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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光归南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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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么样?”
  路盛铭低叹一声:“倘若日后,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沉光,麻烦你替我照顾她。咱俩认识这么多年,路大哥从未拜托过你半句,这件事,算我求你。”
  顾沉光沉默,半响,轻吁口气:“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转身,离开前,到底忍不住心头汹涌,语气半冷:“你从来不知道她要什么。单以揣测,伤人害己。”
  话至此已是分明,再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必要。
  路盛铭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一路远离,定在原地良久。转身,看一眼楼上,垂眼,眸色暗沉。
  窗外夜色深沉寒冷,薄凉刺骨,路盛铭身处温暖如春之地,一颗心却石沉大海,淹没其中,再无生机。
  是他不好。
  这一生活到现在,尽负所爱,一颗心,颠沛流离。到最后,连唯一的血脉,也不得不伤害。
  活了一辈子,除了伤害和怨恨,什么也没留下。
  白活一场。
  ————
  *疫情越来越重,人心越发惶惶。满大街除了少数保安和环卫工人,半个行人也没有。北京跟空了似的。
  顾沉光把南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带出门,享受北京难得的清闲时刻。
  自从得了人家父亲的请求以后,顾沉光再带着南桪出去玩更是心安理得。除了每天必要的课业和论文准备的时间,其余的时间都拿来陪小姑娘了。硬生生把人都要养成自己家的了。
  两人准备去动物园溜,取车时难得碰到顾沉光之前的同学,看见顾沉光领着南桪,高声调笑:“老顾你又领着你家小姑娘出来玩啊?”
  顾沉光淡笑,抬手打招呼,不置可否。
  南桪被他牵着,脸埋围巾里,掩饰烧红的小脸。睫毛却高兴的一颤一颤的。
  北京动物园的门票还是十五,旺季的价格,两人进去,走了半天,才发现,整个动物园居然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真空了。
  顾沉光也不在意,牵着南桪,惬意的在动物园里晃悠了一下午,直到易楚打了电话来催,才恋恋不舍的开车回家。
  路上途径*,顾沉光下意识扭头去看,没想到居然会瞥见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他原来是*的医生,怪不得会被派去讨论防疫方案。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什么打招呼的好时机,医院太危险,他带着孩子,不方便进。何况看他的神情,估计也没有那份好心情叙旧。
  车速慢了又快,毫无留恋的开走。
  也罢,等事情过了,再找他喝酒。
  ……
  南桪回家不久,倒是接到了周秦的电话。
  少年在那边语气很是着急:“这种时候,你没事瞎出去跑什么?我打了一下午电话你都不在!”
  南桪==。
  周秦继续絮絮叨叨:“我这段日子应该会被我妈压着不让出门,你自己小心点,别傻乎乎的就往外跑,听见没?”
  南桪无奈,轻轻笑开:“知道了。”
  周秦郁卒,知道她犟,但不会没有分寸,拉长腔恩了声:“知道就成。”
  南桪笑:“你自己也小心,等咱开学见。”
  这真是最好的祝福。
  周秦乐了,卷被子里简直眉眼生春,嘴上还是不饶人:“别跟真的似的了,咱俩住一个院里,不用等开学!”
  不过周秦倒好像是真被自家妈妈看的很紧,接着一个多月南桪也没有见过他,倒是她自己,天天跑去找顾沉光也没有人管。
  只偶尔爸爸会在出门前轻声叮嘱自己要记得戴口罩,别太晚回家。
  南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好像是,父亲似乎真的是父亲的样子了。
  甚至有一天,南桪回家晚了,路盛铭还亲自煎了个鸡蛋给她当宵夜。这是南桪第一次见他下厨。
  橘色灯光照在黑白流理台上,南桪看着,眼里突然有了泪。这么久,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哦,这是我的父亲。
  她从小在睡梦中悄悄幻想过无数次的人,此刻就在眼前,眉眼温柔,为自己精心准备一份迟来的宵夜。
  **
  四月末的一天,南桪正待在顾沉光书房里陪他看书,顾沉光起身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整个人都是沉重的,眉目深深。
  南桪细细看了眼,没问。
  顾沉光揉揉她的脑袋,哑声说:“你乖,小顾叔叔有点事,现在送你回家,恩?”
