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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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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不再看众人,高昂着头走到院子中,睥睨四周,摸样威严,像一位统领千军的将帅,又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第351章 浙海是我的
宗茂先行返回定海卫,萧之言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至于他会不会往眉楼寻花问柳,这就是不是宗茂能去过问的了。
宁绍总兵府门前进进出出的信使和各部统领川流不息。从京城返回的信使传来大明各地的消息。
皇太极兵围锦州,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大军筑长围以作持久围困之计。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与蓟辽总督洪承畴筹划松山会战,以解锦州之围。兵部共调集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杨国柱、密云总兵唐通、蓟镇总兵白广恩、东协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吴三桂,八总兵及副将以下武将两百余名,十三万大军,有骑兵四万,火速驰援,解围锦州。
宁锦防线稳固,皇太极咬了几次,被磕掉了几颗门牙,此次围困锦州,仍然没想要攻打坚城,真正的意图在于围城打援。
中原的局势在李自成攻下洛阳后,已经和前几年不可同日而语。
“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在浙东的饥民口中也有传闻。李自成麾下兵马迅速集聚至几十万人,与罗汝才等人合兵一处,正在围攻开封,其势已成。陈新甲把关在大牢里三年的陕西巡抚孙传庭放出来主剿流贼,大同总兵虎大威被调集到河南协同守卫开封。
“最大的那波浪潮就要来了!”翟哲常常半夜醒来,掌灯看大明各地的地图与信件中的局势对应。不仅仅是他,敏锐的人在偏安的江南也能感觉到滔天大浪正在当头扑过来。
从杭州府往定海的道路上,一行一百多人的汉子一边行走,一边好奇的四处观望。
元启洲带了十几个军士纵马一路飞奔,沿途行人纷纷让开道路,终于在萧山地界接应上南下的李志安等人。卢象同拿了一封翟哲的亲笔信前去大名府相请,李志安二话没说,立刻联络天雄军残部,分三批顺运河南下杭州,再奔赴宁波。
战马滴溜溜嘶鸣,在李志安一行人身前停下,元启洲飞身下马,跳跃在李志安身前三四步外,说:“本来该到杭州水门去接你们,实在是最近军中事务太过繁忙,脱不开身,差点误了大事。”
“无妨,我们这一百多个汉子还能连定海卫所都找不到吗?”
元启洲摆摆手,咧嘴说:“你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怕一到绍兴地界便会惹来麻烦。”
“为何?”
元启洲脸现不耐烦的神色,说:“今年绍兴洪水,有饥民聚众闹事,绍兴司理陈子龙把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抓捕起来斩首了,又在各地设立保甲,申连坐之法,你们这伙外乡人到了绍兴,怕进不了宁波府,便会被官府抓起来。”
李志安面现不解之色,“这是好事,为何你这般烦躁。”
元启洲哼了一声,答道:“没说不是好事,只是那陈子龙与翟总兵交好,他绍兴饥灾,不向那些粮仓爆满的官绅借粮,偏偏要找宁绍总兵府借粮,惹来一身麻烦。”
李志安脸现关切之色,问:“借了没有?”
