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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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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摆脱不了争夺财赋扩大势力的欲望,但方家是大明的忠臣。一年前,在江北四镇和江南各府守军见清虏望风而降时,方家从杭州退守在浙东山区。
宁绍总兵翟哲可以退到荒凉的舟山岛上,方家无处可逃,仍然坚守。
剃发令起,浙东风云际会,大将军翟哲名闻天下,可是他方国安得到了什么?现在连当初的最后一点坚守也要放弃了吗?
方国安已经老了,方元科还很年轻,老人更喜欢缅怀过去。
“爹,方家难道要与大将军为敌吗?”方元科的膝盖相距父亲的皮靴一尺。他们是父子,方家总要选择一个方向。
“容我再想想!”方国安摆手让儿子出去。
中军大帐前大榕树的影子从西斜变成东斜,方国安守在安静的大帐门外。
斥候如风,接踵而至。
“报!勒克德浑军离开潜江正在急速向荆州行军!”
做一个决定就这么难吗?方元科来回踱步。
对父亲来说,这是要改变他坚守的人生准则。他若贪生怕死,畏惧强势,早在杭州城下向求降了,又怎么坚守到今日。
大帐的帘子终于动了,方国安迈大步走出来。
“无论方家怎么选择,我们不能放清兵往荆州城下。如果真的如大将军所愿,方家兵马损失惨重,也免除了以后的麻烦。”
江南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意识到未来都要在大将军府和朝廷之间抉择。
这是朝政危机发生之前的前兆,翟哲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才对无力救援山西的前景感到悲哀。
听清楚父亲的话,方元科立刻跳跃起来,朝不远处翘首观望的传令兵下令:“即刻起兵,出发!”
明军起寨向潜江往西的官道杀去。
勒克德浑督大军在潜江城下休整半天,向荆州城下急行军。
他对明军的动向了如指掌,潜江的明军没有阻拦他的实力。而且,根据洪承畴的情报,方国安部不像江南其他明军那般坚决。
蒙八旗的骑兵率先快速通过潜江,去年他正是凭借骑兵偷袭了忠贞营。
女真人和部分汉八旗士卒在官道右侧的平原列阵,静候明军到来。
原本是明军的阻击战,因为方国安的犹豫,变成了清兵以逸待劳。
明军斥候在烈日下狂奔,通报清兵行军动向。
方元科真是急了,方国安仍然很镇定。他从来不以为以自己麾下这一万士卒能挡住清兵主力。
“左若来迟了!”这是他最好的借口。如果翟哲一定要惩罚他,他有左若这张挡箭牌。
两个时辰后,方元科看见了清虏旗帜在正前方飘扬。
他还没来的及列阵,远处传来怪异的牛角号声。
东西两侧的清兵旗帜绕过茂密的丛林杀过来。清兵占据江北和草原,对明军最大的优势是拥有更多的骑兵。
“列阵!”“列阵!”
明军前列的将士慌慌张张擎起长枪,鸟铳手在后列集中,装填火药铅子。、明军探路的骑兵眼看清骑逼近,不敢迎敌,向四周散开。
女真骑兵队列松散,一直保持匀速,在明军长枪兵百步之前下马,士卒们摘下背上的长弓,射向严阵以待的明军长枪手。
羽箭飞翔,铳声响起。
方国安军没有装备长鸟铳,普通鸟铳比不上步弓手的射程。
按照常规的战法,他们应该举盾与清虏的弓箭手抗衡,派遣轻步兵追杀先期骚扰的弓箭手。清兵的步卒还落在后面。
但明军是在急行军后仓促应敌,没有排出完整的防御阵型。
长枪兵没有装备铁甲,是最简陋的兵种。羽箭从长枪的缝隙中穿过,扎在紧握光溜溜枪杆的双手之间。
才长途奔袭过的士卒顶着头顶火热的太阳,张嘴吞吐粗气。
“出击,出击!”方元科当机立断,命长枪兵前行拉近与清虏骑兵的距离。
那些如苍蝇般讨厌的骑射手,在拍子将要触及到它们的后背时,一溜烟离开。
长枪队列渐渐脱离队列,但他们离女真弓箭手永远只差一步。
一刻钟之后,汉八旗的步卒赶上来。女真骑兵分开至两翼,咬住有些深入的明军。勒克德浑麾下是湖广最精锐的清兵,否则也不能在汉阳城下与左若对峙了两个多月。
“顶上去,顶上去!”方元科挥舞双臂,豆大的汗珠顺着铁盔落到战马的鬃毛上。
正在此时,中军响起撤退的号角。
“清虏急于援救荆州,我们只要在这里稳住阵脚,便可以牵制勒克德浑的精锐女真骑兵,为何要急于撤退?”他有一肚子话要向父亲诉说。
父亲不是改变主意了吗?