  南桪点头:“好。”
  一言不发,被送回家。进门前伸手抱了抱他,以作安慰。她看的出,他现在很不好。
  顾沉光勉强笑笑,拍拍她肩膀,转身开车离开。
  他是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顾沉光此刻坐在车里,双手熟稔的打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心里却泛滥着这一生难有的后悔。
  那个志气相投的医生,他曾经路过,只做日后酒席之交,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定邀他共醉一场。从未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方式。
  早知今日,当初路过时,他一定会下车去,递一瓶酒,痛饮两口。
  顾沉光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脑袋清醒又昏沉。
  这场灾难,真的死了太多的人。
  ……
  很快到了指定地点,顾沉光带上口罩,目光黯然。一身黑色,走进肃穆礼场。对着正中央的黑白人像,深深的、沉默的、崇敬的,弯腰鞠躬。
  缓慢起身,走近几步,将上衣口袋插着的黄色花朵拿出,轻轻摆在案前。
  再抬头,又一次,看向画中的人。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嘴边一对小酒窝轻轻泛起,温柔又阳光。
  顾沉光恍惚想起当初在飞机上,两人随□□谈的话题。
  当时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揉鼻梁,神情看上去比他还要疲惫,话语间却力量十足:“我是医生。这种时候,医生不上,谁上?大家躺一块等死么?”
  “当初我是自己拼命要当医生的,我为我自己的职业骄傲。顾先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我有我的职业信仰。”
  “我不能退缩,我是医生。”
  顾沉光收回思绪,目光回到苍白的画像之上。最后一撇,垂了眼,转身离开,皮鞋踏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一步一响,声声清脆。
  他对医生向来怀着极为崇高的敬意,因为了不起。病毒侵蚀速度太快,光速蔓延,人类的努力不堪一击的好笑。可他们迎难而上。
  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只是为了,那些从不相识的人的,微薄的生存希望。哪怕为此,丢弃自己生存下去的可能。
  是身为一名医护人员的职业信仰,亦是道德的崇高。所以。值得最高的敬意与善待。
  最后一步踏出,日光漫天。
  
  第十章
  
  顾沉光回到大院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零零点点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摇摇欲坠。
  他停了车,整个停车场只剩下人工灯泡的颜色,白灿灿的光把整个停车场照得成片成片的苍白空旷。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
  一个人。
  漫长的时间里,顾沉光其实并没有在思考,只是单纯的,在发呆。内心里有汹涌强势的情感想要喷薄而出,于是习惯性的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沉默着平复自己的内心。
  这是他从小到大惯用的方式。有些情绪,他不允许外人知道。
  只是这次情绪强烈的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却由心而发的难过。
  黑暗里,顾沉光终于闭了闭眼,双手缓缓覆到脸上,灯火明灭间,掩了所有的悲痛。良久,再睁开眼,神色已是清明,又变成那个处变不惊刀枪不入的顾沉光。
  他下了车,缓步走出停车场,在门口停顿几秒,没往家里走,反倒走向路家的别墅。左右现在时间还早,去见见小姑娘好了。
  几步到了地方,抬手按过门铃,顾沉光难得幼稚的在心里与自己打赌:会是他的小姑娘,眉眼急切的跑过来开门。然后见到他时,眼睛一亮,轻轻笑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这么猜测着,刚刚沉闷的心情居然被压下不少,心里开始有点点愉悦漫上来。
  屋内很快传来声音,顾沉光单是听着那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黑眸里的笑意就抑制不住明显起来,连眉角都轻轻扬起。
  门被人打开,顾沉光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自然垂下,站在门口,细细端详着小姑娘细嫩白皙的脸庞。看她见到自己时猛然亮起的目光,以及随着笑容微露出的小虎牙。
  丝毫未差,连小虎牙露出的角度都刚刚好。
  顾沉光笑意渐渐深重,蹲下身,将目光与小姑娘的持平。
  南桪本就在担心他,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听见门铃,第一反应就是他过来了,于是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开门。
  开门见到人,这会他这么安安静静的冲她笑,她心里那份紧张倒是消失殆尽,随之而起另一份无法言明的情感,思思绕绕,纠缠不清。
  她开口:“小顾叔叔……你还好吧?”
