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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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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人家的教派里还要埋暗桩,他们要你去江东干什么?”

薛支提起龙头杖往她下巴上一点:“多听少说话,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善缘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把龙头杖推开,歪着头对他赖皮一笑:“大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说是,那便是。”薛支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善缘摸了摸下巴,绕着他打转;“以前身份没说破的时候,你还能陪我聊聊,怎么越近越生分?我看你那几日陪杜姑娘陪的不是挺开心的吗?”

“为了不惹麻烦,有时候不得不去做麻烦的事,哪怕你再不愿意。”

善缘暗暗咋舌,说的可真直白,看来那几日游街让他积郁很深,杜家大小姐的性子,就是一般人也吃不消,何况他一个满脑子毒水的杀神,忍着性子陪吃陪喝陪聊陪玩,表面功夫要做足,还要呵护在实处,真是难为他了。

“大哥呀,你就当我是不熟悉的人,也那样对我不好么?真怀念曾经的美好时光,就算知道全都是假的,总比你动不动横杖相对来的好。”

薛支轻叹了口气:“你的废话太多了,挑重点讲即可。”

“废话多?你竟然嫌我废话多?”善缘捂着胸口,连退三步:“大哥……你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有多无聊吗?你知道以前我能对着一条鱼说半个时辰的话吗?你知道为了你我损失了多少闲侃的乐趣吗?你知道……你知道其实我就是个话痨吗?你竟然还嫌我废话多!闲聊啊,就重在一个闲字,哪有那么多重点,我最喜欢听八卦了!”

积怨多时一口气吐出来的感觉真爽快,也真累人,善缘大口大口喘气,一杯水递到面前,她接过咕嘟咕嘟一仰而尽,喝完后突然面色大变:“你怎么又这么好心?不会又——动了什么手脚吧!”

“你说呢。”薛支半睁双眼,嘴角微扬。

善缘看的呆了一下:“大哥,你笑起来挺好看,只要不是阴笑、狞笑、冷冷笑,你以后能不能多这样笑笑?我看了赏心悦目,就会忘了你有多对不起我。不然真会憋死的!”

“想要取悦我,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取悦啊~容易。”善缘把关文丢在床上,拉着薛支按坐在桌前,袖子一摞,帮他揉肩捏背:“这一招呀,我经常对阿爹用,每次我一用,他就眉开眼笑,大哥,舒不舒服?我还会用肘锤呢!”

“你的小猫劲若想让我舒服,还需再苦修百年。”

这倒不是吹牛,她十指指尖使足了力道戳在硬实的肌肉上活似捏石头,想趁机狠揪一把都怕疼到自己,善缘吐了吐舌头,“对了,大哥,你倒还好,反正天下和尚是一家,但我那张关文没关系吗,婵希希到底是谁呀?”

“伪造身份不需要用到活人。”

“伪造身份?这是犯法的啊,真的不要紧吗?”如果被查到,死的是自己,他当然不痛不痒,善缘心里忍不住自嘲——这果然是在问废话,杀人也是犯法的……

薛支却一反常态安慰她:”不要紧,只要关印货真价实,监察司一般不会多问,你看起来也不像作奸犯科之辈,安心吧。”

善缘斜了他一眼,心说好话不会讲到底,非要刺两句。真不懂他是假正经还是真古板,时而冷酷,时而又像在打趣,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只有一点她深有体会——这和尚是真无情,跟在他身边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只要有半点差池,恐怕连死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大哥啊,既然这关文上,你的身份是华法寺的和尚,我的身份是回乡探亲的女子,咱们也就不能再扮作兄弟了,同来同往,在关口被人看见难保不被猜疑,不如分头行动,到了江东再聚?”

薛支不说话,转过头来注视她,双眼微微眯起。

善缘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却被盯的浑身发毛,干笑道:“你……你不会以为我要借机逃跑吧?”