方元科不敢擅自脱离战阵,只能听从命令,稳住前军阵型徐徐撤退,不给清兵可乘之机。
清兵果然无心恋战,追击七八里后,兵马撤回。
方元科摘下头上铁盔扔到地上,急匆匆奔至中军。
“爹,为何要如此急于撤退?”
四周都是亲信部将,方国安脸色阴沉,答道:“清兵势大,我要等左总兵到来来,共同追击。”
他打这一仗,不过是为了堵住翟哲的嘴巴。
☆、第473章 联谋
荆州城下。
堵胤锡像一只瘟鸡歪歪斜斜回到兵营,两个膝盖好似撑不住沉重的身体。
柳随风躲在大营门口处兵帐的阴影处,偷看堵胤锡的从远处走来。在堵胤锡接到李来亨禀告的前一个时辰,他得到了暗营的消息。
何腾蛟此举确实出人意料。
傍晚时分,忠贞营结束了一天征战,李过回到兵营解去铁甲。
堵胤锡命幕僚来询问白日战事进展情况,并没有多说什么。
夏日的夜晚,一向令人向往。
月色如水银泼地。
兵营的角落传来嘶哑的信天游歌声。忠贞营的士卒一大半来自陕西,有少数老卒甚至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追随李自成闯荡天下。
初始的杀戮是为了生存,再后来是因为欲望,到现在,变成了一种本能。他们在厮杀,等待死在此刻或者是下一刻。
思乡是游子无法治愈的心病。
柳随风在兵帐遮挡的阴暗处穿过
今夜,他要去拜访两个人,一个是李过,另一个是高夫人的弟弟高一功。
忠贞营十三支兵马,这两人的势力最强大,而且这两人对堵胤锡都很认同。
去年,堵胤锡单骑入大顺军残部兵营,拜见李自成的皇后高夫人,赢得了这几位军中大佬的尊重。
但是,忠贞营中各支兵马并不是都愿意屈膝在这位湖广巡抚面前。如刘国昌和刘国俊等人仍然以大顺朝册封的爵位称呼,袁宗第因为去年忠贞营在荆州城下之败,对何腾蛟恨之入骨。
夔东山势连绵,地理贫瘠,这些人随李过东下,有不少人正是如何腾蛟所说,想在荆州取一处栖身之所。
一个夜晚过去。
次日清晨,堵胤锡升帐点将。
忠贞营各部统领都到来,大家都想知道何腾蛟为何而来。
堵胤锡两眼布满血丝,他思考了一夜,没想出任何两全之策。
“诸位将军,赖忠贞营奋勇攻城,荆州城指日可下。总督何大人昨日特地率军来荆州驰援,赞赏忠贞营英勇善战。”他强作精神,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今日状态与往日不同。
柳随风和章旷分立两侧,都不说话。
堵胤锡为了不得罪翟哲和何腾蛟,只能实行平衡之术,军议时让两人都到场。
“但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堵胤锡厚着脸皮,转告何腾蛟的原话,“清兵知道荆州危机,特调集勒克德浑率部驰援,眼下正在与大将军麾下兵马在岳州府交战。”
“我忠贞营去年正是被勒克德浑偷袭,才败退夔东,今日仇敌重返,正是吾等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堵胤锡鼓足精神,慷慨激昂,饶了一大圈,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讲出来。
堵胤锡的一番鼓动的言辞才结束,右边传出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何大人不正是从岳州府赶过来吗?”
