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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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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清点下来总共有五百余人,皆是惊魂甫定,其中大半还都是婴儿与孩童,更需要人照料,抱朴掌门便下令将其安排到了山腰一片门下弟子的居处,彼此距离极近,便于相互照应,又准备医药衣物,派了许多弟子轮流看顾。

而那位小公主,也没有食言,果然在夜半之时如约而至。

她身边只带着那叫做阿康的少年侍卫,说要见恩人,便被不明其详的抱朴弟子引到了掌门处,执律与执剑两位长老正好也在议事,见状生出些好奇,一并留下打算听听她的说法。可谁知,她却十分戒备,发觉来错了地方之后,嘴闭得比蚌壳还紧,只一再坚持要见白日里亲手救下她的人。

抱朴掌门无奈,只得去请清玄宫众人。

怀渊长老未曾赏脸,她性情孤冷到还是其次,主要因为刚刚进阶之人通常都境界不稳,需得闭关数日收束灵元,只有子真同叶清桓师徒一同过来。

那位小公主见到姜云舒,眼睛亮了一亮,脚下一动,似乎想要迎上来,却蓦地刹住,转头小声嘱咐阿康:“这位夫人和卫叔叔是一样的!她不会是坏人!”

阿康闻言愣了下,呆呆地把目光移到姜云舒身上,疑惑道:“可是,义父不是说,外边已经……”他表情愈发迷茫:“是不是她对你说什么了?公主你别被骗了!”

姜云舒:“……啥?”

小公主却十分坚决地摇头:“不,你没有修行,所以不知道,她和卫叔叔就是一样的!”

在场众人全都被这两人越来越大声的争论给绕晕了,叶清桓甚至都没了心思去掰扯那句“夫人”是怎么回事,皱眉道:“你们口中的卫先生究竟是何人?”

阿康一激灵,又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备的姿态,却被小公主拉住,听她说:“卫叔叔是阿康的义父,他非常了不起,为我们的族人做了许多事情,也是我的老师……虽然,他的本事我学不了。”

姜云舒扶额:“等等,师父你听明白了么?我怎么觉得更晕了?”

叶清桓却若有所思,望了一眼堂上抱朴宗几人,忽然又问:“为什么他的本事你学不了?”

小公主不答,反问道:“我相信你们两个,但是他们呢?我可以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话吗?!”

她前一刻还不过是个口无遮拦的稚拙女孩子,可这个时候却又突然一步不退地较真起来。

抱朴掌门现出了些好笑的神情,劝哄道:“我执掌如此大的一个门宗,又有什么可与你们过不去的呢?——更何况,若我们想要害你,最初就不会救你们了呀!”

执剑长老也摇头笑起来。

可这固执的少女却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们,许久才再次重申:“除了你们两个,我不相信别人,你们告诉我,他们可以相信吗?”

姜云舒蓦地想起了在叶舟上,只有她们两人在的时候,这少女问出的第一句话。她虽依旧不明所以,心里却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几分,便慢慢地笑起来,想要把这个本来就没有必要摊开了剖透了的话题给岔开。

可她却没想到,叶清桓垂眸思索了片刻,忽然说:“我可以保证不会有问题,你可以说了。”

姜云舒怔然:“师父?!”

叶清桓却冷冷道:“你不是说信得过我么?说罢!”

小公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愈发疑惑了,也不再提什么“这位夫人”的鬼话,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突然直眉楞眼地说道:“因为卫叔叔是魔修!”

“放肆!”

子真与执剑长老同时厉喝出声。

但话虽这样说,所有人再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都已经变了。

姜云舒的手脚倏地凉下来。她耳中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马蜂在争先恐后地往她脑袋里钻,窒息般的麻木感从胸口渐渐漫上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往门口退了一步,避开了叶清桓伸过来的手。

她担忧了多日的那层窗户纸被猝不及防地捅破,即便世人叫她魔修还是恶棍都没有关系,但她却唯独不敢扭头去看他的表情。

而那小公主却毫不意外地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你们外边的人全都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你也是——”

她骤然闭了嘴,惊愕地发现叶清桓不仅没有显出急怒之色,反而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

他并未介怀姜云舒逃避的动作,敷衍地笑了笑,再次伸出手,不容抗拒地把她拎回了自己身边,无所谓道:“哦,原来是魔修的门道,难怪你学不了——我听说魔修收徒极为苛刻,看中了谁,就要用邪法毁去五行灵根,然后再以魔元灌顶,可是真的?”