“你大可以逃,我不拦你。”

“我……我又没打算逃,我这不是还中着毒么?不过你去江东,是带着任务的对不?”边说话,边偏头观察他的反应,在敏感话题上恰恰要避开重点,生怕一个说错了惹他大动杀心,见他没反应,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才斗胆继续往下说:”既然你有任务,跟我在一起反倒不方便吧?我先去江东熟悉下环境,顺带探探风声,你给个接头地点,到时我去找你。”

又是一阵沉默,默到善缘几乎要认为自己的提议又成了他口中的“废话”时,他老哥终于出声了。

“浮屠众生,我会在那附近,你身上的毒七日为一个发作循环,别白白丢了小命。”

善缘听他应允,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欢天喜地的分起行李:“你是和尚,化斋省钱,我还要置衣纳鞋,女人家嘛,你知道的。”

把侯玉英赠送的白银,只分了五两给薛支,其余全都收入自己囊中,当晚分房而睡,约好次日分道扬镳,结果早上起来,薛支去她房里一看,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哪还找着半个人影。

留书一封放在桌上,上面写着:

大哥大哥你忒闷,阎王脾气又吓人,动不动施毒威逼、杖剑相对,小妹我看见你腿软手抖浑身难受,分别不久道别不必,免你操心嫌麻烦,短短七日任我游。

!!!

薛支换了僧服,来到码头,却发现栈桥被封了,船客们三五一群的聚集在条石铺砌的渡口平台上,另有二三十员港口护卫分散在客群中,似乎是在做什么调查。

薛支心中笃定,这时封桥十之八九是为了寺院被灭的事,就算灭寺实是宗院授意,表面功夫却不能省下,所谓欲盖弥彰便是指此。

薛支正考虑是否先回避,却见一个护卫已注意到他,并迎了过来,他先竖掌一礼,作势问道,“敢问官大人,这处究竟发生何事?”

那护卫也不回答,将薛支上上下下做一番打量,阴阳怪气地问道,“这和尚,虽说眼下东西两岸商贸往来自由,可你这样儿也不像是从商的,没通行令可不放人啊,江东那儿最见不得和尚,没事儿乱跑什么?”

薛支道,“小僧不过是行游散僧,近来有言江东允许寻常百姓前往观光游玩,特想一睹异境风光。”

那护卫把肚子一挺,仰头道,“那也得有通行令,你当是走亲戚串门子,想去就去不成?”

薛支横过龙头杖,将通关文牒双手呈上前,不愠不火道,“小僧自是知道规矩,这是华法寺宣教堂的印刻,请官大人过目。”

那护卫拿在手上细细察看,见关文下的确盖有宣教堂的印章,愣了半晌方摇头道,“唉……那你今儿可赶的不巧,六所寺庙出了岔子,八十名僧兵被杀,这接连的祸事,上头查的正紧,近三日都出不得境去,除非有牢靠人为你作保。”

薛支听到“六所寺庙”之时,便知道其他人也结了绞寺的任务,想来只有他一人失手,心中不快,却也不把心思往脸上放,对那护卫作了个揖,陪笑道,“敢问官大人,不知这牢靠人有何讲究?”

那护卫见他恭恭敬敬,自己虽是一介兵伢子,被人这么捧着,倒真似有权势的“官大人”,只挺直了腰板,高声道,“那倒是真有讲究,和尚,我看你身体健硕,人也晓事,不妨给你指条明路。”把手往渡口外的监察司府衙一指,“瞧那儿,不是排了一长条队?那是江东大户何大人做的排场,他正在召集三境能人往江东办事,免船费包食宿,这不,长队排了数日,被选上的就几十号人,你不如去撞撞运气,据说那几十号人里头有七成都是和尚,毕竟挑在这节骨眼上去江东,旁的什么人还有机会,和尚那是绝无半点通关的可能。”

薛支随口问道,“江东能人辈出,不知是什么大事,还需来这里揽人?”

