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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宠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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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数几个,根本就是被亲人卖到青楼,又被掳到这里的。亲人不仁,又怎能让她们对前程还有憧憬。”
    她道出了一些残酷的世情,亦是在为那些女子婉言解释。不管怎么说,她在揽月坊的时间已久,看到的悲凉之处太多。而有些事情,是寻常女子无从想象到的。
    “可恨的还是外面的世道。”钟离妩叹息。
    “既然如此,那就多给她们一些时间斟酌,不为难,不轻看。我们也要想想法子——她们若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便要另想法子安置。”
    钟离妩与贺兰城俱是颔首赞同。
    这几日,傅家兄弟四人、简让、齐维扬等人也没闲着,慎重地商议之后,做了几个决定:
    柯明成带上家眷即日搬离揽月坊,到傅家指定的宅院入住,并且要净身离开;
    揽月坊匾额摘下,岛上再无这个所谓的风月场和;
    留下来的四名楼主则日带到傅家祠堂,以重刑处死,相关爪牙同罪;
    逃离的对薇楼主、藏花楼主派专人缉拿;
    揽月坊里留下来的银钱——除去属于贺兰城和那些摇钱树赚取的银钱,全部用来安置深受其害的人。
    谁做的孽,谁来还。
    柯明成利用美色赚取的银钱,一夕之间不再属于他。而这样的偿还,当然远远不够。
    傅先生和简让得知那些女子想法迥异之后,很快有了应对之策:若有人愿意留在岛上,傅家会出面帮忙置办田产,若是想有个长久的营生,傅家也会派专人帮忙;若有人想重操旧业,处死;若是想离开此地回故国寻亲,等到明年春日便能成行,也会拨人手护送。
    想离开的人,傅先生和简让为她们指定明年春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件事需要简让、景林各自手里在外的势力,而景林归期不定,但到明年春日一定会回来,这是他亲口问过的。想要确保事情顺遂不出岔子,只能等待他回来一起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这是无人岛近几十年来阵仗最大的一件事情。
    最初,居民们或是一头雾水,或是因着一同处死那么多人有些忐忑不安,但在三两日之后,便对柯明成同仇敌忾起来——
    花雪每日都会到傅家名下一个茶楼抚琴唱曲,唱的正是她切身的经历。
    这件事,是钟离妩安排、贺兰城相助、花雪心甘情愿效力而做成的。
    她们三个都明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现身说法,人们便不知道柯明成卑劣龌龊到了什么地步。
    见这方式可行,花雪和贺兰城又合力谱写了几支曲子,唱的是身世更为凄惨的人的遭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揽月坊里的肮脏勾当传遍街头巷尾。
    傅大夫人来找钟离妩、贺兰城说话的时候,道:“我家老爷说,先前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过,会亲身经历这种事。”
    钟离妩只是笑了笑。她与简让又何尝想到过今日种种。原本,他只是要亲手除掉一个堪比卖国贼的货色,她只是要为钟离、季两家除掉最后一个仇人。若是可能,他们情愿揽月坊只是个相对干净的风月场合,没有那么多的身世飘零之人受尽苦楚。
    贺兰城又何尝想到过这些。她以前不过是想把钰欣带离火坑,虽然很想,但不敢奢望毁掉揽月坊。
    **
    有了明确的章程,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那些女子不论情愿与否,都做出了选择,大多数带上傍身的银钱,住到了傅家特地给她们收拾出来的一所宅院,先让她们静静心,过些日子再着手置办产业——柯明成和逃离的两个楼主付出最终的代价之后,她们才能真的开始新生涯。
    至于那些小倌,自最初就是一心离开这里,没让任何人为难。如今也结伴住到了一所宅院。
    揽月坊里渐渐空置下来,简让选了两个人,去里面查看所有的机关暗道,借此找到追踪逃离的两个楼主。
    在时间上来看,似乎有些晚了,但就地域而言,没有早晚的区别。无人岛不是疆域辽阔的哪个国家,在岛上寻找两个人,对于曾经跟着简让出生入死的人来说,并非难事。
    住在简宅的七个女孩,钟离妩得空就去看看她们,询问衣食起居上是否有短缺,下人是否不尽心,女先生教她们读了那些诗书。见女孩子们一日日的开朗、活泼起来,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就这样,钟离妩与她们逐步熟稔,得知了每一个人的身世,每一个都在盼着回家。
