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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之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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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紧接着,一道刺痛又将她激醒了。
  她满头是汗,随手摸到怀里的削笔刀,往前捅了一下。
  这刀又短又钝,希欧维尔衣服侧面被划了个口子,只能按住她的手退开。
  他抽出手,卡兰看见他手上沾了点血迹,无名指上有棱角分明的钻戒。
  刚才她就是被这玩意儿划到了。
  她气得发抖:“你,为什么,戴着婚戒,偷…情???”


第28章 
  婚戒其实有两枚。
  一枚日常戴的素银戒指,另一枚重要场合戴的钻戒——也就是和求婚戒指成对的那枚。
  因为斯诺莱特的到访,蒂琳要求他戴钻戒。
  希欧维尔完全忘了这事。
  直到刚才卡兰痛苦地推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划伤了。
  他手上还残留有一丝血迹。
  “你先擦一下……”他给卡兰一块手帕,然后小心地把她手里的刀片塞回去。
  “你刚才摸马洗手了吗?”卡兰拍开他的手,痛苦又暴躁地质问。
  “我没摸马……”
  卡兰疼得站不起来,希欧维尔这会儿也不能抱她。
  因为起身就会被看台下的人看见。
  “要打破伤风疫苗吗?”卡兰想死。
  “……”希欧维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不用……戒指很干净。”
  ……
  当然,现在不干净了。
  他得赶紧去洗一下。
  他擦拭戒指的时候又看见手指上的血,喉咙里忽然干得过分。
  他声音沙哑道:“你得上点药……”
  卡兰屈辱又愤怒地把他推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看台。
  希欧维尔远远看着她消失在湖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他回到跑马场。
  蒂琳和斯诺莱特刚结束一圈障碍赛,正坐在阳伞下喝茶休息,拉斐尔和阿诺加入了骑马比赛。他们的争斗比两位夫人更加激烈,尤其是阿诺——他一直试图在马上站起来,然后跳过去扑拉斐尔。
  “见鬼了……”阿诺骑马跑过一圈,跟拉斐尔并驾齐驱,“父亲换了件衣服。”
  “什么?”拉斐尔皱眉加快速度。
  阿诺也加速跟上他:“他跟卡兰在看台上呆了十分钟,然后换了身衣服回来。”
  “别说了,我有画面感了。”
  “?什么画面感?十分钟能做什么?”
  拉斐尔一骑绝尘,迅速拉开距离。
  阿诺在过障碍物的时候追上来,继续道:“这就是遗传审美吗?其实我第一眼也觉得卡兰不错。我当时还以为是我瞎了,现在我终于放心了。”
  “……”
  拉斐尔快马加鞭,想摆脱他的弱智气场。
  他们跑了三圈,拉斐尔胜利。
  两人带着□□味走回父母身边,正好听见斯诺莱特姨妈发出银铃似的清脆笑声。
  “你们感情真不错。”斯诺莱特掩唇对蒂琳夫人笑道,“有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吗?”
  蒂琳从容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再要一个孩子?两个男孩还是太闹腾了,我想再要个女儿,如果是双胞胎就更好了。”
  希欧维尔正在喝茶,直接被呛住了。
  两个“闹腾”的男孩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蒂琳严厉地看向他们。
  她太了解姐姐的想法了。
  表面上是在问孩子,实际上是在试探她的丈夫身体还行不行。
  反正不管怎么问,她都要回答“行”。
  “亲爱的……”希欧维尔想说说清楚,他们没有再生一个孩子的计划。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试管技术做一对双胞胎姐妹,对吧?”
  不对!
  当然不对!!
  两个儿子就已经够难教了,再加两个女儿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养儿子和养女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他不想重新经历一遍了!
  蒂琳又朝姐姐笑了笑:“前几天慈善晚会,我投资了一家试管婴儿实验室。”
  希欧维尔低头喝茶,想冷静一下。
  拉斐尔礼貌又不着痕迹地打断这段对话。
  “母亲,等会儿我们去高尔夫球场吗?”
  蒂琳夫人高兴地说:“是的,现在就出发吧!我最近总是坐着,有点缺乏运动,正好和斯诺莱特姐姐一起……”
  那股硝烟味又弥漫出来。
  阿诺赶紧走在最前面。
  他小声对拉斐尔说:“你看见父亲的脸色了吗?”
  “看见了,他绝对不想再要个孩子。”
  阿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他是不是会让卡兰堕胎?”