那护卫道,“那里贴了榜文,说是西境驻江东的一所寺院被灭了户,在山南一带被传的是沸沸扬扬,都说被甚么鬼怪相中了当巢穴,夜里出寺到处害人,白日便窝在寺中,多少道家子弟想铲除妖孽,却都无端端陪了性命,有几具尸身在寺外被发现,据说都是浑身干瘪,像被吸食了精气,这才有鬼怪一说。”

薛支心下了然,只想借机探探口风,“不知是哪所寺庙被灭了户?”

那护卫答道,“江东北面疆界的浮屠众生,听说宗院也调派了人手,但那位何大人的居所临近寺庙,大概是想多招些食客当贴身护卫。”

薛支听他也是一知半解,便道了谢,往府衙门前走去,吊在那一条长队龙尾上,侯了约半个时辰,被带到堂前问话,一一作答,又耍了一套棒术,便被引至东院等候。

薛支到时,已有二三十号人聚集在馆内,大部分都作僧家装扮,也有武夫与公子扮相的人混杂其中,在他进门后均把视线移过来。

薛支与那窗前一胖大和尚以及立在侧壁一瘦长和尚对了眼,默默走到屋内一角站定。一公子扮相的人上来搭话,“新来的,不先打个招呼么?好大架子。”

薛支礼道,“小僧身份低微,只怕扰了人。”

那公子哈哈一笑,抬臂勾着薛支的脖子,“你这和尚不错,能被挑来的人多少有点儿真本事,有本事的人不都有那么点儿……自恃甚高。”这最后四字是凑在薛支耳边低吟出声,却也有几人像听到一般瞪上来,那公子耸了耸肩,接着道,“我与他们打招呼可没人理,这多无趣,和尚,在下诨号愁万里,你怎么称呼?”

薛支想了想,据实回道,“小僧法号薛支。”

那胖大和尚和瘦长和尚在这时均看了他一眼。

愁万里“哦”了一声,抽出腰带里的折扇朝手心一打,笑道,“才想你这和尚规矩,原来也是个狂人,取了这么张狂的法号,这一报名儿就相当于挑衅么,薛支薛支,意思就是佛心入魔成鬼血洗人间,真是……哈、哈,畅快!”

薛支连忙低下头,“施主说笑了,师辈赐下的法号,小僧只是领受罢了。”

愁万里笑道,“那你师傅定是个狂人。”

薛支不应承,倒是那胖瘦两和尚皱着眉头看了会儿,别开脸去。

傍晚时分,进来个面色苍白的干瘦儒士,头戴翠纱帽,穿着鹅黄浅花褙子,内罩大圆领湖蓝印花绸中衣,袍底露出一对云头履,扮相甚是富贵。

只见那儒士干咳两声,拱手道,“鄙人何士元,在此给英雄好汉拜候。”

愁万里小声对薛支窃语,“原来请咱们的就是这人,服饰好生尊贵,这相貌却似个痨病鬼。”

薛支轻道,“公子不可妄言,且听他说话。”

何士元又道,“想必大家都看过榜文,我们要对付的可是令数多江东好汉束手无策的鬼怪,这一去,谁也没得保障,在座的要是怕坏了性命,此时便可退出,何某绝不强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挪动脚步,那武夫装扮的人拍了拍胸口,高喝道,“甭小瞧咱西境,敢来应你这榜,退出的是龟孙!”

何士元道,“好,英雄快人快语!”双掌相击,从他身后走出个托盘的花衣小童,盘里盛着一卷竹简和一小盘红泥,他拿过竹简展开道,“若各位下了决心,便签这生死状,按下手印,到我何某庄内,必以上等宾客款待,除却衣食酒水,每月更贴补各位每人五百大钱,只是若有妖魔鬼怪扰庄内清静,还需各位出力。”

愁万里轻笑道,“果然是招贴身护卫呢,江东难道没能人了?”

