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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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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炒不过一群人,鲁王本来很无所谓,但连续炒了几天,他上任监国的时间竟然耽误下来。
他见众怒难犯,无奈之下,请马士英离开绍兴。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马士英万般无奈,这才想起了翟哲。

☆、第388章 战事(二)


两排铁盔铁甲的兵士蹬的沉重的步伐出营,每一脚跺在地上犹如重锤敲地,铁甲叶碰撞哗哗啦作响。
马士英右手轻抚短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到底是当做凤阳总督,在首辅的位子上坐过人。
重甲武士一直冲到离马士英十步开外,骤然止步,分左右两列,中间让出两丈宽的道路,仰头挺胸而立,像一杆杆插在地上的长枪。
“马阁部!”翟哲从甲士后闪现出来,笑容满面,紧赶慢赶加快脚步,“末将迎接来迟了!”
“翟总兵!”
马士英矜持的拱手。
“请马阁部营内说话,早就听说马阁部富阳,因军情紧急,一直无暇前去拜见!”
翟哲落后马士英半步,陪他走入大营。
他从未丢失武将对文臣的恭谨,当然只是表面。宗茂半天一封信,把绍兴府鲁王府的争吵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连谁骂了几句脏话也惟妙惟肖的写上去。翟哲看的很欢乐,想不到那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文官在内阁吵架竟然如村野泼妇差不多。
“马阁部,近日来清虏攻打杭州渐紧,在营中能听见江对岸的铁炮轰鸣,我真是坐卧不安,只期盼鲁王尽快上任监国,联络广东及湖广各地夹击清虏,以缓解杭州的压力!”
两人边走边说话,翟哲引马士英巡视军营。
拐过辕门,远处传来喊叫声。
“挺胸,双手握着枪杆,握手处用力,胳膊放柔和。听我号令!”
“一二,刺!一二,收!”
迎面是空旷的草地,浙东各地才入兵营的义军正在烈日下操练。军中士卒多配长枪,只有极少数被抽调入重甲步卒营才有戚刀,更不用说鸟铳和弓箭了。
宁绍卫所这些年招募了不少工匠,但仅靠他们无法给几万大军装备鸟铳等火器。南京军械所领取的那些鸟铳,多数不能用,还需回炉再加工,所以这几年装备火器的口号汗喊的响亮,实际上只有一万多杆鸟铳,多大半在杭州城内。这些新募集的士卒操练时只能一切从简,翟哲慢慢再想办法。
“东海伯麾下果然是兵精将勇,大明只怕要依靠将军才能重整河山。”
马士英的的马屁拍的并不高明,太露痕迹,因为他确实憋不住了。一年前他凭借江北四镇的拥立之功当上弘光朝首辅的位子上,现在他还有这个机会。
“马阁部,谬赞了,我军中人虽多,但多半是才募集的新兵,粮饷不足,兵甲不足,也只是凭着一股气在这里死撑着!”
说者有意,听着也有意。
走了几步,马士英急不可耐,说:“清虏兵临杭州城下,当务之急正是要守住杭州。杭州若失,只靠浙东山区和宁绍偏隅无法支撑残局。浙东各府和宁绍等地当全力支持总兵,而不是至今还在那里磨磨唧唧。”
不管是存着什么心,这句话倒是说道了点子上,他在江南诸生心中名声极差,但其实并非无能之人,当凤阳总督时,也曾抵御住李自成的偏师。
翟哲摊开双手,“等着鲁王上任监国,好给我发军饷啊!”
“当前乃危急之刻,浙东几地的钱粮都该归翟总兵统一调配,以方便行事,鼓舞士卒,抵御清虏。若前方士卒拼死血战,吃不饱断头饭,拿不到卖命钱,如何安军心。”马士英义愤填膺。
“得马阁部这几句话,军中士卒的心都暖了。请马阁部在内阁中给我多行方便,末将不胜感谢!”
