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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古穿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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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抽她的血。
程昀察觉到她的恍然不安,耐着性子解释安慰,这是在治病,是在检查身体。有他在,不会有人伤害她的。
整整一个小时他压制的情绪终于达到了临界点,阴沉着脸带着苏鸢去了江月白的办公室:“我心情不好凭什么还要哄你?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苏鸢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问道:“为何心情不好?”
“你把我的生活节奏完全打乱了,往常这个点我本来应该在睡觉现在却要来我最讨厌的医院忙东忙西,还有,我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要分神去照顾你,难道我应该高兴?”
苏鸢认真望着他道:“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程昀冷哧:“还照顾我?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月白正在写病历,看着低头说悄悄话的两人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别在一个独守空房的人面前秀恩爱。”
“嫂子说肯定回来过年,你少在我面前卖惨。”程昀把出来的检查单递给他,“苏鸢昨晚发烧了,是不是住院观察几天比较好?”
江月白翻看了一下检查结果:“还咳嗽吗?”
程昀回道:“不太咳嗽,就是说话有点沙哑带点鼻音。”
“张嘴我看一看扁桃体有没有发炎。”江月白拿了一根棉签往前挪了挪椅子。
苏鸢抿唇低头,程昀以手扶额,又来了,看病还要什么矜持?能当饭吃吗?再说张大嘴巴而已,她怎么就过不去这个坎?他俯身道:“就看一下而已,啊,张一下嘴巴让他看看你的喉咙。”
她默然不语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氤氲,程昀心头烦躁,无奈的伸手顺了顺她的脊背:“好好好,不看不看。”
江月白抵唇咳嗽了两声掩饰忍不住的笑声,程昀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我给她听听肺部有没有杂音。”
未待江月白把听诊器塞进耳朵,程昀觑着苏鸢的神色拒绝道:“她害羞,不喜欢别人碰她。”
“你别胡闹,我是在看病。”
程昀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是他错了?
“不是有检查单吗?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
江月白不欲再与他争论:“检查结果没有太大问题,卧床静养,一周后再来复检。感冒药再吃两天就可以停了。”
“你不是说她病的很严重吗?一周后再来检查真的没有问题?你们医生说话真不靠谱。”
江月白写得单子程昀一个字也没有看懂:“你以后对她好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我什么时候对她不好了!”程昀下意识的反驳,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苏鸢,“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苏鸢笑笑:“自然很好。”
程昀这个坏脾气简直不给人好好说话的机会,江月白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老爷子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你,年前你有时间带苏鸢一起去看看他吧。”
“知道。”
出门之后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程昀给她戴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半揽着她回到了车里:“我让吴淞送你回家,你在家躺着好好休息,省的又有人说我虐待你。”
“你不回?”
程昀嗤笑:“我还需要对你24小时陪护?人要学会知足懂不懂?本少爷的时间可金贵着呢,总不能都浪费在你身上?”
帽子上宽大的毛领遮住苏鸢小半张脸,大半个手缩在袖子中,马丁靴上的鞋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俯身给她系鞋带:“鞋带松了都不知道,摔倒了怎么办?真是三岁小孩,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苏鸢拨开帽子弯腰道:“我可以自己系。”
程昀起身后脑勺正撞上了她的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心头的那股被他刻意压制的火气瞬间就爆了:“鞋带开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自己系?偏偏等我看到了你非要自己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在我心里比较特殊吗?我告诉你,要不是你这张脸,我绝对不会把你这个麻烦带回家!”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苏鸢揉了揉发痛的下巴隔着车窗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吴淞干笑解释道:“嫂子,你不要生气,他每年这个时候情绪都不太好。”
“为何?”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了医院,吴淞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是夫人的生日也是夫人的忌日。”
苏鸢不言,她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母亲,他应该很难过很伤心吧?偏偏她事事都需要他照拂教导,事事都需要他费心费力,他本可以不管她的。
苏鸢思忖片刻:“该当如何哄他开心?”
“你问我啊?”吴淞停下车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对她道,“以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高兴,毕竟这位爷油盐不进,脾气差的人神共愤。现在我好像知道了,你去哄他两句或许会管用。”
“我?”


