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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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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元寿有两大爱好,一是在汤池中泡澡,二是看人角抵。
角抵,类似于后世的中国摔跤和日本相扑运动的结合体,早在东汉年间就在民间盛行。
郑元寿好看人角抵,每每看得入神,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呆在角抵场中。甚至他自己也养了几十个角抵手,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和人赌博一番,论个输赢。
荥阳城的人,都知道他这爱好。
在位于城西角场中,还设立了一个专属位置,供郑元寿观战。
就在郑善愿和郑元琮兄弟讨价还价时,郑元寿带着一帮子家将奴仆,来到城西角场。
看门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郑元寿,连忙迎上前,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大将军’。
“大将军,您今儿个来的可有点晚了,里面已角抵三场。
您手下的西域狂狮,都连胜了两场,你才过来……呵呵,您的朋友可等的久了。”
“朋友?”
郑元寿一怔,“什么朋友?”
“里面的不是您的朋友吗?还是个小公子呢。”
郑元寿心里奇怪,但是并不觉得害怕。这里是荥阳,是他老郑家的一亩三分地,他还真不相信,有什么人敢在这里行事。于是示意那看门人让开路,大步流星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包房外,郑元寿让家将奴仆在外面呆着。
既然敢自称自己的朋友,还占着自己的位子,想必和自己也认识,不会有什么恶意。
他刚要拉门进去,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叫喊:“好!”
那声音似乎很稚嫩,不像是成年人的声音。郑元寿更加奇怪,难不成是那个老朋友,呆着自己的家眷前来?角场中,一名角手用十字锁锁住了对手的脖子,生生将其勒杀。在角场上,有生角和死角的区分。顾名思义,正生死角抵,代表着比赛的残酷性。生角以娱乐为主,取胜即可停止。但死角却是生死不论,直到取得彻底胜利。当然了最彻底的胜利,就是把对手杀死。在角场上,杀人不偿命。
郑元寿走进包房,却愣住了。
就见一个白衣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站在栏杆后,轻轻鼓掌。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精瘦结识,年纪也就是十五六岁,似乎是那白衣少年的保镖。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郑元寿眉头一蹙,沉声喝问。
白衣少年转过身来,笑呵呵的一拱手:“郑叔叔,小侄这里给您见礼了!”
叫我叔父?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郑元寿疑惑的看着那清秀少年,上上下下打量半晌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叫我叔父?你家大人在何处?”
少年笑道:“小侄郑言庆,今日是特地来拜访叔父。”
郑言庆!
郑元寿一怔,旋即张大了嘴巴,脱口问道:“你何时回来的荥阳?”
要说起来,郑元寿也不是没有见过郑言庆。四年前,言庆随郑世安回荥阳,归宗认祖,祭祀祖先时,郑元寿倒是看过一眼。不过他没太注意!试想,谁又会注意一个六岁的童子?即便当时郑言庆已声名鹊起,但在郑元寿眼中,却算不得什么。
时隔四年,言庆的个头长高了许多,不管是在体貌特征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不是言庆自报家门,郑元寿根本就认不出来。
毕竟,郑家七房,和郑言庆这般大小的孩童,加起来几十个,他那可能一一关注?
“小侄在二十四日前,就回来了。”
“啊?”
“一直想过来拜望叔父,只是因为要处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今日冒昧前来,还请叔父不要见怪才是。”
明明是个十岁的童子,偏偏让人觉得,是一个成年人在说话。
怪不得看门的人说,是一位‘小公子’过来。还真是小啊,小的让郑元寿有一种啼笑皆非的古怪感受。不过,二十四天前就回来了?为何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记得二十四天前……
郑元寿张大嘴巴,一下子想起来了。
二十四天前,不正是裴淑英抵达荥阳的哪一天?
既然他当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二十四天当中,他又在做什么?
郑元寿不知不觉,把言庆当成了成年人来看待。
也难怪,言庆给他的感觉实在他稳重了,稳重的不像是一个十岁的童子。
二十四天前,裴淑英前来,引发了一场轰动;几天前,崔至仁突然抵达荥阳,再一次让郑氏上上下下,都感到了一丝莫名压力。如果这些都是出自眼前这童子的手笔,那实在是……他既然敢来见自己,莫非是要和自己商谈堂号的事情?
