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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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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
当晚,五姨抱着萱萱如有神助,大杀四方几乎每圈都是最大的赢家,最后连“小三元”这种牌都自摸了,打牌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五姨,好无聊哦,萱萱不要玩了。”白梓萱看不懂她们堆摆麻将牌的门道,也听不懂她们之间一来一回的对话,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好好,萱萱说不玩就不玩。”五姨可不想惹了“福星”把运气给霉了,想了想便抬手招呼在不远处的顾铭,“铭铭,铭铭啊,你过来。”
顾铭微微蹙眉,这些女人们叫他从来没什么好事儿。可是在这个家里,她们是主人,他只是个外人,即使百般不愿,寄人篱下又有什么资格说“不”。
他姓顾,不姓白。
“铭铭啊,我们家萱萱想玩骑大马,你委屈一下,当马怎么样啊?”五姨笑得慈爱又亲切。
顾铭闻言全身僵直在那,双眼目光凌厉若刀剑出鞘。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陪妹妹玩个游戏怎么了?我们家白给你吃白给你喝,你就真把自己当白家小少爷了?”五姨嘴角依旧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开口的话却越来越尖酸刻薄。
顾铭咬了咬牙没吭声,两腮绷得紧紧的。
白梓萱听不懂五姨话里有话,只以为是铭哥哥不想陪她玩,咬着白白软软的手指头想了想便从五姨的腿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到顾铭跟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铭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跟萱萱玩?”
顾铭心里委屈又愤懑,闻声茫然地低头,猝不及防地便对上白梓萱纯真又期待的眼神,这般稚嫩的、毫无杂质的目光犹如一汪清泉,瞬间冲去了他所感受到的全部屈辱感,那些肮脏又下作的恶意就这样被荡涤无踪。
白梓萱无法理解这样的游戏是在羞辱他,她只是单纯地想做游戏罢了。
顾铭抿着唇依旧没说话,只是在四个女人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缓缓地在地毯上跪了下来,然后垂下头趴下,默默盯着欧式地毯上华丽繁复的花纹一动不动。
周围几个女人当即笑得一片祥和,三姨似乎嫌热闹看得不够精彩,拈着手里的一枚麻将牌便道:“铭铭啊,你趴低一点儿,我们萱萱上去不呀。”
话音一落,便又引出一阵尖锐恣意的笑声。
空虚的人总需要时不时地贬低别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优越感,而对于整日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们而言,顾铭这种小三儿生下来的孩子,活该被欺侮,所以捉弄得格外肆无忌惮。
顾铭已然有些麻木,一片刺耳的嘲笑声中,他隐约听到白梓萱着急得像小猫一样“哼哼唧唧”,他侧眸,见白梓萱的确笨笨地在地上跳来跳去爬不上来,噘着嘴脸颊红扑扑地,竟忍不住在这样难堪的境地下抿唇笑出来,矮了矮上身,待她终于爬上来坐好才重新撑起身子,围绕着广阔的客厅边缘,跪着缓慢爬行。
白梓萱玩得可带劲儿了,在他背上又扭又踢的。十四岁的顾铭虽然个子高,但是非常瘦,背着一个五六十斤活蹦乱跳的女孩儿爬来爬去,自然没多一会儿就筋疲力尽,似乎再爬半步都要趴在地上。顾铭本就心里不舒坦,她又折腾得他格外累,当即就不想动了。
“驾!”白梓萱不知道为什么“马儿”越来越慢,于是又踢了踢腿。
顾铭在转角处停下来,室内鎏金色的流苏帘子隔开了几个女人偶尔瞟过来的视线,他额头已然冒了一层汗,由于体力不支而微微喘息。
“铭哥哥,你累了吗?”白梓萱一俯身趴在他背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几乎压垮了身下的人。
顾铭紧紧地抿着薄唇,没说话——累不过是小事,他不仅仅是觉得累。
白梓萱肉乎乎、白腻腻的小胳膊从后面圈住他的脖颈,小脑袋凑过去在他耳廓处亲了亲:“来嘛来嘛,再玩一会嘛,萱萱最喜欢铭哥哥啦!”
