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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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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桓有点迷惑,他一时想不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便走进去,在楼梯上站定,仔细思索起来。

直到他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着个豁牙咧嘴的破陶碗,终于突然记起来——姜云舒受伤了,这是她的药碗。

他这念头一起,别的那些疑惑与顾虑就全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像是被什么催赶似的,三两步就到了二楼。

可就在要伸手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却再次顿住了。

久无人居的房子早已荒败,看起来尚算完好的门上也被虫蚁蛀出了好些小洞,隐约能见到屋子里面的景象。

有个身披过长衣衫的单薄少女背对着他坐在床头,她柔软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遮住了颈子和大半背部,只能瞧见小半只耳朵,白瓷似的,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叶清桓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进去,可同时,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从心底浮现,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最后的一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云舒忽然像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似的,回过头疑惑又期待地轻声唤道:“师父?”

叶清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当他再回过神来,场景便换了,空空如也的药碗被随意扔在一边,而姜云舒就站在他面前,她个子不过只到他胸口,眉目间稚气未脱,分明只是个小姑娘,可表情却郑重得几乎有些虔诚,简直像是正在主持一场最为庄严的祭典,而后,她仰起脸,忐忑却又坚定地轻声说:“师父,我心慕于你。”

窗外明亮的阳光如浓墨泼洒般大片地落下来,和煦的暖意层叠泛起,让这本来不小的屋子都显得有些拥挤似的,叶清桓便觉得,那暖意或许实在太多,这屋子存不下,便全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连同他那颗长年冰冻的心脏也跟着温暖柔软起来。

他几乎就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其实她根本不必这样忐忑不安,无论她说了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气,毕竟,能够遇到她已是他这畸零半生之中难得的好事……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漠然质问道:“你究竟有何图谋?”

叶清桓心口猛地一窒,从梦中惊醒过来。

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心念念的人影,连同那些肆意挥洒的阳光全都烟消云散。

阴郁的深夜里,连星月之光都被浓云遮蔽,身侧只有化不开的黑暗在寒风声声之中弥漫。叶清桓思绪一时恍惚,失神地望着屋顶,道道梁柱与木椽与当年一模一样,十年时光并不曾在其上增添丝毫陌生的痕迹,他也如同当年一般,躺在这张布置单调的床上,然而……

良久,他试着抬起了一只手,苍白的手指收拢,缓缓凑到眼前,而后又轻轻放开。

果然已经没有光了。

黑暗与寂静仿佛能够剥离一切自欺欺人的伪装,也就是在这梦境与现实交界的一线时光中,叶清桓突然意识到,曾经仅以姜云舒的长辈自居的那个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而在他横贯两世的半生之中,从未体会过的患得患失与惶惶不安,好像在一瞬间便被烙在了他心底,再也割不掉剖不去了。

只可惜,这一明悟来得实在太迟。

胸口又是一阵冰冷的剧痛,是他早已无比熟悉的剧毒啃噬魂魄的感觉,未能抓住最后一缕微光的手垂下来,软软搭在枕边,叶清桓就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曾经不畏生死,但上苍却容他苟活,而如今,他想要好好地活了,却每一天都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那注定魂飞魄散的终局在步步逼近,让他在想起珍重之人的时候,不敢争取,不敢追悔,甚至连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都不敢许诺……

他便默然凝望着黑暗,睁眼直到天明。

丹崖是小半个月之后才带着雁行一起抵达的。

叶清桓未回应他的打趣,直接转入了正题,说道:“我已同空蝉长老打过招呼,只等师叔抵达,便可开始了。”

丹崖长老觉出他眉间郁色难消,微显诧异,却没多说,先与众人一同来到了个简陋石室。

石室外各式阵法足足布了十余道,而内部则异常简单,除了灯盏竹席以外别无他物,正是姜云舒当日接受洗魂之术的地方。

空蝉长老示意姜宋设下符阵,随后走到席边,皱眉道:“按照典籍记载,当日剥离的当是魔元无疑,莫非丹崖师兄还有其他见解?”