郑元寿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
“言庆啊,咱爷俩儿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快坐,快坐。”
郑言庆却摇头说:“叔父忘记了,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四年前,族长因病未能主持祭祖大典,是叔父亲自主持。时至今日,叔父当时的风姿,犹在小侄眼前。”
这句话说的,这个叫得体!
郑元寿觉得非常顺耳,脸上的笑容,顿时增加了许多。
“哈哈哈,言庆啊,怪不得仁基贤弟说你是个小人精,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
他坐下来,有家将奉酒在食案上。
“传下去,今天我谁都没看到。”
郑元寿淡淡的吩咐一句,家将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点头应命。不过在退出去时,他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郑言庆一眼。说实话,他还是不知道言庆是谁。
“说吧,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郑元寿也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问道。
“小侄前来,是要和叔父做个小小的交易。”
“交易?”
郑元寿突然放声大笑,而后猛然厉声道:“小家伙,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要和我做交易?
就算是郑仁基,也不敢如此放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妄言和我做交易。若非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只你这一句话,信不信我就能让你皮开肉绽。”
这郑元寿不愧是行伍出身,发怒时,顿生几分威严之气。
不过对言庆而言,他这‘王八之气’的用处不是很大。见过了鱼俱罗,师从长孙晟,对于郑元寿这点威压,言庆完全能无动于衷。他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郑元寿面前,为郑元寿满上一杯酒,而后又退回去,静静的坐下,浑然不在意。
郑元寿没能镇住言庆,不禁赧颜。
言庆说:“小侄听说大将军酷爱角抵,这角场中的西域狂狮,就是大将军手下,不知道是也不是?”
言庆改变了对郑元寿的称呼,却让郑元寿心里有些踌躇。
“没错,你也知道西域狂狮?”
“大将军既然觉得小侄没有资格和您做交易……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我这位兄长,也是个好角抵的人,而且本事不差。
就让他和您的西域狂狮斗上一场,若我输了,扭头就走,绝不再提交易之事;不过若我赢了……”
郑元寿顺着言庆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精瘦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贤侄,你可要弄清楚,这角抵不是小孩子游戏。
我那头狂狮,一向只打死角,他若是出场的话,你这位小朋友,可是性命难保。”
“沈大哥,你以为如何?”
沈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若是生角,我也不屑于参加。死角还有些意思……只怕大将军输了的话,会恼羞成怒。”
郑元寿闻听,勃然大怒。
“我会输不起?”
他不由得大笑三声,“小子,你要是想找死,我就遂了你的心愿。贤侄,可别说我欺负你,如果我输了,这柄先皇御赐的龙环剑,就送给你。至于你说的交易,我也知道是什么。只要你能说服其他人,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一把。”
说着话,郑元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黄金打造的龙首臂环。
只见他扣住了龙头,用手指一按龙舌部分,锵啷一声龙吟,一抹寒光闪过,森冷迫人。那铜环,竟变成了三尺青锋。剑身薄如蝉翼,软绵绵,好似无骨的灵蛇。
“这是俚帅宁猛力,当年臣服先皇,派人进献的礼物。
陛下命名为龙环,赐予先父。此剑无用时,可环绕手臂,锋利无比,能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
小家伙,你这位朋友若是真能杀了我那头狮子,我就把龙环赠与你。
不过,若是你输了,想拍拍屁股走人可不行……嘿嘿,你又有什么样的彩头呢?”
郑言庆面无表情,淡定的说:“我可以答应大将军三个条件。”
郑元寿一怔,惊讶的看着言庆,突然间大笑起来。而且越笑,越收不住,到最后竟笑出了眼泪。言庆把手抄在衣袖中,如同老僧入定一样坐着,古井不波。
好半天,郑元寿总算是止住了笑声。
“小家伙,你不愧是酒中仙,就凭你这一句话,我赌了……来人,让狮子准备上场。”
沈光在郑言庆耳边低语两句,迈步走出包房。
郑元寿看了看郑言庆,干脆也不再说话。大约过了片刻光景,角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紧跟着,一个身高九尺有余,肤色黝黑,毛发曲卷,高鼻深目的男子,登上了角场。
与此同时,角场周围的灯火齐刷刷点燃。
这是角抵的规矩,四周灯火亮一半,是生角;全部亮起来,就代表着一场惨烈的死角。
西域狮子明显不是汉人,看上去有点类似于波斯或者非洲的人。
他体型高大,浑身肌肉虬结,看上去比施瓦辛格还要施瓦辛格……赤裸着身子,腰间扎着一根大带,护住裆部,有点类似于后世相扑的样子。不过没有相扑那种肥猪似的体型。
脖子里扎着一根红色丝带,这叫做吉祥带。
言庆也不是第一次看这种角抵,当这西域狮子出场的时候,张狂吼叫,言庆置若罔闻。
“小家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将军,您现在要是后悔了,退出也不算晚。否则,白白丢了一头好狮子。”
“哼!”