“借了,要不怎么说麻烦。”元启洲眉头往下曲,五官纠结在一起,一份痛苦的表情,“我在浙江巡抚衙门前,求爷爷拜奶奶,连士卒缺粮暴动的话都说出来了,被巡抚大人打了一等板子,才要到了三千石粮食。”
“哈哈哈!”李志安爆笑,“原来如此,让你去要粮真是难为你了。”
“你来的正好!”元启洲拍拍手,“从今往后,这种事就由你来替我分担了。”
一行人打着宁绍军镇的旗号,在绍兴地界元启洲向巡逻的衙役出示了盖有总兵府印信的公文,才顺利到达定海卫所。到了总兵府门前,这群人几乎与宗茂前脚接后脚到达,柳随风告知翟哲去台州了,元启洲只能把李志安等人安置在卫所。
夏日暴雨多,海浪大,出海行商的船只极少,正是海盗日子最难过的时候。
这几个月来杨志高代表宁绍总兵府与海盗陈虎威联系,表示愿意招安他,让这个活跃在浙东海域的海盗头子成了个香饽饽。几个月的讨价还价,官职从守备升到游击将军,陈虎威依然不满足,竟然想要参将的职位,又说要台州对面的鱼山群岛当驻地。
翟哲坐不住了,他可没有时间和陈虎威继续玩下去。
借助绍兴府水灾的机会,他下令浙江防倭军镇水师封锁宁波府、绍兴府、杭州府和嘉兴府四地出海的海港,以防倭通商的名义严查粮食出海。无论是哪里的船只,一律要接受宁绍水师的盘查。又命车风率轻骑进驻台州海门卫所,孟康率骑兵进驻宁海与石浦游击将军张名振配合严防海道。
只过了半个月,陈虎威请在台州连盘约见翟哲。杨志高引路,翟哲在水师中点了二十个精干的士卒,率方进等一百亲兵,往台州府桃渚所,离连盘的小渔村只有几十里路。
桃渚卫所守卫千总小心接待,找了几个本地的士卒领路。台州沿海山林众多,这里的小渔村好多都与海盗有联系,也常有在海边无法谋生的年轻人投入到海盗的怀抱。翟哲很容易理解这种法则,和北境出塞为马贼的汉人没什么区别。如果有本钱,他们也愿意转变为海商,这可能也是当初陈虎威为什么想邀请杨志高入伙。
海盗的警惕性很高,杨志高出发前提心吊胆,左右为难,说:“大人,陈虎威狡诈,只带几十个军士别不小心中了他的埋伏,但带的兵马多了又怕他跑了。”
翟哲穿了一身便服,连盔甲也没穿,只佩了一柄腰刀,笑着说:“借给陈虎威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杀朝廷的总兵。”
他当年在塞外混到那种程度,独霸杀胡口商道,仍然想投入朝廷,一个只有一千多部属的海盗算什么。如郑芝龙也是当上福建总兵才慢慢独霸闽海和南洋的贸易。陈虎威想要的不过是个独立的经营的身份而已,否则漂在大海上始终是无根之木。
在桃渚所住了一夜,次日清晨,翟哲要了十个熟悉道路的卫所士卒领路,只带了杨志高等三十人前往连盘的小渔村。
走到巳时左右,众人爬上一座石头山,山道两侧草木丛生,翻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对面是一望无边的大海,蓝色的浪涛悠闲的怕打着岸边的礁石。小渔村落在离山边道路四五里路的山崖下,岸边泊了七八只小渔船。
“像这种地方,水下暗礁丛生,大船无法通行,只能乘小船进出,海盗多喜欢选这里作为据点,以防官军剿杀。”杨志高指向前面讲解。他穿了一身劲装,外套了一幅链子甲,腰上挂了一柄弯刀,心中早做好打算,若陈虎威犯浑,他拼了一死也要保住总兵大人离开。
翟哲站在山顶往下面看了一阵,命两个卫所士卒先去报信。
杨志高靠在光溜溜的大石头上,苦笑说:“陈虎威对台州人还是不错的,当年我当面逆着他的意思,他也没杀我!”这句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贬。总兵大人亲自来这里,看来招安陈虎威的心思很迫切,他那点芝麻大小的仇怨自然要揭过去了。
“陈虎威战力强悍?”
“嗯!”杨志高闪过一丝惧色,点头道:“浙海海盗顾三麻子与陈虎威起名,但台州人凶狠,陈虎威的部众能战,顾三麻子要聪明点,朋友更多。”
两人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时辰,眼见下山的卫所士卒被村里出来的两个汉子拦住去路,不一会功夫,从村里出来一列赤露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朝山顶方向张望招手。
翟哲看来一眼,转身又躲到树荫下。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那两个卫所士卒带了一个约有四五十岁的消瘦汉子上山,下巴一缕山羊胡子,眼神闪烁不定。
“拜见总兵大人!”那人一见面就下跪行礼。
“陈虎威为何不亲自来接?”