丹崖摇头道:“并非我有疑问,而是清桓曾与另一身蕴异种之人打过交道,想要确认二者气息是否相同,就劳烦师妹了。”

空蝉长老“嗯”了声:“倒是不麻烦,不过我再如何施为,也只能唤起当日阵法之中残余气息,恐怕十分微弱,难以辨识,还望各位体谅。”

丹崖笑道:“本就是我们强求了,如若……”

他还没说完,叶清桓忽然截口道:“我能认出。”

空蝉长老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不再说话,随即开始施展法术。

随着她的动作,面前的竹席上渐渐显出了一抹虚影,模糊得很,只能看出一点削瘦娇小的轮廓,而从那虚影四周,渐渐有氤氲的暗色气息散发开来,大多皆凝到了一处,落入了对面施术之人的手中,但仍有些散逸开来,缓慢地透入周遭的地面与墙壁。

叶清桓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

空蝉长老双手展平,在身侧做了个虚抓的动作,幻影须臾消散,四下里倏忽渗出几缕极细的暗色雾气,一闪即逝。

丹崖问道:“可有收获?”

叶清桓看起来似乎有些惊愕,他并未回答,愣了好半天才问:“这便是魔元?”

空蝉长老说道:“我太虚门传承千年万载,自古擅于阵法,于探查魔修一事上也有诸多典籍可供参阅,按照其上记载,此物确是魔元。”

雁行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终于开口道:“魔修几番掀起天下大劫,如今又蠢蠢欲动,既然能暗中将魔元种入承明……”

“不对!”叶清桓突然打断道。

众人皆是一惊,便听他自语般喃喃道:“不是魔修……”

他蓦地按住额角,仿佛一瞬间涌上来的思绪太过纷杂,已让人难以忍受似的,好半天才又重复道:“……不是魔修,竟然不是魔修……可怎么会不是魔修?!”

叶清桓只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几句不知所谓的话,未几时,他散乱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起来,像是悟出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真相,可他面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像是在一时之间受了极大的冲击,连脸色都明显地灰败下去。

雁行觉出不对,怕他旧疾发作,便要去探他的脉息,可手指刚搭到叶清桓袖边,就被一股澎湃力道震开,竟隐隐有几分气血翻涌之感。

丹崖长老神情一肃,在场众人中,唯有他隐约猜到其中缘由,当即将雁行拦开,沉声道:“静心!抱元守一!想想你究竟要做什么!”

前两句并没什么作用,但就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清桓猛地回过神来,鬓边已是冷汗涔涔,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师叔,当初屠戮姜氏的并非魔修!钟浣与当日那些魔……那些人身上的气息与魔息全然不同!”

姜宋目光微微一凝,却仍未做声。

而丹崖则沉吟道:“你可知道此言的意义?”

叶清桓闭了闭眼,额角冷汗被穿堂的冷风吹干,而他的表情仿佛也随之恢复了木然,干巴巴地说道:“知道。上一次大劫,世人都说是魔修骚动,可惜神农姜氏举族闭生死关,伏羲风氏销声匿迹,这才令正道削弱,以致酿成大祸……可只有局中之人才知道,祸事其实是由姜氏被屠尽、钟浣之辈鸠占鹊巢开始,此后才有风氏的失踪与天下战乱不休。”

他叹道:“这是明珠岛叶家当年千辛万苦探出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空蝉长老头一回听说这些秘辛,不由惊诧道:“且慢,两千年前之事,不知含光真人如何能够言之凿凿?”

丹崖长老环视身旁四人一圈,目光最后落于叶清桓身上,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三言两语地替他把匪夷所思的身世给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此时还望暂莫外传,以免引来无端祸患。”

空蝉长老便无话可说了,只是再望向叶清桓的时候,眼中就多了些复杂之色。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丹崖师兄的意思是,当世还有那些魔……那些恶人的踪迹?”

一个搅起数次大战的魔修还不够,这回又多了群不知名姓也不知传承何处的神秘人,所作所为完全不比魔修逊色,对于只想好好过日子的老百姓乃至正道修者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丹崖苦笑道:“我并不确定,但想来应该有。我也是这半甲子以来才知道清桓的事情,本来只当那些人是魔修余孽,即便有在逃者也不过一二人,不足为心腹之患,可如今……”他沉吟片刻,低叹道:“如今才知那些人竟并非魔修的漏网之鱼……如此说来,其很可能早已联络成网,两千年来,天底下没找出原由、追查到关节处便不了了之的许多桩歹毒之事,或许就找到源头了。”

空蝉长老先是沉默,但极快地,突然从丹崖的话中品味出了某种讯息,不由怔道:“师兄的意思是……莫非当年——”

她猛地顿住话音,直直望向丹崖长老。

丹崖叹道:“不好说,不过那一件事确实太过莫名,即便到了现在我也想不通,若是……”

空蝉长老忽然冷笑一声,神色中一丝厉色浮现:“若是真的,我必要手刃了那些隐在幕后的龌龊小人!”

