?救命之恩,难以为报,原本该我长子亲自上门具礼致谢的,只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碌,今日也不在家,这才拖延了下来,没想到裴娘子今日自己竟到了我家,老身得知便赶了过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老身亲口道一声谢,不过也只能略表感激之情而已。”
梅锦忙辞谢道:“我略通医术,恰好又遇到了,本就是分内之事,老府君不必如此挂怀。”
李府君微笑道:“裴娘子不必过于自谦。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挂怀我儿伤情,与这位裴家的少年郎一道特意从马平赶来这里,所谓医者之心,令老身十分动容,反观我这不成器的小儿,非但不知感恩,竟还如此无礼,阻拦在先,继而竟动起了手,实在令老身惭愧。”
“东林!”李府君蓦地顿了下拐杖,“还不给我过来,向裴公子夫妇赔罪!”
阿鹿朝李东林投去同情目光。李东林扭过脸,站着不动。
“好,好!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竟连我的话都不从了!”李府君气道,“既然你不肯赔罪,那就由我代你赔罪!”说着便要朝梅锦和裴长青赔礼。
裴长青脾气虽暴躁,却是个孝子,李府君刚才一出来,他便也消停了下来,此刻见这老夫人竟真要向自己谢罪,顿时慌了手脚,忙摆手退让。
梅锦哪会让上了年纪的人向自己赔礼道歉?立刻扶住阻拦了她。
李府君盯着李东林。
李东林僵了片刻,最后终于勉强道:“是我的不是。”说完便转身便出了屋子,大步离去。
李府君望着儿子很快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儿无礼,还望二位见谅。”
梅锦道:“老府君快别这么说。我夫君脾气也冲,适才是他先动的手。我也代我夫君给老府君赔罪了。”
李府君道:“我儿顽劣,合该给个教训,打得好。”
梅锦笑了笑。
这有惊无险的意外一幕既然过去了,她也不想再多停留,便开口告辞。李府君百般挽留,挽留不住,无奈只得送客。梅锦请李府君留步,阿鹿却定要送她到门口,梅锦便随她了,问了一句李府君怎会出现,才知道就是阿鹿叫来的。原来是她来找李东林,恰好目睹起了冲突,知道李东林不敢违逆自己祖母,这才跑过去将正在午休的李府君给请了过来。
“梅姐姐,其实……”
阿鹿最后站在门口,和梅锦道别,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了,改口道:“下回哪天我去马平找你玩,可好?”
梅锦自然答应,和阿鹿挥手道别,便与裴长青离开了土司府。
☆、第十四回
雇来的骡车还在外等着。赶车的见他二人出来了,问道:“二位可还要去东市城隍?”
裴长青跳上了车,瓮着声道:“不去了!”
来时路上,两人原本说好出来后若还早,顺道要去东市逛逛的。方才出了那样的事,便是天大的兴致也没了,梅锦见车夫看自己,便道:“照他说的,回去吧。”
车夫应了,径直赶车出了城。
路上裴长青一语不发,梅锦试着和他说话,他也不应,猜他应是心里那口气还没平下去,便也没再开口了,直到快至马平县城城门了,这才低声道:“我知你心里不快。今天这事弄成这样,我也很是过意不去。好在李府君来得及时,总算有惊无险,也算是得了个教训,往后离那个李东林远些就是,你别放心上了。”
她不说倒好,这么劝了一句,也不知道触了裴长青心里的那一根筋,听他哼了一声道:“你心里原巴不得我不要进去找你的吧?”
梅锦一怔,“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以为我想入?我是见你久久出不来,放心不下,这才进去想接你的,没想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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