小公主愣道:“什么?”

她仿佛第一回听说这种事,回过神来,便用一种“你们这些愚蠢的外人”的语气鄙夷道:“谁用这些谎话骗你们的?卫叔叔光风霁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在场的人脸色便十分好看了。若非此时今缘巧合,只怕再过两辈子也不会有幸听见谁说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光风霁月。

姜云舒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涩声问:“你所说的那个魔修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何说我……与他一样?”

叶清桓自从在太虚门得知从姜云舒体内剥离出的异种乃是魔元,便早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在众人戒备的审视下,不慌不忙将人给护到了身后,回头含沙射影地责备道:“你蠢吗?他们是好是坏与你有半文钱干系,小时候我教你的道理你都就饭吃光了?旁人是狂性大发杀人放火还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那都是他们的事,你守不守得住本心才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单凭着一个名头就能随便给人罗织起罪名了!”

话音方落,一室寂静。

子真迟疑道:“含光师弟,此事还得……”

却不防执律长老突然开口道:“在下倒以为含光真人说得没错!在下执掌门规戒律数百年,自知若想要秉公处事,便需听其言观其行,不可因先入为主的一面之词而预做判断,如今情由未明,单凭一句话就冠人以污名,实非明智。”

可那离家丧国的小公主却不买账,冷哼道:“说得好听!你们还不是听了一面之词就冤枉魔修罪大恶极!”

执律长老被她逗乐了:“哦?魔修数千年来挑起几次道魔之争,战火荼毒苍生,惨烈非常,这才落到为世人唾弃的地步,何谈冤枉?”

小公主寸步不让:“挑起争斗?荼毒苍生?呸!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人家都让你们杀光了,现在死无对证,你们当然可以随意泼脏水了!”

若说开始还不过是为了亲近之人抱不平,话说到如此离经叛道的地步,便像是内有隐情了。屋中几人相视一眼,抱朴掌门微笑道:“你这可把我们说糊涂了,不若坐下来,把你所知道的,从头跟我们说一说,可好?”

小公主冷淡地看她一眼,又问姜云舒:“这位……”她突然想起不能再叫“夫人”了,便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含糊道:“你还相信这些人吗?”

姜云舒沉默片刻,眼帘微合,当她再睁开眼时,神情已经重新镇定下来:“说吧。”她与其他人不过打过几次照面,远谈不上信任,但既然叶清桓曾给出了保证,她便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两个背井离乡的少年人交换了个眼神,依旧是由小公主说道:“事情要从上古时说起。”

谁也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远远扯到了连信史都没有的古早年代,深觉离奇之余,都忍不住静默了下来,等着她的下文。

她便说道:“我叫蓝宛,是迷津之主的女儿,我们族中上下都供奉女娲大神,她的神迹更是被代代传颂。而这些神迹之中,最初的便是创造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脑洞的提纲整理好了,于是我想挑战一下日更,以及,本文的设定终于进行到正经的部分了,希望在前面的各种暗示之下显得不那么突兀。





第97章 迷津
女娲造人的传说由来已久,不仅她所说的“迷津”,就是在白栾州也有无数人知晓,甚至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而与蓝宛口中的版本最为相似的,却居然是多年前姜云舒在璧山城偶然听到的。

少女用低柔而略有些拗口的声音娓娓道来:“女娲大神最初试了许多法子,可造出来的全是蛇蝎心肠的歹毒怪物,他们彼此杀伐,只为谋取权势与力量,而他们的力量又实在太过强大,连大神自己也一时无法压制,直到长年的腥风血雨之后,最终剩下了十个怪物,每个怪物都自封为神,手下统领无数妖物凶兽,为祸世间,而女娲大神为了庇护刚刚繁衍兴盛起来的人之一族,却已经耗尽了神力……”

她眉眼低垂,透出淡淡的哀伤,双手交叠贴在胸口:“在女娲大神陨落之后,她的执念不散,身体最终化作了十名神将。这十位神将带领之后降生于世的神祇还有世间的凡人一起,经过漫长的征战,终于击败了十个伪神,将他们一一镇压。然而,最终的大战实在太过可怕,连大地和天空都被神力撕裂,分为了许多碎块,你们所在的白栾州就是其中一块,而我们……”