他们半遮半掩地打起言语机锋来,其余三人虽然皆是结丹修者,但年纪在同境界之人中都还算年轻,全然不知这两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便都各怀心事地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只听空蝉长老说道:“我修的从不是忘情之道,此仇此恨,我今生必报,若一年找不出那些人的蛛丝马迹,便用十年,十年不行,便用百年、千年,总有一天,我要用他们心头之血来祭我兄长!”

她此言掷地有声,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片刻惊愕之后,就都隐约抓到了几分端倪。

便听叶清桓突然说道:“若你真想找到线索,我知道一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回头要改,最近连续跑医院,空闲时间少而且不稳定,感觉特别糟糕……





第68章 左氏
在叶清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他的法子居然如此匪夷所思。

他依旧顶着那副仿佛已经被剥离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似的木然表情,垂下眼,回忆般慢慢说道:“许多年前,六大门派之一的灵引宗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第一句话一出,众人就都诧异莫名地看向他。

他仍垂着眼帘,继续说:“姜氏与他们打过交道,我家长辈称从那里来的客人为‘大巫’,说是上古巫者的后裔,后来我专门询问过,听说他们修法独特,传承亦从未断绝过,虽然因为连番遭难而避世隐居,但却并非真正不问世事。”

叶清桓说到这里,僵硬地扯动了下嘴角,勾起了个不那么成功的冷笑:“至少在两千年前,世上的一切大小事宜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谁也不知他们究竟派出了多少人探查消息,为的又是什么。”

空蝉长老凝眉道:“你的意思是……”

叶清桓道:“我虽不知巫地——也就是所谓的南瘴灵引宗所在,但凭着姜氏当年与他们的交情,若是将我的消息放出去,或许能引出他们潜藏在外界的耳目,如此……”

“胡闹!”

他没说完,就被一声冷斥打断了后半句话。

几人中有一半是清玄宫出身,都与他关系密切,然而谁都没料到,第一个出声的居然是姜宋。他面上像是压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打草惊蛇之举,得不偿失!若那些人果然在暗中势力庞大,你的身世一旦暴露,必然难逃毒手!”

叶清桓见到的鬼蜮伎俩多不胜数,早已不在乎了,可这时就听姜宋冷哼一声,道:“你的死活本与我无关,但云舒是你的弟子,你若出事,必会牵连到她,我身为她的长辈,断不会坐视此事发生。”

一句话便戳中了叶清桓为数不多的死穴,他顿时哑然。

——若是让他即刻在苍生大义和姜云舒之间选一个,他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忍痛选择前者,但若是为了寻求点便利、给别人帮个忙,就令他牵挂多年的人陷入险境,他觉得还不如现在就把自己一头撞死干净!

见叶清桓没话说了,姜宋又恢复了冷然之态,说来也怪,明明刚针锋相对过,可他眼底的不满却略减了几分。

叶清桓没有留心这种细节,或者就算留心到了也未必会在意,他斟酌良久,终于再次开口道:“好,我不会让云舒遇险。”便转向空蝉长老:“巫地隐秘难寻,不与外界通信,但我曾略听长辈提及过一些巫者幻术,愿前去一探,或许会有所得。”

在遍布白栾州南方的广袤瘴林之中寻找一个不知所在的神秘门派,这事若是平时说起来,只怕十个人里会有九个会当笑话听,但眼下却变成了唯一不那么糟糕的选择。

闻言,空蝉长老嘴角轻抿,更是向他行了半礼:“有劳了。”

那位“兄长”想来与她关系必然亲密非常,已经离世不知多少年,居然还能让她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复仇希望而坦然向晚辈施礼。

丹崖也微松了些心神,吩咐雁行:“既然是向南,你二人便暂且同行一段,若有变故,及时报与我或怀渊。”

想了想,又特意嘱咐:“莫要逞强!”

叶清桓好似没听到,也未辞行,便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太虚门的屋舍都渐渐隐在了山间岚雾之后,他才淡漠问道:“师兄也有事向南?”

雁行锁眉道:“前几日就接到怀臻传讯,说似有兽潮征兆。”

叶清桓:“兽潮?在何处?”

