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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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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绝没有别人知道。”
葛停香道:“只可惜你一直不知道谁是我们的奸细。”
萧少英叹道:“我们的确一点都看不出是谁被你收买了,双环门的弟子本都是铁打男
儿。”
葛停香冷笑道:“铁打的人,也一样有价钱的。”
萧少英恨恨道;“只恨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出他来,否则双环门也不致一败涂地。”
葛停香道:“所以现在你就算已知道他是谁,也已太迟了。”
萧少英道:“还不太迟。”
葛停香道:“现在你已有把握击败我?”
萧少英道:“现在我已击败了你!”
葛停香冷冷道;“这句话你说得未免太早了些。”
他忽然挥手,厉声呼唤:“葛新!”
“在!”
葛新脸上全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刀锋般盯在萧少英身上。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
他的任务就是杀人!
萧少英却笑了,微笑着道:“他要你来杀我?”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杀我?”葛新道:“不是。”
萧少道道:“你要杀的是谁?”
(三)
葛停香的心已沉了下去。
葛新要杀的人居然不是萧少英,而是他。
他以前虽然绝对想不到,但现在却已忽然完全明白。天香堂中的奸细既不是王桐,更不
是郭玉娘。
“原来天香堂里唯一的奸细就是你。”
葛新承认:“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萧少英。”
葛停香道;“是他要你来的!”
葛新冷笑道:“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么肯做葛家的奴才。”
葛停香长叹,道:“只恨我当时竟没有仔细查问你的来历。”
葛新冷冷道:“那时你并没有打算重用我,也没有人会真心去调查—个奴才的来历。”
葛停香道:“你倒算得准。”
葛新道:“若是算得不准,我也不会来了。”
葛停香道;“那二封信是你写的?”
葛新道;“每个字都是。”
葛停香叹道:“我早就该想到的,要进我的书房,谁也没有你方便。”
葛新道:“可惜你一直都没有想到。”
萧少英笑了笑,道;“因为你一直都在为青龙会担心,你全心全意都在提防着他们,根
本就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事。”
葛新道:“你认为双环门已—败涂地,根本已不足惧。”
萧少英道:“但你却忘了,双环门里,还有一个萧少英!”
葛停香道:“难道青龙会根本就没有来找我?”葛新道:“没有。”
萧少英道:“我们只不过利用青龙会这三个字,引开你的注意力,让你紧张。”
无论谁心情紧张时,都难免会有疏忽。
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
萧少英道,“王桐并没有找我,是我找他的,我叫葛新想法子留住了他。”
葛新道:“我是你的亲信,他也象你一样,做梦都没有怀疑到我。”
萧少英道:“天香堂里.我真正顾忌的,只有他。”
葛停香道:“所以你既然已决定对我下手,就一定要先杀了他。”
萧少英道:“其实我可以多等几天的,可是….”葛停香道:“可是没有等。”
萧少英道:“因为我已不能再等下去。”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叹了气,迢:“因为我的心肠并不太硬,因为你对我实在不错,我只怕我自己会
改变了主意。”
直到现在葛停香才明白,为什么萧少英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那的确是恐惧,对自己信心的恐惧。
葛停香道:“你是不是在怕你自己会不忍对我下手?”
萧少英长叹道:“我的确怕,怕的要命.我付出的代价已太多。”
葛停香道:“你付出了什么?”
萧少英道:“至少已付出了一只手。”
葛停香道:“这只手也是你砍断的。”
萧少英点点头,道:“我绝不能让你怀疑我,我也知道王桐在你心里的份量,我若忽然
杀了他,你免不了要起疑心的。”
葛停香道:“但是无论疑心多重的人,也不会想到你会砍断自己的手。”
萧少英道:“你是个非凡的对手,我要对付你,就得用非凡的手段,也得付出非凡的代
价。”
他慢慢地接着道:“不管怎样,用一只手去换王桐的一条命,总处值得的。”
葛新道:“他不但是你最得力的肋手,也是你忠实的朋友。”
葛停香黯然道:“但我却眼看着他死在你手里。”
葛新冷冷道:“我绝不能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萧少英淡淡道:“其实他就算有开口的机会,你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葛停香道:
“我….”