马士英长叹一声,正待说自己的苦处。
翟哲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方总兵曾为浙东总兵,也在富阳与清虏对峙,鲁王可不要只记得我,把他给忘了。”
这句话很突兀,马士英看着翟哲若有所思。
翟哲一句话接着一句。
“按理说我一介武夫不该议论朝政!”简单的铺垫之后,他随后话音铿锵有力,如戚刀出鞘时的锐利。
“大明之乱,正是党争之乱。国家存亡之际,朝臣当摒除私心,无论何人当以共击清虏为重,若再因一己之私,党同伐异,我这些儿郎可不会为那些人而战。”
这些话,是在说给马士英,也是翟哲心里真实的想法。他在给马士英暗示,也在给马士英警告。虽然他至今没有对鲁王进言过,但只要他现在说出来,浙东只怕没人敢不当回事。
短暂的沉寂。
马士英稍一深思,眼睛发亮,忙不迭的点头。他很快想明白,翟哲这是他抨击东林党排斥他。
“正该如此。”
马士英在萧山行营中只呆了一天,翟哲派三十名骑兵护送他前往富阳。
要拥马士英入阁,但翟哲不会自己出面,所以让他找方国安上书。没有身为阉党的马士英,他拿什么来斗内阁里的东林党。他要钱,这些钱必须要从那些东林党的口袋里掏出来。
在辕门口送走马士英,返回大帐,远处又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又开始攻城了吗?”翟哲呸了一口。从炮声响起的那天,他的心就没踏实过。清虏十二万大军,几乎全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兼有炮火优势,他很想亲自去一趟杭州。
“轰…轰…轰!”炮身连绵,营中操练的士卒也变得三心二意。
“刺!”余姚的孙嘉绩高吼,眼中全是炽热,恨不得亲临战场。
“收!”绍兴的郑遵裕怒叫,强健的肌肉顶起胸甲。
他们都是富家子弟,自幼习武强身,见不得天下不平之事,当然不会把头发剃掉与清虏为奴。
翟哲挑对了地方,浙东多是这般好男儿!
杭州。
“轰…轰…轰!”
铁球带着肉眼可以捕捉到的一道白光轰击在北门的铁门上。
“啪啦!”一声巨响,五寸厚的铁门正中被轰开一个脸盘大的洞铁球依旧在空中翻腾,带着呼呼风声,击打在瓮城的城墙上,刺耳的碰撞声后反弹缓缓停在瓮城当中,成了一块大铁饼。
“啪啦!”声如连珠炮,一开始便止不住,城头了望的士卒捂住胸口,心脏好似随每一声响裂开一次。
半个时辰的功夫,北门被轰的稀巴烂。
逢勤脸色铁青,现在来看前天的那场战斗只是进餐前散发出来香气。
“清…虏…攻…城…了!”城头的了望兵挥舞旗帜,呼喊的腔调悠长而悲呛。
“五百步!”
“三百步!”
“上城!”元启洲拔出厚刀。
刀盾兵先行,弓箭手和鸟铳兵紧跟,长枪兵跟在身后依次上城。
“已到城下!”了望兵的嗓最响亮,其实只需让逢勤一人听见。
最后是一队光着膀子的士卒拿着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有人抬着一口大铁锅,有人搬运砖石和木柴,动作麻利在城头搭建好铁锅,点燃堆积好的木柴。
火炉般烧烤的烈日下,熊熊烈焰冲天而起,放肆的舔着黝黑的铁锅,不一会功夫,锅中的黑油开始流动。
逢勤最后走上城头,城下迎面而来前列还是披头散发的老百姓。
这些人多铎在周边抓捕尚未剃发的乡民。江南有的是人口,不管情不情愿,眼下都成了清虏帮凶。连接钱塘江的护城河架不住这数万老百姓的填埋。这些人才干完活,立刻就成了攻城的肉渣。翟哲竖起了拒剃发的大旗,因此而丧命的人将以百万记。逢勤的目光沉静,但右手微微的颤抖,到此时还没剃发的都是大明的好男人,他要亲手杀死这些人。
百姓之后是队形松散的弓箭手,弓箭手的缝隙中夹杂着扛着云梯的甲士。
攻城的士卒步伐不快,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城头几乎全是翟哲在东阳和义乌招募的第一批士卒,他们无所畏惧,但他们初临如此激烈的战场。
昨日的那股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来的很及时,多铎用几百名老百姓让守卒明白了此战的残酷。
元启洲瞪着皮靴,巡梭在守卒身后,拍打着胸口喝叫:“不要着急,听号令放铳。”
这些人只和许都的白头军交过锋,白头军与清虏甚至与江北四镇相比也有云泥之别。为应付攻城这头几天,逢勤把军中的老骨干调集了一半上城指挥。
“砰!”一声铳响。
各处零散的铳声三三两两,紧跟着响起。
有一个铳手从垛口看着城下的泛光的头盔逐渐靠近,实在是憋不住,放了一铳。这一声铳响像是导火索,有几个憋不住的紧跟着他施铳。
清虏尚未出手,沉默的军阵像是压在守军胸口的巨石。
元启洲几个大步走过去,揪住第一个放铳的铳手,张开胡子拉碴的大嘴,“没听见我的话吗,没有命令,不准放铳!”