雁行捏了捏眉心:“宁苍城南方四百余里的山间,有些猎户村落遇袭,但是并未抓住作祟妖兽,难以判断究竟。今早又有人失踪,怀臻打算与元嘉几人一起去山中搜索,我觉得事情未必这么简单,打算亲去看看。”

叶清桓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惜字如金地“嗯”了声。

雁行与他相处了快一甲子,对他的臭毛病十分了解,听到半死不活的这么一声,便主动将详情讲了出来:“按怀臻所言,妖兽踪迹先是出现在深山和旷野之处,近月后,有猎户居住的林间和偏僻村落才有了被袭击的痕迹。可惜住在这些荒僻之处的,都是些鲁钝凡人,见识有限,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清桓道:“周围情形呢?”

周围情形自然不会好看——两人合抱的林木说倒就倒,似乎和脆弱的柴火棍没有什么两样,溪流边上数百斤巨石也全都翻了个,本来糊满底部的淤泥,都被太阳晒成了一层干硬的土块,更不用提猎户简陋的房屋,四面墙中能剩下一半立着的,便算是保存完整的了。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人惊悸的是,有些终年郁郁葱葱的山谷一夜之间就枝枯叶败,寸草不生,连泉眼都干涸了,就好像是整片山都死了似的。

叶清桓这才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说道:“若这也是妖兽行动所致,此次兽潮恐怕规模不小。”

所谓“兽潮”其实就是平日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妖兽们成群迁徙或者袭扰城市村镇罢了,小规模的几乎每年都有,几个散修拉帮结伙就能解决,每隔十几年或更久,便会遇到严重些的,便要靠各大门派或者家族出面澄清宇内了。

至于更大规模的……古往今来发生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了,可就是这么寥寥几次“大潮”,却差一点闹得天翻地覆。

周遭无人,雁行便也不在端着架子了,一屁股坐在云驾上,苦笑道:“怎么,你觉得是‘大潮’?”

叶清桓视若无睹:“我怎么知道。”

太虚门与宁苍城相距不远,全力催动云驾的话,七日之内就可到达。

两人本来没想入城,却恰好得到了怀臻传讯,说是找到了失踪的猎户,可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为防余下村民再受害,便一路护送众人出山各自投亲奔友去了。

既然暂无要紧之事,雁行便硬拖着叶清桓降下了云驾,准备在城中歇息一夜。

依着约定俗成的规矩,修者往往在城外就收起飞行法宝,以免惊扰城中普通人,两人不打算别出心裁,也是远远地就收起云驾,徒步朝着城门走去。

却没想到城门附近聚集着许多人,嘈杂得如同最热闹的坊市。

时值傍晚,若是离远了看,倒像是赶着入城的行旅客商,可渐渐走近之后,却发现人群乱得不像话,其中虽有普通人,大多数却都是修士装扮,而嘈杂声也并非一团和气,反而隐隐夹杂着几声助兴般的叫好和口哨声。

叶清桓连着赶了几天路,从头到脚无处不难受,见那群人堵住了入城必经之路,还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不由脸色一沉:“看着人模人样的,一张嘴才知道是不会说人话的畜生。”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连成一片的杂乱无章的声响。

人群静了一瞬。

雁行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八风不动地负手站在一旁,仿佛在给叶清桓掠阵。

下一刻,混乱的人群从中分开一条缝,一个锦衣华服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那年轻人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精致的相貌上偏偏配了副睥睨众生的神情,有种小孩子偷穿了成人衣裳的怪异感觉。

他趾高气扬地扫视站在外圈的数人一番,眼睛眯起:“方才那话是谁说的?”

他的声音中虽然还残留着年轻人的锐利,却也不乏久居上位者的威严,看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子弟。

旁边的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开几步,把这两个外来人留在了空地中间。

那年轻公子不过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一眼瞧过来,自然察觉出双方境界差异,可奇怪的是,他竟丝毫不惧,眯眼冷哼道:“是你们哪个说的?是你——”

他手持一束像红绫又像软鞭似的东西,直直戳到叶清桓眼前:“还是你?”

叶清桓目光从他穿了耳洞的耳朵上扫过,又瞥了眼那张过于秀致尖削的脸,嗤道:“不男不女的玩意。”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声低笑。

那年轻公子的脸顿时“腾”地红了个透,怒道:“尔敢!”

