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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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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的酒?”那修士以为她在开玩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界的修士一向看不起凡人,这修士也不例外,听来了珍宝阁的客人竟想要凡间的酒,在他看来无疑是冒犯,于是看向钟明烛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恼火和轻蔑,“珍宝阁里都是灵物,你想要凡间的东西,何必到这来里?”
“寒潭香是上好的酒,难道不是珍宝吗?”钟明烛似笑非笑看着他,长离则好奇地看着钟明烛,她其实也不知道那寒潭香是什么东西,听钟明烛说是酒,可又不知这酒和刚刚那个“好”字有什么关系。
那修士见自己话已至此,那少女还是如此放肆,怒气更甚,只是忌惮长离不好发作,只得铁青着脸思量逐客的说辞,耳畔却传来一声朗笑,下一瞬,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出现在他面前,却是李琅轩来了。他连忙行礼道:“李老板。”
僬侥城珍宝阁的物资,南溟占小头,李琅轩占大头,是以这里的人都会喊他一声“李老板”。
那修士正要向李琅轩控诉,却被李琅轩挥了挥袖子推到了一边,只见那肥头大耳的炼器师凑到钟明烛面前,笑道:“寒潭香,好好好,难得遇到个识货的。”
他笑的时候,原本就小的眼睛会眯成了一条细缝,这时候,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藏在其后的审视和精明。
“李老板这果真有?”钟明烛的声调微微扬起,似是感到了惊喜。
“有是有。”李琅轩点了点头,随后压低了嗓音,自言自语似的疑道,“不过,这位小道友怎么会想到来我这来寻这个?”
第64章
李琅轩笑得和善; 长离却察觉到那笑容后暗含着蓄势待发的凌厉; 这次出门只是打发时间; 她没有把剑匣带出来; 于是便往前踏了一步,想将钟明烛从李琅轩面前拉开。
站远一些; 若真发生了点什么; 也好有余瑕应对。
李琅轩一来就把注意力放在钟明烛身上,并太在意长离,此时才扭头看向她; 原本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睁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绿豆; 比寻常人大了一圈的脸上多了几分惊奇。
他素来笑脸迎人; 哪怕下一瞬就要下杀招,表面看起来仍是非常和蔼可亲,这点就算是修为高过他的人也鲜少察觉到,而今却一下被长离识破了,他原本只当长离是众多声名鹊起但不过尔尔的小辈之一; 这下倒是有些惊奇;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圈,嘴里连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修士瞧不起凡人; 连带凡间一切都瞧不起,寒潭香是凡间佳酿,那看铺子的修士当然是听都没听说过; 但李琅轩不同,他虽然精于炼器,制作的灵器远近遐迩,但是实际上在自身修炼上没什么上进心,反而喜好享受,豪宅香车,美酒珍馐,无一不是他的心头好。
这点若传出去一定会惹来其他修士的耻笑,所以他虽然存了一窖好酒,却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突然有人到珍宝阁来寻凡间的酒,他难免起疑心,更何况那人还是前不久陆临要他格外留心的人。
陆临嘱咐他不要太过好奇也不要去找对方麻烦,但人都主动送到他门口了,不打探出点什么岂不是有点亏?
一看到钟明烛,他就考虑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回去慢慢盘问,谁料才动了下心思,就被长离察觉出了点什么,他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于是将之前的念头抛到一边,笑呵呵问道,“长离仙子也是想要我那寒潭香吗?”
