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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夫贵-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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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挣钱想疯了吧?你难道看不出人家昭荀大人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

蒙芙如指了指隔壁院子,那儿住着乔鸢。兮兮猛然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说,昭荀大人对隔壁那个乔鸢有意?”

蒙芙如淡淡一笑,低下头去看她的书了。兮兮的八卦劲儿上头了,忙在她跟前的石凳坐下打听道:“大掌柜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嘿嘿……”

“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喂,这是说我没长眼睛吗?我这两天又中暑又晕车,折腾得我快去了大半条人命了,我没发现也不奇怪吧?你说说嘛!”

“自己看去!”

“说说嘛!这儿就我们两个,不扯些闲篇,日子怎么好打发啊?”

“我有书看,你一边去闹腾!”

“你不说那一准是你自己瞎猜的。你想想,那乔鸢看上去像是押解的犯人,跟昭荀大人不是一边儿的,昭荀大人要是喜欢上了她,那多可怜啊!爱上自己的敌人,哇!”兮兮满眼憧憬地望着那些湘妃竹笑道,“这是多么多么虐心的情节啊!想想都觉着肝肠寸断呢!昭荀大人不愧是昭荀大人,挑拣心爱的女人都这么地有勇气!”

“有了勇气,之后呢?”蒙芙如抬起头说道,“之后难道就是家和万事兴,子孙百代繁吗?无论怎么有勇气,到最后也就是拔刀相向罢了。”

“大掌柜的,不用说得这么悲观吧?或许,他们可以私奔呢?”兮兮笑米米地说道。

蒙芙如丢了她一个白眼:“私奔?你以为真能像你书段子里说的那样,什么罗少爷和朱小姐不顾家仇私奔了?又或者梁山伯与祝英台托了蝴蝶大仙相助最后两相私奔,还生儿育女了?那不过是桥段子罢了。昭荀大人是惊幽城的人,乔鸢又是青月堂的人,若真如你所说私奔了,下场只有一个。”

“什么下场?”

“那就是同时被惊幽城和青月堂追杀,一天安宁日子都过不了。”

“那就逃到深山老林去呗!大不了,隐居起来嘛!两个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生几个娃儿,开几亩地,日子照旧过得好好的呀!”

蒙芙如没说话,脸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容,仿佛是不赞同的。兮兮问道:“你觉着这样也不行?”

“你可晓得,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彼此之间得有多难以割舍,难以磨灭的情意吗?私奔需要的是勇气,而田园般的生活需要不仅仅是勇气,还要彼此守着始终不变的承诺,那样才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可这世上,嘴里说着向往田园生活的人多去了,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有几个能忍受得了那种平静和清苦的?男耕女织说起来是挺美好的,但终究很抵过世间浮华。”

兮兮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蒙芙如了。从遇见蒙芙如的第一天起,她就发现蒙芙如有着超过年龄的成熟。或许是因为太早接掌客栈,蒙芙如看人看事都和普通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儿。她总是会把悲观的结果看在先,脑子有时候冷静得超过一般男人,正因为如此,早已到了出阁之龄的她仍旧还是孑然一身。

蒙芙如见兮兮垂着眉眼在发神,笑了笑问道:“觉着我说得不对?”

“有几分道理,”兮兮回过神来说道,“不过,要是有一天你也爱上了自己的敌人,那你会怎么办啊?”

“我会和他同归于尽。”蒙芙如顺手翻了页书,淡淡地说道。

“那也太血腥了吧?”

正说着,昭荀派人来叫兮兮过去。兮兮随着侍卫到了另一个更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个S形的荷花池,池水一直通向了院外,满池的荷莲正吐露着芬芳,甚是好看。

昭荀就坐在池塘旁边的石桌旁整理着什么东西。严琥珀则坐在池塘边沿上,一边咬着梨子一边拿着张纸在看,而兮兮最怕的赵元胤背对坐在一张靠椅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严琥珀一见到兮兮便笑道:“梁姑娘清瘦了啊!”

兮兮的确是瘦了一圈了。连日里的不适让她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靠着稀粥勉强撑着。兮兮冲严琥珀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坐到了昭荀跟前。

昭荀替她把完脉后说道:“梁姑娘的身子已经见好了,多歇息两天就会恢复如常了。今早可吃得下饭?”

兮兮道:“喝了一碗小米粥,咽了半个馒头,还算好吧。”

昭荀点头道:“那就好。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侍卫一声,他们知道该怎么办。我们会在这儿停留两天,你和蒙小姐可在院子里转悠,但不能出去,知道吗?”