郑元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当沈光出场的时候,场中传来一阵骚动。
原因嘛,很简单!沈光和这西域狮子相比,看上去实在是太瘦太小,根本不是同一等级。
行司,也就是类似于裁判的角色,登场将双方状况说明。
之后会让两边进行活动,也是给观众下注的机会。沈光慢慢晃动身体,舒展四肢。对于周围的叫嚣,浑然不在意。而那西域狮子,则不断的做出各种动作,以显示自己的力量。
大约十分钟左右,行司再次登场。
他先检验了双方的行头,确定没有佩戴任何物品,然后迅速退出了场地。
咚,咚,咚咚咚……
一阵极具节奏的鼓声响起,双方的生死战,随之拉开了序幕。
人类是一种极其嗜血的生物。
对于这种惨烈的场面,有着强烈的兴趣。
郑元寿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舔了舔嘴唇,“小家伙,开始了……你现在就是想要退出,也晚了。”
这时候,行司手中拿着一支鼓槌,铛的敲响了铜锣。
西域狂狮振臂发出一声咆哮,须发贲张,迈步向沈光走去。就在他迈步的一刹那,沈光突然伸出手臂,朝着西域狂狮一指,旋即做出了一个割喉礼,令四周顿时沸腾起来。
自从言庆在圆壁城中首次使用了割喉礼,这已经成为决斗之前的某种礼节。
荥阳距离洛阳不算远,西域狂狮如何不认识割喉礼?刹那间,他愤怒的狂吼一声,纵身扑向了沈光。想必这西域狂狮不会说中国话,所以只能用吼叫发泄愤怒。
第三六章 釜底抽薪(下)
郑元寿呵呵笑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真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郑言庆发明出了割喉礼,沈光用的更加酷烈。
扭头看去,郑言庆拢手而坐,四平八稳。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场中的对决,双目紧闭,神态悠闲。
实际上,言庆心里紧张的要死。他曾反复的研究过郑元寿的性子,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打开的缺口。这个人不好财货,不贪女色,名利心虽重,但想要让他反水,却没那么容易。所以,郑言庆决定用角抵和郑元寿做一次赌博……
在此之前,他和沈光看过很多次西域狂狮的角抵。
沈光说:“这家伙身材魁梧,力大无穷。而且角技精湛,冷酷无情,不太容易对付。”
“沈大哥也没有把握吗?若是如此,那咱们只有另想办法。”
“没打过谁知道……不过真较量起来的话,我未必会输给他。”
“有几分把握?”
“五五开吧,这要到角场之中,才能看出结果。”
言庆本不希望沈光参加这样的角抵,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沈光对这头西域狂狮,又着实来了兴趣。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郑言庆。成败就在此一搏。
这头西域狂狮,果然很凶猛,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
角抵开始之后,他就连续向沈光发动猛攻。在他面前,沈光就好像一只灵活的猴子,连续闪动,躲避西域狂狮的攻击。
郑元寿笑道:“光是靠躲避,胜不得狮子。”
郑言庆则面无表情,淡定回道:“再凶猛的野兽,也斗不过聪明的猎手。大将军,您这头狮子的确不错,但想要胜过我那位大兄,我估计恐怕还要差上一点。”
“小家伙,呈口舌之利没有用,角场之上,讲的是实力。”
郑言庆和郑元寿在包房里唇枪舌剑,而沈光在角场上,却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头狮子的角技极为精湛,基本功扎实。
体型看似巨大,可是却不缺乏灵巧。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西域狂狮抓住。而西域狂狮在数次攻击落空之后,也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不时咆哮怒吼,似在讽刺沈光,不敢和他面对面的较量。两人的身上,都出了汗,出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突然间,西域狮子一个虎扑之后,脚下一软。
也不知道是土地松湿,亦或者是连番攻击失利之后,心中焦躁急怒,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他这一个失误,立刻露出了巨大的破绽。沈光眼睛一亮,腾空而起,向那西域狮子扑去。
眼见就要到了西域狮子跟前,沈光意外的发现,这头黑狮子竟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不好!