那武夫叫了声“好”,大步迈过去,看也不看那竹简,直接伸出拇指蘸了红泥往落款处一印。其他人便跟着那人陆续按了手印。

何士元叫小童收了竹简,带一众人去斋房里吃了晚饭,一齐出得衙府,在漕官的引领下,上了一艘雕栏坠彩的大花舫,趁着月色,缓缓向江东荡去。

第21章 江东渡口

薛支随船横渡乌江,舱内二三十人只默然相对,互不搭理,只那闲痨子似的公子爷愁万里念叨个没完,旁人不睬他,他便找薛支说话,尽讲些民间故事,各地风俗,吃喝嫖赌是一应俱全。

薛支跋山涉水走过不少地方,见闻也颇广,只是不常出入声色场所,听他说的口沫横飞,也稍稍提起些兴致,遇到不懂的便开口问两句,惹的公子爷嘴巴更欢。

到天明,船抵达江东南郊的“乌东港”,何士元对码头监司亮了通行令,又把两锭银元宝塞过去,那监司忙不迭揣进怀里,也不多问,堆着笑迎这一行人过栈桥。

走没多久就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出口处唧唧呱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见青石板大道上分三列排着七八十个服饰统一的和尚,都穿着绛红提花交领中衣,外罩无袖敞襟黑长裳,脚穿罗汉鞋,肩背僧袋,头戴一圈佛珠串成的彩箍,手提一对扁铁包端的戒棍,那戒棍上刻有“尚武堂”三字。

薛支看了,想道:在尚武堂里使棍的都是行部僧员,修为等次都在那八十陀子之上,看来浮屠众生被灭,宗院也是极为重视。

再看堵在港口外的是二三十个道士装扮的人,都身穿青布直裰头扎逍遥巾,为首的一人年纪稍长,在直裰外又披了一袭白底黑纹的大氅,腰侧挂着一把长剑,后领处插了根银丝红柄的拂尘,正在与行部为首的和尚争执着什么。

那些陀子倒规矩,队列整整齐齐,让出了半边的道路,而那些道士却簇拥成一团,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何士元走上前作了一个揖,陪笑道,“这不是王道长吗?这大清早的就出来办事可真辛苦您了。”

那王道长全名叫做王道乾,是道清观云影派分支的七大传人之一。道清观被称为江东道首,又是当朝皇帝养生之所,自然权势滔天,但凡在江东,各派大小观院庙堂都被收入名下,受其管辖。

王道乾听到招呼声偏头看来,颔首回道,“原来是何大庄主,失敬。”又朝他身后一撮人望去,笑道,“据闻何大庄主四处招兵买马,都招到外境去了,敢情是要聚他百八十人一闯虎穴吗?浮屠众生那桩麻烦案子,可叫我等焦头烂额,这倒好了,有何庄主大力相助,凶手落网指日可待。”

何士元咳了两声,叹道,“唉……王道长太抬举了,说出来可不怕你笑话,在下没你说的雄心壮志,何家庄就靠在那寺庙附近,百来号庄客不是被害死就是散了去,在下还想保得家业在,又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耗了你们的人力,只好到外面花钱消灾,不图别的就图个家在人命在。”

愁万里又凑到薛支耳边悄声道,“听听听听,还真是在找贴身护卫呢,还不用自家人呢,敢情是在找赶死鬼哩!”

王道乾也不以为意,只道,“人之常情,不过何大庄主,这些人的来历你可都弄清楚了吗?别犯了禁啊!”

何士元道,“都仔细盘查过,全是些散户,跟西境宗家不擦边儿的。”

王道乾点了点头,一抬手,散在他身周的道士们立时让开一条道。何士元正准备带人走出去,却被身边一个陀子拦住。

何士元看去时,只见那陀子躬身行了个大礼,客客气气地道,“看来这位施主与那道长交情匪浅,可否代为说情,请他通融通融,让我们前往寺院探查?”

何士元道,“这位师傅,不是我不帮你,看你的装扮,当属尚武堂院下僧兵,江东严禁宗院僧兵入内乃是多年来的老规矩。”

那陀子道,“规矩自然知晓,只是此次情况特殊,出事的寺院为宗院宣教堂名下分院,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何士元迟疑半晌,看向王道乾,后者却异常坚决,“既在我江东土地上,便是我江东道门的事,绝不容外境插手!”