  顾沉光没说话,安静良久,突然伸手把南桪扯进自己怀中,就着蹲下的姿势把人搂在怀里,却依旧沉默。
  南桪一愣,随即有些手足无措。周围都是小顾叔叔独有的气息,沉静且耀眼,清晰独特。
  顾沉光把下巴抵在她的头心,一动不动。半响,终于开口,却因为太过压抑的情绪,沙哑了喉咙:“……我没事,不要担心。”
  “哦。”没事就好。
  继续乖乖任由他抱着。
  几米之外,就是沉沉黑夜里浩渺无边的苍穹,星辰几起,不知世事,无辜挂在银河边角,淡笑俯视人间,将耀眼的潮流和涡流线作以生命的标记。
  却不知这一片绚烂的大地上,悲鸣撼天,大堆目眩神驰的悲伤。无数人类含泪虔诚祷告,还能有下一个明天。
  幸存的北京遍体鳞伤。
  相拥的人,却在彼此贴近的体温中,寻到了这一生至暖的春夜。
  ————
  五月份的时候,*疫情开始好转,到七月初的时候,彻底结束。
  七月中旬,顾沉光返回美国,继续学业。
  南桪跟着去机场送他,顾沉光抱着自己的小姑娘,摸摸脑袋瓜揪揪小脸,一万个放心不下。把人搂怀里,半响,闷闷道:“要是能把你拎着去就好了……”
  南桪鼻子一酸,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差点决堤。
  顾沉光起身,弯着腰细细嘱咐小姑娘要听话,要记得给他打电话,有事情记得告诉他,要乖乖待在北京等他回来陪她玩。
  他说一句,南桪就乖乖点一下头,睁着大眼睛,满眼眶的泪也死咬着不肯往外冒。
  乖的让人心尖尖都发疼。
  顾沉光没舍得再看,起身和母亲告别,三两句之后,机场提示音响起,他微微一顿,没再回头。拖起黑色的行李箱,步履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带着独属顾沉光的韵律。只可惜,时光之里人山人海,那一身白衣黑裤哪怕身形气质再为出众,南桪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检票口。
  连挽留都不能有。
  ……
  南桪回家后,默默趴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早上被周秦心急火燎的拎着去上课。
  周秦来敲门的时候,是路盛铭来开的门,见是他,神色微微一僵。周秦虽说向来聪明,可单凭几分过人的才智亦实在看不透这微微一僵后面隐喻的是何方心思。只一板一眼的转述父亲早上交代的话。
  “路叔叔,我爸爸说,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路盛铭不易察觉地一顿,神色未动,只轻声道:“哦?是么?”
  周秦这时眼睛一撇瞅到了南桪尚且红肿的大眼睛,一时间再没什么心思去猜测大人间的弯弯道道,身子一侧,靠近南桪身边,瞪着眼睛,神色隐忍:“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一句话说到最后,少年语气里已经是压抑明显的愤怒。到底年岁轻。
  南桪沉默摇头,用哑了的嗓子告诉他:“没事。”
  周秦没再说话,抿唇看着她。半响,神色未松,却还是伸手拉过她,一路沉默拎着去了学校。
  他走的快,南桪白色的校服裙被风吹的半起,只好慌忙拿书包去压:“周秦,你慢点……”
  少年抿唇未发一言,速度却是渐渐慢了下来。
  到学校门口时,周秦才放开一路拉着她的手,站在她对面,低头不语,垂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南桪有些奇怪,偏了头,试探看到他的眼底。未果:“周秦,你怎么了?”
  周秦一顿,缓缓抬头,看着她担心的眉眼。半响,别扭又不甘的开口:“你眼睛哭成这样,是因为昨天小顾叔叔走了吧?”