沈光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没等他做出反应,西域狮子一个旋身,两腿分开,身体重心放低,向前倾斜。
“是吧……”
也许他是想说‘死吧’,可是那口条不够利索,说出来却变了味道。
这原本挺有意思,但沈光却笑不出来。只见西域狂狮一个虎扑,蒲扇般的大手张开,平推过来。这在角抵中,有一个说法,叫做推山掌。据说练习角抵者,大都能使用这个招数。而西域狂狮更是把这个最基本的动作,练得出神入化。
他每日对着厚实的坚墙推击,能瞬息间退出十八掌,将坚墙推成废墟。
若是推在人身上,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就吐血而亡。沈光观察了他二十多战,死于西域狂狮这推山掌下的人,不下十五人。基本上,他使出这一招,就代表着角抵结束。
沈光双脚硬生生止住了冲击,运气双臂,向外蓬的封挡。
耳边只听蓬的一声响,但在这瞬息间,好象有十几柄大锤,轰在了沈光的手臂上。若非沈光已经达到了易骨巅峰,骨骼强韧至极。加之他顺势向后连退十一步,化解了这推山掌的力道。饶是如此,两只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量。
虽然没有骨折,但沈光却知道,自己的手臂已经重伤,再难使出力量。
他呲牙站稳身形,眼睛警惕的凝视西域狮子。而西域狮子在这一轮攻击之后,虽然也惊异于沈光的强韧,可是看沈光手臂低垂的样子,忍不住一声怒吼,双手握拳,猛击胸口,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小家伙,看起来胜负已定。”
郑元寿哈哈大笑,扭头对郑言庆说。
郑言庆依旧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过就在刚才,当沈光中计的一刹那,他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是死角,未见生死,胜负难定。”
“哈哈哈,我喜欢你这性子,他娘的死鸭子嘴硬。不过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郑元寿说着站起身来,厉声吼道:“狮子,杀了他。”
西域狂狮大吼一声,那意思是:我知道了……
他不等沈光恢复过来,再一次扑上前去。沈光眼珠子一转,猛然回身就跑。
“小子,跑是没有用的,有种的就和狮子决一生死。”
郑元寿手舞足蹈,嘶吼不停。
而言庆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紧张的盯着角场中的变化。只见沈光奔跑如飞,眼见前面就是高墙,他却没有拐弯儿,继续发足狂奔。西域狮子紧追不舍,口中连连嘶吼。沈光就要撞上高墙的一刹那,突然间腾空踏步而起,双脚踩在高墙上,一路向上奔行,如同行走平地。
西域狮子收不住势,蓬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也就是在他撞上高墙的一刹那,沈光踏墙向后空翻,抬膝盖狠狠的撞在西域狮子的颈椎上。人的颈椎,是一处要害。沈光这一膝盖可说是使尽了全部的力量,西域狮子惨叫一声,脑袋蓬的再次撞击高墙,而后翻身摔倒在地。
沈光高高跃起,屈膝下跪。
郑元寿在栏杆后,忍不住一声惊呼。
没等他呼声息止下来,西域狮子再一次发出惨叫声。沈光跪击,一只膝盖正顶在西域狂狮的脖子上,而另一只膝盖则狠狠的撞在了西域狂狮的太阳穴上面。
两击下去,西域狮子声息全无。
鲜血从他七窍中流出,太阳穴部分,更是被撞得稀烂。
一蓬黄白且浓浊的液体,和鲜血融在一起,渗透了地面。
一时间,角场四周,鸦雀无声……
沈光的膝盖也烂了,双臂痛的几乎抬不起来。他缓缓站起,仰头向包房看过来。
郑言庆这时候也起身,走到了郑元寿的身边。
“大将军,你输了!”
郑元寿的脸色,铁青而难看。
角场上一系列的变化,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给。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冲着仍倔强立于角场中的沈光,挑起了大拇指。
“小家伙,我输了!”
“既然如此,那侄儿告辞。”
“好!”