蓝宛愈发忧伤,幽幽说道:“我们的故乡,也是其中一块,只是迷津太小了,在大地崩散的时候并没有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而是被夹在了两个大的碎片之间。我的祖先曾经多次试图带领族人离开迷津,回到广阔的大地上,但古神之战留下的结界实在太过强大,先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成功。”

这上古的神异故事离奇得过分,即便搬上戏台也毫不突兀。

可姜云舒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似乎并无关系的事情——太虚门附近,那个供奉着女娲神像的小镇子,似乎除夕的傩戏便是两方各十个鬼面人在彼此争斗杀伐……

她背后禁不住开始有点发冷。

执律长老思索了下,问:“那你们如今是怎么成功的?”

蓝宛咬了下嘴唇:“所以我说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她却未立刻详加解释,而是话音一转:“伪神虽然战败,但是到了大战末尾,神将的力量也衰弱至极,不足以将他们彻底杀死,只能与伪神一同陷入沉眠。既然是沉眠,便终有醒来的一天,如果最后醒来的是镇将,那么自然太平无事,但如果醒来的是伪神……”

“是伪神又如何?”

这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蓝宛犹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忽地显出了与年纪不相称的沧桑,分明像是将族中长者的语气和神态生搬硬套而来,讥讽道:“还能如何,他们那么恨世人和其他神祇,难道你们以为还会有别的结果么?”

她愤愤说完,声调忽而一沉,忧心忡忡道:“从几千年前开始,这一界,嗯,就是你们的白栾州,和另外一个世界之间的结界就开始动荡,迷津被夹在结界的边缘,受到的影响最大,开始逐年崩塌,开始只是外缘,后来就……这样不祥的事情,会害死无数人,绝不是女娲大神与神将们会容许的,长者们便知道是伪神复苏了……他们勉力施法支撑,却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找不到出路,直到一百多年前,又一次剧烈的震荡之后,我们突然在海边发现了一艘小船……”

执剑长老性情直率,忍不住奇道:“难道就是我们门派的孩子胡闹放进海里的小船?”

蓝宛道:“我不知道,但我被救的时候留心了下,附近就只有你们这里有人住。反正先人们看到小船都很兴奋,后来就留了心,多年以来又陆陆续续找到了许多这样的船——这船是从外界来的,自然冥冥之中有法子能够沟通外界,长老们还有老师一起精研多年,终于找到了办法,能够将人送出来。只可惜……可惜还未能真正派人出来求助,就……”

她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而在这时,她身后的少年卫康忽然上前一步,替她继续说了下去:“主上便当机立断,择出最有学识也最受人尊敬的长者三十人,还有最为强悍的战士三十人,护送整个族中聪颖健壮的三百个少年和五百婴孩,乘舟出海避难。”

百余年间,虽然时有庆典,每次庆典都会放舟与“西邻”,但毕竟结界与汪洋阻隔,有幸能抵达彼岸的仍是少数,最终也远远救不了繁衍了无数年的整个一族人,只能勉强容下些许稚子与护送他们的长者,聊胜于无地为湮灭于尘埃之中的古老国度延续一点血脉罢了。

蓝宛抹了抹眼睛,最终直视着屋子里与她格格不入的几个人,头颅高昂,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我们是迷津人,我是迷津的公主,就算故乡的土地和亲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对我来说,他们永远都还在这里!”

她布满了刮蹭伤痕的手用力按在心口上。

若有选择,其实人们都不大乐意去接受这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然而数百活生生的幸存者就在这里,他们异于旁人的语音和服饰无一不在证实着这一离奇故事的真实性。

而被少女坚定却又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算是本来尚觉得有几分成算的叶清桓也没料到,最后会勾出这么一大摊子不可说、却又不可不说的内情,偏偏又因为暗合了一点既知的旧事,不由触动了梗在心底的层层顾虑与揣测……他单手掩住半边脸,使劲揉了两下,沉沉叹了一口气:“伪神?啊?还真是什么玩意都出来了……反正你都说到这了,也就别藏着掖着的了,索性把魔修的事也一并说来听听吧!”