  拉斐尔完全没看出这个迹象,他觉得父亲会自己偷偷养私生子。
  “你为什么操心这个?”拉斐尔冷冷地问。
  “我一直想要个妹妹。”阿诺说话时甚至有点容光焕发,“给她穿漂亮裙子,把她举在脖子上,用她的头像当手机屏保,在她结婚当天暴打她的新郎……”
  “……?”
  拉斐尔现在就想暴打他一顿。
  “我可以带卡兰去医院看看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阿诺突然有了兴致。
  “然后被人偷拍到,上明天的首都新闻头条?”拉斐尔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不出多个私生子有任何好处,不管是对财产分配还是对希欧维尔家的名声……最好她一生下来就送去国外养。”
  “所以你也希望孩子生下来?”
  拉斐尔突然被钻了空子,有些恼怒:“我没说,我只是想……顺其自然。我巴不得它消失呢!!”
  阿诺“嘿嘿嘿”地傻笑,把拉斐尔气得不轻。
  他们整整一天都在陪姨妈玩,卡兰则趁着清静悄悄做了另一件事。
  她设法联系瑞贝卡。
  瑞贝卡就是那天因为没有请柬,被挡在庄园外的医学博士。她是帝国医学院某附属研究所的副所长,那个研究所专攻心脏疾病治疗,有着比较尖端的心脏移植技术。
  卡兰搜到了她的社交软件账号,发现她已经获得了希欧维尔家的捐助。慈善晚会结束,她连发三条动态感谢拉斐尔让她进入庄园。
  卡兰通过邮件询问自己的病情。
  瑞贝卡很快就回复了,她说文字描述很难确诊,如果有条件的话,亲自来研究所看看会比较好。
  她把研究所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告诉了卡兰。
  因为她表现得太过热情,卡兰觉得很不安,所以没再回复。
  结果晚上卡兰上床睡觉前,瑞贝卡又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我的孩子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缺陷夭折的,此后我就开始致力于这一方向的研究。稀有病研究并不是能赚钱暴富的领域,甚至不一定能让我填饱肚子。但是我仍有不竭的动力,我希望帮助那些不受重视的极少数,挽救我曾经无法挽救的珍贵之人。如果你有任何困难,请随时联系我,不要害怕麻烦。”
  卡兰被触动了。
  她摸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回信。
  如果有拉斐尔打掩护,她应该可以去一趟研究所。
  “咔哒。”这时候,门锁传来转动声。
  卡兰警觉地看向门边,拿起床头的水壶。
  深深夜色中流泻出月华似的纯银。
  微风吹过湖面,将草地的土腥气带入船舱中。
  希欧维尔静悄悄地走进来,关上门,顺便避开卡兰扔出的台灯。
  “滚出去!”卡兰又扔了一个枕头。
  希欧维尔接住枕头,站在原地不动:“你上过药吗?”
  “别假惺惺了!”卡兰屈辱地说道,“也别想打着这种幌子对我动手动脚……”
  希欧维尔慢慢接近床,心里觉得她很可笑。
  庄园是他的,湖是他的,船是他的。
  她是他的。
  孩子也是他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回避什么。
  如果只是贪恋肉…体的满足,那么放下约束尽情享受就好了。
  反正都是他的。
  他扣住卡兰的手腕,将她的“凶器”拿走。
  “你这样张牙舞爪是会伤着自己的。”
  卡兰挣脱不开。
  她被推倒,仰躺下的时候,黑发划出漂亮的弧线,在白色床单上布下茂密深暗的罗网。她看见希欧维尔背着光,神情莫测,摇晃的光晕让那头银发染上奇异的通透感,他看起来很不真实,充满疏远肃冷的寒意。
  卡兰觉得自己在被无形之物抚摸。
  毛骨悚然又黏腻织缠的视线逡巡在她的身上。
  “你敢挣扎一下,我就把你的手脚钉在床头上。”希欧维尔低声恐吓她。
  他拿出药,用棉签沾了一点给她涂上。
  他清楚地记得划在哪儿。
  当时的触感已经折磨他一整天了。
  等他涂完,准备擦手的时候,他听见了小奴隶压抑的抽泣。她觉得在他面前哭是很软弱无能的事情,但是又太过害怕,装不出强硬勇敢的样子。