吐沫横飞喷在那铳手的脸上,那铳手本来就紧张,两只腿像筛糠一般站不住。
“站直了!真丢我宁绍军镇的脸!”元启洲松开胳膊。“装好弹药,看着城下,让你看看你长没长卵子。”
他话语未落,耳边“扑!”的一声响,铁箭头穿过垛口撞在身边的木盾上,持盾的士卒胳膊一紧。随后长箭像六月天的暴雨的雨点,从疏远到密集,撞击向的青石砖、木盾以及士卒的肉体。
元启洲看向逢勤,逢勤毫无反应。
鸟铳不像弓箭那般精准,在城头与弓箭手对射没什么优势。所以必须要等清虏到达射程范围内,密集性同时施放,才能到达最好的攻击效果。
守军很紧张,殊不知攻城的清虏也是如此。
沉默的城头在攻城的清虏眼中就像蓄势待发的巨斧,让人窒息。

☆、第389章 战事(三)


逢勤眯着眼睛,一份没睡醒的摸样,右手轻轻抬起来,那两个字就要喊出口了。
突然间。
城下云梯旁,一个光着膀子汉子大吼一声:“干翻鞑子!”一个虎扑趴上身边甲士的后背,双手像铁钳般扣住那甲士的咽喉。
他的后背全是血痕。
像蜘蛛网一般的血痕。
被驱赶的百姓相互对视,瞬间醒悟过来,如同暴起的马蜂蜇向最近的清虏士卒,有的冲向弓箭手,有的冲向厚甲步卒。一蜇之下,无论毒囊是否刺中敌人,这一生就此结束。
逢勤抬起来的手被定格在半空中,从他被翟哲从深井中捞出来带出塞,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被震撼过。
飞蛾扑火般的殉道。大明有这些的百姓,可惜没有配得上他们的官吏和皇帝。
清虏经历片刻的慌乱后,挥刀向这些倒戈一击的汉人,尸体堆积在地上,没有惨叫,只有疯狂。
“打呀!”垂死的汉人仰头向城上。
右手从半空中落下,逢勤微闭上双眼。
“施铳!”元启洲怒吼。
“砰……”漫天的铅子撒下去。
长箭飞舞还击,城头响起闷哼,看见城下的那些汉人,士卒们叫喊的声音大一点也会觉得丢脸。
“退后,装铳!”
鸟铳手退后一步,躲在刀盾兵身后,娴熟的装填火药铅子。
“施铳!”
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两千多杆鸟铳把北城门两侧轰成蜂巢。
一里外,攻城盾车缓缓而来,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士卒像迁徙的蚂蚁。
逢勤长吸一口气,“火箭手准备!火器营上城!”