第11章 第十一章
吴淞兴致勃勃道:“程大少爷从来不懂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那些妄想成为程太太的人大概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刻薄死了,他那脾气真没人受得了,我每天会有八百次想要辞职的念头。
可他对你很不一样,虽然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苏鸢听得很认真但还是没有完全听懂,依稀能猜出吴淞在指责程昀,她想出言辩驳又怕自己说得话会招致麻烦,斟酌良久只说了三个字:“他很好。”
吴淞撇嘴,果真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程昀很好:“他只对你好,所以你哄他才行得通。”
苏鸢回到家后房间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她拉开拉链又拉上,如此反复几次才把羽绒服从身上脱了下来,换上兔子拖鞋走到电视机旁边,歪头看了看上面的的几个按钮,试探的伸手隔着空气描画了几下,才专注的按了下去。
电视屏幕瞬间变亮,电视里是静置的图片并不是动来动去的人物,她回想着昨晚在里面看到屏幕里的人看电视的景象,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物什,上面有很多凸起的按钮,大多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不敢随意乱按,以免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只好依依不舍的放下遥控器重新按了一次按钮关上了电视。
苏鸢坐在沙发上梳理着程昀教给她的所有事情,为了不给她添麻烦她打算从头到尾把他教授的话都重复做一遍,先从最简单的开灯开始,她昨天睡觉前吹了好几次床畔的灯烛都没有吹灭,这里的灯烛不仅比覃朝的亮原来还是不会灭的。
然后是开门、如厕、刷牙、洗脸、换衣服,苏鸢每个环节都务必做到尽善尽美,努力达到和他教的一丝不差,她不给他添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应该会高兴一点吧,先生说她聪慧,她应该很快就可以照顾他了。
吴淞赶到安和酒店的时候意料之中程昀并没有来,在他焦急的打了十几个夺命连环call准备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突如其来闯入他视野的行走色块让他重燃斗志:“哥,试镜都开始了,你怎么才来?”
程昀环臂上了电梯:“你不是说让我露一面就行了吗?”
吴淞暗道,晚就晚吧,总比不来强:“哥,嫂子以为你在生她的气,问我怎么能让你开心。”
“我生她的气了吗?她以为她是谁啊。”电梯门打开程昀大跨步走了出去,干咳两声道,“你说什么了?”
“我让她哄一哄你,给你多说两句好话。”
“我冲她发脾气,她为什么要反过来对我说好话?那样简直就是做作的白莲花,虚伪到骨子里了。”
程昀打开手机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她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发个微信会浪费多少时间?这个薄情寡义贪慕虚荣的女人。”
吴淞讪讪:“可能手机没电了。”
“那也……”程昀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只千年小美人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给他打电话发微信,他竟然傻乎乎的翻了一遍联系人,真是被她气糊涂了。
他别扭道:“那也不行。”
程昀的骤然而至打断了试镜的节奏,林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朴素,形容削瘦,不苟言笑,让人无法把他与那个享誉国际的名导联系到一起,他不悦的看了程昀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吴淞赔笑:“抱歉,林导,临时有事耽搁了时间。”
圈里或许有人没有见过程昀,但绝对不会有人没听过这位华岳的少东家,制片人李正华起身迎了过来:“程少请坐,试镜才刚刚开始。”
李正华矮矮胖胖,头顶秃成地中海,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几分让人不太舒服的世故精明。
程昀环臂坐在第一排空着的座位上,酒红色毛衣衬着薄荷绿羽绒服分外乍眼,李正华介绍道:“林导,这是程昀。”
林安略微点头以示应答,对着助理道:“继续。”
程昀连眼皮都没有抬,打开手机低头玩游戏,吴淞低声对李正华、林安说了几句什么,无非又是在做人情。
小小的插曲之后,试镜有条不紊的进行,试镜的女演员有影后叶其苪,有流量花旦楚颖,有气质女神孟瑶,还有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付菲菲不知道另找了什么门路竟然拿到了女主角苏莞的试镜资格,不得不说这女人确实有几分手段,这个圈子从来不缺演技好又长得漂亮的,普通人想要红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试镜的片段是苏莞同男主角谢玄诀别的场景,台词不多,难就难在既要表现出苏莞兵临城下慷慨赴死的坦然自若,还要表现出对谢玄深入骨髓的眷恋不舍。整一场戏平静的仿佛闲话家常,内里却是奔腾欲出的绝望与缠绵。
这些试镜的女演员中表现最好的当属叶其苪、孟瑶,编剧史央和李正华窃窃私语,林安冷着一张脸不置一词。
程昀看着屏幕上逐一而亮的三颗星星无聊的收了手机,李正华礼貌性的问他:“程少有什么看法?”