  她沉默着,一下下地抽泣,胸口起伏剧烈。
  希欧维尔想到她的心脏问题,怕她直接晕倒过去。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别哭了。”他不耐烦地安抚,“再哭就把你扔进湖里。”
  卡兰的衣料很薄,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温度。
  很神奇,一个从头到脚都透出刺骨寒冷的人居然有正常的体温。
  她渐渐平静下来,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希欧维尔起身整理衣服,直接离开,临走前冷淡道:“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别再给我摆那副脸色。”
  卡兰狠狠把水壶扔向他,但他关门很快,水壶咣当落地,又滚回床边。
  ‘还有下次的……’
  卡兰环膝想道。
  她甚至开始怀念希欧维尔最开始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幸好他不太喜欢诉诸暴力。
  可能这也是厌恶肢体接触的一种表现。
  除了今天被戒指划到,卡兰从初…夜到现在没因为他受过什么外伤……他只是气场格外强硬,让人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卡兰用桌子顶住房门,然后躺回床上,数着一分一秒入睡。


第29章 
  希欧维尔返回城堡时,大厅里灯火通明。
  仆人摆了一大桌夜宵,蒂琳和斯诺莱特分别坐在长桌两边,两个困倦的孩子坐在中间,对着黑松露蛋糕栽头。
  在斯诺莱特来之前两周,蒂琳只吃水煮花椰菜和鸡胸肉。然后斯诺莱特来的第一晚,她就准备了极丰盛的夜宵。
  蒂琳夫人抿了口红酒:“我看完夜场的歌剧后,经常要大吃一顿。你看我是不是有些胖了?”
  希欧维尔对她这类谎话已经习以为常。
  她明明和模特差不多瘦。
  “是啊,你有些胖了。”斯诺莱特微笑道。
  希欧维尔清了清嗓子,在蒂琳身边落座,顺手把被她戳烂的黑松露蛋糕撤走。
  斯诺莱特慢条斯理地在刀口抹上冰蓝莓酱:“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过分减肥。突然瘦下来之后,皮肤容易松弛发皱,很显老。”
  希欧维尔立即按住了蒂琳的背。
  防止她飞刀杀人。
  蒂琳微微吸气,笑着说:“我从来没注意过身材管理,反正爱德蒙不在乎这些。”
  斯诺莱特有几分轻佻地笑了:“你们感情真稳定。”
  是的,稳定得像一潭死水。
  蒂琳仍保持微笑:“每个人的情感追求是不同的,像你一样不断冒险也未尝不可。我听说最近有个年轻子爵在追你?”
  “是啊,腹肌挺好看的。但听说是雪诺公爵那边的人,我可不想……”斯诺莱特声音忽然小了,她看了看希欧维尔,继续低头进餐,就好像没说过这句话似的。
  梅斯菲尔德·雪诺,保皇党中的另一位巨头。
  虽然雪诺家之前一直和希欧维尔家处于同一阵营,但在边境战事恶化后,两家关系也迅速恶化了。
  希欧维尔是主战派。
  雪诺是反战派。
  实际上,比起战或不战,两人冲突的点更多是在于谁更能左右年迈的女王。
  女王掀起东线战事,这是希欧维尔家的胜利。
  女王没有废除内阁,反而开始缓和战争带来的矛盾,这就是雪诺家的胜利。
  总之,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提雪诺。
  斯诺莱特不小心提到他以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没有人说话,两个男孩在桌边昏昏欲睡,希欧维尔也不动刀叉,蒂琳闷声喝酒。
  “好了,早些睡吧。”希欧维尔觉得这是结束夜宵的好时机。
  “孩子们也早些睡。”斯诺莱特朝两个男孩飞吻,他们飞快地跑掉了。
  散场后,希欧维尔和蒂琳一起回主卧。
  门一关上,蒂琳就问他:“你为什么是从城堡外回来的?”
  “什么?”希欧维尔微怔。
  “你应该在书房看书,为什么是从城堡外回来的?”