萧少英打断了他的话,道:“郭玉娘不是没有开口的机会,她说的话,你岂非就连一个
字都不相信?”
葛停香的脸又因痛苦而扭曲。
他这一生中,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他心里的悔恨,却象是条毒蛇,绞住了他
的心。
萧少英道:“现在你当然也明白,她写的这首诗,笔迹为什么会和我那封信一样了。”
葛停香道:“因为那也是葛新伪造的。”
萧少英点点头道:“我叫葛成将那首诗送去给你,我知道他一定会先交给守在门口的葛
新。”
葛停香道:“所以你就叫他写了—张,带在身上。”
萧少英道:“他还没有进门,已将郭玉娘写的那张掉了包。”
这计划不但毒辣,而且周密。
葛停香道:“她跟你并没有仇恨,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萧少英道;“我不但要她死,我还要她死在你手里。”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眼睛里忽然充满了仇恨.一字字道:“因为盛如兰也是死在你手里的。”
葛停香道:“盛如兰?盛天霸的女儿?”
葛停香又道:“你岂非就是因为她,才被逐出双环门的?”
萧少英道:“我已说过,那只不过是种手段.为了对付你的手段,其实—一—”
葛停香道:“具实她却是你的情人。”
萧少英道:“不但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妻子,若不是你,我们本来可以快快乐乐地过
—辈子,我们甚至已计划好,要生三个儿子、二个女儿。”
他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连眼睛都红了;“但是你却杀了她,所以我也要你亲手杀死你
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仇恨!这就是仇恨!
这本就是种除了报复外,绝没有任何方法能淡忘的感情,有时甚至比爱更强烈了。
萧少英道:“现在你已亲眼看着你最忠实的朋友死在刀下,又亲手杀了你最心爱的女
人,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葛停香道;“你要我死?”
萧少英冷冷道:“我并不一定要你死,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活着,也已等于是个死人。”
葛停香按紧双拳,盯着他,忽然问道:“你呢?你现在活着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句话也象是条鞭子,重重地抽在萧少英身上。
——报复是不是真的能使人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已经被毁灭了的一切,是不是能因报复而重生?
萧少英不能回答。
没有人能回答。
世上有了人类时,就有了爱。
有了爱,就有了仇恨。
这问题远古时就存在,而且还要永远存在下去,直到人类被毁灭为止。
盛大霸从十六岁出道,闯荡江湖四十年,身经数百战,独创双环门,也算是威风了一
世,现在留下来的,却只不过是这双银环而已。
也许他留下的还不止这一点。
—一还有什么?
仇恨!
葛停香忽然想起了郭玉娘对他说过的这些话,现在郭玉娘已死了,仇恨却还存在。
现在他终于明白仇恨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葛停香长叹道;“你本来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因为我可以让你比大多数人都活得好
些,我其至已准备将天香堂交给你,但你却宁愿砍断自己的一只手,宁愿终生残废。”
萧少英道:“你现在是不是已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葛停香点点头,道:“我明白.你是为了仇恨。”
萧少英道:“不错,仇恨!”
葛停香道:“所以我纵然明白,击败我的却不是你.更不是双环门”
萧少英道:“我明白的。”
葛停香道:“你最好也永远不要忘记。”
萧少英道:“我绝不会忘记。”
葛停香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道:“你忘了——个人。”萧少英道:“谁?”
葛停香道:“那个真正出卖了双环门的人。”
萧少英道:“你错了,我更不会忘了他的。”
葛停香退:“你已知道他姓谁?”
萧少英道:“李千山。”
葛停香又显得很吃惊道:“你怎么知道—定是他?”
萧少英道;“因为我找不到他的尸身。”
葛停香道:“你已去找过。”
萧少英道:“我在那乱石山岗上,我整整找了十三天。”
篇停香长长吐出口气。
他实在想不到萧少英击膂这种事,世上本没有人击膂这种事。
唯—令人做这种事的.只有仇恨!
“你也已知道他在哪里?”
萧少英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该对孙宾那么关心的,他不是孙宾,而是李千山。”
葛停香道;“就凭这一点,你就已看出来!”