    同来的三个男孩,适应能力很强,过了十多天,男先生就不需来了——杜衡、凌霄和麒麟各自带一个,让三个人帮他们打理手头一些事,不会就耐心地教,办得不妥就婉言点拨。
    九姨娘变得识时务起来,主动找到钟离妩,说了自己的打算:她早就断了回家的心思,要留在岛上,找个事由安度余生。钟离妩就让她去见了见傅大夫人。
    傅大夫人同意了,但是将人单独安置了。到底是不放心,怕这个人一时一变,与别人同住的话,说不定会变成惹事精。
    钰欣则经常留在贺兰城房里,学习正统的学问、规矩,闲来一起回忆以往的人与事。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简宅的气氛恢复了惯有的其乐融融,并且热闹了许多。
    随后,钟离妩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喜脉,因此愈发愿意留在家里,与水苏、水竹、七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或是请傅家四位夫人过来吃一餐饭,闲话一阵,再有时间,便抱着园治之类的书籍用心阅读。
    简让也清楚她这么安分因何而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时时刻刻洋溢着喜悦。
    预感几乎让他笃定,阿妩有喜了。
    因此,把能够想得到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抓紧筹备起来。就算是他想要孩子想疯了,也无妨,着手的事绝不会是无用功,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
    柯明成与柯夫人这一段日子过得很凄惨:
    他们是净身离开揽月坊,住进的宅子里又是一两银子都没有,手里只有傅家管家送来的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以前在地上看到,他们都不屑捡起来。奢靡的日子过了太久,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
    受不了不止是他们,十二个小妾有两个哭天抢地,有四个往死里掐架,余下的六个找机会跑了——包括柯明成最宠爱的柳姨娘。
    跑掉的去了何处,是何下落,他们不知道。没处打听,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他们是谁,见了他们,除了给一记冷眼、呸一声,再无别的反应。
    明明活在尘世,却像是住进了地域。
    柯明成亲自安排逃离的对薇楼主、藏花楼主,一直没来找他。
    他想,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再走不通,那么,自己还是趁早自尽为好。一旦落入简让或钟离妩手里,不知道是怎样凄惨的死法。
    由此,这日一早,他离开住处,徒步去了简宅。

   ☆、第58章 230¥51%

    简宅,书房院里。
    阳光和煦,清风送爽,花树枝条轻摇,鸟儿立于枝头,鸣叫声清脆悦耳。
    三名少年站在书房里,意态恭敬。
    简让坐在书案后,凝神查看三个人交上来的功课。
    平日里,他没有置身学堂教书的时间,便根据三个人的资质、、来处、以往所学,分别选出适合的正统学问,让他们自己阅读,有不懂之处,可以询问带着他们的杜衡、凌霄、麒麟,之后每隔几日分别给他们出几道题。
    三个人天资聪颖,每一日悉心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功课上尤为用功。
    这样的人,任谁都会喜欢。
    “不错。”简让赞许地一笑,“好生温习近期所学,两日后再来。”
    “是。”
    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简让弯唇微笑,过往袭上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没有过这样安分、踏实的经历。年幼时性情乖张,一面习文练武,一面刁难师傅。功课总是做到最好,却总有不满或质疑之处,偶尔把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再长大一些,景林将他带在身边。
    那时暗卫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隶属皇室,只听命于帝王。
    景林是先帝最信任的人。
    景林往死里磨炼、折腾了他好几年,终究也没磨平他性情里的棱角。而景林最为欣赏他的,正是这一点,离开皇室,袖手天涯之前,景林对他说:“不论走多远,大周的燕京城里,有我半条命,就捏在你和萧错手里。我对不起你们,但还是要请你们为此辛劳,甚至担负莫大的凶险。”
    是从那之后,他为人处世在明面上愈发的没有耐心,除了挚友、亲信,看谁都不顺眼,便是皇帝皇后,也能无所顾忌地开罪。
    可是在心里,他开始揣摩每一个或每一种人的性情、长处、短处。
    也开始以置身世外的角度品评、了解自己和挚友。
    他看到了自己偶然对世道的失望、心寒,一度认为人活着真是最亏本儿的买卖;看到了萧错近乎可怕的城府、缜密和偶尔不可思议的仁慈,更看到了他的诸多不易、酸楚;也看到了景林的执念、傲气,还有孤独。