  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其实很多事情,周秦都清楚。
  比如,南桪很依赖小顾叔叔,只要他在家里,她都会跑去找他,不厌其烦;再比如,大院里所有人都在开玩笑,说南桪是顾家的童养媳,连双方父母都认可了的……他听着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可是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去和那样一个人抗衡,哪怕他现在去了美国。他不知道那些话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大家茶间饭后的笑谈而已。可是单顾沉光这一个名字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压力和威胁。
  他说完,心里一阵紧张,手指渐渐捏紧,等着她的回答。南桪却久久未说话。
  半响:“周秦,你想什么呢?”声音里,是无奈的笑意弥漫。
  捏紧的手指骤然松开。
  ————
  半年后,又是冬天。
  南桪和周秦一起回了大院,拿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子时,才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她换了鞋,背着硕大的书包走进去,手心里还握着半年前路盛铭亲手交给她的家门钥匙。
  沙发上宁婉半倚在上面,路盛铭坐在一边,嘴角眼中,都是南桪无法忽视的浓重笑意。宁婉亦是,这是这么久以来,南桪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幸福的笑容。
  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路盛铭见到她回来,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即起身,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走过来,伸手准备接南桪的书包。只是这一次,手还触到包带,身后宁婉已经凉了声线开口:“怎么?你不准备告诉她么?”
  南桪闻言,手狠狠一握,钥匙的边角刺进掌心,针扎一样的疼。
  她看着宁婉站起来,神色薄凉,看向她,一字一句:“我怀孕了。”
  
  第十一章
  
  南桪狠狠一愣,呆在原地,整个灵魂有一瞬间的空白。
  ……有孩子了,路家血脉能够光明正大得以延续,所以……不再需要她这样一个私生子了……是吗?
  手心原本还温热的钥匙一瞬间凉的刺骨。
  南桪心里像是被钝刀迟迟拉出个大口子,风呼啦啦往里灌,毫不留情,风口处满是无从抵抗的悲伤……可她又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因为这件事,是一个在任何时刻,都值得被笑容簇拥的喜事……
  可是……她怎么办?
  妈妈已经不要她了啊,如果爸爸也不要她的话……她要去哪里?
  一个被全世界残忍宣告抛弃的人,还能往哪走?
  天涯?还是海角?没有归路,一片苍茫。
  所以以后……就没有家了,是不是?
  眼眶恶狠狠的发疼,低头,却掉不出眼泪。
  宁婉走近,看着十几岁的女孩子咬的泛了白的嘴唇,眼中一抹快意闪过,只是终究,还是存了不忍。
  她站到南桪面前,没有低头,对着几米外惨白的墙壁,轻幽出口:“路南桪,我们谈谈。”
  南桪还未说话,一旁路盛铭先出声试图阻止:“婉婉……”
  “我不会的,”宁婉打断他:“我不会伤害她。盛铭,你很清楚,早晚要有这一次……何必呢?”
  你是我的丈夫,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怀疑我会狠心伤害你的骨血。
  我的心也会凉。
  哪怕我明明知道你不爱我,哪怕你明明知道我多爱你。
  路盛铭一顿,没有再开口,转身看向南桪,以目光询问她是否愿意。
  南桪没有看到。
  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只感受得到心摇摇欲坠的重量。听了宁婉的话,双手紧握,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点头。
  左右无法逃避。
  宁婉见她同意,轻颔首,径直走向书房。
  南桪垂了垂眼,在路盛铭愧疚深重的目光中,缓步跟了上去。
  进书房,关门。
  久久沉默。
  宁婉本是背对着她的,良久,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丈夫八分相似的脸,眸色痛意分明,却终究哑声开口:“我不恨你。”
  南桪手指微微一顿,眼睛轻抬起,安静看向她。
  宁婉却转了目光,避免自己与那双眼睛对视,深呼口气,继续道:“可我无法接受你。”她说着,居然微微牵了嘴角笑起来,苦涩间杂着自嘲,眉眼悲怆:“因为你的存在,总是在提醒我,自己是个多失败的女人……哪怕费劲心机,也无法得到自己丈夫的心,到最后,不顾一切得到了人,却生不出孩子,连骨血都不能给他延续……”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你相信么,我曾经,真的非常努力的,想要接受你。可我做不到。”
  南桪握紧了拳,开口,完全嘶哑的声线:“……对不起。”
  宁婉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沿着线条完美的侧脸一路滑下,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不怪你。”
  南桪心脏很痛,愈演愈烈,无法抑制,整个人都因为疼痛在疯狂颤抖着。于是不得不换个话题和缓这份尖锐的疼痛:“你肚子里的……小宝宝,他怎么样?”