这是柳随风第一次在军议中说话,他只听了堵胤锡的前半段,立刻明白了何腾蛟的意图。
他觉得很恶心,为何腾蛟。
他对大明的官吏早就失去了信心,但何腾蛟的想法,已经无法再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章旷冷冷的接话:“何大人此来,正是为了加紧攻下荆州城!”
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堵胤锡坐在当中,两人不敢撕开脸面,只能这样隐隐约约的针锋相对。
堵胤锡被柳随风的话憋住了,后续的说辞无法在持续下去。
他暗自叹息,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请命出战,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但他环视诸将,众人都在大眼瞪小眼,李过和高一功沉默不语。
三个人像是搭了一台戏,一唱一和,众人都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章旷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来,“忠贞营去年败给勒克德浑,没想到今年连迎敌的勇气都没有了。”
堵胤锡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李过胸口起伏,忍住没有说话。他能忍住,有人忍不住,一个明显模仿章旷语气的声音冒出来。
“湖广有大明的兵马几十万,畏惧清虏不敢为敌的人不多啊,忠贞营必然不在此列!”
柳随风笑如春风,章旷的脸黑如阴云。
袁宗第的话没有明指,但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他在说谁。
何腾蛟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他身为湖广总督,与清虏的交锋未胜一仗,多次畏敌而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迫切想窃取荆州的胜利。
堵胤锡一看现场有爆发的趋势,立刻站出来打圆场,说:“清虏有援军,我大明也有兵马阻击,大将军已经调集大军在岳州府,各位无需担心。”
辰时过去,忠贞营还需继续攻城,诸将各自退去。不过,经历了这场风波,不少统领都有些心不在焉。对驻扎在不远处的何腾蛟部生出一份提防之心。
堵胤锡巳时奔赴湖广大营,章旷同行,柳随风留在忠贞营中。
李过率部攻打了一个时辰,退了下来,柳随风来到离战场一里外的兵营中。铳炮声和惨叫声像在耳边。
李过的盔甲整齐摆放在身体右侧,只穿了一套短衫盘膝坐在芦苇草席上,浑身上下皆已湿透。
这种天气下攻城,也真是难为了忠贞营的将士。
柳随风摇晃身躯走进来,“侯爷,如何?”
李过哼了一声。
“何腾蛟非良臣矣!”
李过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道:“堵大人对我忠贞营有恩!”
“堵大人与何腾蛟当然不同!”
柳随风从不在忠贞营与堵胤锡之间插钉子,这是他会做人的地方,不回引起忠贞营将士的不满。
李过对柳随风真正的目的清清楚楚,犹豫着说:“且看堵大人回来如何答复。”
堵胤锡是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大将军翟哲还只是传闻中的人物。他宁愿相信自己已经见到的人物。
忠贞营的过去,让他非常谨慎,何腾蛟对忠贞营的仇视,更显得堵胤锡对忠贞营的信任难得。
柳随风轻笑,问:“侯爷会弃荆州之围吗?”
李过的眼神有些发呆。
若闯王还在,他又何必在此受气!
柳随风拱手,“侯爷好好想想,在下告退!”
忠贞营迫切需要一处安身之所,李过也无法左右诸将的想法。
☆、第474章 忠贞裂
湖广的大营也很热闹。
嘈杂的士卒让这里像个巨大的菜市场。有些士卒把五六杆长枪架在一起,上面晾晒了不少才洗完的布衫的短裤。
天热容易出汗,勤换衣服是个好习惯。
中军大帐周边是何腾蛟特意精选出来的壮士,实战能力不知如何,但个个相貌堂堂,雄壮威武。
堵胤锡迈着方步走进来,他带章旷同来,正是要找个证人。
“总督大人!”
何腾蛟站在大帐门口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昨夜睡了个安稳觉,消除了他长途行军的疲乏。
他摆手让堵胤锡莫要多礼,着急问:“何时兵发岳州?督抚营的将士快憋不住了,都在盼着早些登上荆州城头杀贼!”