没人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见解性的意见,程昀的浪荡不羁是出了名的,赌球、赛车、男女不忌,什么刺激玩什么,没有他不敢玩的,听说前段时间为了一个打职业电竞的男人豪掷千万,把程清让气得住进了ICU。
可谁让他是江正启的外孙,又是程清让唯一的儿子,再怎么样也没人敢不识相的开罪他。
程昀冷嗤:“叶其苪都快四十岁了,扮纯演十八岁的少女也不显膈应;那个楚什么的,眼神空洞像个瞎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路人甲呢。”
和一个真真正正的古代人相处了几天,程昀再看这些女演员去演仪态万千的兰岐王妃,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翘着二郎腿嘲讽道:“大家闺秀如果仪态都是她们这样含胸驼背坐姿不端,和兰岐王那不是结亲而是结怨,藐视皇家,这是上赶着去诛九族。”
吴淞讪讪,要是让粉丝们知道他们的爱豆被程大少爷损的不值一文,估计得集体轰炸微博。
姿容绝丽是历史上有关兰岐王妃苏莞的记载,所以前来试镜的女演员美的各有千秋,他在后面都快看花眼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就没有停过。
而程昀仿佛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频道,言语犀利看都懒得看一眼。
程昀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拢了拢羽绒服起身:“林导、李总,这些人我统统不满意,我的态度就是华岳的态度,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正华眯着眼睛委婉的问道:“程少是不是心里有人选了?不妨说出来听听,让我和林导参谋一下。”
历来投资方往剧组塞人的情况屡见不鲜,可林安拍戏的原则就是根据角色选人,不计资历名气,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这也是当初与华岳合作的首要原则。
《箜篌》选角至今华岳都遵守合同约定没有过多干涉,临开拍负责人却换成了程昀,他可是个随性妄为的主,真想塞人两相僵持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林安的脸瞬时就黑了下来,本就严肃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苦大仇深。
人选?程昀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苏鸢的身影,他不耐道:“电影拍好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林导的专业眼光。”
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李正华对林安道:“林导,我个人感觉叶其苪的表演无可挑剔,两年前又和霍逍搭档演过《破冰》,默契度和人气更不必说。”
林安沉思良久用笔划了叶其苪、孟瑶的名字:“苏莞不是演不出来的,那个人必须是她。”
外面寒风凛冽,天阴沉沉的,张越打电话约程昀去睢园喝酒,他挂断电话对吴淞道:“你五点左右给苏鸢送趟晚餐就下班吧,饭后提醒她把药吃了,要用温水吞服,一定要认真看看用法用量,她不懂。”
“哥,你晚上不回去了?嫂子问起来我怎么说?”
程昀关上车门:“随便。”


第12章 第十二章
五点半的时候吴淞拎着大包小包用钥匙打开房门,客厅里的水晶灯流光溢彩,苏鸢正襟危坐翻看着茶几上的书,右手置放在膝上,左手小指微翘翻动书页,神色专注,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氤氲,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吴淞站在原地没有动,苏鸢听到开门声响微微偏头,对着吴淞颔首一礼,合上手中的书,手指轻轻抚平封面放回原处。
“嫂子,哥他有事要忙,今晚不回来了。”他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把粥和饭菜一一拿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随便买了一点,你尝尝对不对胃口,以后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我。”
苏鸢做了个请的手势,吴淞赶忙摆了摆手:“嫂子,我吃完饭过来的,你吃你吃。”
“谢谢,劳烦你了。”
这位嫂子的脾气可真好,和程昀处于两个极端,吴淞严重怀疑程大少爷是觊觎苏鸢的美貌无所不用其极强迫她和他在一起的。
可再一想想,这些年想方设法接近程昀的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乖顺听话的一抓一大把,能让程昀金屋藏娇的人心思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纯良无害。
吴淞去厨房洗水果烧水,苏鸢走过去与他保持三尺之距道:“天色已晚,可有他事?”