  宁婉闻言,静静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两个月了,很健康。”
  在这么痛苦的时刻,宁婉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轻轻牵了嘴角,漂亮的眼睛里缓缓注入了母亲的温柔。
  南桪站在那一小片晦暗的角落里,看着宁婉微微垂下的洁白脖颈,以及脸上温柔静好的笑容,强行隐忍的情绪终于崩溃。整颗心都像是被挖了去,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缓缓蹲下身,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深埋下去,卑微到了尘土里,闭了心不肯重见天日,偏偏自己还要亲手上去再踩两脚,陷进更深的绝望黑暗里:“……我应该怎么做?宁阿姨,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完全崩溃了全部的情绪,整个人疼的神志不清,只能一味求助似的询问眼前这个与自己同样痛苦的人:“宁阿姨……对不起,我要怎么做……对不起……对不起……”
  宁婉站在书房正中央,阳光洒进来照了一室的尘土,温暖而安详。她没有回头去看蹲在黑暗的女孩子,缓缓扬了下巴,轻声开口,声音像是要淡在空气里:“南桪……你走吧,我不要你彻底离开,但是你去别的地方念书,好不好?只要……只要别让我每天都要看见你,就好……行吗?”
  “很抱歉,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医生说,如果我再继续这样情绪波动,滑胎的几率会很大……”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可以送你去……只要,别在这里……”
  ……
  ————
  半年后,四川。
  南桪正趴在桌子上背英语单词,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路南桪,外面有人找你。”
  南桪回头:“谁啊?”
  “一个男的,长得挺好看。”
  男的?南桪想到了谁,心跳的快起来,扔了书就往外跑。
  到门口时,却意外见到了周秦。
  南桪一愣,看向少年干净清俊的侧脸,随即轻缓着笑起来。
  半年前,得知她要离开时,眼前的少年红着眼睛冲进她家里说要替她讨个公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从来坚强倔强的男孩子,却在那一刻红了整个眼眶,硬生硬气坚决着自己的意念,大声对她说:“我不让你走!南桪,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真的!”
  南桪不是不感动的。
  心里不依不饶存了几分善念,想要回报。
  这个少年在那一个大雪天给的温暖,于她而言,太过珍贵,无以为报。
  她笑着跑过去,在周秦面前站住:“周秦?你怎么来了?”
  刚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家里人怎么就放心他自己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周秦没说话,看着眼前人熟悉的温婉眉眼,眼里突然有了泪,顾不上时间场合,一把把人扯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双臂疯了一样的使力:“路南桪……你还好么?”
  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抛弃,一个人被丢到这个地方来……你还好不好?
  南桪一怔,闻着少年身上清新的气息,笑容浅淡释然:“很好,我很好,一切都好。”
  她推开他,问:“你怎么来了?自己来的?”
  “没什么,想着正好放假,就来看看你。你五一放假都不回家的么?”怨气很重。
  南桪听他这么问,轻轻一怔,清浅笑笑,低了头问:“他们怎么样?”
  周秦闻言皱眉,没好气:“好的很,我妈说再有一个月就该生了。”边说边忍不住敲她脑门:“路南桪,都这样了,你还想他们干什么?!”
  南桪摇头:“周秦。”
  “干什么?”
  “这里没有电话,我不能和那边说话。你回去后,帮我带个话,就说过年有人邀请我去他们家,就不回北京了。”
  她说的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安稳。
  周秦却听得直皱眉,脸色难看:“你过年都不想回去了吗?”
  南桪苦笑,避开他的眼睛:“左右我回去大家都过不好年……何必再回去添堵?”
  “……好,”周秦深呼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情绪:“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里?这里离北京那么远,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赶都赶不过来!当时那么多地方让你挑,干什么非要选个这么远的地方?!”
  南桪沉默,转过头,看向外面蔚蓝的天和飘散的云。良久,兀自低喃:“这里离我妈妈近一些。”
  我没有勇气再回到她身边,可是思念难抵,左右举目无亲,不如还有距离可期。
  她声音很低,周秦却听的清晰。一时无话。
  倒是南桪先转了头,嘴角一抹笑意温和清浅:“周秦,谢谢你。我没事,你放心。”
  我还在等一个人回来,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只可惜这里没有电话,不能和那个人联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
  而正被她想念着的人,此刻正坐在橘黄的灯光下,仔细翻看一部经济法官司案例。
  神色冷静,翻了几页,突然情绪失控,把整整一沓纸狠狠丢到茶几上。自己向后用力一倚,整个人靠在沙发上。
  眉眼间神色疲惫异常,凝结着浓重的担心和无奈。
  半年前,他连续两周没有接到南桪的电话,心里一沉,直接打回自己家试探情况。
  易楚接的电话,听完他的话,低叹一声,告诉他南桪被路家送到四川了,一个多星期之前就走了。自己走的,身边没一个人。
  顾沉光沉默。
  她才那么小,路盛铭怎么就能忍心把她一个人往那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送?