“大人!”堵胤锡等章旷走到自己的身侧,吞吞吐吐的说:“在下已经通知忠贞营的各位统领了,只怕那些人未必会听话。”
今日清晨那一幕,他是演给章旷看到,若忠贞营顺从,他无话可说。若忠贞营不听话,他也好有个说辞。
何腾蛟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脸色如一朵迅速枯萎的向日葵。
“哈哈,哈哈!”他发出两声干笑,“你看,如何?果然不出我所料,忠贞营的那些人都是些反贼贱坯,你还指望他们变成大明忠贞之士,人皆可夫的妓女还能变成黄花大闺女吗?”
等何腾蛟的情绪发泄完,章旷在一旁冷冷静插言:“忠贞营未必会不听堵大人的命令,只要清除掉那个柳随风!”
“柳随风?”何腾蛟居高临下看向堵胤锡,“那个翟哲的使者吗?”
“正是,大将军府的长史,这半年他给忠贞营送来不少粮食和银子!”堵胤锡为柳随风辩护了一句“你这是吃了别人的嘴短啊,堵大人莫非不知道翟哲是什么样的人?”一段酸溜溜的话从何腾蛟的嘴里吐出来。
堵胤锡很无奈,为了维持湖广抗清大局,他夹在翟哲和湖广总督府之间忍气吞声。
说起来很轻松,如果湖广能提供充足的粮食和军饷,他又何必占翟哲的便宜,任柳随风在忠贞营中呼风唤雨。
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能敌清虏者,唯有大将军!”
“大将军?呵呵!”何腾蛟双手背在身后,冷笑道:“你饱读史书,当知道曹操事吧?”
堵胤锡这次没有反驳何腾蛟,而是保持了沉默,正是因为有此担心,他才站在湖广总督府一边,想以外镇的势力牵制朝堂。
否则,他怎会愿意与这样的何腾蛟为伍。
章旷比何腾蛟要冷静,他在忠贞营中呆过一个月,知晓那里的传闻,劝道:“翟哲反心已露,堵大人要是再不驱走柳随风,忠贞营只怕不再归湖广所有!”
这两人在这里唱双簧,真当自己是傻子吗?
“驱走柳随风?”堵胤锡提高声调,“大人知道吗,我昨日送来的一万石稻米也是大将军府从江西押运过来的!”
不与大将军府合作,没有翟哲提供的十几万两银子和稻米,忠贞营只怕还在夔东山区。
“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柳随风了!”章旷说完这句话,见堵胤锡死死盯着他,若无其事的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反问道:“不是吗?”
何腾蛟在一旁给堵胤锡算了一本账。
“湖广大军加上忠贞营有十四五万兵马,收复荆州后,我们不用再依靠江南的粮食和银子,将能主导湖广战场。”
堵胤锡苦口相劝,“江南和湖广,合作两利,分则两败。”
何腾蛟越来越不高兴,警告道:“无论如何,忠贞营不能进荆州城,你也说过,现在忠贞营就不再听命了,如果那些人入城烧杀抢掠,或者占据荆州不再离开,你我岂不是引狼入室吗?”
无语,叹息。
堵胤锡明白了。
他无法说服眼前这个固执的湖广总督。
“再给你一天时间,明日午后,湖广兵马会进军荆州城下,力争三日内破城,不用再在这里耽误时间。”
何腾蛟的话语像重锤敲在堵胤锡的胸口,他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忍辱负重,就是等来这样的结果吗?
“你回去吧!”何腾蛟甩摆衣袖转身进入大帐。
他很不满意,堵胤锡此来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堵胤锡是湖广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退一步说,他是文臣,难道要听那个武夫的命令吗?
“堵大人!走吧!”章旷歪着脖子挤出和善的笑容,劝解道:“何大人就是这个脾气,我平日没少挨骂!”
堵胤锡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缓过来。
章旷走到他身边,凑在他耳边用蚊呐般的声音说:“大人要想完全控制忠贞营,必要除去柳随风。”
“住口!”堵胤锡大怒。章旷是什么东西,竟然拿自己与他相比,他是大明的湖广巡抚,不是何腾蛟家奴。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柳随风!”