“明白,”兮兮说完好奇地往昭荀跟前瞟了一眼,问道,“昭荀大人是在抄滕东西吗?”

“就是你上回给的方子,我想抄在自己的手札里。”

“我帮你吧!”兮兮笑道。

“你帮我?”

“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帮您抄滕吧!我的字儿虽卖不找钱,可还算看得。之前一直受您照顾,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兮兮说完伸手拿过了昭荀跟前的手札和纸笔,埋头认真地抄写了起来。

荷池旁又恢复了宁静,四个人都各自低头忙着。过了一会儿,严琥珀起身伸了个懒腰,把梨核往盘子里一扔,站在兮兮身后看了两眼。他原本是想看看兮兮字儿,可没想到居然看到一件有趣儿的事,不由地咯咯笑了起来。

兮兮转头问道:“严大人,您笑什么呀?”

严琥珀指着兮兮写的字儿笑问道:“梁姑娘,我请教请教,你这字儿是从哪儿念起啊?是从左到右呢?还是从上到下?你写字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是从左到右横着写的呢?”

兮兮忽然想起了什么,掩了掩嘴,眨了眨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说道:“遭了!我忘记了!该从上到下竖着写啊!”

“哈哈哈……”严琥珀笑得更大声了,“梁姑娘你人有趣儿,没想到你写字儿更有趣儿啊!这是哪一方时兴的写法啊?”

“对不住了,昭荀大人,”兮兮忙抬头对昭荀抱歉地笑了笑说道,“我重新再给您写一份,这两页就撕了吧……”

兮兮正想抬手撕了那两页纸时,耳边忽然传来元胤冷冷的声音:“等等!”

她一抬头就看见元胤那双乌黑冰冷的眸子,手不由地放了下来,嘟嘴问道:“又怎么了?”

“拿来!”元胤伸手喝道。

兮兮本来就有点怕元胤,被他喝了一声,浑身汗毛又竖了起来。她拿着那本手札,慢慢地挪步到了元胤跟前,双手递了过去说:“给您……”

元胤一把扯过那本手札,目光落在她刚才誊抄的字迹上看了几秒钟后,忽然抬起眼眸盯着兮兮。兮兮吓了一跳,这男人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又寒又凶,可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啊?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我问你,是谁教你这么写的?”元胤举起手札,口气阴冷地抬头问她。她搓了搓腰带,有点害怕地回答道:“没谁教我,我一直都是这么写的。我知道你们不是这样写的,大不了我改过来就是了……”

“一直都是这么写的?”元胤脸上刻着不相信三个字,目光里冒着火花儿,仿佛一个瞪眼就能喷出火来把兮兮烧个花开富贵。

兮兮不敢看他那眼神,低着头说道:“我知道我这习惯很让人奇怪,可……可我这样写也没有招惹到您吧?我们家蒙掌柜的是提醒过我好多回了,我只是一时改不过了……”

话未说完,元胤忽然起身一把拽住了兮兮的胳膊。兴许是用力太猛,兮兮疼得大叫了起来:“疼啊!你想干什么呀?我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

昭荀和严琥珀都愣住了,不知道自家主子这火是怎么来的!昭荀忙上前道:“主子,您消消火儿,先放开梁姑娘的手,她疼得脸都白了!”

元胤没放手,拽着兮兮的胳膊往身边拖了一下,厉声问道:“梁兮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兮兮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胳膊感觉要断了似的,这男人的手劲儿实在太大了。她一边想掰开元胤的手一边跳脚道:“你放开!放开!昭荀大人,救我啊!我胳膊要断了!”

“说!”元胤又喝了一声。

兮兮呜呜道:“我哪儿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啊?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了吧?写个字儿也惹你了,你这么看我不顺眼直接丢了我下荷花池行了!我从小就是这么写字的,怎么了?这还犯了哪章王法不成?你放开!呜呜呜……放开放开!”

兮兮真的哭了起来,又蹦又跳地想从元胤手里扯开自己的手,可元胤拽得死死的,目光寒得骇人,仿佛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严琥珀也开口道:“主子,到底怎么了?梁姑娘不就写了几个字吗?到底哪儿不对了?”