那股暗藏的凌厉气息一下子消失了,长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钟明烛,没有说话。钟明烛轻笑一声,她仍是站在原处,自始至终没挪动半步,仿佛浑然不知自己险些遭遇危机,语气轻快地解释道:“是我突然想到,觉得适合眼下时节,就过来碰碰运气。”说话同时她还拍了拍长离的胳膊,像是在叫她不要紧张。
“你运气倒是不错。”李琅轩笑道,“不过单是寒潭香,我这就有二三十种,不知小道友想要什么样的。”
“李老板不嫌麻烦的话,我可以亲自去挑,免得味道不对盘。”钟明烛这样说。
李琅轩愣了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照管铺子那修士只觉这少女不知天高地厚,只消有点眼力,这时候都会说“李老板只需随意给些就好”之类的吧,那人竟还大言不惭要亲自去选。他以为李琅轩十有八九要把那少女赶走,结果下一刻就听到李琅轩说了两遍“好”,还很大声,竟像是喜不胜收似的。
珍宝阁后院与李琅轩的私宅连同,李琅轩先离开,长离本想走在钟明烛前面,却被阻住了。
“一会儿就好,师父不如在这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到时候我回来就一并买了,也好省些时间。”钟明烛捏了捏她的手道,“没事的,李老板肯定不会为难我一个小辈。”
长离见她神色轻松,便答应了,钟明烛的手抽离后,原本相贴的那处皮肤霎时冷了下来。
这时,被晾在一边许久的修士迎上来,他听到了钟明烛的话,心想长离仙子虽然纵容徒弟胡闹,但以她的道行理应对灵器宝具更感兴趣才对,于是他手一挥,长离身畔立即浮现出琳琅满目的珍奇之物。那些都是法宝投射的幻想,但是近似实物,能让人看清是何物。
“不知长离仙子可否有感兴趣的?”他问,半是得意半是好奇。
长离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细细审视那些法宝来,无一遗落,每一样都会看上一会儿。
那修士觉得长离定然是感兴趣才会每一件都看那么仔细,却不知她其实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和钟明烛那番关于想要之物的对话,才会看得格外仔细。
她不光看法器上的灵阵符文,还会看外形和纹理,每一处细小的角落都不放过。
一共五十件法器,她全部看完,才开口道:“没有。”
那修士一开始还聚精会神候着,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长离说什么,索性就专心看起长离的容貌来。
有美人在前,自是要饱饱眼福的。他不动声色将长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暗想长离仙子果然不负盛名,虽然才元婴修为,但看起来比一些化神大能更像个仙人呢,又想长离仙子看起来端庄稳重一派大家气度,怎地教出的徒弟就这般顽劣。
一定是那少女仗着自己的师父是长离仙子,狐假虎威,有恃无恐。想到这处,他对那少女的不满之意又深了几分。若我是长离仙子的弟子,一定不会做出有损她颜面的事——他不禁浮想联翩起来,到后来彻底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以至于长离终于开口时,他竟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没有?”
“没有感兴趣的。”长离又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那修士面色一赧,尴尬地笑了笑,一挥手,长离面前那些宝法器顿时换了一批,这次的质地比之前还要好一些,“不如看看这些?”
他原本列出的是一些元婴修士能驾驭的精妙法宝,见长离仙子竟一样都不感兴趣,难免失落,失落之下又有些不服气,于是在这一批中加入了不少化神期的法宝,他想长离再厉害也不过是元婴境界,见了化神期法宝不可能不动心。
就在长离打算端起最近那块看起来沉甸甸的陨铁时,钟明烛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上面堆了那么多符文,也不怕把这上好的陨铁撑爆。”
她走到长离身边,懒散地一挥手,将那些虚影都推到了一边,然后说了句:“东西备齐啦,师父可有中意的?”
长离说没有,钟明烛就拉着她往外走去:“那走吧,反正那些都算不上稀罕。”
“你懂什么?”那修士气不过,心道这上面都是精妙的符咒岂容你这小修士胡乱说不是,想拦住她和她争辩几句,却被李琅轩挡住了。
李琅轩是跟在钟明烛身后回来的,他干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再说,那陨铁上的符文的确是太多了点。”
他和离开前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只是不知为何,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离开珍宝阁后,钟明烛将长离带出了僬侥城,御剑往东南方向而去。
“要去哪里?”出城前长离问道,钟明烛却卖关子:“离这不远,只管跟着我就可以。”
既然钟明烛这样说了,长离就不再多问。
的确没多远,只行了两个时辰,钟明烛就示意到了。
是一片藏在群山中的大湖,平静的湖面倒映出星辰月光,湖中有星罗棋布的小岛,岛上种了不少桃树。
山外就是凡人城镇,只不过因为山势陡峭,鲜少有人能进到山里面,所以这里非常安静,她们的到来,就仿佛在偌大的湖中投进了一块小小的石子。虽然激得水波一阵荡漾,但始终不显喧嚣。
落脚的岛屿靠近湖心,一半地势较高,形似月牙,簇拥着另一半平地。
已经是六月中旬,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但是又还没到桃子收获时,桃林茂密,在夜色下看起来倒和寻常树林没多大差别。
她们落下的地方在高处,林间有一条小道蜿蜒伸往下面平地,一直通到湖畔,临水处有座草庐,看起来年代久远,通常来说,草屋经了几次风吹雨打后,就会呈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破败样,但这座草庐上的茅草虽然在风中徐徐飘荡,但房屋框架却很稳。待走近,长离就发现上面罩着一层结界。
“有人住在这?”她问。
“没有。”钟明烛解释道,“我刚刚问了李老板附近有没有什么适合饮酒的地方,他就给我指了这里。不过这地方,可大有来头呢。”
“什么来头?”