“头领听说总兵大人来访,正在村中准备些海物,让我前来接待。”
“起来吧!”翟哲双手背在身后。
“请大人随我来!”那人起身在前引路,引翟哲等人往山下走去,途中不时回头看翟哲带了多少士卒。
下山后,道路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尖石,翟哲步伐沉稳,神态云淡风轻,方进等亲兵警惕观察四周,腰间的戚刀早磨的雪亮。
离村口三百多步时,便听见村内“匡”的一声响,从里冲出来两排精壮的汉子,分列两侧。上半身都没穿衣服,露出光溜溜黝黑的皮肤,腰上别着长刀。
翟哲停步不动,最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粗布衫的汉子,脸上靠耳处有一道刀疤,胸口的衣襟半敞,露出一半黑呼呼的胸毛。
“在下陈虎威,拜见总兵大人!”说话的时候,陈虎威略一躬身,但并不下跪。
“为何不下跪!”翟哲的声音很轻,像拂在脸面的海风。
陈虎威犹豫了一会,单膝跪地,拱手道:“拜见总兵大人。”
“你危害浙海多年,我看你部众可怜的份上,给你一条生路,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翟哲几个步子走到陈虎威身前,身后的方进等人迅速跟上,逼的陈虎威不敢站起来。
“吾等下海为盗也是逼不得已,大人要是答应我的条件,在下自然会给朝廷卖命。”陈虎威粗声粗气,话语直接,完全是草莽中路子。
“呵,答应你的条件?”翟哲轻哼一声,“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大人若是不答应,自有别人能受我!”陈虎威竟然自行直起腰来。
翟哲额头轻点,方进从身后闪出来,手中提着一柄手铳,喝叫:“跪下!”
黑洞洞的铳口顶着陈虎威的脑袋,他的脸色变了,常在海中混,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闽海郑氏中的大头目有人使用,这种从西洋传入的火器不用点火便能发射,但价格极其昂贵。
陈虎威脑门上汗珠直冒,牙齿咬的咯吱响,后面列队的下属慌乱一片,但不敢动。
翟哲站在那里不动,看陈虎威再次跪在自己的脚下。
“黄斌卿吗?”翟哲环臂在胸,“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十五天后,率部在石浦上岸,我给你个守备的职务,若能奋勇杀敌,当然有升迁的机会,否则,等着埋身浙海吧。”
“记住,浙海是我的!”说完这句话,翟哲转身往回去道路上走去。
直到翟哲走到两百步外,方进才收起手铳,快步跟上。
陈虎威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小喽啰一拥而上,环绕在他左右,目送翟哲等人离去的身影。
☆、第352章 势压
翟哲回到定海卫所,连接见李志安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召集诸将下达了数条命令。
“逢勤听令,立刻查封宁波府从观海卫、龙山所等几处出海的港口,查禁运往舟山岛的物资,若发现禁品立刻没收。”
“元启洲!”
元启洲噌的站出来,见翟哲手中拿着一份封口的文书,立刻愁眉苦脸,他现在成了宁绍镇专门与浙江巡抚衙门打交道的信使。翟哲看他是江南人,又曾在朝廷军中效力过,才让他担此重任。
“这是一份战报,海寇陈虎威进犯台州海门卫所,被台州参将左若率部击败,你送往巡抚衙门。”
“遵命!”元启洲伸手接过来,这件事不麻烦,他前几日在巡抚衙门纠缠了半个月,与那边的衙役都很熟悉。但是最近好像没听说有海寇侵扰的消息。
“文林柱,督促宁绍水师出港,在浙东海域巡逻,一旦发现形迹不明的船只,立刻俘获,若敢反抗,立刻击毁。”
“遵命!”