郑元寿和言庆简单对话完毕,言庆掉头往包房外走。
“小子,那好你的奖品……不过我先说好,我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手。但如若你们连平衡都保持不了,就算我出手,也没有用处……呵呵,你这个朋友,很不错!”
“多谢叔父夸奖!”
郑言庆一把抄起了龙环,拉开房门,迈步离去。
他要赶快去探望一下沈光,然后带沈光去疗伤。看得出,沈光手臂上的伤势不轻。
同时,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喜悦。
搞定了郑元寿,也令他的胜算又增加了几分。
……
翌日,雨绵绵。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正是祭拜先人的好时机。
当郑言庆随着郑世安等人,跟在郑仁基身后出现在祖庙的一刹那,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这个安远堂唯一的变数,终于出现了!
不过他是不是回来的晚了一些呢?这眼见着就要开始祭祖,已容不得他再做文章啊。
祭祀祖先,在古人而言,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言庆随着众人,在祖庙中祭祀完毕,旋即就退出了祖庙。
而郑仁基,郑善愿等人,则留在祖庙当中。这时候,又有南来郑氏族长郑威,带着族人出现于祖庙之外。他们宣读了归宗誓言,并在祖庙中祭拜了郑氏先祖。
郑善愿宣布,南来郑氏将有两人进入族老会。
之后,祖庙关闭,族老会的成员纷纷留在祖庙当中,商议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事情。
“言庆哥哥,爹爹不会有事吧。”
郑宏毅拉着言庆的手,有些紧张的询问。
“宏毅放心,郑叔叔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在这边等待,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郑宏毅心神不定的点点头,和郑言庆来到距离祖庙最近的一处集市坐下。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各家族人,都集中于集市当中。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博弈正在祖庙中进行。此次博弈结束之后,不论谁输谁赢,郑家都将面临巨大变化。
“郑大兄,此次率南祖郑氏归宗,是我郑氏自西晋南渡以来,最为隆重的事情。”
郑善愿一身华服,端坐主位。
两边各坐有八个人,按道理说,族老会有十八个成员。但由于郑大士故去,安远堂还没有提出接替郑大士的人选,所以只能缺席。七房之中,除著经堂、安远堂之外,各有两名族老。如今七房除去一个名额,著经堂也除去一个名额,转给了南祖郑氏。而安远堂共有三名族老,郑大士故去,列席两位,也就是说,除去著经堂的四位族老之外,共十三人。
著经堂的四位族老,分别是郑善愿,郑元寿,郑元琮和郑善果。
郑善愿说:“只是我北祖自开立以来,七房分定。郑大兄此次回归,需选定七房中的一支,但不知,郑大兄选中何人?”
郑威站起来,手捧一卷族谱。
他神色凝重的走到七房宗牌前,双手高举族谱,向郑氏列祖列宗三拜九叩。
郑善愿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喜色。郑士机则握紧的拳头,紧盯着郑威。
其余各方族老,神色不一。
有的漠然,有的微笑,有的则神情古怪。
“自西晋南渡,一晃三百载。郑氏族人南北相隔,然则血脉相连,无法分割。
今日郑威,以南渡列祖列宗之名,重归宗族……愿归于六房宗祖连山公下。”
“怎么会这样?”
郑士机呼的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郑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嘛……”
而郑仁基也流露出惊讶之色。
至于郑善愿,则面色铁青。
郑元琮、郑元寿、郑善果以及郑祖盛等人,全都惊愕不已,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向郑威看去。因为此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郑威率南宗,归入七房之下。
郑威没有理睬郑士机,恭恭敬敬将族谱放在六房宗牌前。
“这是阴谋,不可能,绝不可能……郑兄,到了这个时候,你可开不得玩笑啊。”
郑士机挥舞手臂,大声叫喊。
郑元寿浓眉倒竖,厉声喝道:“郑士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大呼小叫?”
“可是,可是……”
郑士机突然用手一指郑仁基,“郑仁基,你耍阴谋!”
不等郑仁基开口,就听郑善果说:“郑士机,郑大兄归宗认祖,愿入哪一房名下,是他自己的选择。归入连山公房中,就是阴谋,那归入你房中,难道说理所应当?”