一个个木箱子被抬上城头,里面装油毒火球、烧夷弹等物。北城门正上方的藏兵洞里,沸腾的黑油冒着青烟,身穿布衫的士卒拿着一个长柄铁瓢,朝脚下的缝隙虎视眈眈。
“攻城!”远处多铎挥刀。
到了近处的盾车骤然加速,城头火箭腾空而起,烈日下平添了一股热浪。
带着尖锐叫声的火鸟从城头滑翔而下,落在木盾车正前方爆裂,火花与油污沾染上木盾车上,这正是杭州城军械营制备的神火飞鸦。
陈子龙接管杭州城后,军械局和兵器局的工匠成了最忙碌的人群。事实证明,他们可以制备出无法使用的鸟铳,也能造成巧夺天工的各式火器,这取决与上官怎么对待这件事。陈子龙给每个工匠定量安排任务,制造出来的鸟铳要自己亲手施放三次才算通过验收,验收一杆鸟铳有五钱银子的赏钱。其余如毒火球、万人敌、神火飞鸦等等,各有奖赏不等。
给的钱虽然不多,但身为军械局和兵仗局的工匠有个好处,官府养活他们。从围城那一刻起,杭州城内的米价便开始上涨,穷苦人家的老弱妇女只能每日等在街头接受官府粥棚接济,供给的食物只能保证他们不会饿死。
火鸦在空中飞舞,划着各式诡异的曲线,划过空气的声音比真实的乌鸦叫更要恐惧百倍。
施放者努力想控制它们的轨迹,虽然很难,但多半还是奔着盾车去的。不少盾车被点燃后,躲在后面攻城士卒加快脚步飞奔。
前一批甲士已经把云梯架上城头,步卒们冲到城墙近处贴墙站立,在这个位置可以躲避城头的铳击,弓箭手正在与鸟铳手对射。抬头顺着墙壁往上看,能见到头顶长杆鸟铳在垛口进进出出。
突然间城头一盘浑浊的沸水贴着墙壁浇下来,这种天气被烫伤可不少受。铠甲太沉重,不利于攻城时攀援云梯,多数清虏穿戴的是链子甲,铁甲里只有一层薄衫,根本无法挡住烧沸的臭水和桐油。
正在清虏步卒们乱成一团时,城头飞下一堆堆燃烧的柴火,云梯周边立刻陷入一片火海。爬到一半的甲士被烧烤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的烈焰不敢往下跳。随着头顶一排铳响,被击中的身体像木桩般栽下去。
逢勤仔细观察战局,他准备的很充分。
城墙下尚有手持三眼铳的甲士在巡逻,只待何处紧急前去支援。
只要杭州水门畅通,浙东各地的物资可以入城,多铎想攻下这座城只怕没那么容易。
两个时辰过去,女真箭手拉弓的臂膀不再想初始那般顺畅,清虏大营中响起退兵的号角。
逢勤下城墙,调换守城的士卒后返回巡抚衙门。
这里是战场的中心,也只是战场的一角。
崇明岛。
战船靠岸,
顾三麻子脚步轻盈跳下去,朝岸边来迎接的汉子拱手。
“老螃蟹,你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老螃蟹是崇明岛把总顾标当海盗时的绰号,他当年的横行霸道得了这个名号。顾标曾在这里领着一帮饥民干海盗,官府派兵剿杀,双方互有胜负。后来官府觉得不划算,便把他招安了,又给岛上派来一个知县,把崇明岛收归朝廷管辖。
“老麻子,你投到宁绍军镇,也不记得回来看看兄弟。”
顾标给他胸口一拳,他两人都姓顾,又都是海盗,所以关系格外融洽。
扭头见张名振正在催战船靠岸,顾三麻子压低声音道:“这是宁绍张副将,奉命来此袭击吴淞口,想在崇明岛落落脚。”
顾标哼笑,“来吧,都来吧,吴淞总兵王之仁的水师五天前也到了这里,只怕没一个敢上岸的。”
顾三麻子撇撇嘴,没有反驳他,问:“有岸上的消息吗?”
“当然有,不上岸搞粮食,这帮人不得饿死。”顾标显的很烦躁。崇明岛本是他的大本营,现在大家都来了,他只能缩到东北角的水寨中藏起来。王之仁有近两万人,张名振这至少也有五千人,他一个小小的把总拿敢得罪这些大神。
“有人抗剃发令吗?”
“到处都是!”顾标来了精神,“前些日子听说江阴反了,伏击全灭了三百前去围剿的清虏兵丁,昨日上岸探听消息的小喽啰回报,嘉定县城的候峒也反了,听说松江总兵李成栋正准备来围剿。”
张名振上岸跟在顾三麻子身后,正好听见顾标的话,皱起眉头问:“你的消息准确吗?”
顾标上下打量他,也不行礼拜见,说:“爱信不信!”