短短两个字话音未落,手中兵器倏然展开,便狂风怒潮一般朝着叶清桓脸面与胸口要害之处击来。

雁行目光微闪,依旧没动。

他觉得他这师弟从到了太虚门开始,就憋了好几天的火气,借着这不懂事的小姑娘发出来点也不是坏事,反正不至于弄出人命来。

那男装女修不知其中原委,还当对方起了内讧,冷冷一笑,手下更犀利了几分。

叶清桓往旁边踏了半步,避开那簇红彤彤的兵器,又一弹指,一道风刃轻描淡写地击碎了隐藏在其下的灵力。

两道灵力相击,将拢成一束的红绫鼓荡开来,仿佛一道铺洒半天的红云。

叶清桓轻轻地“咦”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从人群之后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修士,一边重重地喘息,一边冲那女修喊道:“二姐,是我得罪了你,不关他们的事,你,你有什么气都冲我撒,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这、这东西用不得,用不得啊!”

他脸上几处青肿,还划破了几道口子,一眼都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叶清桓只分给了他淡淡一记眼神,便蓦地一错身,从漫天红云之间消失了踪影。

下一刻,他倏忽出现在男装女修面前,出手如电地拎住了她的衣领,半是嘲弄半是惩戒地将她往地上一扔,劈手夺过了那幅红绫。

失去了主人灵力支持的红绫飘荡着坠下来,斜落到叶清桓肩头,艳丽的色泽衬得他暗灰的长发与苍白的脸愈发死气沉沉。

好半天,他深黑的眼珠才木然转了下,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女修问道:“你姓左么?”

女修愤愤剜了他一眼。

围观的人群里有几个看起来老实些的,似乎想要出声回答,却立刻被同伴使了个眼色,又闭口不言了。

叶清桓又问了一遍:“你姓左么?”

这一回,旁边那进不得退不得、尴尬得快把自己找个坑埋起来的年轻人似乎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左右看看明哲保身的一群人,只好硬着头皮赔礼:“这位真人,家姐与晚辈都是宁苍城左家的人,家姐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

他没说完,那爱扮男人的女修就大怒道:“小杂种!你敢和我攀亲!”

伴着怒斥声,她猛一抬手,一道乌光骤然从袖底射出,竟是条通体漆黑的小蛇。

那年轻人只来得及“啊”地一声惊呼,却立刻发现她这一手阴招竟并非是对着自己,而是朝着叶清桓射过去的,面色立刻由惊转骇,未及思索便腾身扑了过去,像是想要用身体去挡住这一击。

可他修为实在不行,人还没扑到,就见那灰衣灰发的男人手中同样暗光骤现,一柄玄色长剑凭空浮现,伴着声令人牙酸的锐响,小蛇“啪”地掉在了地上,黑色的血从蛇口中喷溅而出,也不知道是不是毒牙都被崩断了。

叶清桓这才拔剑出鞘,满是锈色的剑尖在小蛇七寸处一挑,彻底结果了这毒物。可这还没完,他并未抬眼,却信手将素问剑往头顶斩去。

年轻修士登时一怔,但随后双瞳便倏然瞪大。

伴着剑光,空无一物的头顶上突然显出了一张泛着暗金色泽的巨网,这金丝网被一剑划开,恰好从他们两侧落下来,看似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可落到地上,却将地面韧草顽石全都直直切断,一直陷入地下半尺有余,这才终于停住。

冷汗便从他鼻子尖和脊梁骨上一齐冒出来了。

叶清桓漠然地把目光重新投到那面色狠毒的女修身上,嗤道:“左家居然也有了这种货色。”

他第三剑同时出手。

这一次是刺向那女修的,她觉出不对,面上霎时泛起一股难以置信般的神色,就好像在她对别人痛下杀手之后,还觉得没人敢对她怎么样似的,可叶清桓不是打不过她的同辈、不敢打她的散修,更不是不舍得管教她的长辈,她还没来得及逃出半步去,就觉得腹中一冷,紧接着一阵剧痛炸开。

女修不由尖叫一声扑倒在地。

素问剑追着她,在她腹中深深卷了半圈,将修者的元基丹田搅得粉碎。

围观者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老远,大气都不敢出了。

叶清桓轻弹剑身,待血迹落净后收剑回鞘,随后慢条斯理地收起那条在他身上搭了好一会的红绫,爱惜地轻轻抚摸了下,转向一旁吓呆了的年轻修士:“带我去左家。”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不是故意断更的……最近一直在发烧,每天写不了两行字就萎了……QAQ 