吴淞把洗好的苹果、草莓、葡萄放在水晶玻璃盘中,他心思活络,自然听出了苏鸢话中赶客的意思:“哥让我看着你吃完药才能走。”
苏鸢屈膝俯身,右手手臂自然垂放在腹部拢住松松的麻花辫,左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右手抬起捧着呈到他面前:“我不知剂量,望指教。”
吴淞被她郑重其事的礼遇惊到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嫂子,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他端着水果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苏鸢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战战兢兢的打开电视坐下从塑料袋中把药拿出来仔细阅读里面的说明书,真是太安静了,有电视响着还能稍微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苏鸢默默记下他手指按遥控器的方位,辨认着药瓶的差别以及药片的数量、大小、颜色的不同,这些简单的事情她不能麻烦别人再费心教她第二次。
“嫂子,这些药是饭后吃的,温水吞服。”厨房里的水烧开了叮的一声响了一下,吴淞把水倒在保温壶里,“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嫂子你早点休息,拜拜。”
苏鸢低眉敛目:“谢谢。”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吴淞关上房门才跺回用餐区,坐在椅子上,左手执筷斯文的吃了不多的晚饭喝了小半碗粥。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剩下的饭食,只好整齐的规整在餐桌旁侧,绞了抹布把未沾一丝污渍的餐桌仔仔细细的擦洗了一遍。
客厅里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她还没有看完的《遇见》,苏鸢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屏幕下方随着演员说话出现的字幕,试图把字与话语结合在一起分析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看了几个时辰这个时代的书,大部分的字她都是认得的,可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它们所要表达的意思。
桌子上玻璃杯里的水犹自冒着热气,她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捻起一粒药片放入口中,张口喝了一大口水,凭着昨晚摸索到的诀窍舌头静止不动,仰头一咽果真一次就咽了下去。
苏鸢眼睛黑亮,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核对了一下药片分属的药瓶与数量才用温水全部吞服。
她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外面地冷天寒,也不知程昀有无可宿之处?
次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公交停运,路况十分不好,程昀把车开到墓地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抱着九十九朵红色玫瑰花,穿着燕尾服白衬衫打着领结背着一个黑色盒子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雪深路滑,他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才停在了一个墓碑面前,墓碑上的女人与他有着相似的眉眼,穿着高领旗袍,风华绝代。
程昀把玫瑰花放在墓碑前,从黑色盒子里拿出一把小提琴,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蹲跪在地上阖目轻吻了一下冰冷的墓碑:“妈妈,生日快乐。”
程昀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花,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墓碑凹陷进去的字迹,额头抵着墓碑温柔道:“我给你准备了生日歌。”
轻快的调子回旋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墓园中显得有些阴森诡异,程昀伸手拂落墓碑上的雪花缓缓起身,他不知道江昭昭今年想听哪个版本的生日歌,只好重复着往年的惯例,把他学会的每个版本都唱一遍,中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
江昭昭与程清让离婚之后交了很多男朋友,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国籍,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陪她过生日,可她总是不开心,每每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抱着他哭,吵着让他给她唱生日歌。
他彼时只会唱法文的生日歌,偏偏江昭昭那年想听中文的,次年他学会了中文的生日歌,可江昭昭又想听德文版的。七岁那年他自学了十几个语种的生日歌,他想他终于能够哄她开心了,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程昀拿起小提琴平稳的置放在肩颈处,雪花落在琴弦上瞬间融化,优美的音符缓缓流淌,他身姿颀长,裁剪得体的燕尾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温雅矜贵,他双目微阖在曲子终了时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下颌处将落不落。
小提琴上落满了雪花,他薄唇紧抿抬头望天,略带鼻音的声音低沉暗哑:“你最喜欢的《梁祝》才配得上你最爱的小提琴。”
程昀把小提琴放回盒子里,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对着墓碑伸手道:“美丽的江昭昭女士,不知我是否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呢?”