张名振也不生气,问:“顾把总能否派两个兄弟给我引路!”强龙不压地头蛇,顾标在这里对松江府很熟悉,弄得好可成为他的大助力。
顾标很惊讶,问:“你要上岸?”
张名振点点头。
“何时出发?”
张名振抬头看看水天,答道:“若是李成栋想去围剿嘉定,那就宜早不宜迟。上了崇明岛也会休整,上了吴淞口也是休整。”
顾标收起之前轻视的眼光,竖起大拇指,说:“张副将这样做,我才心服。”
几人说话的功夫,几艘大海船劈浪而来,船头立着“王”字大旗。
吴淞总兵王之仁听说宁绍镇兵马从南边过来了,分外感到亲切。当年他从宁绍总兵改任吴淞总兵,翟哲接替的是他的位置。
顾标先告辞回水寨中召集向导,张名振迎着战船走过去。
王之仁当宁绍总兵时,他还是石浦游击,见到老上官,他理所当然前去拜见。
王之仁急匆匆下船,在海滩上差点滑了一跤,见到张名振,也不打招呼,着急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奉鲁王命,前来攻打苏淞!”
“翟总兵攻取了杭州,消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张名振神情振奋。这是宁绍军镇的功劳,他也觉得脸上倍有光彩。
“鲁王在浙东继任监国位,命我来收复松江府!”张名振说来说去,提鲁王最多,并没有多说翟哲。说奉翟哲命令,弄的他像翟哲的部将家丁一般,提及鲁王,他是以大明臣子的身份。
之前翟哲命张名振前去迎接鲁王,鲁王对他恩宠有加,让他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鲁王任监国了?”王之仁惊喜。鲁王任监国,翟哲攻下杭州,表明大明的天下还有希望。
张名振犹豫片刻,答道:“正是!”他离开宁绍时,鲁王尚未任监国,但估计现在的时间差不多了。
王之仁转头看向张名振的战船,摇头道:“清虏苏淞总兵李成栋麾下有三万多悍卒,你带来的兵马太少了!”
“请大人助我!”张名振单膝跪地。
王之仁伸手把他拉起来,叹息道:“翟总兵做得,我当然也做的,只是我麾下多是水军,上岸只怕不是李成栋的对手。”
“无妨,我正要他顾此失彼。”
这是翟哲给他的命令,当然张名振也有自己的想法。
六月中旬,王之仁水师攻下吴淞江所,张名振率三千步卒等岸,直奔嘉定县城。几社徐孚远、夏允彝闻讯前来投军,与王之仁兵汇合。这些人在松江根深蒂固,又联络顾炎武等人,打探李成栋军的消息。
嘉兴城下,四千兵马分左右两翼行军,对面是蜂拥的乡兵,乱哄哄挤成一团叫骂。
李成栋摸了摸光脑袋,才剃发的汉人多半都有这个习惯。
“这样的人也敢造反!”李成栋浮出一副残忍的笑容,早听说嘉定城内富户多,杀一儆百后还能大捞一笔,何乐而不为?

☆、第390章 战事(四)


乡兵拥挤成一团。
像大海中漫无目的的鱼群,他们想冲上去撕开这些凶恶的清虏,他们也害怕雪亮的长刀。因此他们抱成一团,好像能从依靠的同伴身上吸取勇气,也能从同伴那里取得力量。
但是,他们实在靠的太近了。
胳膊连接胳膊,大腿触碰着大腿,手中的各式兵器堆在前人的身上,从未经历过战阵的人,你能要求他们怎么样?
“兵分两翼,驱赶杀尽!”
李成栋拔刀下令。
步卒队列从中分开,像一支挪动的螃蟹,避开正前方堆积的密密麻麻的乡兵,从左右两侧虚弱处夹击。
这些人原本是大明的悍卒,此刻成了杀戮大明百姓的凶手。高杰的麾下原本是贺人龙的部众,现在落在李成栋的手里,他们曾经走在北伐的道路上,却因高杰死在许定国之手,现在沦落成留了鼠尾辫的汉奴。
拖着鼠辫的步卒举刀过头顶,像在山林间跳跃的恶狼,先以弓箭射击,随后扑上来撕咬被鲜血吓的晕乎乎的乡兵。外围的百姓有的手里只拿了锄头和扁担,慌慌张张架住砍过来的长刀,有些胆子稍大的怒吼着扬起铁叉刺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两队清虏从最松散的两翼像剥桔子一样,撕开外层柔软的皮,里面是更柔软的瓤。
前一刻还在身边活生生的邻居,很快变成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和躺在地面被践踏的尸体。乡兵有愤怒,也有恐惧,他们有勇气,但也有胆怯。夹击不到半个时辰,数万乡民像草原被群狼追逐的黄羊群,往嘉定县城落荒而逃。
“杀!”