她肉呼呼的双臂如同光滑的白玉,柔软潮湿的唇瓣温温热热,一碰到他的耳垂,顾铭便感到一阵隐约的酥…麻…颤…栗从耳朵蔓延到耳根再四窜到全身。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对肢体的生理反应非常懵懂,顾铭当即便难受得呼吸困难,全身哪哪都不对劲儿,他一时慌乱无措,便想让疲惫覆盖这糟糕透顶的感觉,索性再次快速爬了起来。
“哇——”白梓萱尖叫了一声,揪着顾铭的领子嬉笑。
白梓萱这晚玩得特别开心,以至于到睡前都在哼歌。
顾铭可不是一般的惨,爬得满身大汗,背心都湿透了,手臂掌心上也粘了黑漆漆的灰尘。他仔细洗了个澡,沉郁的心情依旧晦暗无光。
他无数次想离开白家,念头起来又被压下去,他不过十四岁,对自己的未来和整个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他该去哪,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铭哥哥,你看,萱萱集了新的卡牌。”白梓萱兴冲冲地推开浴室门,每次她拿到新玩意总是第一时间来跟顾铭炫耀一番。
顾铭无精打采地眯着眸子,举着牙刷上上下下刷着牙,没理她。
白梓萱原本兴奋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走过去扒着洗漱台,仰着头眨着大眼睛看顾铭,见他没有回视,便乖巧地喊道:“铭哥哥~”
她小模样可怜巴巴的,顾铭心软,咬着牙刷“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高兴萱萱骑你啊?”白梓萱见他应了,忽闪着大眼睛又凑近了几分。
她这个“骑”字当然说得很纯洁,可少年顾铭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歪了,然而他认为自己“想歪”得又傻又可耻,于是他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白梓萱见状还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便笑出两个漂亮的梨涡,信誓坦坦地保证:“铭哥哥你不要不开心,等萱萱长高长大了,也给你骑!”
“噗——”顾铭一口漱口水喷了到镜子上,再抬头的时候,镜子里的他仿佛满脸泡沫一般滑稽不堪,他涨红了脸道:“我以后才不跟你玩这种游戏呢!”
“哦……你看,你看我新集的卡牌!”白梓萱显然当下的兴趣在卡牌上面。
“这个我早就有一套了。”
“骗人!”
“我拿给你看!”
☆、第二十二章
宋清流偏爱法餐,amber是他钟爱的老牌法餐厅之一,源自香港,米其林两星,装潢设计朴实低调,环境清雅。宋清流尤喜amber的招牌菜北海道海胆配龙虾冻、鱼子酱和海胆薄脆,每次必点,虽说用的都是高级食材,实际上一顿饭也不过千元左右的价格,性价比非常高。
宋清流和季子峰走进去的时候,宋清源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咬着串成小型章鱼丸子状的鸭肝,看到宋清流的身影之后,当即像守株待兔者见到了撞上树桩的兔子般双目发光:“哟,中二少年,我可等你有……”她抬腕确认了一下时间才道,“足足二十七分钟四十八秒了。”
宋清流神色瘪了瘪才挂起夸张的笑容:“我亲爱的姐姐也在啊,真巧,我请客。”说完又用余光冷冷地刮了一眼季子峰,季子峰被他这锋利阴森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心中冤屈呐喊道:这真不是我透露的行踪啊!
宋清流十分不情愿地缓步走过去,这才注意到邓佳甯也在,当即愣了一下。
“这什么意思?”宋清流颇不耐烦地看向宋清源。
“大家好好吃个饭,有什么过节呢,就当它不存在了好不好?”宋清源见他要反驳,及时微笑着捏了一枚圆滚滚的鸭肝塞进他嘴里,“来,吃点开胃菜。”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邓佳甯轻轻抿了一口深橙色的葡萄酒,一脸高贵冷艳的“天后范儿”。
宋清流没有看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清源,拉了凳子坐下,扯了扯唇角道:“我想姐姐是误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去cleo。”宋清源回视他,没多说话。
其实宋清流被海纳国际辞退这事儿宋老先生本身也很为难,宋清流年纪最小,就算脾气不好,在家也是最受宠的,谁都不希望他在自家公司被“打脸”,但毕竟这是顾铭的意思,本身宋清流也是理亏,这才落实了这结果。宋清流不懂事,跟家里闹成现在这般境地,宋老爷子只能是更加难堪。邓佳甯是海纳国际主推的歌手,资本投入巨大,参与专辑制作的也全是界内大腕儿,虽然取得了也算可观的成果,但是被一个蕾塔压在上面屈居二位着实难看的很。邓佳甯本身拥有大批粉丝,天后的地位倒不会因为一个蕾塔而动摇,毕竟蕾塔不过是新人,唱功和形象都不及邓佳甯,吸…毒…滥…交等□□还一大堆,靠的是噱头才能取得这样的热度,新人轮番涌现红极一时又很快沉寂下去的现象在歌坛太常见了,这都不是事儿,最关键的问题是:这让很大一部分不明真相的人看足了海纳国际的笑话。