  愤怒,且无力。
  之前请了太久的假,导师已经义正言辞明令告诉他短期内不会再有假期给他。更何况,就算他逆了导师的意回国,又能以什么身份去找她?找到了又能带到哪呢?
  她没有家,可以回。
  于是沉默隐忍到了现在,每周还是习惯性的等在电话旁,却真的再没等到她的电话。
  那她一个人,怕不怕?
  
  第十二章
  
  顾沉光心里其实是存了气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南桪临走前,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哪怕是告诉他一声,她会去哪里。
  他心思向来敏捷通透,这次却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毫无头绪。
  却不知南桪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坐在电话旁边,十一个号码拨出十个,剩下的最后一个终究没有勇气,再去触碰。就这么,举着沉默冰冷的话筒,坐在收好的行李边,整整一夜。
  眼睁睁看着沉沉黑夜泛起鱼肚白。
  她害怕,要是再听一次他的声音,会不会就失去离开的勇气。
  早上路盛铭要开车送她去车站,出卧室后发现自己的女儿呆坐在电话旁,正小心翼翼、眉眼温柔的,放下自己手里的话筒。大大的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无从抵抗的悲伤,咬破了唇,可是没有哭。
  他眼里一下子有了泪,心脏骤然发疼,像是被人一刀戳了疤。
  眼前突然出现那年江南女子摇曳生资的淡蓝裙摆,明眸皓齿,墨发轻垂,不经意回眸对他一笑,眼睛像是韵了整条溪水的清澈温柔。
  他这一生,再没见过那样的眼睛。
  后来,那眼睛属于他,再后来,被他亲手弄丢。到现在,连最后的这一丝纠缠,也不得不送走。
  眼角有什么轻轻留下来,滚烫。他一抿,是泪。
  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家长会。南桪只身坐在一众家长中,咬牙面无表情,身姿笔直端正,掩饰丢弃不去的尴尬自卑。
  身边不时有人看过来,好奇而探询的目光。
  南桪并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些目光中到底存了几分善意,她厌恶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自己。
  年轻的女老师看的软了心,把南桪叫过来,说你先去老师办公室帮老师把卷子批了。
  南桪略微思考,点头答应。接过老师手中厚厚的一沓卷子,低头默不作声往外走,刚迈脚,犹豫了下,转身低低道了句:“谢谢老师。”
  女老师轻轻摇头,眼睛里面坦荡的温柔。
  南桪扯了嘴角,没走出几步,却在看到教室门口的人时狠狠顿了脚步。
  她呆在原地,右脚还未来得及合上左脚,整个灵魂都有一瞬的呆滞,血液不通,无可置信。
  那人抬眼看过来,笑意如常,却一下子让她烫了心,整个人都没了知觉,手里抱着的卷子轰然落下,白色的卷子在周围泛了一圈的尘,飘飘洒洒。
  顾沉光穿着黑色的及膝大衣,两只手插在兜里,被称得愈发面如冠玉,姿态俊逸。眼睛却一如既往清澈沉静,明亮如星。
  南桪看着他先是礼貌性冲老师点头微笑,不急不缓,自我介绍:“张老师你好,我是路南桪的家长。”
  年轻女老师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怔愣,听见他的话,本能的点点头:“啊……你好。”
  顾沉光轻淡一笑,转了目光,看见自家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低叹口气,蹲下身把她丢在地上的卷子一张张捡起来,站起身,微微俯身凑近她,手指轻轻擦去她满脸的泪。
  开口,语气无奈,显而易见的宠溺:“小宝宝,怎么了?我回来了。”
  南桪好像突然被他这句话打通了思绪,眼泪一下子流的更凶,“呜”的一声扑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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