李成栋耻高气扬,真是个畅快淋漓的胜仗。
投靠清虏的江北三镇,唯有他被任命为苏淞总督,苏州府和松江府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清廷对他的厚待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清兵发出各种怪异的叫声,驱杀百姓,这个胜仗来的很容易。
“大人,您看后面!”身边亲兵突然脸色惊恐指向后方。
“嗯!”李成栋转头,十几里外,相距一片黄橙橙的水稻田,十几列士兵踩着田埂飞奔而来。
黑色的“张”字旗在眼前摇晃。
李成栋暗自吃惊,刚才与嘉定的乡兵交战,忘记关注身后了,不过这些人马出现的也太突然了。
“张?这是哪来的队伍?”
“不知道!”亲兵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王之仁的水军攻破了吴淞江所,难道他们还敢来救援嘉定县城不成?”李成栋的脸上浮出一层黑气,“召集兵马,收兵!”
因为这群新出现的军队,他不得不中止追杀乡兵,这让他很不爽。他瞧不起江南的兵,对张名振这三千人并没有太过重视。
一队兵马集中,另一队兵马止住前景的步伐。
听见清兵吹响收兵的号角,张名振测算了下双方的距离,放弃了突袭的打算。若不是见到李成栋在与嘉定的乡兵交战,他本准备直奔向嘉定县城。
双方人马遥相对峙,看了片刻,张名振决定让大军暂且后退。被李成栋发现后,他准备暗自支援嘉定县城的计划破产。
但这并不全是坏处,让清虏知道崇明岛的明军敢上岸作战,会给李成栋巨大的压力,让他不敢不闻不顾,太仓、上海、宝山等地离江岸都不远。
宁绍三千步卒一路退向吴淞会所,李成栋紧紧相随,傍晚时分他终于确定这伙人正是与王之仁在一起。
掰开手指算了算,他很快猜到姓张将军可能是宁绍的副将张名振。宁绍军竟然把手伸到这么远的地方,防御杭州城下的十几万大军仍然有余力派出偏师,李成栋对浙东鲁王另眼相看。
“立刻调集兵马,围攻吴淞会所!”
松江府的战局才刚刚开始。
李成栋并没有因此就放过了举旗的嘉定县。
清虏大军出松江府,一路万人往东北吴淞会所前聚集,另一路三千人往北围攻嘉定县城。
张名振在吴淞会所与清虏对峙了一日,背靠大海布置防御工事。
王之仁分一部水师从细柳湖往昆山进军,与太湖义军遥相呼应。
嘉定县城很危急,但张名振束手无策。
“传出消息吧,鲁王在浙东竖起了抗清的大旗,有心从军的壮士可来海边,我会把他们送到宁绍,莫让有骨气的汉子都死绝了。”
张名振无奈叹息。
他只要一走,嘉定县更没希望了。他守吴淞会所能牵制李成栋一万人马,再让太湖的义军牵制苏州的守军,嘉定城能守多少日子,全靠候峒的造化。
松江府毗邻嘉兴府。
左若的一万步卒和陈虎威的两千多海盗正藏在这里的海盐卫所。
鲁王攻下杭州的消息一传开,络绎不绝有拒绝剃发的百姓前来投军,同时带来江南各地的消息。左若比翟哲更快知道江南各地义军蓬勃而起。
每一处义军爆发的消息都在撩拨左若的躁动的心。
他和陈虎威都是狠角色,狠角色碰见狠角色想出来的主意当然会狠。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是不是?”
陈虎威光着上半身,从胸口到腹部全是黑毛,“当然!”他很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示他的伤疤,那好像是他的功勋章。
左若虽然看不惯陈虎威的桀骜不驯,但对他的光棍劲还是很欣赏的。
“清虏攻击杭州很急,但我估计没半个月,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我们半个月都留在这海盐打这些无聊的守城战是不是有些无聊?”