凛冽的寒风穿过他的指缝,他虚揽着空气在雪地中跳起了华尔兹,每个动作都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江昭昭心高气傲不允许她的生命中出现任何瑕疵。
她喜欢的浪漫,她喜欢的仪式感,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去做,她喜欢的旗袍,她喜欢的曲子,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记住了。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努力长大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可最终她还是抛弃了他。
跳完舞之后,他抬起虚空中的手亲吻了一下:“Je t'aime。”
程昀解开燕尾服上的扣子,坐在雪地上靠着墓碑抽出一枝红玫瑰把花瓣一片片扯下来撒在碑旁给江昭昭念各个国家的著名情诗,这一念也不知道念了多久。
江昭昭脾气不好,阴晴不定,总是失眠,他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给她读诗哄她睡觉的,她对这件事有种莫名的执着。
雪整整下了一天,晚上五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程昀恍恍惚惚上了电梯站在1502的门口一下一下拍着房门,他拍了好久也没有人给他开门,程昀气竭烦躁的踢了几下低咒了几声。
正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咔嚓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灯光倾泻而出洒在他的身上,很暖。他愣神,潜意识里他清楚的知道房门是不可能从里面被打开的,没人会等他。
苏鸢讶然的望着站在门口的程昀,他穿着电视上类似西装的衣服,肩膀发顶落满了雪花,嘴唇冻的青紫,面色苍白如纸。
她拽着他的袖口拉他进门:“外面冷。”
程昀眸光暗沉反手关上房门一把把她搂入怀中,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那么紧的力道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方才罢休。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微的蹭了蹭:“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也不知他在外面冻了多久身上没有半点温度,衣服携裹着外面的冷气,很冰。
苏鸢推拒的手垂在身侧任由他抱着,贴的这样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柔声道:“我在。”
程昀胸腔剧烈的起伏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竭力汲取她身上的温暖,苏鸢感觉肌肤冰冰凉凉,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说话只静静的陪着他。
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夜他揽她入怀把她从死寂的绝望中拉了出来,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苏鸢把程昀扶到自己的房间艰难的单手脱下他身上结冰的燕尾服外套,他发上的白霜融化成水,头发湿漉漉的垂了下来,额头很烫,眉头紧锁,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她俯身脱了他的鞋袜,双手拢住他冰冷的脚放到床上,拉开棉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额头很烫,应当是受了风寒起烧了,可她没有能力带他去那个可以治病的医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人帮忙。
苏鸢理了一下思绪,先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沓着拖鞋去卫生间绞了冷毛巾覆在他的额头降温。
然后又绞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暖手,坐在床侧把他的脚抱在怀中一点点捂热,覆在额头上的冷帕子一会工夫就没有那么冰了,她一只手端不了水盆只好一趟又一趟的来回跑着替换。
床头的台灯昏暗,程昀俊朗的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好看,苏鸢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伸手解开了他领口的两粒扣子,掖了掖被角,坐在床畔安静的守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程昀的烧终于退了,苏鸢如释重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关上台灯默默走出了房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早七点,程昀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赖床赖了一个多小时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光着脚拉开窗帘,外面银装素裹,雪已经小了。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黑西裤白衬衫,他记不太清昨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细想之下头疼的厉害,索性不再去想。
苏鸢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程昀望着她心头一动,醒来就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好,他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轻咳一声:“你看得懂吗?”
她合上书本眼圈红红的望着他:“你醒了,可有何不适之状?”
程昀瘫在沙发上打了一个哈欠:“你不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不是天天对我念叨什么什么有违礼法吗?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转头就和我睡到一个床上了,这算什么?”
苏鸢解释道:“你发烧。”
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抽出两张卫生纸擦鼻涕:“你眼睛怎么红了?”
苏鸢理了理睡衣的褶皱:“思家。”
程昀身体一僵喉结动了动,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想也没用,隔着一千多年又不是隔着一千多公里坐飞机就能回去,他们把你都虐待成这样了你还想他们?有那时间你还不如多想想我。
偷偷背着我哭,眼睛都哭成红兔子了,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这样,我给你变个魔术,你对我笑一下行不行?”