    某些方面来讲,他和两个挚友是一路人,都曾经历消沉、灰心的漫漫光阴。
    亲眼目睹过的生死太多,负伤流血的时候亦太多。当你一次次切身领略到人命偶尔只是个数目,当你一次次切身体会自身生死不过取决于一瞬间的反应或运气,人生的颜色在心里留下的颜色,便只有晦暗不清。
    可不论如何,都熬过来了。
    萧错是在沙场上成名,保国安民是他一生的抱负;他与景林是皇室的一把刀或一柄剑,为皇权斩杀罪孽深重之人,除掉隐患。
    不管怎样,报国的信念流淌在每个热血儿郎的血液中。
    如果手握皇权的人不值得,那么,他们也就不再是他们。
    但是值得,一直都值得。
    大周那个母仪天下的一根儿筋的女子,认定的男子是值得的。
    景林就是因此,不争,不算计,一直都在成全她,帮助她。
    虽然知道这是对的,可他私心里总是为景林不值,总是看皇帝皇后不顺眼。
    可又有什么法子。皇帝与萧错是沙场过命的弟兄,前者的确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慢慢的让他不能因为立场的差异便否定。
    走至如今,与阿妩相识、生情到如今,他终于完全理解了景林与皇后。
    一直算是心结,终于释怀。
    有一种女子,就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
    有一种感情,就是不可能被任何事影响。
    景林遇到的正是这样的女子,那女子把这样的感情给了另一个人。仔细想想,她没给过任何一个除了皇帝之外的男子任何走近她的机会。
    他们又何尝不是同路人。
    聪慧如她,若是认定的男子不值得,又怎会执着。
    而他,无疑是至为幸运的。
    如果阿妩与他有缘无分,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生情,那么,他只能做第二个景林。
    情这个字,该是最干净最纯粹,不应该明知对方不愿而勉强,不应该因为得不到出下策,弄得自己面目全非。
    ——这是景林让他看到、学到的。
    那不是没勇气争,情场上的强人所难,绝不是勇气的用武之地。
    景林远游也没多久,已经开始盼着他回来。若他在,这三个孩子得了他的点拨,来日安身立命绝不在话下。
    只是,归期尚远。
    有小厮进门来禀道:“柯明成求见。”
    简让按了按眉心,敛起纷乱的思绪,“请。”
    **
    柯夫人不需想也知道,柯明成一早出门,不是去简宅,便是去傅家。
    她仔细打理了妆容,来到简宅,求见钟离妩。只等了片刻,她便由人带到了简宅正房的厅堂。
    端坐在三围罗汉床上的女子,一袭冰蓝色,眉目婉然,唇畔含笑。
    柯夫人凝视片刻,上前两步,屈膝行礼,“简夫人。”
    “坐下说话。”钟离妩指一指近前的座椅。
    柯夫人落座后,直言问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夫妇二人,到底与揽月坊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因何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绝路?”钟离妩微微挑眉,“你们这都算是被逼上绝路的话,那些女子、小倌、无辜的孩子,又该是怎样的处境?”
    柯夫人冷然一笑,“夫人这是避重就轻么?”
    “若说仇恨,的确是有。到了此时,我也不需瞒你。只是,筹谋期间,晓得了揽月坊里种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这才想到赶尽杀绝。”
    柯夫人追问道:“我家老爷是不是曾与你的家族结仇?”
    钟离妩抿了抿唇,“你什么都不知道,来问我有何意义?我说什么你就能全然相信么?你该问的,是柯明成。”
    “来到岛上的人,过往一切都成过去,没有人会主动说起这些。我自然会问我家老爷,但在问他之前,我总要先听听你的说法。”柯夫人望着钟离妩,“你来岛上之前,就不曾为非作歹么?自己的手都不干净,哪里来的底气指责别人罪大恶极?”
    钟离妩轻轻一笑,“我来岛上之前、之后,都曾杀过人。按南楚律法、岛上的规矩,当斩,当处死。那又怎样?我至今安然无恙。我就是双手染血,还要继续杀人,你能把我怎样?”柯夫人不说人话,那她也没必要以礼相待。
    “你……”柯夫人费力地思索着,“林家三兄弟、余老板、邢老太爷……他们死的死,疯的疯,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她是内宅女子,对这些出人命的事情分外关注,私底下听了不少议论,每一次出事,人们都曾提到过钟离妩、简让。
    钟离妩、简让始终都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不知为何,傅家近乎盲目地相信他们,一次又一次让他们置身事外。
    “是我。”钟离妩睨着柯夫人,“他们都是来自南楚,都是曾对我家族施以暴行的禽兽。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寻仇,就是来杀人。你知晓这些又能怎样?”