蓝宛没有立刻继续,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被人指认为魔修,在外面的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便先犹豫地看向了姜云舒。

姜云舒却刚好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她对小公主的注视浑然不觉,正忙着分辨叶清桓的气色,秀丽的眉毛担忧地皱了起来,低声问:“你从昨夜一直熬到现在,还撑得住么?”

叶清桓看起来很疲惫,虽然双眼依旧清澈深邃,却掩不住深深倦意。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勾唇笑了笑:“不差这一时半会。”

姜云舒这才点头。

蓝宛口无遮拦的毛病就又不合时宜地犯了,小声疑惑道:“你真的不是他的妻子?我们那的老师和弟子并不是这样的啊!”

姜云舒被噎了下,叶清桓揉脸提神的动作也僵在了半途,有一瞬间几乎想把这不会说话的小姑娘给重新扔回海里去。

蓝宛没等到回答,便奇怪地咕哝了句:“卫叔叔说得没错,你们外边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她之前十几年备受宠爱,诸般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收回了狐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绞动手指,小声说:“卫叔叔……他其实年纪很大了。”

姜云舒又想叹气了,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年纪与整件事情会有什么关系。可蓝宛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大吃一惊,她说:“人们都说,卫叔叔是八千年前来到迷津的。”

“什么!”

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那位卫先生究竟叫什么?”

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究竟出自谁口,几乎每个人都疑心是自己在不经意间将胸中惊惧之事脱口而出。

蓝宛全然不知为何对方如临大敌:“卫叔叔的全名叫做卫云川,怎么啦?难道你们还会认识他不成?”

……卫云川。

连叶清桓面色都隐隐变了,低声道:“魔祖卫云川。”

时日再怎么变迁,有一些名字却永远让人如雷贯耳,永不会被湮没痕迹。

抱朴掌门接道:“昔日魔修之首卫云川,为了一个凡世女子不惜欺师灭祖,之后更是无恶不作,伙同一帮徒子徒孙犯下滔天大罪!”她冷哼道:“这样一个修道界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而你方才却称赞他……‘光风霁月’?!”

姜云舒干咳一声,惊骇到了极点,她反倒没了什么感觉,哭笑不得道:“那个……你说我和魔祖一样?咳,你也未免太抬举我了。”

“你放屁!”一直言辞还算克制的小公主终于忍不住大声骂了出来,她身后的卫康亦是愤怒不已,像是要冲上来跟人拼命。也多亏他的愤怒,蓝宛反而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她像是想起了方才的话引人误会,先对姜云舒说:“我不是说你。”

然后摆出了一副寸土必争的凛然气势:“因为你们的船,也因为白日里的援手,我记得你们的恩惠,但是我不允许你信口侮辱卫叔叔!他是我们族中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们最珍重的亲人!他为我们一代代族人做了太多的好事,有无数人在危难的时候被他搭救,有无数的孤儿受到他的抚养,更有无数年轻人得到他的教导,学会了许多外面才有的知识,可他却从来没有要求过一点回报,更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深深喘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先祖们,我的族人们,还有我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而你们呢,你们又知道什么?!不过是几本破书里不知道谁写的恶意中伤罢了!你们对着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胡说八道,哼,我真不知道谁才是修道界的败类!”

她转过头:“姜姐姐,我说你和卫叔叔一样,是在夸你呢。”

姜云舒顿时被夸得连头皮都发麻了。

然而她随即就敏锐地察觉了蓝宛好似不着痕迹地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她还没琢磨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含义,就见蓝宛右手按于胸口,微微弯腰向抱朴道宗的几个人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而后说:“多谢你们的帮助和款待,但是我迷津一族不愿意与侮辱我们亲人的人为伍,等天一亮,我就会带领族人离开!不过请你们放心,等我们安定下来,一定会报答今日的恩情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卫康则毫不迟疑地跟在她身后,面色愤怒而坚定。






第98章 火起
眼看着两人背影已快要隐没在了黑夜之中,叶清桓突然出声:“且慢!”

听出了他的声音,蓝宛的脚步总算停驻了一瞬。

叶清桓依旧心存疑问,但却并未再当着众人说出口来,而是快步追上两人,低声问:“你说迷津附近的结界因为伪神复苏而动荡,可是只有百年前的一次?”