萧少英道:“还有一点。”
葛停香道:“哪一点?”
萧少英道:“你说孙宾是伤在李千山掌下的,所以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我却知道,李千
山的内力并不深.掌力并不重。”
他冷笑着,又道:“因为他一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不肯吃苦,总是要走近路,要
练好内功和掌力,却没有近路可走。”
“而且那屋子里的光线实在太暗,‘孙宾’又总是躲在被窝里,不敢见人。”
葛停香道:“所以你早就看出他了。”萧少英道:“虽然并不太早,也不太迟。”
葛停香道:“你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萧少英道;“我并不急。”葛停香道:“为什
么?”
萧少英道:“因为你已是个老人.又没有儿子,等你百年之后,这一片江山就是我的,
所以只要你一死,他也没法再活下去。”
葛停香苦笑道:“看来我说的话,你果然每句都没忘记。”
萧少英淡淡道:“因为我也知道,仇人说的话,往往比朋友的更有价值。”葛停香看着
他,眼睛里完全空洞洞的,又象是在眺望着远方。远方却只有一片黑暗。“盛大霸临死的也
说了一切话,我也没有忘记。”葛停香忽然道。“他说了什么?”“我问他,还想不想再活
下去?他的回答是。”
“个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若还想活下去、这个人不但愚蠢,而且很可笑!”
“你不想做一个可笑的人吗?”“我不想,”葛停香道;“我绝不想。”
他忽然走过去,从桌下拿出一双闪闪发光的银环。
多情环。环上有一十三道刻痕。“杀—个人,就在环上刻一道刀痕。”葛停香又在上面
加了一道。
萧少英忍不住道:“你也想用这双银环杀人?”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你要杀谁?”葛停香道;“我。”
银环还在慎肱光,他慢慢地接着道:“这双多情环在我眼中虽然不值一文,可是它留下
来的仇恨却太可怕,这双多情环虽然永远无法击败我,可是他留下来的仇恨,却足以毁灭我
这个人。”
他说的声音很低,但是他手里的银环却已高高举起了。
忽然间,银光—闪,重重击下。鲜血雨点般溅出来。
葛停香的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忽然又挣扎着道:“还有—件事,你也不能忘
记。”萧少英在听着。
他并不想听,但却不能不听,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临死时所说出来的话,一定每个字都
很有价值。
葛停香并没有让他失望;“杀死我的并不是这双多情环,而是仇恨!”
你若也听过这故事,就该明白这故事给我们的教训!
仇恨的本身,就是种武器,而且是最可怕的一种。
所以我说的第四种武器也不是多情环,而是仇恨。
你若已经在听故事,就最好再继续听下去。因为现在还不是这故事的结局。
(四)
夜深,更深,
每一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人声。
人呢?
“大厨房里每顿都要开三次饭,每次都要开十来桌。”
葛新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今天晚上我替你每顿都加了菜。”“什么菜?”
“菜是普通的红烧肉,作料却是特别为他刚从辰州买回来的。”
“什么作料?”
“瞌睡菜。”
萧少英笑了:“难怪他们都睡得这么熟。”
他虽然在笑,笑容看来却很空虚,报复并没有为他带来愉快和满足,现在他反而觉得整
个人都空空洞洞的,仿佛失落什么。
第八重院子里,夜色至浓,小窗中却有灯光露出。
一灯如豆。
床上的病人已起来了,正坐在灯下,等着。
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枯瘦蜡黄.的确好象是久病未愈。
可是他一双眼睛里却在发着光.比灯光更亮。门是开着的。
他看着萧少英和葛新走进来.忽然笑了笑,道:“你倒果然来了。”
肃少英道:“你知道我们会来!”病人点点头。
萧少英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走?是不是知道已无路可走了?”
病人又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还是完全没有人情,笑声就象是从远方传来的。”
萧少英盯着他.冷冷道:“你脸上这张人皮面具做得并不好。”
病人道:“所以我总是不愿让人看见。”
萧少英笑道:“你想不到我会看出来?”