这几人都是翟哲从北地带来的亲信,眼下重要的任务还是要交给老下属才放心。
众将领命退去,从见到陈虎威时起,翟哲就下了这个决定。陈虎威像极了在中原流窜的那些流贼头目,对这样的人只能用狠,不能绥靖,否则必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半年来,黄斌卿想经营舟山之心已经很明显,但浙海只能存一个主人,时不待我,他这个总兵必须要以势压人。
安静的等待了两天,黄斌卿从舟山岛前来定海卫所觐见翟哲,因为出海往舟山的船只被扣住了。
宁波府每隔两三日会有几艘船只往舟山岛运送补给,其中有不少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黄斌卿是闽人,与郑芝龙等人有交情,免不了能从海贸中捞点好处。翟哲有船从宁波府往厦门港运送棉布和丝绸,黄斌卿当然也有。本来双方心照不宣,翟哲这一次突然下手查禁,让黄斌卿既愤怒,又不安。
随行的亲兵提着一份礼盒,里面装有一千两纹银。黄斌卿上岸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一直黑着的脸乌云转晴,直奔向定海总兵府。从几个月来出海货船的数量,以及宁绍镇闹的沸沸扬扬的募兵,他明白这个新上任的总兵非好相如之人。闽海的郑氏与他交好,但这里是浙海。
左若率兵在台州地界操练,李志安尚无官职,暂任总兵府管事,熟悉宁绍镇各部将领。
黄斌卿进了总兵府,先与李志安打招呼,“麻烦帮我传达下,就说舟山参将黄斌卿前来拜见翟总兵。”
黄斌卿个头不高,黝黑的皮肤有着铁打铜铸的光泽,说话的口气很婉转,倒不是他脾气好,闽人说话就是这种风格。
李志安转进去没多久,出来招呼到:“总兵大人有请!”
宁绍总兵府的亲卫都是翟哲从北地带过来,有些从天雄军残卒中遴选出来,个个身材高大,精神头十足,站立的像的木桩似的,让黄斌卿暗自心凛,能带出这般士卒的总兵不可小觑。
进了总兵府,亲兵领他到练武场,翟哲一身练功服,后背半湿,手中握着一柄黝黑的腰刀。
“总兵大人!”黄斌卿拱手。
翟哲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干巾,擦去脸上的汗水,指着不远处的木凳,说:“黄参将来了?坐下说话。”
黄斌卿命站在不远的亲兵把礼盒呈上来,说:“大人忙碌,许久没能拜见,今日终于等到大人在府,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嗯!”翟哲不置可否,自行先坐下来。
“大人,近日舟山物紧缺,我昨日有两艘船从观海卫出海,被逢参将误扣下了,万望大人查明后放行!”黄斌卿挤出笑脸。
“是吗?有这回事吗?”翟哲脸上浮出惊讶的神情。
“逢参将怎么做出这等事!”翟哲站起来,踱了几步,转为笑脸,说:“我等是北人,蒙圣上信任,被任命在此地担任总兵,守卫浙海,但对海事还不甚熟悉,可能是出了点偏差,我马上派人查明。”
“多谢大人!”黄斌卿没想到这么顺利。
翟哲当着黄斌卿的面命方进给逢勤传话,随后招呼黄斌卿在自己身边坐下,闲聊道:“浙海一线,由我与黄参将共同守卫,我对海事不精,黄参将倒是要多费些功夫了。”
黄斌卿欠身坐下,答道:“浙海虽然有些小蟊贼海盗,但多年来边镇卫所和水师查禁严密,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怕不是如此吧!”翟哲语气一变,神情严肃说:“前日海寇陈虎威进犯台州海门卫,被左参将击退,我已经上报巡抚衙门。”
“是吗?”黄斌卿脑子嗡的一声,瞬间露出些茫然之色。
“陈虎威侵扰浙海多年,黄参将难道没听过此人的消息?”
“听—过!”黄斌卿憋了半天说了两个字,他猜到了翟哲的目的。在王之仁离任前他就与陈虎威联系招安,一直讨价还价没有谈拢,没想新任宁绍总兵到任后形势大变。
“有人向我提议,要招安此人,黄参将有何看法?”