元胤没有回答,忽然松开了兮兮的手。兮兮还没站稳,却又被他扣住了下巴,一下子拉到了他眼前。他死死地捏着兮兮的下巴,把兮兮捏得生疼,想挣脱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凭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主子……”昭荀有点着急了,因为自家主子很少这么对待一个女子,即便是女犯人,他也很少自己亲自动过手。可一旦动手,几乎不会留对方活口,所以乔鸢没死在他手里,昭荀已经谢天谢地了。眼看着自家主子这么对兮兮,昭荀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劝解,却被元胤生冷地打断了:“昭荀,拿酒来!”

“拿酒?”

“去拿酒!”

昭荀忽然想起什么了,忙说道:“主子,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可梁姑娘身子才刚刚好点,若是再给她灌醉了,那她的脾胃会受损,不容易恢复啊!要不,等过两天她身子好些了再说?主子,您先松松手,行不?梁姑娘好像喘不过气儿来了。”

兮兮的确有些喘不上气儿了,脸色都有些白了,大半都是被吓了的。元胤盯着她的脸凝视了片刻,轻轻地松开了手。刚一松开,她整个身子就往地上缩去,元胤立刻伸手一揽,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头一看,又晕过去了!

“昭荀!”元胤顺势坐下,让兮兮靠在了他的怀里。

昭荀忙给兮兮把了把脉,松了口大气道:“主子,没事,她就是吓晕过去了。属下这就把她送回去……”

“先把她弄醒再说。”元胤说完横抱起兮兮往自己房间走去。

昭荀正要跟着去,严琥珀一把拉住了他,茫然地问道:“昭荀哥,主子这是怎么了?除了夫人和雀灵,我没见她抱过别的女人啊!”

昭荀道:“我现下也是半斤八两没弄明白,稍后再说吧!我先去把梁兮兮弄醒!”

兮兮被放在了元胤房间里的凉塌上。昭荀给她扎了几针后又把了把脉,这才起身对旁边坐着的元胤道:“主子,没事了,一会儿她就会醒的。”

元胤看着昏睡中的兮兮,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昭荀,你相信梨花还没死吗?”

“主子,”昭荀在他旁边坐下道,“你认为梁姑娘是夫人?”

“那你觉着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夫人是我们看着您亲手下葬的,怎么可能会还活着?属下明白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想当初您听说唐宣容死了,就以为她真死了,可谁知道她换了个容颜又以夫人的名义出现在您跟前。可是主子,夫人已经下葬了,这是事实啊!她不可能从棺材里爬起来再换个容颜吧?”

“那梁兮兮的字又怎么解释呢?”

“字?”

元胤若有所思地看了凉塌上的兮兮一眼:“她的字……和梨花是一模一样的。”

“什么?昭荀吃惊不小。

“不但如此,连写字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元胤还记得在紫鹊村田庄时,第一回看见梨花写字就笑话过她。梨花也是从左到右横着写的。元胤教过她很多回后,她才慢慢习惯从上往下竖着写。

刚才元胤看见梁兮兮的字的时候,心脏像忽然被人穿了个洞似的,冰凉,震撼,慌乱!所以他才会如此逼问兮兮,自己在怕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昭荀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都:“这太匪夷所思了啊,主子!梁姑娘若是人派来的,那她模仿夫人的本事可真算天下一流了!不但性格举止很像,就连写字都这么像。可细想想,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了解夫人呢?换言之,除了长相和声音之外,别的几乎都很像。”

元胤满面愁容道:“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她若真是别有用心,为什么每回只会在喝醉之后变样儿?”

“属下明白您刚才为什么要属下拿酒,可梁姑娘的身子实在是经不住酒灌了。主子,等她身子骨再好些吧,要是半道儿上就把她折腾死了,那我们想问什么都问不到了啊!”

“知道了,你去吧。”

昭荀起身自去了。元胤闭上眼睛,轻轻地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这几天,他又开始了不眠之夜。尽管有那香囊在,可每回他闻着那气味儿就能想起梁兮兮。太多不明白的事缠绕在他心里,让他无法释怀。

闭目养神时,元胤忽然想起梨花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唐宣容死的是身,她死的是心!元胤至今都没想明白梨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到梨花下葬的时候,元胤仍然觉着梨花就是唐宣容。可后来冷静下来想想,梨花一直都否认自己是唐宣容,而梨花的性格跟幼年时遇着的唐宣容真的是大相迳庭。倘若真如梨花所言,她不是唐宣容,那她会是谁?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凉塌上忽然传来动响,元胤睁开眼睛一眼,发现兮兮正猫着腰,想偷偷地从他眼前溜过去。

“想去哪儿了?”