郑仁基微微一笑,“多谢三哥仗义执言。”
郑威则是一言不发,返回自己的座位,双手一拢,闭上眼睛。
任凭郑士机和他人争吵,他和另一位南来族老,始终一言不发。
“够了!”
郑善愿呼的站起来,“尔等吵个甚?”
他心里面,其实比谁都恼火。可偏偏,却发作不得。
这一次才是真的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未能将南祖一宗成功收入帐下,反而搭上了两个族老的名额。
可这是在祖庙,不是菜市场。
郑善愿深知,当南祖宗房归入安远堂之后,已经使得安远堂,从某种程度上坚如磐石。这时候再提出把六房逐出安远堂的提议,显然不合实际。所以,郑善愿不论心里如何痛骂郑仁基,痛骂郑威,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失败的结局。
他正准备结束这次族老会,却见郑祖盛站起身来。
“自大士兄故去,至今业已一百四十八天。
可是安远堂到现在,还没有提名接替大士兄的人选。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一处,何不把此事敲定下来?否则十八族老却一位,终究是一个麻烦。
诸公以为如何?”
郑善愿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极其凌厉的向郑祖盛看去。
这条安远堂的老狗!
郑善愿暗自咒骂。他本想就此休会,待下一次,他要运作起来,把安远堂族老名额消减一名,以补偿给七房的郑士则。没想到,这郑仁基还真是步步紧逼,寸土不让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如此深藏不露。
“祖盛叔所言极是,补足族老成员,乃当务之急,应该做出决断。”郑善果拢手点头。
“既然如此,不知仁基贤弟,可有合适人选?”
郑仁基看了看郑源,郑源立刻起身道:“族叔故去,乃我安远堂一大损失。当选一德才兼备之人,接替族叔之选。我安远堂郑世安,虽是六房旁支,但德行纯善,郑族叔在世时,就有辅佐之功。如今更培养出三代族人言庆,以十岁而夺取云骑尉之爵。更手创了咏鹅体,诗书双绝,享誉士林……所以,我提议郑世安。”
郑善愿一口水喷出来,差点给呛死。
而郑士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介阉奴,也敢称德才兼备,你安远堂没人了吗?”
“郑贤侄,世安贤弟当年是为了救大士贤弟才落了个残疾之身。
阉奴之称,我劝你还是收回去。论辈分,世安贤弟是你的族叔,论德行,他忠直尽责,更有培育贤良之功。你这样诋毁长辈,传扬出去,岂不是说我郑氏无德。”
郑祖行厉声呵斥,郑士机嘴巴张了张,悻悻坐下。
知道这时候,郑元寿才明白了,郑言庆要和他交易什么。
原本以为是安远堂的事情,看起来安远堂的问题,早已经被六房私下解决。虽然不知道郑仁基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迫使得郑威等人低头。但郑元寿估计,此事当和郑言庆有关。
突然有些后悔,昨日不该逞强。
早知道真应该和郑言庆做一笔交易,哪怕能落得郑言庆一个承诺,也是一件好事啊。
可没想到……
郑元寿心中暗自苦笑,同时又感慨万千:如今的小孩子,可真不得了啊!这个郑言庆,才是真正的谋定而动。看起来他是下定决心,要把郑世安推进族老会。
这孩子,日后非池中之物。
郑元寿在思忖此事,后悔连连。
那边郑善愿也不得不做出决定,“既然六房决意提名郑世安进入族老会,而大家意见又不统一。
索性咱们举手表决,同意郑世安入族老会的人,举手吧。”
郑善愿话音未落,郑元寿突然抬起头来。
“我同意!”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郑族叔德才兼备,当为新晋族老不二人选。”
刹那间,郑善愿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郑元寿,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第三七章 囚徒(上)
对于在祖庙外面等候结果的郑氏族人而言,祖庙里的风云突变,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漫长的争吵,但仅仅半个时辰,一切尘埃落地。
六房继续执掌安远堂,南祖郑氏归入六房名下,也使得自郑大士故去以来,风雨飘摇的六房安远堂,一下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稳固。吞并南祖,不仅仅是南祖郑氏所带来的巨额财富,更重要的是,南祖郑氏手中掌握的两个族老名额,一并归入安远堂。
郑仁基未必能完全控制郑威兄弟,但安远堂因此而获得了五个族老名额,已超过著经堂,成为整个郑氏家族当中,拥有族老最多的一房。以后只要是有关六房利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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