    没有人会再相信柯明成,更没人再相信柯夫人。
    柯夫人知晓这些之后,便是敲锣打鼓地告知居民,人们给予她的,也只有更重的轻蔑、反感。
    钟离妩明白这些,所以不加隐瞒。
    柯夫人也明白这些,所以一时语凝。
    “认贼作夫的感觉好么?”钟离妩笑微微地审视着柯夫人,“睁着眼装瞎的感觉好么?”
    “……不管怎样的人,都是有着不得已。”柯夫人勉强辩解道,“那些龌龊的行径,都是那些楼主做的——不为此,我家老爷如何能到今日还安然无恙?这些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是,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也是谁都不相信的事情。不为此,你们今时今日的处境,不该是这样。”
    柯夫人面色有些发白了,“那是傅家有意打压我家老爷!”
    钟离妩挠了挠眉毛,“你是来给我说天书,还是来找死的?”
    柯夫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们一个痛快的说法!若是容不得我们,也别小家子气的这样那样的给我们使绊子!若是仇恨不至于赶尽杀绝,就让我们过得安稳一些,也算是你为自家积德了!”
    “见过缺心眼儿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儿的。”钟离妩不屑地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如你所愿,我可以给你个了断。太蠢的人,活着实在叫人膈应,这是我让你早些下地狱的缘故。你与柯明成真是般配,让人恶心得无以复加。”
    柯夫人先是茫然,继而惊惧,末了便是羞愤难当,但她对上对方冷酷的眼神的时候,脾气便只能梗在心里,不敢发作。
    “柯明成来岛上之前,有妻儿,但他舍弃了。来到这里之后,先后娶了几个夫人,但是无一为他生儿育女。因何而起?他自己都知道,作孽太多,有了儿女,极可能会成为仇家刀下亡魂。”钟离妩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柯夫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他将别人家的儿女推入娼门,你敢说你不知道?他大半生都在用别人的美色赚得益处、银钱,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下贱到了什么地步,竟对这样一个畜生百般维护?”
    “……”柯夫人涨红了脸,舔了舔嘴唇,嘴角翕翕,说不出话。
    钟离妩字字句句如刀:“只因为他是岛上最富裕的人?还是他虽然美人萦绕却只对你一往情深?一往情深可以收十三房妾室?这两年最受宠的不是柳姨娘么?你在他心里,算个什么东西?你可曾问过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他,还是他手里的银钱、曾经的地位?一个不知第几任的填房,为一个畜生跑来质问我,当真是勇气可嘉。”
    柯夫人垂下了头,她没办法面对那样鄙夷的视线,更无从回答那一连串的疑问。
    钟离妩手势一转,指间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以内力逼入你脏腑,十日后毒发,每日痛不欲生,一个月之后身亡。这是我方才想过的除掉你的法子,但此刻想想,你不配这样的死法,针上淬的毒比你的命贵重。何去何从,你自行斟酌,别让我等太久。期限一到,我会吩咐人下手。”
    语毕,她回身落座,吩咐水苏:“送客。”
    水苏送柯夫人到了垂花门外,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药瓶,“夫人不妨收下。我若是你,便送他下黄泉,如此,自己还能有个出路。”
    柯夫人垂眸思忖多时,终究是将那个药瓶接到手里。
    此刻,柯明成站在简让面前,道:“若你能给我一条生路,我便能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简让微微一笑,“空口说白话,这伎俩对我全无用处。”
    柯明成也笑了笑,“我之所以安排对薇楼主、藏花楼主逃离,便是让他们去藏宝之地另寻出路。”
    “金帛动人心,这句话并不适合所有人。”
    柯明成仍旧不慌不忙的,“可是,我手里并非只有金银。你能为了大周一幅疆域图不远万里前来无人岛,必是有着对大周的一颗赤胆忠心。我承认,我没有。数年来,除去大周,我所得到的各国皇室秘辛、宝物不在少数。只要你能给我一条生路,我便将这些双手奉上。”
    简让却忽然岔开话题:“大周的皇室的一个秘辛,我想跟你说说。
    “大周皇后有着惊人的好记性,说别人过目不忘,往往是夸大其词,可她却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那幅疆域图,她看过,且画艺精湛,想要临摹一幅一模一样的,并非难事。
    “我取回疆域图,只是为了安江阁老的心。对有些人而言,有些东西,一定得是自己亲自经手、做成的。江阁老恰恰就是那种人。他性情上有瑕疵,为人处世圆滑之至,却是无可取代的良臣,所以,我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呕心沥血四字说来写来都容易,真正做到的话,你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
    “再有就是,江阁老的胞弟,生前是绝世名将。不论为了两兄弟哪一个,我都该做这件事。”
    柯明成听完,知道这一趟是白来了。
    思忖片刻,他问简让:“你,或者说钟离妩,到底想让我落个怎样的下场?”