兮兮吓得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支支吾吾道:“回……回去……”

“你不用回去了。”

“为什么?”兮兮转身愤怒地问道,“你果然要把我扔荷花池里吗?我到底哪儿惹你了?”

元胤抬起眼眸看着她说道:“我怕脏了荷花池,所以留你一命。但从今天开始,你的命是我的了。”

“喂,我的命怎么就成你的了?”兮兮心想,你讲理不讲理啊?这也太霸道了吧?

“你想试试吗?”元胤起身盯着她说道。

兮兮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不用……不用试了……不过我说起来应该是属于我们蒙掌柜的,我的卖身契还在她那儿呢!”

“我会让她交出来的,至于你,没我的命令,不准从我眼前消失,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兮兮在心里骂了元胤一千遍都还觉着不够!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跑的?刚刚冒起的小萌芽就这么给折断了,唉!

“躺回去。”元胤命令道。

“呃?哦……”兮兮真想抽这冷丝瓜两个嘴巴子,可谁让自己不会功夫呢?只好乖乖地坐回了凉塌上,神经绷紧地斜瞟着他。

“看什么?”元胤转头看向她问道。她忙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摆弄腰带。

“又想骂我是画皮,或者是驴?”

兮兮差点笑了出来,这人还挺记仇的嘛。她忍着笑,没有回答,继续在那儿摆弄她的腰带。

“在地窖是怎么回事?”元胤坐下来问道。

“地窖?”

“还装蒜?是不是又想出去吊一会儿?你不说实话是想袒护蒙家吗?我告诉你,你根本袒护不了。蒙家若真如蒙芙如说得那么清白,我就不会带她去惊幽城了,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当天在地窖你遇见过什么?”

兮兮想了想,说道:“那天……我的确是遇着了一个人,但是不是你们说的青易我就不知道了。当时他打翻了我手里的灯,我刚想喊你的时候,他就把我嘴巴给堵上了。后来你问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说,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我不想给蒙家添麻烦。”

“可也给你自己招来麻烦。”

“那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

☆、第三百零一章(下部) 这个男人的温柔

兮兮忙把头又低下去,不说话了。元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是不是想说我霸道?又或者蛮不讲理?”

“不敢……”

“心里这会儿就这么骂着我,还说不敢?”

兮兮抬起无辜的眼眸看了一眼,在心里嘀咕道,他是蛔虫变的吗?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你是怎么到龙泉驿的?”

“我也不知道,”兮兮说完之后又添了一句,“这是实话,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到那儿的,信不信由你。”

“你在龙泉驿待了半年,没人来找过你吗?”

兮兮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应该没人会来找我的。我在香家躺了一年,做了一年的植物人,所有人都以为熬不过去了,谁曾想到半年前我又活过来了。”

“半年前?”

“对啊!”

“半年前的什么时候?”元胤忽然有些好奇了。

“哦,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兮兮耸肩笑了笑说道,“蔓儿起来上茅房的时候,发现我屋子里有动静,吓得她都哭了,哇哇地在外面大喊大叫。”

“一个晚上?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自然记得,我重获新生的日子我怎么不记得?那都快到年关了吧!我记得是一月初六!”兮兮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一月初六?那不就是梨花去世的那天晚上吗?元胤的脸色瞬间变了,怔怔地看着兮兮比划的那个六。兮兮察觉元胤又变脸了,吓得收回了手,身子往后缩了缩说道:“是你先问我的,我又哪儿答错了?”

元胤起身走近了凉塌,俯身下去的时候,兮兮吓得想拔腿就跑,元胤一把抓住她,摁在凉塌上。她慌得声音都抖起来:“你……你你到底想……想干什么呀?变脸……变脸比翻书还快!我求你了,你要真那么看我不顺眼,索性扔了我……别这么吓我行不行?我心脏真受不了了!”

元胤俯下身来,吓得兮兮不敢开口说话了,睁着一双又惊恐又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元胤的脸。元胤细细地打量着兮兮,眼眉,鼻梁,再到嘴唇,每一处都跟梨花是不一样的,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相似,又有这样的巧合呢?梨花去世是一月初六夜里,而偏巧她就是在那晚醒过来的。

“梁兮兮……”

“呃?”兮兮的声音还在抖。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元胤这话问的是兮兮,也问的是自己。

“我是好人……”兮兮嘟着小嘴说道,“我真是好人……我一点犯法的事都没做过……我不知道我到底哪儿惹到你了……可是我真跟青月堂没干系……那天的话是我太生气了才骂出来的……谁让你骂我是那个谁的姘头呢?”