病人微笑道:“但我却知道你一定会猜出来的,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他忽然转过脸.低下头,等他再转回来面对着萧少英时,一张枯瘦蜡黄的脸,已变得苍
白而清癯,他少年时本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李千山,果然是李千山。
萧少英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已有两年不见了,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李千山道:“我也想不到。”
桌上居然有酒,烈酒,他倒了一杯,自斟自饮。
李千山道:“你不怕酒里有毒,我也可以替你倒一杯。”萧少英道:“我怕。”
葛新忽然道:“我不怕。”他居然真的倒了杯酒,—饮而尽。
萧少英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葛新道:“昔年我本来也想投入双环门,我被仇家追得很紧。”
萧少英道:“可是有个人坚持不答应,因为他已看出你是为了避祸而来的,他不愿惹麻
烦。”
葛新道;“所以我只好走了。”
萧少英道:“可是我却很同情你.所以你走了之后,还追出很远,在暗中助你杀了三个
中原追来的仇人。”
葛新道:“所以我们就交了朋友。”
萧少英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坚持不让你入双环门的人是谁?”
葛新道:“李千山,现在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杀了他?”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总算还是我的同门兄弟。”
葛新道:“所以你自己不愿出手。”萧少英并没有否认。
萧少英道:“现在你已准备杀人?”
葛新点点头,道:“只不过我要杀的人并不是他。”
萧少英道:“不是他是谁?”葛新道;“是你。”
萧少英怔住,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刚才葛停香还惊讶。
直到现在,他才了解葛停香当时的心情,但他却还是不明白葛新为什么要杀他。
李千山又笑了.大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的。”
萧少英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葛新、道:“你们……”
葛新冷冷道:“我们并不是朋友,只不过他要我杀人时,我就杀。”
萧少英道:“因为一条龙。”
“青龙—一—”
萧少英终于明白:“难道你们都是青龙会的人?”
李千山微笑,易声而吟:“本属青龙会.来作卧底奸,九月初九日.翱翔上九天。”
葛新道:“他坚持不让我入双环门,只为他要我加入青龙会。”
萧少英道:“你早巳入了青龙会?”
李千山点点头.道:“所以葛停香要来勾结我,我当然不答应。”
萧少英道:“因为你正好乘机利用他,来消灭双环门。”
李千山道:“不错。”
萧少英道:“然后你再利用我,来消灭天香堂?”
葛新道:“所以你要我伪造那三封信时,也正合我的心意。”
萧少英道:“那些蒙面的刺客,也是你们找去的?”
李千山道:“所以天香学的四位堂主都死了,双环门的七大弟子也死了三个。”
葛新道:“郭玉娘当然也是你们的人,所以她才会时常到这里来。”
葛新道:“葛成也是我们的人,所以他才会替郭玉娘说谎的。”
萧少英道:“但你们却让我害死了郭玉娘。”
李千山淡淡道:“现在我们的任务已完成、双环门和天香堂,都已被我们连根铲尽,她
的死活.我们已不放在心上。”
萧少英只觉得手足冰冷,全身都已冰冷。
萧少英慢慢地站起来,突然问,右手扬起,“叮”的一响,七点寒光暴射而出。
“七星透骨针。”
葛新身子跃起,却已迟了一步,七点寒星全都钉入他的胸膛,他凌空中翻身,撞到墙上
就倒下。
李千山冷冷地看着,脸上居然全无表情,淡淡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一筒七星透骨
针。”
萧少英冷笑道:“莫忘七星透骨针留在世上的还有两对。”、李千山道:“你给一对给
葛新,故意要他在背后暗算的。”
萧少英道:“那只不过是一场戏,特地演给葛停香看的。”
李千山道:“然后你就要葛新乘机将针筒塞入王桐怀里。”
萧少英道:“我也学会了栽赃。”
李千山道:“现在你又用它杀了葛新。”
萧少英道:“他不知我还有一对,无论什么事,我总为自己留一着的。”
李千山冷笑道:“只可惜这已是最后一着。”
他忽然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出手如闪电,反切萧少英的左路。
萧少英已只剩下一只手,胸膛上还在流着血。
他已无法招架,不能闪避,可是他还有一着,真正的最后一着。
李千山竟忘记了,他的腕上,还可以装一筒七星透骨针的。
发那种暗器,用不着腕力和手力。他似同时倒了下去,桌子翻倒,灯也翻倒,倒在烈酒
上,烈火忽然间就将他们的人吞没。
他们的恩怨、仇恨、爱情和秘密,就这样全都埋葬在火焰里。等到火焰熄灭,天已
亮……
第四种武器,是一种很奇特的武器,它富于人感情色彩.比碧玉刀还凝重.这就是多情
环。但它也不是最犀利的武器,比它更犀利的是“恩怨、仇恨”,快意恩仇才是最令人致命
的。
第五卷 离别钩
我知道是钩是种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名列第七,离别钩呢?”