“不急,一会儿我慢慢和你说。”钟明烛推开那草庐的门,从里面拎了两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出来,她看起来熟门熟路,一点都不像是初来乍到,长离不免好奇,问她:“你来过这里?”
“怎么可能。”钟明烛将桌椅往水边一放,自己先坐了下来,又示意长离也坐下,“这些都是李老板告诉我的,他以前常来这儿喝酒。”
“我们也是来喝酒?”
“我们这叫——”钟明烛微微一笑,故意卖关子似的止住话头。
“叫什么?”长离还在等着她的后半句话,手里蓦地多了根鱼竿,同时听到对方含笑的嗓音。
“浮生偷闲。”钟明烛摇头晃脑道出抑扬顿挫的几个字,“花间一壶酒,岸边半日闲,此乃人生之极乐。”
说到“一壶酒”三个字时,她将一个青瓷酒壶放到了桌上,又取了两个青瓷酒盏,分别斟满酒,递了一杯给长离,随后道:“只可惜此时花期已过,不过水里的鱼甚是肥美,用来佐酒不错。”
长离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慢慢喝下那杯酒,入口清凉,酒味不浓,更像是冰泉,在夜晚更显得毫无温度。放下酒盏后,她看了看手里的鱼竿,心想钟明烛那话大概是没有花单喝酒有些可惜,如果有鱼下酒就会好一些的意思,于是寻了鱼饵挂好,然后朝湖心甩出杆子。
浮漂沉浮了几下后便安静下来,只随着水波轻微地摇摆。
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她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实际上才不到三个月,那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夜晚,她在五泉山一处泉眼附近钓鱼,钓上了几条月鳢,被钟明烛烤了。
长离回忆起那时月鳢的滋味,山泉中的月鳢体型不大,肉质紧实,灼烤后表层酥脆,里面柔软,加了香料调味后口感浓郁,蜜渍的灵果则中和了香料的冲。这时一条鲈鱼跃出水面,她见那鲈鱼竟有一尺多长,转而寻思起以前钟明烛是如何处理这些大鱼的。可思量半晌,她发现自己印象最深的竟还是上次的烤月鳢,以前在山上时明明吃过不少,可她似乎都没多留心。
古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想到钟明烛前几天说的“有些人就算不聋不瞎也看不到”,心想:莫非以前我也是这样的人?
又一条鲈鱼窜出水面,她瞥见那肥硕的腮部,思绪不觉又飘到了别处——像上次那样烤了味道应该不错,可这样一来,那这壶酒大概更尝不出什么酒味了。
想到这,她瞥了那酒壶一眼,随即发现见钟明烛的酒盏还是满满的。
你不喝吗?
刚想这么问,她就注意到了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堆竹子,有手指那么细的竹枝,也有截面和碗口差不多大的竹竿,钟明烛正在聚精会神地从中挑选,竹子上没什么灵力,是凡间到处可见的毛竹。
“你在做什么?”长离想不到那些竹子能派何用处,若说是鱼竿,似乎都太短了,而且她手里已经有了一根。
她记得钟明烛说过,钓鱼有一人就够了,另个人可以拿这时间去做些别的。
“挑竹子。”钟明烛拣出一个,竖起掂量了一下就丢到了一边,似乎是不满意,她又挑了根,但很快也丢了,她嘴里不时嘟囔着“不够直”“有个疤”“太粗了”什么的,挑了半天才选出了几根。
“挑竹子做什么?”长离又问。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钟明烛神秘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随后招出朱明帖,在脚下布了个简单的阵法,将拣出来的竹子放了进去,抬头见长离还在看着她,便笑道,“不过你可以猜一猜。”