程昀左手把电视遥控器藏在身后,右手装模作样的对着电视屏幕一通比划,屏幕缓缓变亮,他熟练的把频道调成了动画片《哆啦A梦》,欢快的主题曲在客厅里响起:“每天过得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只要有了哆啦A梦,幻想就无限延长……”
苏鸢新奇的看着跳来跳去的哆啦A梦,丹凤眼上挑,柔柔的笑,程昀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枕臂问道:“喜欢吗?”
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程昀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看都不看他一眼脸色瞬时就沉了下来。
等主题曲放完他用遥控器关上电视如愿等到苏鸢偏头看他,目光带着几分询问。
程昀无奈耸耸肩:“没有了,魔术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苏鸢抿唇笑笑站起来走到厨房去盛米粥:“饿了吗?用点米粥可好?”
程昀一天一夜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了,对食物的味道十分敏感,他震惊的看着她把熬好的软糯米粥盛在碗里,皱眉冷笑。
说好的是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呢?说好的对21世纪的所有事物一无所知呢?这才几天就演不下去了,他是疯了才会相信她荒谬的话。
苏鸢右手手指用不上力,只能用左手端碗,程昀胆战心惊的接过来,飞快的端到餐桌上:“烫到怎么办?半残废就不要瞎逞强,我告诉你八百遍了让你卧床静养。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你是不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我说得话?”
她疲倦的眨了眨眼睛:“昨日吴淞带李姐来此帮忙,她教我如何整理衣物,烹饪膳食。
恕我愚钝,只勉强记得如何熬煮米粥,其他膳食步骤繁多尚需练习。
你前日所授课业我皆已熟记,只说话的遣词造句恐需要些时日才可领会贯通。”
“所以呢?”
“你可否不要生气?”
程昀莫名道:“生气?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苏鸢歉疚道:“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程昀好笑,他依稀记得吴淞告诉他,苏鸢问他该怎么哄他开心?常理来讲不是应该撒撒娇多说几句好话讨好他吗?她倒好,一本正经的给他一五一十的汇报学习进程,真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把他当作什么了?
“我如果怕麻烦就不会把你带回家了。”程昀咳嗽了几声,“难受死了,我上楼去洗个澡,你先吃。”
程昀洗澡洗的很快,他换了玫红色连帽衫搭配苦瓜绿宽松长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抄着口袋慢悠悠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餐桌上放着两碗泛着热气的白粥,苏鸢剥着鸡蛋的手垂落在桌案上,闭着眼睛在打瞌睡,程昀蹲跪在地上绕有兴趣的细细打量着她。
她睫毛很长,皮肤细白,嘴唇应该……应该很软,长成她这幅模样如果在学校应该会很受欢迎。
苏鸢从覃朝而来,深受封建思想的蛊毒,男尊女卑的概念根深蒂固,从小学得是女戒女训,在勾心斗角中长大,才养成了她现在谨小慎微老成持重的性格,察言观色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反应。
她活得完全没有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就是一个封建王朝完美的大家闺秀模本。
程昀摸了摸她红肿结疤的冻疮,网上说生了冻疮很难受的,又痛又痒,她右手再休养几天估计就能活动自如了。
江月白那天故意夸大其词告诉他五个指头都断了,当时还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好在只是拧伤没什么大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他,所以她害怕他会生气,害怕自己会给他添麻烦成为他的累赘,害怕他会抛弃她。
程昀忽然很想让她感受一下新世纪的美好,她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依赖他,第一次有人等他回家给他开门,第一次有人无条件的相信他,第一次有人傻乎乎的对他好,他很没有骨气的感动了。
苏鸢手中的鸡蛋脱力顺势掉了下来,程昀抬手接住对视上她水润的凤眸道:“宝贝,困了就回房睡。”
她长睫轻颤:“我有名字。”
“苏鸢?连名带姓的叫显得多生分。苏苏?鸢鸢?你更喜欢哪一个?”
苏鸢继续剥着他手中那个未剥完的鸡蛋:“莞莞。”
程昀坐在她对面偏头接连不断的打了两个喷嚏:“哪个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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