  蒂琳在餐桌上一直没问。
  她觉得丈夫回来时有些微妙,但是很难讲清楚哪里不对。他和平时一样沉默冷淡,言行举止完全中立,在餐桌上也很自然地照顾她。
  但就是有哪里不对。
  “蒂琳……”希欧维尔皱着眉,沉思道,“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蒂琳有种预感应验的感觉。
  “你先说是坏事还是好事。”
  “坏事。”希欧维尔把高背椅拉开,示意她坐下。
  “又要打仗吗?”蒂琳厌烦地看向梳妆台。
  他们在镜子里看起来极为般配。
  繁复考究的衣着,精致美丽的面孔,高贵无暇浅色长发。他们结婚二十年,本就相似的样子愈发同化严重。有时候蒂琳甚至会觉得,即便没有任何感情作为胶合剂,他们亦是难以分割的整体。
  “不,是别的。”希欧维尔声音低柔地说。
  蒂琳微微僵硬,她甚至能从丈夫的语气中揣测出他要说什么。
  ——多半是情感问题。
  贵族婚姻就是这样的。
  稳固高于一切。
  最近频发的争吵,让蒂琳意识到,他们堪称贵族典范的稳固根基,正在被剧烈地动摇着。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要发生变化。
  贵族夫妻通常是整个金字塔建筑中两块最契合的积木,而不是两个相互吸引的鲜活灵魂。假如有一天出现了这样一个灵魂,它会抽走那块最关键的积木,让一切崩塌成空。
  蒂琳从来没有过这种危机感。
  但现在希欧维尔看着她的神情已经基本宣告了事实。
  他在任何其他境地下,都不会像这样,温柔又带有负罪感的看着她。
  “你爱上别人了?”蒂琳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谈论过他们的感情。
  “那倒不是……”希欧维尔仍觉得难以启齿,“你记得那天你带了个芭蕾舞演员回来吗?”
  他谈起这个,蒂琳倒是松了口气。
  这完全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是的,你把她从书房里扔了出去。”蒂琳稍稍缓和神色,“就算你之前跟她做了什么也不要紧,是我的错,我不该下药。”
  “不是这个。”
  只要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好讲多了。
  希欧维尔冷静地把那晚的情况跟她叙述了一遍。
  最后告诉她:“如果孩子顺利生下来,我会养的,但这不会影响到拉斐尔和阿诺的继承权。”
  经过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后。
  蒂琳才笑着开口:“你连孩子出生后的事情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要告诉我?”
  她语气里有几分难以置信。
  真是太荒谬了。
  她都不知道希欧维尔刚才有几句实话!
  那晚他只喝一小杯带药的牛奶,他能清醒地把芭蕾舞演员推下楼梯,理智地走到桌子边上检查食物。
  那他为什么不能把奴隶扔出门呢?
  他确实强调了对方用药量很大。
  但是这个有关系吗?对方就算喝一桶药也不能强行把他怎么样吧?
  这事儿当然只能他主动。
  还有意外怀孕。
  连阿诺都能编出比这更好的故事。
  在发生意外后,他都已经戳破了那个奴隶“做过绝育”的谎,竟然没有想到事后避孕?
  根本,不可能。
  因为细想起来实在是漏洞百出,蒂琳反而难以分辨真假。
  希欧维尔编不出这么烂的谎。
  他也没必要,他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么恶心的事情。
  它只能是真的。
  “我需要……”蒂琳愤怒到声音颤抖,“去艾芙莉家住几天,冷静一下。”


第30章 
  蒂琳起身收拾东西。
  希欧维尔告诉她:“斯诺莱特还在这里。”
  蒂琳转身看见他平静的面孔,终于抑制不住怒火的喷发:“你要我在已知你有个私生子的情况下,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吗?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整整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假装爱你和假装为你所爱。我要去艾芙琳家休息一段时间。”
  “你决定吧。”希欧维尔只能退让,“要我开车送你吗?”
  虽然在这件事上,希欧维尔没有责备蒂琳的意思。
  但他觉得他不是唯一需要道歉的那个。
  蒂琳从一开始就不该下药。
  如果她没有下药,他就不会面临现在的窘境。
  他不会去触碰脏污的奴隶,不会有一个混血私生子,不会需要解决婚前协议、继承权以及与蒂琳家族之间的复杂问题。
  这些种种都不会有。
  只要那晚她看完歌剧回来,平稳从容地渡过一天,而不是突然选择折腾个幺蛾子。
  她事后轻描淡写地道歉,好像根本不觉得给自己丈夫下药并且期待年轻芭蕾舞演员爬上他的床有什么问题。
  这点是希欧维尔难以理解的。
  如果婚姻誓言的破解有先后,他认为是蒂琳在先。
  而他从来没有指责过这一点,所以直到现在蒂琳也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她下了药,他也应该好好拒绝一个奴隶,但如果对象是她选择的芭蕾舞演员,那就没问题?
  为什么他要接受这种安排?
  希欧维尔感觉蒂琳最近一直很生气,随时处于愤怒状态,但最近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发生变化。
  除了小奴隶这件事,而这件事她之前是不知道的。
  他们是怎么渡过之前二十年的,就是怎么渡过最近两个月的。
  他就从来没生过气,也没想过给蒂琳下点药再往她床上送个男人。
  如果他这么做,蒂琳可能会把他告上法庭。
  为什么性别反转之后,蒂琳会觉得这事儿是他占了便宜?