“失业了就找工作嘛,还不是哪里要我就去哪里。”宋清流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你不小了,应该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宋清源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专心浅斟慢酌的邓佳甯。
宋清流自然懂,宋清源是让他分清利害关系,体谅老爷子的难处,但他依旧语带嘲讽地道:“我当然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有懂规则的人才能玩得好游戏不是么?我如果是错的,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
“所以你所谓的新专辑就做到这种程度,你所谓的新声音只有蕾塔这种水准?”邓佳甯不以为然地笑笑,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开口,“对了,海纳新的音乐总监是你的旧识,叫lilywang,她同我说,以你完美主义的性格,会拿出这种烂俗的音乐作品,只能说明你写不出更好的。怪不得要换主唱,是不是怕我嫌弃?真可爱。”
“lilywang?她不是辍学去r卖乐器了吗?”宋清流一副讶然又轻蔑的模样,“不过我来之前扫了一眼大众评分,似乎我这烂俗的作品依旧比你的新歌分数要高不少啊。”
“停!”宋清源眼看两个人就要在这雅致的法式餐厅吵起来,赶紧充当和事老,“你看,你找不到更好的声音,你呢,也找不到更优质的制作人,大家重新合作一下多好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邓佳甯没说话,算是给宋清流一个台阶下。
“不可能。”宋清流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宋清源眼看就要撮合成功,顿时被这三个字激得怒气冲天,抬手就给了宋清流一个耳光:“你这是不知好歹!”
雅致的餐厅里到底还是发生了此等有伤氛围之事。
宋清流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巴掌,一时懵在那儿,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堪:“我只知道自己没有错,不需要知道好歹。”
“你再顶嘴试试?”宋清源花了好多时间,好说歹说才让邓佳甯推了通告来吃这顿饭,结果邓佳甯都让步了,宋清流却一点儿都不给面儿。
“做音乐是我最热爱的事,我不想这件事因为任何原因而需要勉强。”宋清流不躲不闪地迎上宋清源的目光,“别说是你来问我,就算爸爸亲自来问我,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得了得了,我们宋大少爷可是以拯救华语流行音乐为使命的,我们这些没什么才华的俗人高攀不上。”邓佳甯语带挖苦,“也罢,我倒好奇他最后能拿出什么样的成果。我一会儿还有事儿,你们慢慢聊。”
邓佳甯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宋清流,然后笑了笑,扭身离开。
***
白梓萱身体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可以下床走动。
她一嫌闷,保镖们可就叫惨,这一行人在医院里四处晃荡不被人警告才怪,但他们又没权利阻拦白梓萱逛游。
赵琴几乎是一夜之间瘦了一圈,这么多天她魂不守舍,满脑子只记得他说,别好奇,别多嘴。
她虽然大小姐脾气,但也分得清楚事情轻重,她得罪不起顾铭,他们家还指望她跟顾铭套近乎,然而,当她亲眼看到白梓萱神神气气地被一堆人保护着路过她跟前时,还是控制不住地冲了上去。
“嗨,小傻子,你知不知道你老公有外遇?”赵琴像个疯子一样阴森森地笑着,因为恶毒的言语攻击而迅速膨胀起来的快感顿时将她的理智淹没,“知道什么叫外遇吗?就是他会脱光衣服跟别的女人滚来滚去哦。”
白梓萱本来心情不错,她本身就不怎么记事儿,昨天不高兴的烦恼,今天吃饱饱睡好好就忘了,用她的话说——老惦记着以前的烦心事儿,那不是越攒越多,越来越难过了吗?
可白梓萱碰到了赵琴。
她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来打量着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赵琴,研究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姨姨说,你这个样子,好像叫做神经病诶。”
保镖们本来十分警惕地阻拦着赵琴,听了白梓萱的话,一个个“噗嗤”齐声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老公跟你最喜欢的加密姐姐睡过?”赵琴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向前冲,几个保镖一起推都推不开她,“就是脱光做…爱那种,你听懂了吗?傻子,白痴,全世界就你不知道!顾铭为什么要娶你?因为你傻,好欺负嘛!”