“骂你是青易的姘头你很生气吗?”

“废话嘛……不是不是,”兮兮忙摇头道,“你想想呀!哪个姑娘愿意给人这样骂的?再说了,我和那个青易就碰见过几次而已,他人长得真倒是挺不错的,可长得不错我就得喜欢吗?我又不是花痴!在地窖里的时候,我哪儿想到会遇上他呢?我这样说……你你你……你明白了吧?可可可……可以松手了吧?”

“梁兮兮,”元胤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有一个字是骗我的,我会让整个蒙家给你陪葬,听清楚了?”

“我真的没说假话呀!”兮兮都快急哭了,这男人的疑心怎么这么重呢?

元胤缓缓松开了手,兮兮一个鱼挺坐起来就想跳下凉塌开跑,却被元胤挡住了:“我说了你能走吗?”

“那你还想问什么?”兮兮有点畏惧地看着他问道。

“呆着,呆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啊?”

“不愿意?”

兮兮敢说不愿意吗?一个不愿意,可能蒙家真的就要给她陪葬了。

兮兮在元胤的房间里待了一个上午,无聊得除了睡觉就只剩下睡觉了。她真的很佩服这男人的定力,可以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到了晌午,兮兮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和蒙芙如吃饭了。可谁知道,她被带到了院子里的凉棚下,和这冷丝瓜主仆三人一块儿吃饭!这顿饭吃得她心惊胆颤,压力山大啊!期间,严琥珀不断地盯着她偷笑,昭荀仍旧一脸好颜色地劝她多吃点,而这冷丝瓜则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

好容易熬过了下午,兮兮心想总该放自己回去睡觉了吧!可是——这冷丝瓜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天都黑完了,他仍旧没有派人把自己送回蒙芙如那边。

“那个……”兮兮终于忍不住出声儿了,“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元胤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画什么,头也没抬地说道:“记性不好吗?才过了几个时辰就把我说的话忘了?”

“什么话?”

“自己想,想起了再说。”元胤说完继续忙着自己的了。

兮兮坐在凉塌上翻来覆去地想上午这冷丝瓜说过的话,终于想起其中一句:呆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一想到这儿,她浑身又起鸡皮疙瘩了:这霸道的家伙该不会要我今晚跟他睡一个屋吧?或者说是……一个床?要命了要命了!那怎么可以呢?虽然自己不是信奉男女授受不亲的,可也不能随便跟人同床啊!

兮兮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元胤的表情,估摸着他的心情应该不差,然后才说道:“再打扰您一下……我比较认床,所以我还是回掌柜的那边吧!”

“下回编借口像样儿点。”元胤照旧头也不抬地回话道。

“不是借口……”

“你才来这儿睡了一晚,哪儿来的认床?”元胤抬头瞟了她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没有……”

“担心今晚我会把你怎么样吗?”

“那自然不是了!”兮兮忙干笑了两声摆摆手道,“我可没这么想过,像我这种货色您是瞧不上的!你府上什么样儿的姬妾没有,还有个公主王妃呢,哪里会看上我呢?我有自知之名,您放心,我绝对没有把您想成那种低端庸俗恶心的纨绔子弟!”

元胤嘴角扯起一丝笑容,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指头道:“你倒真地很会贬低你自己呢!”

“可不因为您太伟岸太高大了吗?这才显得我很渺小很低端,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兮兮趁他脸色好使劲地夸了两句,希望他心情一好就能放自己回去。可惜兮兮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起身唤了下人进来,吩咐给兮兮准备沐浴水和衣裳,然后他就出去了。

兮兮弓着腰,一脸沮丧地坐在凉塌上,抱着头自言自语道:“他是哪根筋儿不对啊!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不对不对,一准是陷阱,是陷阱!都说他是十面阎罗,最好审人了,一准是在打什么盘算!”她说着揪了揪自己的脸道,“梁兮兮,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中了他的歼计!”