那陀子见他口气强硬,没有半点转寰余地,只憋的面皮通红,似是想发作,却又有所顾忌,只好将怒气咽了回去。

双方僵持在原地,何士元此时倒也不好说走就走,唯有先站在一旁观望。半晌,那陀子才长长吐了口气,道,“待我再向堂主请示。”

王道乾冷冷地回他,“你就是向院主请示也没用,不能过的还是过不了。”

那陀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一挥,带着众陀子往码头去了。王道乾则带着弟子们守在出口左右。

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行人来,当先三人并行,中间一名男子身材极为高大,戴着尖顶大耳的斗笠,颌下蓄着长须,走起路来拖着左脚,一拐一拐的,看来是脚上患有残疾。

右首一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相貌平凡,半边脸被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露出来的那半边脸上横七竖八卧着刀创剑疤。

左首却是个啷当少年郎,五官倒生得清秀,但左脸颊到颈部有一大块烧伤的痕迹,伤处皮肉焦黑萎缩,让整张脸看起来多出几分狰狞。

三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身后跟着两名挑子,一人身上担着一根扁担。

王道乾迎过去盘查,何士元便带人往港口外走。

那高个男子亮出通行令,王道乾核实了上面所登记的内容,拱手道,“原来是残人堡的人,贫道乃道清观王道乾,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高个男子道,“曹雷。”将手往那壮汉前一摆,“孟良。”又比向那少年郎,“郢日。”

王道乾一一拜会过,笑道,“曾听师傅提及西北疆域的残人堡不属三境而独成一方天地,自耕自作自给自足,从不与外界往来,此番前来江东却叫人讶异非常。”

高个男子道,“做买卖,有何问题?”

王道乾看出那男子不爱说话,也不多赘言,只道,“问题是没有,只是按规矩,入境需得检查货物。”

高个男子对两个挑子点了点头,那两挑子便将扁担放在地上。

就在这空档间,那少年郎郢日抬头环视四周,视线落到不远处的薛支身上,猛地一愣,二话不说,蹂身俯冲上前,速度之快,在跑过出口时,那一干道士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只见他跑到近处,撩开斗篷,抽出腰间的大刀,照准薛支就是一记狠劈。

愁万里听到声音,回头看时,刀刃已快砍上薛支的后脑,他忙惊呼了一声“危险”。

薛支微一偏头,那刀自他耳边掠过,直落到肩头,只闻“铛”的一声,刀刃竟被那一身钢筋铁骨震得齐柄断裂,打着旋朝王道乾飞过去。

这时王道乾还在检查货物,断刃削来时,他不避不闪,浑似没听见那一阵尖锐的破风声,眼见着就要遭刀刃穿身,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曹雷横臂一挡,便将断刃夹在两指之间,刃尖离王道乾的后背不过两寸远近。

王道乾直起身,笑道,“都说残人堡里卧虎藏龙,今日一见果真了得。”

曹雷道,“抬举了,只是怕这断刃四分五裂不便回收。”说着将刀刃交给孟良。

孟良拿过刀刃,察看了一下断口,远远地对郢日喊道,“你打的什么破刀!?不过关!”

郢日朝旁淬一口,朝后跳了两步,把刀柄揣怀里,吐个门户,对薛支叫道,“臭秃驴,不摆架势就那么戳着,是瞧不起我吗?”

薛支还没开口,愁万里倒抢在前边儿回话,“啊呀!你小子好不讲理!无端端砍上来,还背后伤人,若不是我兄弟皮粗肉厚,被你这么一砍不见阎王我给你献头!”他与薛支在船上聊的痛快,早对他称兄道弟。

郢日恶狠狠地道,“我就是要他见阎王!”说着作势要扑上前,却突然感到肩上一重,回头看去,见是曹雷按住了他。

薛支暗道:这人拖着残足,身法却异常敏捷,一眨眼工夫便到近前,看来身怀上乘轻功。

不由得想到善缘,眉间稍稍舒展,随即又蹙了起来。

王道乾和孟良随后赶上前,只见王道乾抢上几步,横身站在薛郢二人中间,面向郢日,问道,“郢公子,不知何故出手伤人?”