两人只隔了一张小桌,长离能很清楚地看到阵法中流动的灵纹。里面是热风阵阵,正烘烤着那些竹条,温度不高,不至于将其点燃。
看起来像是为了烘干竹子里的水分,可烘干这些竹子要做什么,长离就想不到了,在山上时,钟明烛就经常鼓捣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
只一会儿,钟明烛就收回了朱明帖,那些竹子被烤干后变成了暗黄色,她拿出一柄小刀,几下将最粗的几根竹竿劈成了细条,然后取了一根将锐利的边角削去,在她手里,不规整的竹条很快变得圆润起来。
长离知道钟明烛的手很巧,重明居里从住舍到摆饰全部是她亲手做的,云逸曾夸赞改头换面的重明居精妙绝伦。但也仅仅是知道罢了,当长离试图去回想更具体的细节时,就发现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虽然知道院子里有花圃有池塘,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花圃池塘她就不太说得上来了,就像那些不是她的居所,而是某日无意中瞥见的光景似的。
那些漫长岁月就像是流过青石的泉水,除却淡淡的水痕,什么都没留下。
削好的竹枝堆在了桌上,约莫五六寸长,很快就有了四五根。
长离换了只手拿鱼竿,另一只手去抽了一根竹条打量起来。大概是钓鱼时不用法术的习惯使然,她没有用灵识,而是选择用肉眼看。
竹枝很细,比她的小指还要细不少,棱角都被削去了,但不是滚圆的,而是有些扁,一端稍尖,两端都打了孔。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钟明烛又削好了七八根,每根都是一样长短一样粗细。
这还是长离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钟明烛做这些,她将那根竹条放了回去,视线落在钟明烛于木屑中灵动翩飞的手上,见着又一根竹条渐渐成型,心中不觉道:她好像没有什么不会。
这时钟明烛已经在削另一种长度的竹条了,大约有三尺长,比之前的稍微粗一些。长离看着桌上逐渐堆高的竹条,最终放弃了猜测,直言道:“我猜不出。”
话音刚落,鱼竿那头猛地一沉,将整根鱼竿扯向了湖心,她连忙抬手,银线脱出水面,上面空空荡荡的,连鱼钩都不见了。原来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钟明烛这边,浮漂沉下去都没发觉,后来仓促一抬手,竟一下把线扯断了。她收回鱼竿,想到自己储物戒里没有多余的鱼钩之类,便想去找钟明烛讨要,一扭头就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这里可是宝地,鱼儿都精明着呢。”她偷笑了两声,之后绝觉得藏不住,索性大肆笑出声,“哈哈,师父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长离抿了抿唇,一言不发换上新的鱼钩和钓饵,重新甩杆后,她不再去看钟明烛那,而是目不转睛盯着湖面,她以往钓鱼时都是这样,专注于手中之事,没有一丝一毫松懈。从没发生过让咬钩之鱼跑掉的情况。
钟明烛见她不做声,倒是稍稍收敛了点,问道:“怎么啦?”
长离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没什么,是我分心了。”
“本就是偷闲,又何来分心不分心。”钟明烛将手里的竹条掰成半月又松手,懒洋洋注视着被松开那端来回晃荡,稍后又道,“我笑不是因为你分心,而是因为觉得这样很好。”
“很好?”
“大名鼎鼎的长离仙子因我而分心,难道不是很好吗?”她说罢又笑了起来。
分心和很好会有关系?
长离仍是不太明白,钟明烛却已经谈起了别的:“不过这里的鱼比别处的更精明倒是不假。”
“因为这里是宝地?”长离想到她之前说的话。
“应该说,曾经是宝地。”钟明烛往前一指,“你可能看清前方正对着的是什么?”