这个问题简直奇怪极了,蓝宛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方才说得不清楚,结界动荡未必是因为伪神复苏,但是每一次动荡之后,都有很多人畜死去,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女娲大神的善良能够允许的,所以我才说这些年来一定是伪神的力量占了上风,如果有谁要复苏,那么恐怕不会是神将大人!至于你的问题,在族中的典籍里都有记载,除了卫叔叔来的时候有一次小的动荡,之后……在五千多年前,两千多年前,一百多年前,还有大概三十年前各有一次。”

她说完,谨慎地向屋子里望过去:“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叶清桓垂目沉默许久,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单薄的白纸,最终却只牵强地覆盖上了一点敷衍的淡漠:“随便问问。”

这个时候,姜云舒也摆脱了忧心忡忡的子真真人,追了出来。

蓝宛见到她,面色一喜,急匆匆地小声说:“我有事要和你一个人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唔,他也可以听,但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按说抱朴道宗的人绝不至于死皮赖脸地非要探究别人的私房话,更不会对着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威逼利诱,但是不知为何,姜云舒总觉得背后的屋子里像是在这一时刻倏然透出了两道阴沉而冰冷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想要询问叶清桓的意见,却突然记起来他如今身无灵力,感知上也不过与常人相仿,如此算来,眼下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可以袒露秘密的好时机,可她却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翻滚的疑惑与忧虑,想了想,便拉着蓝宛往出走,直到几人已到了一间小小客院外,才站住脚,说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这小院子不是别处,正是怀渊长老的住处。

若真有人心存恶意地窥探,想来也不敢随意在一位元婴大修面前造次。

蓝宛不明所以地环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便正色道:“这是临走时卫叔叔让我告诉你的!”

姜云舒一怔:“告诉我?”

“哎呀,就是外面的魔修呀!”蓝宛似乎有些不耐烦被打断,“卫叔叔说,不知如今外面还有没有魔徒——嗯,他说外面的人都叫他们魔修,但是他们自己其实是称自己魔徒的,我也不知道区别在哪里。反正他说,如果我见到了魔徒,就告诉他们,天道好生,女娲大神既然呕心沥血创造、庇护世人,就绝不会狠心灭杀人的神魂!若天道无情,那便是天道错了,这不是盘古与女娲大神创下的天道,而是伪神的天道!”

“……你说什么!”

姜云舒霎时间如遭雷击,无数旧事前仆后继地从她心底滑过,心念电转之间,额角不由自主渗出几点冷汗来,她蓦地回身去寻找叶清桓:“师父!你,你的伤……”

原来,让她痛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天意,从来不是真正的天意,而只不过是又一场早有预谋的算计而已!

叶清桓却似乎无动于衷,依旧眼帘低垂,抱臂靠在院门上。

真也好,伪也罢,终究还是在尘世之中苦苦挣扎的卑微蝼蚁所无法抗拒的天意。

良久,他轻声问:“那位卫先生还让转达别的事了么?”

蓝宛让姜云舒的反应吓着了,她小心翼翼地觑向气氛诡异的两人,想不明白她传达的一句话怎么会激起这么大的波澜,便不敢再随口胡说了,字斟句酌地回答:“没有什么了,就是……卫叔叔其实早就当渡天劫飞升上界了,他却为了照看我们,一直压抑境界,这一回,他应该终于不用再牵挂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感情复杂,不知是在为故人欣喜,还是怀念那已经不可追的旧时光。

沉默了一路的卫康却忽然说:“义父让我如果有机会到昆吾山或者南荒,就替他祭拜两位故人,他说,他这一世,从未亏欠过谁,唯独对这两个人……”

叶清桓表情陡然空白了一瞬,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像是要问什么,却最终也没有开口,过了半天,才低声说:“不必费心了,南荒封于结界之中,外面还有万顷瘴林蔽障,无人能入,而昆吾山……”

世人皆知,昆吾山中曾有一人数寥寥的小门宗,魔祖卫云川便是出身彼处,只是在他“弑师灭祖”之后,门宗便渐渐凋零,早已不存于世,就连曾经高耸入云的昆吾山,也在百余年前那场天崩地坼之中沧海换了桑田,沉没于巨大而狰狞的地裂之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把少年砸懵了,他清秀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想要哭泣般的表情。

而他的小公主犹在不识人间疾苦地安慰:“哎,你别难过了,卫叔叔不会怪你的!”