“离别钩也是种武器,也是钩。”
“既然是钩,为什么要叫做离别?”
“因为这柄钩,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人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
“如果它钩住我的咽喉,我就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如此残酷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被人强迫与我所爱的人离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
“你用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相聚。”
“是的。”
离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巳。
不爱名马非英雄
(一)
“此间无他物唯有美酒盈樽,名驹千骑,君若有暇,尽兴乎来。”
这是关东落日马场的一总管裘行健代表金大老板发出的请贴,为的是落日马场第一次在关内举办的春郊试骑卖马盛会,地点在洛阳巨富“花开富贵”花四爷的避暑山庄,日期是三月月圆时。
这样的请帖一共只发出十几张,值得裘总管邀请的对象并不多。
被邀请的当然都是江湖大豪、一方雄杰。不爱名马非英雄,来的都是英雄,都骑过落日马场的名驹。
——只要是有日落处,就有落日马场的健马在奔驰。
这是马场主人金大老板的豪语,也是事实。
三月,洛阳,春。
十七夜的月仍圆,夜已深,风中充满了花香。山坡后的健马轻嘶,隐约可闻,人声却已静了,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把独立在窗前的裘行健高大魁伟的影子,长长投影在地上。他的浓眉大眼,高额、鹰鼻、虬财,在月光下看来更显得轮廓明显而突出。
他是条好汉,关外一等一的好汉,现在却仿佛有点焦躁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独担重任,他一定要做得尽善尽美。从十五开始,这三天的成绩虽然不错,最大的一圈马也已被中原镖局的王总镖头以高价买去,可是他一直在期待着的两位大买主,至今还没有来。
他本来就不该期望他们来的。
威镇江湖的河朔大侠万君武,自从二年前金盆洗手退隐林下后,就没有再踏出庄门一步。
视富贵功名如粪土的世袭一等侯狄青麟,多年来一直浪迹天下也许根本就没收到他的请帖。
他希望他们来,只因为他认为由他远自关外带来的一批好马中,最好的一匹只有他们才识货。
只有认货的人才会出高价。
他不愿委曲这匹好马,更不愿把它带回关东。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了,他正开始觉得失望时,庄院外忽然有人声传来,三年未出庄门的威镇河朔大侠,已经轻骑简从连夜赶到了牡丹山庄。
(二)
万君武十四岁出道,十六岁杀人,十九岁时以一把大朴刀,割大盗冯虎的首级于太行山下,二十三岁将惯用的大朴刀换为鱼鳞紫金刀时已名动江湖,末满三十已被武林中人尊称为河朔大侠。
他的生肖属“鼠”,今年才四十六岁,年纪还比别人想象中的小得多。
这次他没有带他的刀来。
因为他已厌倦江湖,当着天下英雄好汉面前封刀洗手,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鱼鳞紫金刀已用黄布包起,被供在关圣爷泥金神像前的檀木架上。
可是他另外带来了三把刀。
他的师兄“万胜刀”许通,他的得意弟子“快刀”方成,和他的死党“如意刀”高风。
一个象他这样的人,手边如果没有刀,就好象没有穿衣服—样,是绝不会随便走出房门的。
但是他相信这三个人的三把刀。
无论谁的身边有了这三把刀,都已足够应付任何紧急局面。
洛阳三月,花如锦。
“牡丹山庄”后面的山坡上,开遍了牡丹,山坡下刚用木栏围成的马圈里,处处都有马在腾跃。
马不懂欣赏牡丹,牡丹也不会欣赏马,但它们却同样是值得人们欣赏的。
牡丹的端庄富贵,美丽大方,如名门淑女;马的矫健生猛,灵活雄骏,如江湖好汉。
山坡上下都挤满了人,有的人在欣赏牡丹的华美富态,有的人在欣赏马的英姿焕发,可是让大多数人最感兴趣的还是—个人。
万君武却好象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了,半闭着眼,斜倚在一张用柔藤编成的软椅上。