章旷也不生气,发出“嘿嘿”阴冷的笑声退到一边。
堵胤锡是个能忍辱负重的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何腾蛟那一逼恰到好处。
堵胤锡再从湖广的兵营回到忠贞营,今日的心情比昨日更坏。他原想来说服何腾蛟,没想到反被何腾蛟逼上绝路。
朝堂之争,不仅不能要脸,还要敢于冒险,可惜堵胤锡在这两点上都比不过何腾蛟。
骑兵出中军大营,巡抚督抚营传达命令,今日的攻城战提前结束。
攻城的兵马才退回,堵胤锡单独召见李过和高一功。三人密谋了许久,柳随风这一次没有接到邀请。
从何腾蛟率湖广大军赶来后,忠贞营的将士就有些三心二意。那些官兵本该是同伴,可看上去总像是来找麻烦。
柳随风老老实实呆在自己专属的小营区,像是个乖巧的使者。
申时过去,夕阳把沃野涂上一层金色。李过和高一功走出中军大营,两人看上去都很不高兴。
大营中隐藏了一股躁动的气息,忠贞营十三部的统领连夜集会。
这是忠贞营的内部事务,堵胤锡和柳随风都没资格参加。
十三个人,十三把交椅。他们不再像从前听一个人的命令行事,但他们还是一个整体。
他们是悲壮的,他们也是孤独的。
“闯王离我们而去已有一年了!”李过的声音嘶哑,“他走了,我们还要活下去!”
诸将鸦雀无声。失去了闯王,他们如同被遗弃的孤儿。
“今天堵大人找我和高统领商量一件事,让我们忠贞营去岳州府阻击清虏。我与高统领答应了。”
李过的声音中有不甘,也有屈辱,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各位统领有些懵,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沉寂,压抑。
李过和高一功相视点头,正待表示形成决议时,一个头上裹着白布的人从椅子上站出来。
“我反对!”
袁宗第走到空旷的中间,他的架势像是在找人打架。
“我们整编成忠贞营,是为了抗击清虏,可不是给大明的文官当狗!”
“我也反对!……”
三三两两,陆续一共站出来五个人,走到李过和高一功的对面。
袁宗第站在最前面,摊开双手,说:“荆州城指日可下,我们幸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吗?”
刘国俊接他的话说:“忠贞营苦战两月不得休整,又被调到岳州府,任由湖广的兵马在后面捡便宜,难道我们就要追随闯王而去了吗?”
他是忠贞营中兵马仅次于李过和高一功的第三人,却一直没有得到堵胤锡的重视。
李过和高一功的神色变得很凝重。忠贞营一直求同存异,只是这一次,反对的人有点多。
“受编为忠贞营后,我们现在是朝廷的兵马了!”
李过的话语刚落,袁宗第紧接着一句,“不错,但朝廷又不仅仅只有湖广总督何腾蛟一人。”
“我听说皇帝年初曾传达圣旨,由大将军翟哲统管对清虏的战事,近半年来,我们嘴里吃的,身上穿的都是大将军提供,但我从未听柳先生说过大将军让我们去岳州府。”
高一功沉默。
他对这道命令很反感,只不过是受李过之劝,又被堵胤锡说动。
“大将军能像堵大人这般优待我们吗?”李过很犹豫。
“大将军是武人,堵大人是文臣。堵大人必须要倚仗我们忠贞营打仗,可大将军未必会稀罕我们,到时候必然会被拆散,各处一地。”
他真的老了,老的那么容易瞻前顾后,但他并不愚蠢。
“各处一地又如何,难道兴国候还想重现当年闯王的荣耀吗?”袁宗第一针见血。
失去的岁月再也找不回来了,既然要投靠,为何不找个强者?
“闯王的荣耀!”李过苦笑,那昙花一现的荣耀。
他说出那个让堵胤锡、高一功和他自己都纠结无比的消息:“明日湖广的兵马会来荆州城下攻城!”
“哈哈哈!”袁宗第狂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们忠贞营为朝廷效力,竟然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闯王啊,你在地下都看见了吗?”