她还笃信着她的卫叔叔已经飞升上界,永享逍遥去了,少年人垂在身旁的手攥紧又放开,放开了又再次攥紧,他茫然四顾,可直到最后,却只能将无人倾诉的悲恸沉默而克制地一点点压回心底,像是被说服了一般,比哭还难看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姜云舒无声叹了口气,年少之时偶然悟出的“无常”二字又浅浅地从心中浮现出来,她便扭过头去,遥望向月色下平静却苍凉的海面。

——可不是无常么?邪神复生,天道被篡这样离奇可笑的事情谁又能想得出来呢,但眼下却被两个加起来也不到而立之年的孩子轻描淡写地摆上了台面,甚至就连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了千万年的魔修都犹抱琵琶地露出了一线从未有人见过的另一面。

这世上可以笃信的,又还有什么呢?

她便终于还是旧事重提:“你到底为什么说我与卫云川一样?又为何信我不会是恶人?”

细想起来,这个小姑娘对她毫无来由的信任,实在来得太过轻易,几乎近于草率了。

可蓝宛却并不这样以为,她似乎不解为何别人要一再追问这么简单的道理,认真道:“卫叔叔说——”

“哦,”姜云舒有些好笑地想道,“又是‘卫叔叔说’。”

就听少女继续道:“魔徒是天生的,不是修出来的,也没有师徒子孙这样的传承,他们敬重却不畏惧天地神祇,只沿着自己认为是对的那条路一直走,九死不悔,他们每一个人都深深热爱这方天地众生——他们从不屑作恶!”

她的语气一句重过一句,可到了最后,却倏尔放轻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卫叔叔说,我学不来他的本事,因为,只有情至极处,方能入魔。”

姜云舒面上零星笑意陡然凝固。

她心中像是有洪钟大吕猝然齐鸣,又有如乱流混沌交缠,她想问——可是我又如何与你口中至情至性的魔徒一样了,以至于让你错认……

但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她突然看见了半空中腾起的熊熊火光。

——那是安置迷津遗民的一片院落!

方才那两道冰冷阴森的视线仿佛又粘滞在了她的背上,姜云舒猛地抽了一口气,把思绪从一片恍惚的迷茫中抽离,果断将两个少年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扔过了墙,沉声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她上前一步,还没动作,叶清桓便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怎么?想把我也扔给怀渊师叔照看?”

没等姜云舒回答,他便截口道:“走罢,我同你一起。”

见她不动,叶清桓眉头蹙起,催促:“别磨蹭了,这火来得太快,只怕有蹊跷,我给你掌掌眼!”

姜云舒却没想到,果然如他所担忧的那般,火势不过须臾之间便蔓延开来,将相邻的许多院落同时吞没,连一个人也没能逃出来。她跳下飞剑,趁着叶清桓整理衣襟的空当,随手抓了个抱朴弟子:“怎么回事?!”

浓烟滚滚升腾,遮蔽了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际,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皮肤灼烫得刺痛,即便是数丈之外的草木都打了卷,浓绿的草叶转眼间就被吸干了水分,像是一具具脆弱的干尸。

火光深处,伴随着爆裂声,有一声长一声短的哭喊尖叫隐隐传来。

那抱朴宗的小弟子像是吓呆了,愣了一下才讷讷道:“我、我不知道!突然就……”

身后人声吵闹,许多修者开始自发地施法凝水。

然而不知为什么,火势丝毫不减,倏忽已成燎原之势,逼得一众修士不得不倒退了几步。

不幸中的万幸,每个院子里都至少住着一个修为不低的迷津修者,或者也侥幸会有些抱朴弟子在内帮忙,但即便如此,他们倾尽全力也只撑起了几个摇摇欲坠的结界,在一片火海之中勉强再拖延出片刻时间。

茫然无措之间,最近的院落中婴儿的哭喊声已渐渐弱了下去!

终于有个满脸是血的修士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用最后的力气大叫道:“这是岩心火!库中的岩心火种失窃了!”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姜云舒惊骇道:“岩心火?!”

太阳与太阴真火之下各有三种珍稀火种,岩心火便是凝聚于人间的那一种阳火,霸道强横之极,并非凡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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