郢日不答,却瞪向薛支,狠狠地道,“你去问他!看他做过什么好事!”

薛支道,“小僧与施主素未平生,不知哪里得罪了施主?”

郢日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识得你,三年前郢……”

话说到这里却被曹雷捂住了嘴,郢日掰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道,“曹大哥,你做什么?”

曹雷道,“你认出的不是人,而是他穿的僧服。”

郢日指向龙头杖,“还有那杖子,一模一样!”

薛支笑道,“施主有所不知,这龙头杖在法器铺中随处可见,小僧这装扮也再寻常不过,看来施主是将小僧和别人弄错了。”心中却在回想三年前自己有没有出过什么任务,却是不记得了。

后头那个胖大和尚走上前帮腔,“是啊,这位施主,西北两境的游僧多做此装扮,这龙头杖换作驻寺僧还不愿意用咧。”

郢日仍似有所疑虑,眼神在薛支身上来回游移,王道乾问何士元道,“何庄主,贫道不曾去过外地,你倒说说看那和尚讲得可属实?”

何士元轻声道,“的确如此,龙头杖在法器铺里也不算稀奇,多为游僧使用,我也看过不少作这打扮的僧人,尤其近些年来,宗院名外的小寺庙无香客供养,驻寺僧只好四处化缘求斋以保生机。”

王道乾也不想外境人士在此大动干戈,拍了拍手,笑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对薛支道,“这师傅请莫计较。”

薛支道,“既是误会,解开便好。”

愁万里对郢日龇牙咧嘴道,“我兄弟好说话,换了我,哼哼!”作势扬起拳头挥了挥。

郢日心头焦躁,听他挑衅,禁不住也抬起拳头,正待发作,却听曹雷在他耳边低语,“沉住气。”这才放手作罢。

何士元又与王道乾,曹雷等人寒暄几句,便自出港口而去。

曹雷向王道乾打听了几处闹市的方位,带着孟郢二人取路南下。

第22章 浮屠众生

吱嘎、吱嘎……

空空荡荡的法堂上回响着诡异的声音,像是脚步声又像有人裹着棉布不停的叩击木板,这声音忽快忽慢,忽上忽下,似乎房顶上、佛像后、台基下……四面八方都藏着人。

善缘搓搓手臂,蹲在两尊佛像之间看向堂外,外面虽是日头高照,热度却传不到法堂里,这所闹鬼的寺庙,外院照壁采用白石砌成,石面上雕着浮世众生相,现在看来,这一张张或哭或笑的人面,倒像是满寺的冤魂得不到超度,全寄生在石壁中。

一路走来听到各种传闻,传得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更令她兴致高涨,也不急着打探薛支的下落,直奔寺庙里来。

这寺庙外围有护卫和道士把守,尸体已被拖走,但风中还是漂浮着淡淡的腐臭味。善缘轻悄悄在院前院后兜游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初时听堂上传来怪声还心怀忐忑,听久了才确定这只是木板受压脆裂所发出的声响。

据说这寺庙夜间会有恶鬼出没,到处吸人精气,就算是侍卫、道士也只守在外围,不敢擅入。善缘倒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鬼怪,胆敢在众位佛老爷面前行凶作乱。

她卧在佛像后浅眠至深夜,忽闻梢头乌鸦啼叫,睁眼起身,午后下了一场小雨,浸湿泥土,带出更浓厚的腥气,木裂声更加频繁,嘎啦嘎啦,急促而清晰。善缘走到堂中,两边八尊巨身佛像在一片漆黑之中形成八条巨大的黑影逼压在身上,她压住涌上心头的不安感,抖起火折走出法堂,夜风吹过,手臂上顿时浮出一层细密的鸡皮。