陈虎威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向大人请战,海盐卫所先还给清虏,没有水军,这些毗邻海岸的盐场我们想什么时候夺回来都行以。你对松江府熟悉吗?”
陈虎威摇头,说:“但我知道那里很富庶。”
左若皱眉寻思了一会,开颜道:“最近投军的人中有松江人!”
信使往萧山往返两日。
两日后,左若收到翟哲的回信,“水师不可过南汇,松江是陈子龙的家乡,勿杀戮过重!”
水军是浙东最大优势,只要能守住杭州,翟哲可以选择从漫长的海岸线任何一点突袭松江甚至长江防线,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兵力。
清虏大军逐步南下,杭州城下战事起。
海盐卫所前也有兵马出现。多铎命博洛率两万兵马攻击海盐卫所,夺回浙江盐场。博洛憋足了劲想打一场胜仗,洗刷前败的耻辱。没想到左若很大方,抵抗了一日后,把卫所的城墙拆干净乘船离去。
战船头,左若又看了一遍翟哲的来信。
“水师不可过南汇!”
那就是不许到崇明岛。他明白翟哲的意思,左右两翼兵马要随时做好救援杭州城的准备,在方国安不那么可靠的情形下,大人答应让自己冒险,是担着很大的风险。
但这世界上风险和收益一直是最好的伙伴。
若不能迅速挑起江南各地对剃发令的反抗,等各地百姓的心里都顺从了,那希望就更渺茫了。
“这个策略会让很多人死去!而且死去的都是大明的大好男人!”
翟哲知道,左若也清楚。
但仁慈者打不赢这场战争。在翟哲心里,这是最后的希望,若丢失了江南,从他来看再难恢复汉家衣冠。
战船一路往北,早上出发的时候晴空万里,到了午后竟然阴云密布。
陈虎威的脸色罩上一层阴霾,挑选出一千海盗先行出发,左若率大军海船浩浩荡荡跟在后面。
金山卫所是离松江最近的卫所,有可以登岸码头。
海风越来越大,战船在行驶的途中被吹得歪歪斜斜,船舱中有憋不住的士卒大口呕吐。
左若扶住船头的桅杆,从天明到天黑一直站在外面。
天上没有星星,看架势可能会有场暴风雨。
在海边过了四五年,左若从陈虎威口中多多少少了解大海的脾气。脚下的这片水,时而顺从,时而暴戾,当它要发脾气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强悍如左若,此刻胸口也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他在为自己担心,也在为杭州城担心。杭州城内明军使用火器众多,若是下雨很可能会带来大麻烦。至于他自己,如果能安全上岸,他决定回去时在普陀山多上几柱香。
天上无云,海上很黑。
海船像是在一个黑暗的盒子里行驶,熟悉这条海道的水卒根据风向辨别方向。大船不敢离岸边太近,若是触礁谁也救不船舱中的士卒。
这么黑的夜晚,陈虎威一直摸到金门卫所的墙角也没被发现。
大海中,船头了望的士卒一直没有着点的视线中突然闪现过一道光芒,左侧不知有多远的地方,燃起烛火般大小的光芒。
“在那里!”士卒在海风中呼唤。
左若瞪大眼睛看过去,火光看上去很微弱,但他似乎能听见其中的惨呼声。
“驶过去!”
海船艰难的向左转动,熟练的水手奋力拉扯桅帆。
风力还在加强,天明时战船终于入港靠岸,士卒们晕头转向上岸躲入卫所,陈虎威身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
黄豆大的雨点从灰云和黑云交集的天空中落了下来,左若长抒了一口气,新亏他的麾下并不那么看重火器。

☆、第391章 唐鲁(上)


前线的战事如火如荼。
绍兴府喜气洋洋。
马士英离开后,众朝臣拥鲁王为监国的大事很快尘埃落定。
张国维、朱大典、宋之普入阁为内阁大学士,浙东有名望的官绅都谋取了个一官半职,如余煌为兵部尚书、李向春为户部尚书等等。加封翟哲为越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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