“这个……”黄斌卿嗓子眼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上。
翟哲向巡抚衙门上奏陈虎威侵扰台州,这就相当于把招安海盗的主动权立刻拿过去了。他再要想招安陈虎威,浙江巡抚董象桓必然会征求浙江防倭总兵的意见。但是,他确实没听说陈虎威进犯过台州海门卫,近年来,海盗多数以抢劫海商为生,很少进犯明境,更不用说是攻击卫所了。
“真是陈虎威进犯海门卫所了?”黄斌卿嗓子有些干。
“来,给黄参将上茶!”翟哲招呼亲兵,接着转过头来,说:“黄参将以为我在浙江沿海干的什么事都会出错吗?”
声音虽然轻柔,但不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黄斌卿立刻起身,拱手行礼:“末将不敢。”
翟哲脸黑下来,答道:“这两件事我都会再仔细盘查,以免被巡抚大人责怪办错了事,请黄参将回去在舟山沿线搜寻海盗陈虎威的下落,若是发现海盗踪迹,立刻追捕,还浙海清明。”
“遵命!”就算黄斌卿是傻子,也明白翟哲的意思。若他还想插手陈虎威之事,日后舟山走私之事就没这么顺利了。
“宁绍水师会在浙东海域盘查,若黄参将协助。”翟哲声音严厉。
“遵命!”黄斌卿无奈,隐藏起恨意。他麾下多是闽人,只有招降了熟悉浙地的海盗才方便扩张势力,如今来了一个霸道的浙江防倭总兵,相当于给他头上戴了个紧箍咒。但他要是在与陈虎威来往,授人以柄,免不了落一个勾结海寇的名声。
目送黄斌卿脚步匆匆离去,柳随风从偏房内走出来。
“一海难容两主。此人桀骜不顺,又熟悉海事,大人不可大意。”柳随风摇着折扇,这身装扮倒有点像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师。
“陈虎威对我也尤为重要,宁绍水师承平已久,士卒摆摆花架子还行,但若说水战怕远不及海盗凶横,我要用陈虎威,正是用他那股狠劲。”翟哲转动手中黝黑的腰刀。他用陈虎威要担上风险,不知当年卢象升选择招安他时,是否也会有这样的顾忌。
日出日落。
无论在朝阳初起,还是落日余晖,站在海边,看金黄色的浪花如此迷人,在翟哲眼中甚至胜过漠南的风雪。
十三日后,石浦游击张名振快马加鞭送来消息,陈虎威求降。
这十几日间,浙江防倭军镇的水师在浙东台州府和温州府海域巡逻不停,但舟山海域宁静。陈虎威给黄斌卿送了几次信,吃了闭门羹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黄斌卿很聪明,没有把这场官司打到浙江巡抚衙门,从翟哲把那份战报送给董象桓,他就失去了先手。
翟哲赶到石浦时,张名振亲自出卫所二十里迎接。这是翟哲第二次到达石浦,他上任半年不到,忙于募军训练,对防区内几个独立领军的卫所不甚熟悉,如舟山岛还没有登足过。
“海寇陈虎威昨日早率部来石浦海外,声明与大人有约,前来乞降。”张名振相貌威武,说话语速缓慢,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他与东林党人渊源已久,年少时曾游历京师,与太监曹化淳交好。正因如此,翟哲上任后,从未对石浦驻军做过文章。
“正是如此!”翟哲点头。
张名振跟在翟哲身后走了半截路,进言道:“陈虎威恶名已久,狡诈贪婪,大人若想引为己用,还需慎重。”
“至少为浙海除去一难!”翟哲笑道。
听清翟哲的口气,张名振缄口不言。翟哲与他同属东林一派,才上任时,他也欣然。但随后翟哲募兵、出海等各种手段让他觉察到一种不寻常的味道。如果一定要说出心中的感觉,那只有两个字——“野心”。
两人一路行走,进入石浦卫所。石浦诸将守卫严密,兵士进退井井有条,与其他地卫所大有不同。诸军环绕下,一百多个汉子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惶恐和紧张。
翟哲才走进来。
陈虎威飞速爬起,匍匐在翟哲面前,乞求道:“罪人陈虎威,望总兵大人不弃,收归帐下,愿为一士卒。”说话的时候抬起脸来偷看翟哲神色。
他比之前要温顺多了,但在海里浪迹久了,怎么也隐藏不了一脸的戾色。
上了岸,在石浦守军的环伺下,他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本钱,生死完全交由朝廷定。不是没有招安的海盗死在狱中,如当年鼎鼎大名的五峰船主汪直被诱骗上岸后斩首。但招安仍然是海盗唯一道路,尤其在郑芝龙招安修成正果后,稍有名气的海盗都想效仿。