第69章 执妄
夕照落尽时,刚好天阴欲雨,方才还稀稀拉拉的几片云聚成了一片浮在半天之上的盖子,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叶清桓倒提长剑,目光愈发冰冷,却又亮得惊人,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好像飘荡着两团幽幽鬼火似的。

他对面就是宁苍城最大的修仙世家左氏的宅邸大门。

黑漆包铜大门半启,里面两个人已经与门外的不速之客对峙好一会了,在他们身后终于有人抹了把头上冷汗,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隐约能听到“修为”“无望”几个字眼。

那两个结丹修士中略瘦些的似乎地位更高些,一张国字脸还算端正,只是眼角微微低垂,便显得少了几分主见,仿佛有些性情柔顺似的,闻言惊道:“怎会这样!”

他看向叶清桓,颇为不知所措地跌足道:“这位道友,小辈胡闹虽该惩戒,可这、这也……”

旁边另一高壮结丹修士已冷笑道:“兄长何必多言!阿净只不过是性子急了些,又没闯出过什么大祸来——就算惹了祸,我左家的事情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这话一出,外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围观者纷纷后退了几步,好像生怕被一起划入“指手画脚的外人”之中。

叶清桓眉尖挑起,道:“原来一言不合便下杀手在你看来是理所应当之事。”

雁行听到这已经觉出要糟,正要出声阻拦,已来不及了,就听叶清桓冷声道:“既如此,我也受教了。”

他“受教”的自然是“一言不合便可动手杀人”之事。
话音未落,素问已然出鞘。

高壮修士应对砸场子的事情似乎颇有心得,见状哼笑一声,不退反进,飞掠出大门,欺身上前,他兵器是一把长刀,行动时已凌空祭出,冷刃倒映黑云,隐有风雷之色,竟也是个颇有火候的剑修。

可就在短兵相接之前,叶清桓空垂在身边的左手忽然短促地挥了一下,紧密刀光之中,收在袖中的红绫便像是被狂风卷起般腾空而起、拧成了一道绯红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甩到了他脸上。

这一甩并未用力,但仍在人脸上留下了长长半面血痕,虽然只是皮肉伤,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更何况,甚至没人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那高壮修士面皮疼痛骤起,脚步不由生生刹住,祭出的长刀“锵啷”一声落到了他脚边,他不禁一呆,随即大怒,将长刀挑起,重新握在手中,也不再留手,刃上噼噼啪啪地泛起紫电之光,大开大合向叶清桓头顶砍去。

雁行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冷着表情别过脸去。

叶清桓左手向前探去,五指张开,红绫便回了他手中,转眼就被收起,而同时已往一侧旋身,素问剑发出一声悠长龙吟,锈迹斑斑的剑刃沿长刀刃侧一路划至刀柄,寒铁摩擦之声夹杂双方灵力碰撞,周遭散修与左氏的弟子门人受其震慑,皆连退数步,有修为太差的,甚至口鼻之中已渗出细细血迹。

高壮修士似乎没料到此击会被轻易化解,手臂翻转,欲将刀锋撤出重整攻势,却没想到,对方灵元暴厉,但剑招却柔若涓流,缠而不断,憋得他无论是硬拼还是巧取皆无法得手,一时气的发根倒竖,大吼一声,撤到了一半的刀锋猛然变招,体内灵元尽数汹涌而出,硬是别住素问剑锋,向下狠命压去,竟是个两败俱伤的架势。

若是换了个人,这时多半要收手,但叶清桓的脾气却比那高壮修士还差,眼看着素问被长刀绞住,剑身不堪重负般轻颤起来,他目光一凝,眼底隐现怒色,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原本轻灵的长剑陡然换了一番气势,诡谲暴戾之处犹胜刀势。

相持不过一瞬,素问剑锋挑起,半旋着向上一格,那锈色遍布、似乎脆弱无比的长剑之内倏然绽出一道清光,只听“锵”的一声,竟硬碰硬地将长刀自刃及背斩断开来。

高壮修士“啊”地一声大叫,踉跄连退三步,抚胸喷出一口血来,手中半截断刀上灵力隐没,随即刀身寸寸开裂碎落,片刻就只剩下了个光秃秃的刀柄。

叶清桓面色更加苍白了两分,只是他平时就带着病容,倒也不太能看出来,雁行暗暗叹了口气,估摸着他发了一通疯,心里该痛快点了,便过来在他肘侧虚扶了一把,不动声色地把手指搭在了他腕上。

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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