“你胡说,铭哥哥全世界最喜欢我了。”白梓萱虽是这样说,心里却隐隐记起——顾铭是不是曾经说过,他跟邓佳甯的关系比跟她还要好?他是这么说的吗?白梓萱有些记不清了。
“喜欢你?开什么玩笑,你到底知不知道顾铭是什么人啊?他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一个傻子啊!”赵琴说完便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顾铭这两个字如今在整个亚洲都份量不轻,而他还年轻,前途无可估量,更关键的是,他那么花心,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人?
白梓萱有点不太高兴,她又恍惚地记起顾铭似乎就是把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大房间让给了这个女人,但她想了想,依旧端端正正地回了话:“你有神经病,要好好看医生的。我是傻,但是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担心我的事了。”
她的语气非常严肃认真,说话有理有据,赵琴愣了一下,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你……”赵琴气得直哆嗦,“你傻!”
“对。”白梓萱站在保镖身后自然地点点头。
“你!”赵琴被保镖推后了几米,又不甘心地冲上来,“你怎么能这么坦然!你有没有廉耻心!你不觉得丢脸吗?!”
“我又不是自己愿意变傻的,怪我咯?”白梓萱理所当然地道,“倒是你哦,你这个样子头发乱糟糟地大喊大叫的,好丢脸。姨姨说,女孩子在公众场合大吵大闹,是十分没礼貌、没教养的行为。”
几个保镖顿时又没忍住低头“吃吃”偷笑。
白梓萱叹了口气,关切地吩咐道:“你们几个快把她带去看医生吧,她好像特别不舒服。虽然我讨厌她,但是她看上去好可怜的,我们还是帮帮她。”
“是是是……”保镖们憋着笑应道。
“你!你!”赵琴本就气得不行,心里有发泄不完的怨气,又实在想不出什么难听的话继续挖苦白梓萱,这会儿一看白梓萱还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保镖后边儿,大眼睛好奇地瞪得溜圆,像看耍猴一样盯着她看,于是憋闷得更加气愤,血压蹭蹭蹭往上窜,竟然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她还头晕脑胀地听到白梓萱惊叫:“哎呀你们看,我就说,她得去赶紧看医生吧!”
“对对对,夫人说的太对了。”保镖们一个个奉承地附和着。
白梓萱虽说不与人吵架,但赵琴所说的那些她也听进去七八分。她知道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但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顾铭似乎真的说过,他跟邓佳甯的关系比跟她还要好!她当时没多想,现在听了赵琴的话才回过味儿来——是不是她跟铭哥哥做过的那些羞羞的事,铭哥哥都已经跟加蜜姐姐做过了?白梓萱顿时觉得好恶心。
☆、第23章
蕾塔再次见到贺奔的时候,天色刚刚黯淡成一片深灰。
幽黄色路灯下,贺奔正醉醺醺地搂着一个火辣辣的妞从一间地下酒吧的出口走出来,春风满面,一如既往地又帅又骚。
已是深冬,像这种没有风的天,空气依旧凛冽刺骨。
贺奔仍然穿着她离开时那件劣质的大红色羽绒服,因为穿着时间太久,红色暗沉偏黑,剪裁缝隙里夹着几根陈旧的白羽绒,像漂黄的鸡毛。他那条据说很潮的裤子比刚买时更破烂了,露出他肌肉绷紧的长腿,而他吊儿郎当地挂在胯上,似乎根本不在意保暖不保暖。他那头五颜六色的长发因为很久没染,色彩断断续续,像秃了羽毛的鹦鹉。
然而,这都不妨碍他泡妞,也没有阻止任何一个女人疯了一样喜欢他。
贺奔的肮脏邋遢充满了恣意的叛逆不羁感,这种落拓和放肆在他站在表演台上用死嗓兽吼时会放大无数倍。他每次演出都在像不分好坏地亲手将一切彻底撕裂在所有人面前,于是你能轻而易举地将他跟那些装模作样扮成朋克的小喽啰们区分开来。
他让你觉得下一秒就是毁灭,而再下一秒便能重生。
他是一团原始的、粗糙的、兽性的炸药,狂乱而猛烈,简单而直接。
他曾经是蕾塔的男人。
辣妞的表情像极了当年的蕾塔,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只有一个念头——我喜欢这个男人,我要据为己有。
蕾塔来不及细想,便已然习惯性地冲过去,反手给了那女人一个耳光。
三个人同时愣住。
“哪来的疯婆子啊。”贺奔不耐烦地拉住她的手。
熟悉的、充满砂砾感的嗓音从头顶砸下来,蕾塔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下一秒眼眶便泛起克制不住的潮红。
她戴着一个巨大的、几乎遮住她整张脸的口罩,扮相是如今最主流最时尚的模样,与往日千差万别。别说旁人,她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来自己。可是,贺奔没认出她,她依旧难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辣妞见她被贺奔抓住,又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好欺负,抬手便一个耳光回了过去:“哪来的疯狗!”