闯王杀了那么多人,必然会下阿鼻地狱。
“既然他们愿意攻城,就让他们去好了,大不了我们回夔东!”
☆、第475章 争斗
次日清晨,荆州守军没有像往常一样迎接登上城头的勇士。
“忠贞营拒绝东上!”
这是昨夜十三家统领争吵到半夜的决定。无论他们有多么大的分歧,在对外的姿态上,他们目前还是保持一致。当周边都是仇视他们的敌人时,他们反而更要团结在一起。
但不仅如此,忠贞营准备放开湖广兵马进军荆州城下的道路。如果何腾蛟愿意,他随时可以来攻打荆州城。
堵胤锡约见李过和高一功,谈论了一个多时辰,今日的事情没有昨日那般顺利。
李过和高一功都对昨日的食言表示歉意。
忠贞营可以把荆州城让给湖广军,但谁也不是傻子。只让别人打仗,没有赏赐,没有战功,何大人这是想把忠贞营玩弄在股掌之上吗?
三人有些不欢而散。
整个忠贞营的兵营,只有一个人最开心。
柳随风躲在自己的小营帐中偷笑。
他知道自己无法一步控制忠贞营,堵胤锡在这里威望很高,但现在忠贞营已经与堵胤锡渐行渐远。
翟哲代表了大将军的友好。不仅仅有银子,还有尊重。
巳时。
何腾蛟率两千亲兵进入忠贞营中军大营。
堵胤锡迎其入内。
一见面,何腾蛟厉声诘问:“为何还不出兵岳州府?”
堵胤锡一脸无奈,真如何腾蛟所说,忠贞营不再顺从了。
“李过和高一功说,忠贞营东上,需补齐军饷!”
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双方都能下台的借口。湖广怎么会有银子给忠贞营发军饷。
“柳随风在哪里?”
“他在自己的军营中。”
“传他过来!”
何腾蛟目露凶光。
堵胤锡隐约有些担心,但还是让亲兵前去传令。
柳随风躲在阴凉的帐篷中,手里捧着一本书。江南在忠贞营有六七百士卒,但只有一半是能上阵厮杀的战士。其中有一百多炮手随火炮同来,协助忠贞营攻城,都是江南的宝贝。
堵胤锡的亲兵恭敬行礼:“柳先生,大人有请!”。
“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外出,军中也没什么事能让我插手!”
柳随风把手中的书盖在脸上。
信使看他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回到中军大营通报消息。
章旷发出尖锐的笑声,“怎么样?堵大人,不听我的话,今日尝到苦果了吧?”
堵胤锡也在怀疑忠贞营突然反悔与柳随风有关系。
“把柳随风抓过来!”
堵胤锡摇头。
“大将军对忠贞营有恩,柳长史并没犯过错。”
何腾蛟转首下令:“章旷,带人把那个柳随风抓过来,我要看看他能在我湖广军中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遵命!”
章旷一招手,带五百健卒离去。湖广督抚营两千人把忠贞营当做自家的后花园。
“大人不可!”堵胤锡想阻止,被何腾蛟的亲兵拦住去路。
“大人,你这是让大明分裂啊!”堵胤锡痛心疾首。
督抚营的士卒健步如飞,沿途忠贞营士卒让开道路,章旷对这里很熟悉,直奔湖广的营区。
健卒一路挥舞皮鞭,耀武扬威。
来自江南的炮手、账务等闲杂人等各自躲向营后。
“只抓柳随风一人!”章旷大喝一声,冲入营寨。
柳随风背手迎面而立,四周有两百多甲士铳手簇拥环绕。
“柳随风,在湖广的兵营中,你还敢逞强?”
“我们是大将军的麾下!”
“我呸!”章旷歪着脖子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大将军,谁不知道他那个大将军是怎么来的。”
柳随风认真的解释:“那是皇帝册封的!”
“可惜啊,你口中的大将军只怕救不了你了!”章旷走进几步,狞笑着压低声音透露一个恶毒的消息,“你不知道吧,总督大人决定将你抓捕诛杀!”这是他的主意。
柳随风微笑,悠悠的说:“这样,就可以让堵大人来背黑锅,忠贞营也能以堵大人为首,为湖广效力,是吗?”