☆、第353章 借力
杭州西南的大慈山。
山林幽静,泉水潺潺,虎跑梦泉为大明四大名泉之一,再配上西湖的龙井茶,在再合适不过的休闲之地。
满山的树叶,大多数叶边微黄,叶中尚青,一阵风吹过,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
虎跑寺角落偏僻的禅房内,两个文士打扮的人盘膝对坐。从背影看,这两人生的都很壮实,与一般的踏秋的文人雅士大不一样。时隔半年再相见,翟哲与许都的身份变化,让这个安静的禅房的气氛有些尴尬。
中间的茶座上,沸水往上散发着蒸汽,翟哲双手放在膝盖上,透过水汽,看对面许都在忙碌。
许都的手指很粗,关节处突起,看样子平日在练功上没少下功夫。但是——,翟哲还记得当初自己随萧之言第一次伏杀察哈尔斥候的情景,就算你功夫练的再好,没经历战场的锤炼,仍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粗糙的手指触碰在透亮的白瓷杯的外侧,发出的声音像两块砾石摩擦。许都的动作很娴熟,但落在翟哲眼里总有些不协调。
“翟总兵,我若举事,你会协助我吗?”许都把一个瓷杯推到翟哲面前,眼睛却看着茶盘,不敢抬头。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翟哲心中叹了口气,问:“若许公子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怎么做?”
许都半天没有回答,禅房中安静的令人心悸,风轻轻扑打在木上。
“若翟总兵愿主事,在下愿奉总兵大人为主,闯王已占中原,改朝换代的时候来了!”许都的声音激动,“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翟哲注视对面的这位白头军头领,心中既好笑又悲哀。许都是官宦出生,竟然想走上造反的道路,沉浸在李自成的那些口号中出不来。不纳粮,大军吃什么?军饷怎么发?总得有人要倒霉的。
“无需你举事,就你最近干的那些事,官军不会放过你的。”翟哲露出怒气。
近两个月来,潜伏在衢州山道的白头军越来越嚣张,不再根据季弘的消息打劫对来往的商旅,杀人越货之事频繁出现。翟哲已命季弘暂时断绝了与白头军的连续,这才有许都在虎跑寺约见他这一幕。
“巡抚衙门有消息了吗?”许都的声音颤抖,“杀了那些商旅,非我所愿矣,劫掠中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上个月杀了二十二人,这个月增加了一倍,快到五十人了,不但杀闽人,浙人也杀,你真当这江南之地事糜烂中原了!”翟哲厉声斥责。
“那又如何,要做事岂能不杀人!”许都顶了一句,但说到后来声音慢慢软了下去。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违背了与翟哲的协议。但义军流贼就是这样,有几人都严控军纪?都是活不下的山民,若不能得到好处,有谁会跟在他走上造反的道路。
翟哲冷笑,“那就好,你回去准备应对官军的围剿吧。”
“你不能来!”许都轻拍茶座,“你不能来围剿我!”他听说过左若麾下五百士卒斩杀邱凌霄的事迹,知道白头军的那些部众绝不是翟哲麾下那些虎狼之师的对手。
“为何?”翟哲似笑非笑。
“你若来,我会把这几年你我之间的事全公布于众。”许都面色狰狞。
翟哲饮了一口茶,陷入沉思。浙江有两个总兵,一是浙江总兵方国安,另一个就是他浙江防倭总兵翟哲。因李自成偏师犯凤阳镇,方国安军被调北上守备南京。翟哲在浙东之地,担任守卫浙海的职责,又是才上任,所以才能稳在宁绍没动。
“我不来,白头军那些人也抵不住官军。眼下你干的那些事,还不会招惹来大军围剿,最多是督抚营标兵。但你若想举事,只怕不能像这般草率,一旦出动,当如九雷。”
翟哲的话让许都惊喜,“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也不知道!”翟哲叹了口气,“我身负皇恩,不可做这种不忠之事,但当今天下,确实也已民不聊生。”
为难的神情堆在脸上,心里一阵阵作呕,他已经走上武将无可避免的道路,跟在左良玉的身后。朝政眼下还没到失控的时候,但离失控已经不远,左良玉已经跋扈到不听调遣,下一个会是谁?