    简让敛目微笑,“你如今的处境,还不算是最终的下场么?”
    柯明成道辞,转身去了傅家。
    傅先生没见他,让四弟傅清晖代自己见客。
    傅清晖与简让的反应如出一辙:凭你手里有什么金银财宝,我不稀罕,至于别的,不肯多说哪怕一个字,也不给柯明成说起其他的机会。
    柯明成原本是想用能让任何人垂涎的财宝作为引子,引发傅家、简家的争端,却是无机可寻。与此同时,他也没觉得两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或许,是对薇楼主、藏花楼主有所行动了?
    ——他只能想得出这一个原因。
    就这样,他在忐忑、猜疑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半个月后,钟离妩诊出喜脉。
    越三日,柯夫人投缳自尽,柯明成病倒在床。
    值得一提的是,柯夫人衣袖中有一封柯明成的认罪书。

  ☆、第59章

    余洪飞和廖氏一同来到简宅,前者径自去往外院书房院,后者是来向钟离妩道喜,随着引路的人去了内宅。
    余洪飞步入书房,书香、墨香扑面而来。
    简让一袭净蓝色锦袍,立于案前,敛目看着铺展在案上的堪舆图,低眉敛目,唇畔噙着一抹浅笑。
    这是余洪飞不曾见过的简让,或者说,他不曾见过神色淡泊、舒朗的简让。
    简让在他心里,一直是浪子的模样——四海为家,哪里都可以为家,哪里又都不会是他长久落足之处。
    以往听说过,简让要在无人岛安家,也的确是成家了,但这并不能让人认为他与钟离妩会在这里扎根。
    现在,只能改观。
    简让将堪舆图收起,对余洪飞一笑,抬手示意他落座,“近来可好?”
    “还好。”余洪飞语气透着恭敬,直言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知道,简让不管心性有何转变,都不会喜欢绕弯子的说话方式,
    “说来听听。”简让闲闲落座。比之以往,余洪飞多了一份沉稳、内敛,但是神色清明,眼神不再阴郁。
    “是关于赌坊的事。”余洪飞如实道,“我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赌坊不能没人出面打理,可是那些管事分量不够,出事的话,压不住。我就想,能不能与公子合伙——不需要你出银钱,并且,日后的进项,你六我四。”顿了顿,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家中余资足够我与亲人坐吃山空,对赌坊我也没什么经营的心思,等孝期过了,要经营些正经的行当。”
    简让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不是不想赚钱,而是对开赌坊没兴趣。”
    余洪飞很意外,继而便有些沮丧,“我知道,公子是觉得赌坊那种地方的银钱不干净……”
    “你误会了。赌坊不算是正经行当,但那真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余家的赌坊,只偶尔有耍诈欺客的行径。”简让温声解释道,“我不想染指,是因为生性好赌,若赌坊成了自己的,就没意思了。就像我一度嗜酒,但绝不会亲自酿酒或是开酒馆。”
    余洪飞想想,明白过来,却更沮丧,“这样的话,我直接关账算了,大不了多给管事、伙计一些银钱。”
    简让轻笑出声,“不必如此。这件事,你最该去找的人,是傅四爷。”
    “傅家?”余洪飞睁大了眼睛,“傅家是清贵之家,怕是不会染指这种买卖。最起码,以前从没这种例子。”
    “以前是没人去找傅家。况且,清贵的是当家做主的人,傅四爷是洒脱不羁的性情,听我的,你去找他。但是,你七他三,不然的话,他一定跟你翻脸——有意让他占便宜的事情,他不会答应。”
    余洪飞面上一喜,“这事真能成么?”