长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湖很大,凭肉眼子是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湖水,但她已是元婴修士,能够轻易将整个山谷的风景都纳入眼底。
湖中还有不少其他岛屿,但没有一座位于她正前方,越过湖面,她看到了湖水尽头,竖直插入水中的石壁,那石壁是山体的一部分,但是格外平整,山体其他部分都覆着绿被,唯独石壁上没有半点杂色,洁白好似玉石,又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月色下的粼粼波光。
“是玉?”她有些不确定。
“没错,是一面玉壁,那山体中藏着玉石,那一处被人剖开,就变成了这样。”
“那人剑法极高。”长离道,她已看出那玉壁是由剑剖出,还看出那使剑之人在剑法上的造诣远超自己。
那玉壁足有三十丈高,修士能凭借深厚的修为破坏山体,但若想以剑一气呵成劈断玉石且不在表面留半点瑕疵,必须有极其超绝的剑术才行。
“那这次你能猜到这是何方宝地吗?”钟明烛笑着问。
玉壁,剑。
长离凝视着湖面上随水纹轻晃的浮漂,轻轻念出四个字:
“天道剑势。”
第65章
万年之前; 有少年人好剑; 以剑修道; 后遇难逾之障; 迟迟难以有所突破,他索性离开修炼之地; 云游四海以求破障之法。行至西南; 在机缘巧合下误入迷境,瞥见迷境深处有无瑕白玉之壁,壁前有人舞剑。
那人只是凡人; 剑招中无任何灵气流动之象,剑修初见觉那剑招平平无奇; 再看却愈发觉得精妙; 到最后深感叹服,觉那人境界已高至难以想象的程度,于是他决心一定要拜那人为师修习剑道,行至玉壁前才惊觉看到的只是玉壁上的影子。
曾经有人在迷境中舞剑,身姿投入玉壁上; 那玉壁为灵物; 是以舞剑之人虽早已离去,剑影却留了下来。玉壁前放着一个木匣,那剑修打开了木匣; 发现里面是一卷剑谱。
那就是后人所知的大荒剑谱。
那剑修在迷境中停留了千年,每日观玉壁剑影,习大荒剑法; 至玉壁上的剑影消失才离开,之后他恍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突破两层境界,进入迷境时是化神期,离开时已是大乘中期,之后他继续游历四方,终获大成。
他是数万年来唯一破界飞升的剑修,他曾说过:“我参悟多年,仅悟得剑影之二三,可这点微薄的感悟就能令我的修为突飞猛进,想来只有天道剑势能有如此余威。”
大荒剑谱在洛书其他传说中出现过,乃天帝修习的剑法。据说昊天经常化作凡间男子入红尘游历,所以后世不少人都猜测那卷剑谱就是昊天所留,而那舞剑的凡人则是他在凡间的故友。
那剑修生活的时代与上古相去不远,是以现下流传的故事看起来虽然很完整,其实是在荒连剑宗立派后才从各种传说中东拼西凑而来的。
长离因为同修剑道的缘故,对那位剑仙的事迹了解得比其他要多一些。况且天道剑势是所有剑修的追求,所以被问及时,她才会道出那四字。
“原来就是在这里。”她曾不止一次听闻那位剑仙的故事,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亲临那迷境,思考片刻,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可这里看起来并不是很隐蔽?”
进入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结界,而且这湖虽藏在群山中,但若是从上空飞过的话,只消一低头,群山湖泊一览无余,又怎会被那剑仙称为“迷境”。
“那时候,这片湖应该是与外界隔绝的,大抵是那剑仙离开时顺手除去了这里的结界吧。”
长离又道:“这般说来,这里应是上古遗迹,为何如此冷清?”
上古遗迹为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如果这里是那剑仙悟道之处,理应有大批人慕名前来才是。
“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了。”钟明烛望着远方轻道,“曾经这里也像须弥之海那样吧,人人趋之若鹜。只是剑影已散,剑谱又被取走,那玉壁也不复清澈,剩下的桃花流水等凡物,那些修士自然不会再抱有兴趣,况且这里地形易攻难守,靠凡人城镇太近,不适合开宗立派,久而久之,也就无人问津了。”
这时已是黎明,太阳自山后徐徐升起,先是几缕微光,撕破浓重的夜幕,落入湖中,淘去水中的混暗,使之变回通透的碧色。而后突然间窜出大片火焰似的光芒,将整片天都染红,又在湖面拖出长长的火光,火光随着水色摇曳,像轻柔的舞姿,又像是将漫天红霞扯入了水中,在浓烈的色彩上添了一层晶莹璀璨的光泽。
长离望着远方燃烧的绯色,直至整片天空都明亮起来,才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瞥见钟明烛的侧脸,看到她嘴角疏懒的笑意,心中莫名浮现一个念头:这样也很好。
说不上到底好在哪里,但就是觉得很好。
又过了一阵子,浮漂终于再度有了动静,在水面上忽上忽下浮沉,应是有鱼在试探鱼饵,长离握着鱼竿,准备等浮漂沉下去就起竿。耳畔突然传来卡擦卡擦的木料摩擦声,持续了好长一阵子,浮漂很快重新浮上水面,鱼跑了。
长离拎起鱼竿,发现鱼饵缺了一小块,想必那鱼已经要下口了,结果被那声音吓跑了。她重新换了鱼饵,顺便瞥了钟明烛一眼,发现不过短短一会儿,那些竹条竟然已被拼接起来,显出熟悉的轮廓。
原来她做的是伞。
两指粗细的竹竿为伞柄,削细打磨的长短竹条是伞架,短竹条两端打孔是为了连接各部分,一共有二十八根伞骨,钟明烛正在反复撑开收拢,检查是否留有瑕疵。意识到长离看了过来,她就扬起嘴角回了个笑容,好像刚刚把鱼吓跑的不是她似的。
长离又一次抛出鱼竿,不知是因为两度被鱼逃跑的缘故还是其他,她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不少,不再紧盯着湖面不放,而是松松握着鱼竿,转而去仔细打量那伞骨。
打量了一会儿后,她注意到这把伞的构造比前不久看到的红黑两把伞复杂了些,便问:“为什么这把伞和之前的伞不同?”
