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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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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亲人不能亲嘴,知道吗?”顾铭一边匆匆拐入走廊一边严肃地教育她,他心道这小丫头若是老亲人嘴该像什么话,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吃亏。
    “我不亲别人,只亲铭哥哥。”白梓萱轻声细语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顾铭闻言晃神,脚下一个踉跄:“什么?”
    “铭哥哥又温柔又好看……全世界萱萱最喜欢铭哥哥啦~”白梓萱嗲声嗲气地说完便又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她嗓音又软又糯,格外甜美,整个人像小肉球一样香香软软地黏在他身上。
    她说喜欢他。
    很多很多女生都说过喜欢他,他明明习以为常,此刻却猝不及防地红了耳廓——她竟觉得他温柔,全世界只有这个傻瓜会觉得顽劣又凉薄的他“温柔”吧。
    整个白家也只有这个傻瓜会把他当亲人,还一本正经地、礼貌恭敬地叫他“铭哥哥”。
    她那么那么的美好,像是他昏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韩姨,铭哥哥尿裤子了!”白梓萱脸皮薄怕羞,哪好意思把刚刚丢脸的情况说出去,见到韩姨便忍不住“恶人先告状”。
    顾铭卡其布的裤衩全部湿透,还真是像失禁了一般。可韩姨又不傻,一眼过去便察得端倪——别说顾铭不可能尿裤子,就看小丫头那漂亮的百褶裙也湿黏在腿上,就知是谁做了好事。
    白梓萱说了谎,心里发虚,在顾铭怀里焦灼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然后干脆把小脸儿埋在他颈窝处。
    顾铭瞥她一眼,任她像鸵鸟一样躲,也没打算拆穿她,只道:“韩姨,给我们找身换洗的衣服吧。”
    “好嘞。”韩姨自然也不会多话。
    这样的对话使白梓萱误以为自己撒谎成功,倏地探出头来瞄了瞄韩姨的背影,一时眼眶发红,好像更委屈了:“铭哥哥,萱萱骗人了!萱萱是坏蛋,萱萱还尿裤子,你别讨厌萱萱!”
    顾铭忍不住朗声笑出来,心底像是有什么溶成一滩波光荡漾的水,他柔声道:“不讨厌,全世界最喜欢、最喜欢萱萱了。”
    这么多年,她依旧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萱萱,从未变过。
    可……他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她全世界最喜欢的铭哥哥了呢?
    顾铭轻轻弹了弹指间的烟蒂,灰白的一截落入陶瓷手工烟灰缸内,烟灰缸边缘坐着一只白玉雕琢的“失眠的兔子”,这般不搭调的设计自然又是白梓萱挑选的,他看久了竟也觉得甚是喜爱。
    “顾总。”有人仓皇地推人而入,打断了他飘远的神思,“找到夫人了,她现在在医院里,据说,据说是流产了!”
    顾铭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眼前蓦地一模糊,他扶住桌沿,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哪家医院?”

  ☆、第十九章

晨曦微露,寒意入骨,靛蓝黯淡的光线逐渐唤醒沉睡的城市。
    街道上穿梭的行人逐渐密集,天光大亮。
    顾铭在助理的带领下走进医院病房,陆征正一脸焦灼地守在白梓萱旁边。
    白梓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张精致的小脸毫无血色,几乎与纯白的被单融为一体,那双喜欢溜来溜去的眸子也紧紧闭着,像是永远都不会醒一样。
    她连剥琵琶虾时被软甲刺一下手指都会疼得受不了,更何况眼下这般情景。
    顾铭赶来的路上便已然怒意膨胀,此刻亲眼见了这般模样的白梓萱,更是越想越愤恨,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陆征跟前,单手提起他的衣领便一拳挥了过去。
    陆征身体健硕,可纵使是铁打的也架不住顾铭拼命似的力道,当即倒在地上,他后仰撞到的仪器药水噼里啪啦摊撒一地。
    “她只跟了你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顾铭咬牙切齿地说着,将地上沉默不语也不反抗的男人再次拉起来,不解气似的又一次挥拳击在他的腹部,“蠢货谈什么保护别人,嗯?”
    陆征闷声不吭,默默在地上歪歪斜斜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依旧没抵抗,也没反驳。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都不敢动一动,自然也没人会有那“给自己找麻烦”的心去上前拉架,一是因为动手的是顾铭,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二是因为陆征要还手的话也用不着他们。
    “不关他的事。”一个虚弱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夹带着若有似无的喘息。
    陈文曦穿着肥大的病号服,脸上难得地素淡无妆,右侧脸颊有隐约可见的擦伤。她步履缓慢地走过来,嗓音显得沉郁寡淡,“一切都是因为我,跟陆征没关系。你听我解……”
    “我当然听说了事情经过,陈小姐,不用急着领错儿。”顾铭森然勾唇,“多花钱请律师,或许能减些刑,蹲完牢出来,我兴许会有兴趣好好听你解释一番。”
    “文文,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都这样了还瞎逛什么啊闲的你,”赵琴从走廊里急急嚷着,抱着一件厚重的棉大衣从陈文曦后面跟上来,“万一冻着可……诶,铭,你怎么在这?”