章旷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答道:“你很聪明!”
“你很愚蠢!”
柳随风往后退一步,甲士铳手排成两列封住线路。
“放铳!”
后列的铳手递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火绳。
抬铳,点火,一气呵成。
“砰!”
章旷万万没想到,江南这几百人在湖广的忠贞营中竟然敢率先出手。
铅子擦着他的头皮飞出去,也不知是铳手有意放过他,还是他真的很幸运。硝烟弥漫中,章旷双腿发软坐在地上,歪着脖子,长大嘴巴,喊不出一点声音。
两轮鸟铳之后,士卒们放下鸟铳,抽刀冲杀。
前方三四十步外的地面散布了四五十位被鸟铳击伤的士卒。这些甲士如出山的猛虎,刀刀见血,不留情面。何腾蛟那五百督抚营士卒哪见过这架势,来不及反应,各自落荒而逃。
兵营中到处都是人,这边鸟铳一响,立刻引起无数围观者。不一会功夫,李过和袁宗第率几千士卒赶到,江南的甲士正在营区前列阵,严阵以待。
柳随风走到章旷身边,伸手把他拉起来。可章旷身躯发软,才站起来,又坐下去,地上出现一滩湿地。
“章长史,你又何必为难我?又为难你自己。”柳随风揪住他,命士卒把他拖到李过面前,拱手道:“此人没有任何命令,竟然敢在大营中想劫持我,请兴国侯处置。”
听说章旷气势汹汹走出中军大帐起,他想好了这个主意。
章旷来时的路上那嚣张的模样,忠贞营诸将士都看在眼里。
这里是忠贞营,章旷此举,让李过很生气。
柳随风的还击,更是让他胆寒。
从此之后,大将军府和湖广总督府将水火不容。他不追究柳随风的责任,相当于背叛湖广。
“章长史,你怎敢在营中擅自行凶?”李过命亲兵把章旷从柳随风手中接过来,吩咐道:“传我命令,大营后撤,让出荆州城东西两门给湖广军,全营戒严,再有擅自行动者,斩首示众!”
章旷恼怒、羞耻、后悔,七八种情绪在心头游荡。“原来忠贞营早就柳随风穿一条裤子。”
李过命亲兵将其送入中军。
章旷羞于见堵胤锡和何腾蛟。
“放肆,放肆!”何腾蛟把中军大帐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他扭头看堵胤锡,“这就是你的忠贞营吗?”
☆、第476章 敌至
李过的亲兵退去,没觉察到中军大帐内的异状。堵胤锡不开口,他们不会对湖广总督何腾蛟无礼。
“这就是你的忠贞营?”
如果何腾蛟的眼神是有形之物,堵胤锡早已血肉模糊。
“何大人,那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在这瞬间,堵胤锡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板突然挺直,他忍够了。
他已经说过,他是湖广的巡抚,不是何腾蛟的家奴。
何腾蛟似乎被吓到,舔舔嘴唇,没有再说话。
但是有人不怕。才遭到羞辱的人很容易愤怒,而愤怒的人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请堵大人下令,抓捕柳随风!”章旷跳到堵胤锡面前,脸部肌肉扭曲在一起,这是他第二次被江南的明军俘虏。两次都在自己能控制局面的时候。
堵胤锡不屑看他,微微摇头。
“你不怕总督大人治你的罪吗?”
“我与何总督之间,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堵胤锡不至于对何腾蛟翻脸,但已经烦透了这个上蹦下跳的章旷。
章旷的脸更红了,退后一步,拱手向何腾蛟,“大人……
“这里是忠贞营!”堵胤锡挺胸而立。李过和高一功虽然不肯听他的命令东上岳州府,但总会给他几份情面。在忠贞营对自己动手,除非何腾蛟愚蠢到一定程度。
当然,他已经很愚蠢了!
“我会攻下荆州城!”何腾蛟没有听章旷的意见,但他的声音冷漠,眼神更冷漠。从此刻起,堵胤锡与他将是路人。
湖广总督的权威遭到蔑视,在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忠贞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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