“不要怕、不要怕,算命的说我八字重,看不到怪东西……唉?看不到那我来干什么……”她唠唠叨叨,顺着台基绕到殿后,一路走一路观察,突然,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吟传进耳内。她停下脚步警戒,隔不了多久,又是一声传来,闷闷的,很是模糊,像是被罩在铜钟里发出的声响,凝神细听,隐约听到“空空空”的叩击声,听音辨位,这声音……竟然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善缘心头小鹿乱跳,越是害怕就越好奇、越追根究底,她趴下来,耳贴地面听了许久,边听边摸索着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爬去,声音愈渐清晰,从沉闷的叩击声中竟然听出了金属撞击的钝响,这地面下果然有古怪,难道底下还住着人吗?

她起身在墙壁上,草丛中,四处搜寻,想找到机关暗道,忽闻寺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就听有人高喝:“是什么人?”

她一惊:难道被人发现了?却听数多脚步声往山门汇集过去,而她此时正在后院里,想来被发现的另有其人,只是这月黑风高的,除了她这个好事佬,谁会来这间鬼寺庙呢?可别真被他闯进来,连带自己也跟着倒霉,在这地方被逮到,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念头一转,当机立断跳墙逃窜,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停下来发现已经身处密林中,四周都是黑压压的树影,也不知是什么方位。由于在野外露宿的经验丰富,这时她倒不怕了,借着火光找到一棵大树,蹭蹭几下爬上去,挑了根粗壮的横枝靠坐下来,此时睡意全无,她便靠在树干上,交手枕在脑后,想起一路上的见闻,不觉乐上心头,江东果然地灵人杰,山清水秀,山南这一片城镇更是小桥流水,一派水乡风情。

在西境时总听人说道家蛮横,照她看来倒未必然,比之和尚的礼多人不怪,道家更重个风骨,就她路上所见,大多道人都挺亲切热心,傲气多少是有些,但谈吐间又不失风趣,比她那个好大哥有意思多了。

说起那和尚,她心情复杂得很,虽然知道什么都是装出来的,但那厮偏偏还能伪装的真心实意,换做以前,这种人她避之唯恐不及,可现在没得选择,他……是她自愿担下的责任。

曾听阿爹提过,人会为感情所牵绊,可那和尚有感情吗?他唯一的感情都寄托在梦里的女子身上,剩下的大概全用来判断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了吧……那种梦境又有多可靠呢?一旦他杀性大作,恐怕找成千上百个白衣女子站在他面前,他都照杀不误。

回想起来,真正见过他失控,也就是陶子窑杀八十陀子那一回……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宁可违背禁令也要大开杀戒,或许什么原因也不是,他只是一时性发——这个最可怕。

但要说他全无可取之处,那也不尽然,他为人处世很有一套,对目标以外的人算得上温柔可亲了,曾经真以为他对自己就是温柔可亲,原来那只是陌路人的好福气。

不过就算是现在,在挑明关系之后跟他相处,也不是没一点可念的地方,至少渴了会帮你倒茶、吃药苦了会喂你蜜枣、要下杀手时能及时打住……下毒也没下彻底……你毒发了他还肯牺牲自己的血呢!

微妙……太微妙了!

善缘敲敲脑袋,也许他身上隐藏着无数闪光点等待有眼光的人去发掘,好吧……只是自己现在眼力还差得远……

她想东想西,直到凌晨才昏昏睡去,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林叶洒在脸上,肚子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五脏庙抗议了,善缘咂咂嘴,手摸上肚子,叫了声:“饿死了”,一翻身落下树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松林里,脚边长草蔽野,四面虬枝盘屈,怪影斑驳,松针如凤尾交叠,一簇簇一团团压在枝上,远看去,就好似条条黑龙在乌云里乱舞。

“嗯?这是什么味道?”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药味,前段时日闻惯了,差点没留意,只是这似有若无的药味又与薛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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