蕾塔其实打架很猛,读书的时候跟女生对撕不把人弄哭不罢休,后来她跟了贺奔组了乐队玩摇滚,常常出没地下酒吧演出,曾经斗殴时用摔破的啤酒瓶子差点搞出人命,霸道泼辣的作风和低沉不羁的唱腔使她小有名气,谁见了她都要叫声“塔姐”。
可现在她挨了个耳光,屁都没放一个,还没出息地哭了。
贺奔手臂一勾将辣妞重新搂进怀里,似乎怕耽误了值千金的*,匆匆道:“走了走了。”
“我是蕾塔。”蕾塔将口罩胡乱摘了下来,跑到贺奔面前抓住他的臂弯。
她突然觉得好笑,两个人做了十几年的情人,如今她需要这般生硬地作出自我介绍——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她想破头皮给自己取名雷塔,觉得非常酷,而他偏要邪恶地道“加个艹吧”,她气急败坏地不应,他便不依不饶地问“要不要艹,真不要?”
想着想着蕾塔就笑了,她知道自己哭得泪眼迷蒙连贺奔的脸都看不清,这时候笑肯定很吓人,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笑得眼泪都流进了嘴里,又苦又咸。
等她哭完了笑完了,眼前就只剩贺奔一个人神情冷淡地看着她。
她蹲在地上,仰视着贺奔因为大量酒精和通宵达旦而略微浮肿的脸,可是他依旧是那样好看啊,那斧凿刀削般的轮廓,她迷恋了整整十五年。
“猴子六和狼仔又去打牌了?”蕾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如往日般闲话家常。
“没有,他们已经离开北京了。”贺奔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就像一个耄耋老翁回忆自己年幼时遗憾过的傻事那般带着自嘲和释怀,“我们的乐队……上周解散了。”
蕾塔依旧蹲着,天不知何时已然黑透,渐次亮起的霓虹灯光串成一片,她一时竟觉得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正逐渐倾塌,齐齐向她压了过来,窒息感若绳索般勒住她的脖颈。
蕾塔颤抖着张了张嘴,终于苍白地道:“对不起。”
“没关系,如果我是你,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选择。”贺奔扯了扯嘴角,一如既往是无所谓的语气。
“对不起,我回来好不好,我们把他们叫回来好不好……”蕾塔猛地站起来,“我们在一起,一直一直唱下去,唱到再也唱不出声音了,好不好……”
“我以为我们都是不会回头的人……但我发现,我们还是不一样。”贺奔动容,抬手摸了摸她中规中矩的长发,笑了笑揉乱她柔顺的发丝,“你或许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是我把你带坏了……算了,明天我也要走了,你好好加油。”
“我不要……”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蕾塔瞬间哭得几乎崩溃,“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对不起,真的……”
“你傻么?老道什么歉,我如果对你好,你死都不会离开我们的吧。”贺奔的笑容终于泛起了几丝苦涩,“但我改不了,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他妈的就是狗改不了□□,我就是喜欢泡漂亮妞,我就是个人渣,你跟我在一起,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们的音乐……也永远不会变成唱片,没多久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了,大家最终还是要各奔东西,找份工作谋生。”
蕾塔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好了,哭哭啼啼娘到死,一点都不像你。”贺奔鼓励似的拍了拍她不停抖动的肩膀,“好好干,无论唱什么,至少你还在唱歌,我以后还不知道能做什么,或许就……像我爸那样,去给人开个车?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坐啊,哈哈哈哈……”他本想逗乐,可是越说蕾塔哭得越厉害,他干巴巴地笑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道:“我走了,再见。”
***
顾铭再次去见白梓萱之前,特地精心准备了一份异常丰盛的大餐——几乎囊括白梓萱所有喜欢的主食、配菜、小吃、甜点。
反正千错万错,好吃的没错,她再不理他,也总会理这些好吃的。
白梓萱的确理了,但只理了这些食物。
她的病房飘着各类美食的诱人香气,已然演变成了厨房。
“老婆,最近感觉有没有好点儿?还疼不疼啊?”顾铭坐在床边嘘寒问暖。
吃吃吃。
“……你还生气啊?”