有些话两人心照不宣,翟哲徘徊的态度,令许都稍稍心安了些。
“你见我没什么用,我听说此次督巡抚标营去衢州府剿杀白头军的是你的好友陈子龙。”翟哲透漏了一点消息。
“是他!”许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喜是忧。十年老友,竟然要兵戎相见。
“若有什么需要,你知道怎么告知我,你我之间,日后若不是逼不得已,就不要再见面了。”翟哲站起身来。
许都紧跟起身,目送送翟哲拉开禅房的木门悠着步子走出去。
方进守在虎跑寺门外,山下客商打扮的宗茂带着几个亲兵套着一辆马车等候多时。
从白头军势力扩大的那时起,许都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不想走,膨胀的下属也会推着他走。但衢州府混乱对翟哲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如此从宁波府往厦门港海路的生意会繁荣一阵子。
下了大慈山,翟哲一头钻进马车,往宁波府赶路。
从许都的表现看,他还在犹豫中,陈子龙督巡抚标营去征缴的官兵不到千人,双方应该有一段时间的拉锯战。衢州往仙霞关的那些山林够官兵受一阵的,如果能撑到冬天,至少明年还要折腾。翟哲对白头军究竟能掀起多大风浪心里也没底,但他绝不希望许都不堪一击。
马车奔走的极快,坐在车内有些颠簸。一路不停,赶到绍兴宁波地界时,已是深夜。
方进往马厩置马,宗茂跟在翟哲到总兵府门前正要告辞,翟哲伸手招呼,“宗茂,你随我过来。”
亲兵掌灯,书房内覆盖上一层桔黄色的亮色。
“大人!”宗茂站在翟哲面前,他下巴蓄了一层胡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些。
翟哲抬头时,见宗茂的摸样,猛然才发觉曾经自己身边的一个个亲兵慢慢都长大成人了,季弘去年生了女儿,宗茂也有了儿子。离开草原后,他再没有寻到像宗茂和逢勤这等人才,即使有这样的人才也不能为他所用。
“你寻机会卖给白头军一些火器和兵甲,他们最近打劫了不少客商,手中应该有些余钱。”
“是!”
“不要走商盟的路子,不要留下痕迹,即使别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也绝不能留下证据。”
“嗯!”宗茂点头。
又等了片刻,宗茂见翟哲再没有什么事,看夜色已深,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翟哲把脸往灯火亮出凑近了些,突然问:“你来江南大半年,与士子交往频繁,对这里有何感受。”
宗茂想了很久,出言尖锐:“士子和****可真没什么差别!”这可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翟哲饶有趣味得到看着眼前的亲兵。他几年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说的是东口的晋商,现在他看这天下绝大多数人和****都没什么区别。
“江南士子,也复社为最,数千人中,能通世事,主大局者不过数十人而已,其余皆是追逐名利之辈。”宗茂沉思了片刻,把当日河坊会中方以智的一番话说出来。
“复社四公子,为其中佼佼者,可以为例。陈贞慧只通诗文,不明世事。冒襄的父亲被朝廷任为左良玉的监军,因畏惧左良玉跋扈,竟然花费数万两银子谋求不上任,平日里的忠君爱国都抛到脑后去了。侯方域的父亲在北京城天牢中关了四五年,他在秦淮河边寻花问柳,一点也没耽误。也只有这个方以智,还算是有点才干和骨头。”
“方以智真是这么说的!”翟哲的眼睛亮起来。
“正是如此。方以智和黄宗羲结伴往京城参加会试去了,有点能干的士子,还在奔走朝廷去呢!”宗茂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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