  他可一点不这么觉得。
  甚至于,即便他不这么觉得,他也没有跟蒂琳发过火。
  蒂琳总是怒气冲冲的,所以她总是看起来比较占理。
  但实际上,希欧维尔也没有要求蒂琳了解他的一切喜好,记得他的每一句话,在他的亲人朋友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不是吗?
  为什么她没有公平地想过这一点呢?
  因为希欧维尔没有这样要求过她,所以当她以这样的标准要求希欧维尔,并且因为他没做到而爆发怒火的时候,他觉得太奇怪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希欧维尔挽留道,“你轮流去四个姐妹家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回来之后你还是会觉得不满,我们还是会继续争吵。”
  蒂琳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
  她把梳妆台上的珠宝扫入包内,唯独留下了结婚戒指。她把钻戒狠狠拍在镜子面前,掌心通红。
  希欧维尔见劝不动她,只能帮她提上行李箱。
  蒂琳恼火地推门走出去,结果正好看见斯诺莱特经过走廊。
  她穿着镂空蕾丝的睡衣,指间夹着烟。
  “你们都还没睡吗?”斯诺莱特缓缓吐出雾气,眼神丝丝缕缕地勾着,轻扫过行李箱,“要出门?”
  蒂琳满腔怒火一下就被浇灭了。
  “没有……”她嗓音有几分沙哑,“我收拾了一些旧衣服,想放去杂物室。”
  又是希欧维尔习以为常的谎言。
  他也一如既往地不会揭穿,不会为此愤怒。
  斯诺莱特咯咯地笑起来,一直看着希欧维尔。
  “让佣人搬就好了,为什么劳烦公爵大人?”
  “没关系,我正好去楼下看书。”希欧维尔礼貌地点头,带着行李箱下去了。
  蒂琳没有追上来,她靠在门边。
  希欧维尔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但她高傲地昂着头,在自己姐姐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肯低下。
  “你不早点睡吗?”她笑着跟斯诺莱特寒暄。
  斯诺莱特又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睡眠是慢性死亡,你也应该多享受夜生活。”
  蒂琳像少女般俏皮地笑道:“别这么说!我是为了接待你才放弃了丰富的夜生活。”
  两人融洽地交谈起来。
  希欧维尔把行李交给仆人,告诉他们,如果蒂琳下来,就转交给她。
  然后他也没有去书房。
  他直接离开城堡,去了旧船上。
  船舱门从里面被堵死了,他用力推开一条缝挤进去,床上的卡兰并没有醒。她最近睡眠质量很好,刮风打雷都叫不醒。
  她的睡相有些可怕,双手打开,整个人斜躺在被子上面,看起来就要滚下去了。
  希欧维尔将她的腿放回床上,然后在床沿坐下。
  “起来。”他粗鲁地推了推她。
  卡兰呜咽了一声,她身子软趴趴的,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懂的梦呓,过了好半天才醒。她一醒过来就抹了抹口水,希欧维尔只想当场离开。
  “你为什么又来了?”卡兰慢慢清醒过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希欧维尔没有回答,他安静地抚摸她的手臂,从肩到指,一寸寸确认领土。卡兰汗毛竖起,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怪梦。
  “你知道怎么……吧?”希欧维尔低声问。
  他声音太小了,卡兰没听清他说什么。
  她勉强撑起身子。
  希欧维尔把她拉到自己腿边,轻扣着她的手腕压向下方。卡兰立即反应过来,刚才希欧维尔含蓄带过的词是什么。
  她猝不及防碰到了。
  “等等……”
  卡兰慌乱中抬眼看他。
  他神色沉沉,并不像欲…求不满的样子。
  他更像发生意外那一夜。
  不情不愿,精神脆弱,高度紧张,眼神中充满了压抑的、得不到宣泄的愤怒。
  这种神色让卡兰觉得……“有机可趁”。
  她在希欧维尔的引导下学习。
  她可以凭极小的动作操纵他的感觉,可以让他波澜不惊的面孔浮出红晕,可以让他最终失去理智。就像大片大片的藤蔓覆满古堡,从古旧的砖石中钻进去。在一切分崩离析前,藤蔓上绽开花,纯洁又夺目。
  夜晚在湖水中晃动。
  不停摇碎,不断弥合,不得停歇。


第31章 
  时间漫长又疲倦。
  没有酣畅淋漓的宣泄,也没有极致过后的安歇。他们不停在引导与控制中摸索,仿佛在尝试一种没有被前人验证过的异化交流,彻夜都充斥着谨慎与好奇,恐惧与兴奋。
  希欧维尔耐心得让她饱受折磨。
  她觉得自己在走一根又长又险的钢索,再怎么疲惫困倦也不能停下,因为随时可能坠落万丈深空,粉身碎骨。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得是快是慢。