    “他若是态度含糊,你便多去两次,礼多人不怪。”
    余洪飞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多谢公子指点。”
    所谓的清贵,只是岛上的居民给的赞誉。各国的帝王都要充实自己的小金库,何况家大业大的傅家——傅家帮人解决纷争的时候,做亏本儿买卖的时候居多,看着谁可怜,便从家里账房拨一笔银钱帮人走出窘境。
    但是傅家并没多少赚钱的营生。很多人从没想到过这一点,都是想当然的认为,你傅家算是岛主,怎么会缺银钱,过不下去了你就该接济。
    的确,得到尊重、赞誉,就该实打实地回报居民。但傅家的人也是人,也得柴米油盐迎来送往过日子,而且比寻常门第开销更多,你就算把他捧成神仙,又有什么用?
    再者,傅家门里一个个都是人精,如何不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岛上的人若是连一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很多人怕是要闲的横蹦,人太闲了,就容易无事生非。这是揽月坊、赌坊建成并且生意兴隆的原由。
    眼下揽月坊已毁,赌坊就成了很多人唯一消遣的地方,也跟着关张的话,必然有不少人纷纷开新的赌坊,与其让这种地方百花齐放,还不如让赌徒们只认这一家。
    有了傅清晖的介入,这种地方便等于在傅家的掌控之中,能够及时听说或阻止肮脏的行径。
    怎么想都有好处,傅先生和傅清晖不会反对。
    **
    廖氏给钟离妩带来了两样贺礼:一对儿小金镯,一个长命锁,“小金镯是我选的,长命锁是我婆婆选的,夫人可别嫌弃。”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钟离妩和声道,“这段日子也没去看看你,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用,不用。你先是新婚,眼下又有了喜脉,别去我们家那种地方。”廖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不嫌晦气,肯见我,我就很高兴了。我实在是太闷了,今日央着相公一道前来的。”
    “明明嫁了人,说话这样的孩子气。”钟离妩笑起来,“放心,我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忌讳。”
    廖氏神色一缓,唇畔绽放出清浅的笑容,关心地问道:“胎儿淘不淘气有没有闹你?”
    “只是比平时睡得沉睡得久一些,别的倒还好。”
    廖氏笑意更浓,“我婆婆叫我提醒你,平时尽量别喝茶了,有的茶喝了对胎儿不好。还有,她说你要找大夫开个忌口的单子,有些花花草草的,平时也要离得远一些。”
    虽然简让早就想到了这些,钟离妩还是感激地笑道:“嗯,我都记下了,替我谢谢她老人家。最近她还好么?”
    “还好。”廖氏如实道,“在家里建了个小佛堂,每日上午诵经,抄写经文,下午做些针线,跟我们说说话。我公公那个人……反正,我们是看开了。”说到这儿,语声转低,“以前,我们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或是满腹无名火,现在心里都平静、踏实下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话,我也只敢跟你说。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
    钟离妩由衷地道:“瞧着你们过得好,我真是打心底高兴。”
    复仇不是错,但若殃及到毫不知情的无辜之人,总归有些不好受。
    两女子闲谈多时,廖氏担心钟离妩疲惫,便笑着道辞。
    钟离妩留她多坐了一阵子,让水苏找出一册孤本的佛经、一个珍珠发箍,作为给余家婆媳两个的回礼。
    廖氏走后,钟离妩循例窝在美人榻上,捧着园林建造相关的书阅读。
    水苏坐在一旁做针线,偶尔动作停下,望着半开的窗户,若有所思。
    钟离妩留意到,笑了,“是不是在猜想柯明成的下场?”
    “没有,没有。”水苏面不改色的撒谎。柯夫人自尽、柯明成病倒在床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几日再无下文,居民也都在猜想柯明成是病死还是被抓到切实的证据而受惩戒。她特别想知道后续的事情,换做平时,早就缠着大小姐询问了,但现在情形不同,大小姐身怀有孕,这种事情还是少提的好。
    钟离妩对水苏的心思一目了然,眼神狡黠,“惩戒他,本就是我与公子共同商议之后的结果,你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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