吃吃吃。
“这么久了还生气,小气鬼。”
“嗝。”
“哎,我又没跟你抢,你吃那么快做什么,快喝点水。”顾铭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体贴地端了杯水递过去。
“咕咚咕咚”。
“萱萱,你总要说怎么才能原谅我吧?”顾铭无奈地道,他这回真的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她不但没消气,反而半个字都不跟他说了?
“我已经跟姨姨说了。”白梓萱吃饱了,终于腾出嘴巴来讲话。
顾铭见她终于开了金口跟他说话,不由得松了口气,习惯性地蜷起食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小坏蛋,又跟我妈告我的状啊。”
“我跟姨姨说,我要跟你离婚,姨姨同意了。”白梓萱认真地道。
她说得太过平静,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就如同说“我今天要吃金枪鱼三明治,姨姨同意了”一般,以至于素来反应机敏的顾铭也硬生生傻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她的话,脸上讨好的笑意瞬间化为受伤的神色,继而演变为愤怒——
“白梓萱,你究竟在胡闹些什么!”
“我才没胡闹呢!我问过姨姨了,我问你是不是跟加蜜姐姐有很亲密的关系,姨姨说是。”白梓萱愤愤地嘟着嘴道,“你欺负我傻、骗我,让我当全世界最笨最笨的笨蛋,还以为你真的只喜欢我一个。全世界就你最坏了,姨姨反正不会说谎!萱萱最讨厌骗子了!最最最讨厌!”
顾铭彻底怔住,一时哑然无声,思绪纷杂——白婉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这个当妈的到底有多见不得他跟他的萱萱两个人安安稳稳、好好的才会这样说?
可……她似乎,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萱萱,你听我说——”顾铭虽然用了三流言情八点档最常用的开头语,却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能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半张着嘴,像个突然失声的哑巴。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谎话了!”白梓萱抿着嘴唇将小脸扭到一边,细细数落顾铭的不是,“你跟我结婚,还跟加蜜姐姐好,你也欺负加蜜姐姐了,你是坏人,我不跟坏人当一家人!”
“无论你听不听得懂,我都是为你好!”顾铭面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
他要怎么解释?
如何解释这些年随着他的金钱和地位日益攀升,他被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符号大肆宣传,机场和大众书摊上经常能看到以鹏程或者他的名字为标题作噱头卖点的口水书,他被媒体形容得完美无缺的外表,他三十出头的年龄,他波澜起伏又如传奇般的创业经历,以及重中之重的——他未婚,他的婚姻已然成为一项几乎是全□□动一般的饭后八卦。他们热衷于议论以他的身家履历会娶什么样的女人,猜测他这样的花花公子会有怎样的爱情,甚至不乏有人试图与他来一场浪漫邂逅。
他很早以前便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若他公开表示自己已婚,无良的媒体肯定会刨根究底地挖白梓萱的身份经历,白梓萱的父母在国际上都能当之无愧“著名”二字,那场灾难又轰动一时,历史记载得清清楚楚,她必然会被所有人知道“智障”这一事实,到时候必然又各种各样恶意抨击轮番而至;若他不仅未婚还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性,那么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女人都会成为镜头捕风捉影的焦点,长此以往,白梓萱的暴露也是迟早之事。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隐婚,并将公众所关注的焦点分散成一盘散沙。如果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以至于百花齐放让人眼花缭乱,便不会有人在意他哪天是同白梓萱一起出行,即使有人留心,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分母很大,她只占了“分之一”。可是,若真的同时与太多女人接触,他又着实顾不过来,所以才有了邓佳甯的存在。邓佳甯的作用就类似于一道玻璃窗,即替他阻隔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麻烦,又没有彻彻底底的遮挡作用,同时,在他的鼓励支持下,她又是一线艺人,媒体也更喜欢挖掘她的感情生活,将焦点汇聚在她的神色。他只要与邓佳甯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这一切便完美得天衣无缝。
他不在意伤害任何人,在他眼里,处于弱势的人被碾压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更何况你情我愿,他并无意做强盗。
只是最初规划这些时,他只是一心给白梓萱建立一个不被任何外人打扰的乌托邦——她可以肆意妄为,她可以让这个世界是任何她喜欢的样子,她可以让全世界的规则按照80的智商来运转,她可以一直傻傻地快乐下去。然而,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他的婚后生活会处在这般尴尬的境地。过分安逸又恣意的生活逐渐让单纯笨拙的白梓萱认为她无法掌控的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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