可兮兮那单纯的警惕心在入水五分钟后便瓦解了。这一路来的奔波和生病早就让她疲惫不堪了。将整个身子沉浸在温度恰好又泛着花香的水里,她觉得再没比这更惬意的事情了。

沐浴起身后,她一边理着湿发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裳,心里还在回味着在沐浴水中的凉爽。不会功夫的她压根儿没察觉到,一个人影闪过屏风,正手握兵刃向屏风后的她缓步靠近。

就在这人向她头顶举起兵刃时,一把短剑嗖地一声飞过,沉沉地扎在了墙上。她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张望,可没等她看清是怎么回事,元胤已经一阵风似的来到她身边,把她往怀里一扣,挡住了她的视线轻声道:“别看。”

“有……有人吗?”兮兮感觉到应该是刺客,而且眼角也瞟见地上有一股殷红的鲜血流过来。

“别说话,”元胤顺手扯过屏风上自己的披风将兮兮裹住了,然后又取下兮兮还没来得及栓上的腰带,将她的眼睛蒙上了。兮兮有些慌乱,忙问道:“你蒙我眼睛干什么?”

“我没叫你摘下来就不许摘,听见没?”元胤放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哦……”

话音刚落,兮兮的身子就被元胤拦腰抱起,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紧接着,耳边又传来咚地一声,仿佛又有人倒下了!她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再笨也该明白了,是有人偷袭吧!这冷丝瓜到底有多少仇家啊?走哪儿都会被刺杀呢?

没等她想明白,身子又被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晕得她不得不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元胤的腰。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冷丝瓜给她把眼睛蒙上,难道是怕她看见了又会晕?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涌起了一丝丝莫名的温暖。

不过,这点温暖很快被耳边刀剑相击的声音给打破了。她听见有人不断地倒下,听见桌椅被打翻的声音,而自己在冷丝瓜怀里也快要被转晕过去了。

忽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严琥珀的声音传来:“主子,您和梁姑娘还好吧?”

“还好,有多少人?”

“十多个,瞧着不像是青月堂的,像是大理的。”

“留个活口!”

“是!”

严琥珀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远去了。兮兮松了一口大气,问道:“我能把腰带取下来了吗?”

“你见血会晕吗?”元胤在她耳边问道。

“一点点不会,可要是多了……”

“那还是别取了。”

兮兮一听这话感觉毛骨悚然,条件反射地往元胤胸前靠了靠,问道:“很多……很多血吗?我旁边是不是有好多死人呐?”

“我还没死,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刚才杀了很多人吗?”

“你很怕吗?”

“我……我应该不怕吗?”兮兮可怜巴巴地反问道。

一阵刀剑回鞘的声音后,元胤扣着她腰肢的手又紧了紧:“怕就别乱动,跟着我就行了。”

兮兮很老实地点点头,跟着元胤的步伐出了房间。刚才还喧闹的院子里此刻已经恢复了安静,一阵夜风扫过,兮兮浑身打了个冷颤,感觉有股很浓烈的血腥味道,立刻摁住了心口干呕了两声。

“怎么了?”耳边又响起元胤那略显低沉的声音。

“没什么,”兮兮揉了揉心口道,“就是觉着有股味儿难闻。”

“那是血的味道,你的香囊呢?”

“搁在屋子还没来得及带。”

兮兮刚说完这话,一个香囊就递到了她鼻边,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她猛然反应过来,这莫不就是当初自己卖给冷丝瓜的香料包?难道冷丝瓜一直都带着?

“先拿着这个,别又晕过去了,昭荀这会儿没工夫救你。”元胤把香囊塞进了兮兮的手心里。触碰到她手心那一刻,元胤发现她的手又凉又湿,大概因为惊吓,手心里全是冷汗。元胤忍不住又安慰了她一句:“不用怕了,已经没事了。”

“哦……”兮兮紧紧地抓着那个香囊靠在元胤怀里,乖得像只猫一样。这会儿她也不管什么冷丝瓜什么十面阎罗了,哪儿暖和哪儿安全她就往哪儿靠。

这时,昭荀的声音响起:“主子,宣王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元胤的声音有些不悦。

兮兮一听宣王妃三个字,忽然想起蒙芙如说过,赵元胤本来就有个正妃,想必就是这宣王妃了。她一时好奇,伸手就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腰带,本想看看那宣王妃到底长得什么样儿,结果一睁眼便看见不远处横七竖八地倒着好些尸体,几乎都是一刀毙命,吓得把脸往元胤怀窝里一凑,搂着元胤的腰喊道:“太吓人了!”

“不是让你先别摘吗?”元胤搂紧她低头说道。

她埋头在元胤怀窝里打颤道:“我不小心的嘛……太吓人了!能不能……能不能赶紧搬走啊?太吓人了!”

“昭荀,”元胤吩咐道,“叫人抬了走,细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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