  有时候一失神就到了一小时后,有时候战栗半晌都不见钟摆走动。
  她只能看见外面的光由暗变亮,最后湖面泛起鱼肚白。
  到最后卡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都六点了……”她扯过乱七八糟的被子,到处找自己的头绳。
  希欧维尔把细绳从自己手腕上解给她。
  “你累了吗?”他的视线刻意避开她的轮廓。
  天亮了。
  他不想再提醒自己,他是跟谁渡过了疯狂沉沦的时光。
  卡兰累极了,头一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她沉默着,想扎起头发,抬手时被子滑下来。她发现自己没穿,但是希欧维尔已经恢复了衣冠端正的样子。
  她恼怒地扯来被子,盖紧自己,指着门说:“出去,我要洗澡。”
  希欧维尔看了一眼外面,城堡已经亮起灯了。
  他也理了理衣服,将弄脏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臂弯之中。
  卡兰见不得他这副冷淡从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她讥讽道:“你要自己洗掉衣服上那些……”
  “晚上见。”希欧维尔已经带门出去了。
  外面的风很冷,一下吹透了被汗水浸湿的衬衫。
  但是完全无法冷却他的头脑。
  他有些倦意。
  但头脑里还有某种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很多很多没有来得及理清的情绪。
  回到城堡时,仆人在为早餐忙碌。
  孩子们还没醒。
  昨晚为蒂琳带下去的行李,她也没有拿走。
  她没有离开庄园——因为她不会留斯诺莱特独自在这里。
  希欧维尔揉了揉眉心,头有些阵痛。
  他在自己的独立卧室里洗澡,发现身上有不少小奴隶留下的痕迹。尤其是手臂和肩膀那块,看起来跟皮肤过敏似的,一片片红色斑印。
  昨晚实在太乱了。
  希欧维尔大概可以用“矜持端庄”和“放得开”来区分女性,但卡兰比较超出他的认知。她完全就是个野生动物,野蛮又机敏,根本没法安抚,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跑或者暴躁地反抗。
  希欧维尔大半时间都在想怎么让她不伤到自己。
  他都没空管她的指甲和牙齿。
  他把身上脏污洗净,换上新衬衫,把纽扣扣到最上面,系好领带,戴上白手套,反复确认没有皮肤露在外面。
  他还把换下来的衣服在水里浸湿,然后凑到水池边仔细观察有没有黑色头发。
  将这一切处理好之后,他才下去吃早餐。
  坐在餐桌边,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太愚蠢可笑了。
  餐桌上的气氛和以前没有两样。
  蒂琳跟斯诺莱特一直在聊艾芙琳的婚礼。
  婚期就定在本月末,蒂琳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斯诺莱特给她提出的建议,被她一一否决了。
  蒂琳甚至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要不然把庄园里的奴隶送给她吧。”
  斯诺莱特大笑起来:“你要是在婚礼上送她这个,她会恨你一辈子的!况且奴隶是女王送的,你不能因为你不想要,就强行塞给她吧?”
  希欧维尔用餐巾擦拭刀具,从反光中观察妻子的神色。
  她仍在温和矜持地微笑。
  “你有什么想法吗?”蒂琳回望他。
  “你决定吧。”希欧维尔平静地说,“我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姐姐送了一个天文望远镜,说希望能让我们看见星空与爱情。你也可以挑这类有特殊含义的礼物,相信艾芙琳会喜欢的。”
  “天哪……”斯诺莱特露出夸张的笑容,她捧着胸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二十年了,你还记得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
  “当然,它现在还摆在双子塔里呢。”希欧维尔露出弧度很小的笑容。
  斯诺莱特不停惊呼叹气,感慨当年她有多么遗憾。
  蒂琳喝完一点青瓜汁就放下了刀叉。
  “我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皱眉。
  希欧维尔帮她披上丝巾,低声道:“我陪你回房间吧。”
  “你没事吧?”斯诺莱特不明所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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