伞柄上套着一个稍粗的圆环,可上下移动,上面打了二十八个孔,用来固定内部伞骨。顶部也有一个套筒,上面开了二十八个细槽,供伞骨上下移动。而之前那两把伞的伞骨好像是从伞柄上直接分出的,没有分那么多部分。
“不同?”钟明烛正在刷油,听她这么问,先是一愣,稍后才反应过来,笑道,“这才是通常伞骨的模样。修士有法术相助,伞骨直接固定在伞柄上也能撑开收拢,可若没有灵力,非得把那伞骨掰断不可。有了这支架,才能让伞骨动起来。”
她说着将那圆环顺着伞柄推上去,长离看着内部的伞架随着她的动作将伞骨撑起,待圆环挪至最上,那二十八根伞骨已同时张开。
长离自孩提时就开始修炼,遇到雨天只需念个辟水诀即可,从来没有撑过伞,经钟明烛解释后,顿时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伞上其实饱含了前所未闻的玄机。
钟明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是一笑,而后对着手中的伞骨叹道:“凡间工匠的手艺,可不亚于修真界的炼器师。”
长离想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认同了这个说法。她瞥了眼浮漂,见那没什么动静,便继续瞧钟明烛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钟明烛将伞骨撑起放置于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卷油布以及一罐染料。长离心想那油布多半是用来做伞面,便以为钟明烛要在伞面上画阵。
谁料钟明烛竟提起那罐染料,晃了晃就将一整罐都泼到了那油布上,那是靛青色的染料,里面还调了些烟灰,青灰交杂的颜色在油布上蔓延,钟明烛提笔在上面随意涂抹了几下,就一点那油布,将色彩定住,而后抖开那油布,得意道:“这叫江山烟雨图。”
她这么一说,长离发现油布上的色彩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像雨中的群山,青灰二色斑斓交错,是远近的山影树影,又被水色融于一处,辨不出清晰轮廓,正是雨中的模样。
钟明烛将油布裁好固定在伞骨上,她握着伞柄将伞转了几圈,眯眼笑了笑,又提笔在里面涂了几下,然后收起,将伞递给长离:“做好了。”
长离接过伞,她还握着鱼竿,就将伞放在了桌上,却听钟明烛问:“不撑开看看?”
“我已经看过了。”
“你只看过这伞在我手上时的样子,又怎么能叫看过了。”
“现在就要看?”长离迟疑地看了眼手中的鱼竿。
“当然是现在。”
也许是钟明烛的目光太过热切,长离总觉得如果不照着她的话做,自己很可能就钓不上鱼了。又想撑开看看也耽误不了什么,便答应了。
她将鱼竿搁在膝头,一手握住伞柄稍往前倾斜,一手缓缓将伞撑开,发现里面也沾染了些许染料,就像是自外面渗入的雨水。
然后她看到了一抹白色,在右后方,她转动伞柄,将那白色调转至前面。
霎时,钟明烛看到了星点光芒在那漆黑中绽放,她勾起嘴角,身子前倾,取了那杯酒一口饮尽,而后将手肘搁到桌上,懒洋洋撑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长离。
绿叶自伞骨和边缘的青灰色中探出,就像前几日长离见到的、在墙角生出的几株杂草,其中有一株开了花,是一朵小白花。
钟明烛在伞底下画了一朵小白花。
五片纯白的花瓣,花蕊是淡黄色的,在烟雨中悄然绽放。
“喜欢吗?”钟明烛轻声问道。
长离看着那朵简单几笔勾勒而出,却栩栩如生的野花,一时间,似有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掠过脑海,太多太多,她甚至无暇去辨识到底是什么,那些杂乱的颜色很快又重归平静,只留一簇小小的晨曦之火在心头微微颤动。
她点了点头,说:“喜欢。”
话音刚落,钟明烛忽地探过手来,衣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就像是羽毛似的,长离一怔,却见钟明烛的手按住了她膝头的鱼竿往上一提,含笑的嗓音在极近处传来,携着丝丝缕缕热度:“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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