他太累。
无论谁在一夜间连换三次快马,赶了九百三十三里路之后,都会觉得很累的。
他的师兄、弟子、死党,一直都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一匹匹好马被带到他面前的木栏里,被人用高价买去,他的眼睛都是半闭着的。
直到最后有匹很特别的马,单独被带进马栏时,他的眼睛才睁这匹马是裘总管亲手牵进来的,全身毛色如墨,只有鼻尖点雪白。
人群中立刻发出了惊叹声,谁都看得出这是千选一的好马。
裘行健轻拍马头,脸上也露出欣喜骄傲之色。
“它叫神箭,万大侠是今之伯乐,当然看得出这是匹好马。”
万君武却懒洋洋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伯乐,这匹马也不是好马。”他说;“只听这名字就知道不好。”
“为什么?”裘行健问。
“箭不能及远,而且先急后缓,后劲一定不足。”万君武忽然改变话题:“我少时有个朋友,作风也跟裘总管一样。有次他请我吃一只鸡,却是没有腿的。”
他忽然说起少年时的朋友和一只没腿的鸡,谁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裘行健也不懂,忍不住问:“鸡怎么没有腿?”““因为那只鸡的两只腿,都已经先被他切下来留给自己吃。”万君武淡淡地说:“裘总管岂非也跟他一样,总是要把好的马藏起来留给自己。”
裘行健立刻否认:“万大侠法眼无双,在万大侠面前,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万君武眼睛忽然射出了刀锋般的光:“那么裘总管为什么要把那匹马藏起来?”
他眼睛盯着后面一个马栏,马栏中只有十几匹被人挑剩下的瘦马,其中有一匹毛色黄中带揭,身子瘦如弓背,独立在马栏一角,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却和别的马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好像不屑和它们为伍似的。
裘行健皱了皱眉。
“万大快说的难道是这一匹?”
“就是它。”
裘行健苦笑:“那匹马是个酒鬼,万大侠怎么会看上它呢?”
万君武的眼睛更亮。
“酒鬼?它是不是一定要先喝点酒才有精神?”
“这是这样子的。”裘行健叹息;“如果马料里没有好酒,他连一日也不肯吃。”
“它叫什么名字?”
“叫老酒。”
万君武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过去,目光炯炯,盯着这匹马,忽然仰面大笑!
“老酒,好!好极了。”他大笑道:“老酒才有劲,而且越往后面越有劲,我敢打赌,神箭若是跟它共驰五百里,前两百里神箭必定领先,可是跑完全程后,他必定可以超前神箭两百里。”
他盯着裘行健:“你敢不敢跟我赌?”
裘行健沉默了半天,忽然也大笑,大笑着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万大侠果然好眼力,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万大侠的法眼。”。
人群众中又发出赞叹声,不但佩服万君武的眼力,对这匹看来毫不起眼的瘦马也充刻刮目相看了,甚至有人在抢着要出价竞争,就算明知争不到它,能够和河朔大侠争一争,败了也有光彩。
最高价喊出的是“九千五百两”,这已经是很大的数字。
万君武只慢慢地伸出了三根手指,比了个手式,裘总管立刻大声宣布:“万大侠出价三万两,还有没有人出价更高的?”
没有了。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万君武意气飞扬,正准备亲自人栏牵马,忽然听见有个人说:“我出三万零三两。”
万君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喃喃地说:“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一定会来捣乱的。”
裘行健却喜形于色,大笑道:“想不到狄小侯还是及时赶来了!”
人丛立刻分开,大家都想瞧瞧这位世袭一等侯、当今天下第一风流侠少的风采。
(三)
—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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