    顾铭眸子一眯,此刻也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只是不悦地压低了嗓音沉沉道:“都出去,这是病房,不是供你们看热闹的戏场。”
    “陆征当时出去给白梓萱买感冒药了,根本不在家里,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儿。”陈文曦甩开赵琴的搀扶,颤颤抖抖地走过去道,“顾总你是明事理的人……”
    “我当然明事理,绑架一事的账不还没算?”顾铭提了起这茬便再次抽紧下颌,说完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竭力忍耐,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狂似的一脚踹在陆征腹部。
    他力道没含糊,陆征依旧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垂着眸任人鱼肉,也没躲的意思,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脚,剧痛使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弯着腰久久未能起来。
    “绑架?”陈文曦闻言不由地愣了愣,刚刚琢磨好的说词全然没了作用。她其实也是凑巧在上海出差,想顺道回陆征这边的公寓里还他钥匙,结果撞见白梓萱躺在他床上,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赵琴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她和陈文曦是闺蜜,从小一块儿长大那种亲闺蜜,非常清楚陈文曦有一个人渣男朋友,渣得没边儿,陈文曦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整个儿一人生赢家,偏偏就是在感情上过不去这坎儿。赵琴身为陈文曦的“知心妹妹”,常常半夜迷迷糊糊被她一个电话吵醒,且十有*是因为那渣男,这回也没能例外,她睡在豪华的大床上,抱着手机听陈文曦哭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似的,又叽里呱啦、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堆,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也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经过,倒是捕捉到了重点——陈文曦跟陆征吵架,被陆征失手推下楼,就这么流产了。
    “哎?她怎么了?”赵琴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白梓萱,她似乎很痛苦,即使昏睡着,五官之间也氤氲着一层明显的哀怨。
    “我让你们出去,没有听到吗?”顾铭怒不可揭,不可控制地提高了音量。
    跟随在他身边的助理们十分有眼力价儿地赶紧上前轰人。
    “让我陪着她,求你了。”陆征终于低声下气地开口,即便面如土色也轻易地挣开了来拉他的几个男人。
    陈文曦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已经哭干净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捂住嘴,腿一软便顺着门坐了下去,严寒之下的瓷砖石冰凉冰凉地,她却麻木地无力起身,任赵文怎么搀都搀不动。
    陆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真的一眼都没有啊……
    赵琴觉得似乎事情挺复杂,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滚!”顾铭双眸通红,像是一个被割伤而狂暴的猛兽。
    “陆征……”白梓萱被乱七八糟的争执声吵醒,下意识地就找陆征。
    她显然虚弱无力至极,嗓音细如蚊呐,轻飘飘地就如同新吐出的、细细的、透明的蚕丝,可顾铭还是听清了,她这般境地、神志不清,喊的依旧是陆征。
    为什么会是陆征呢?陆征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保护不了她啊!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陆征神色明显惊喜了一瞬,晃晃荡荡地起身便要过去,顾铭彻底被激怒了,他失控地举起手边的置物架便朝陆征砸了过去。
    白梓萱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一时吓得连“疼”都忘记喊了。
    陆征牵挂着白梓萱,只是心不在焉地接了一下,钢质的置物架砸偏了,却依旧刮伤了他的头顶,鲜血顿时沿着发际线流了下来,迅速淌过他青肿的脸颊,滴在散发着浓重八四味儿的地面上。
    “你……你怎么能打人!”白梓萱回过神来,想坐起身来又疼得“嗯”了一声。
    顾铭这才从铺天盖地的怒意中清醒过来,他转身走过去,沉着脸低声道:“躺下。”
    “我问你为什么打人!”白梓萱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陆征满脸是血的可怖模样,下意识地便向后挪了挪身子,避开顾铭的接近。
    她恐惧胆怯的眼神轻易地便刺痛了他的胸口,她为什么要怕他?她难道不知道……全世界他最疼爱她的吗?
    “萱萱。”顾铭眉峰间染了莫名的无所适从,尽量放柔了声音唤她,见她又朝床头缩了缩身子,索性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柔软玲珑的身子又切切实实地被他抱住了,他唇角不由地微微扬起,低沉醇厚的嗓音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谁都不要管,我带你回家。”
    赵琴足若灌铅似的站在门口,彻彻底底地震惊了——她一直清楚顾铭待女人是温柔绅士的,可她也分得清表面的温柔和真正的柔情似水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对待妹妹的态度和感情。
    白梓萱讷讷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挣扎着推开他,愤愤地质问道:“你为什么把陆征打成那个样子,你怎么这么坏!”
    顾铭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她抵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你疼成这样,全是陆征那个蠢货害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没了一个孩子……顾铭本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哽住了。
    陆征心中五味参杂,小丫头病怏怏地还替他鸣不平,他心里又高兴又担忧,愧疚也愈发浓烈起来,白梓萱傻傻的无知无觉,陆征又怎么会看不出此刻顾铭已然在发疯的边缘。
    “你别瞎说!陆征什么都没干,那个坏女人也什么都没干,是萱萱自己笨,把流产药当感冒药吃了,还以为快快吃药就不会难受了……”白梓萱委委屈屈地说完便眼眶一红,撇着嘴哭了出来,“谁都没有萱萱蠢!笨蛋活该难受!谁都……谁都没有萱萱蠢!”
    她自暴自弃的话反反复复回荡在耳边,顾铭只觉心都要疼出一个洞,他颤抖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半天也只是问:“流产药哪来的?”
    “是我买给自己吃的。”陈文曦哑着嗓子说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真不是故意给她的,我当时听她在床上一直喊药,想到自己包里的那盒米索前列醇片就觉得心里难受,就想开个玩笑才拿过去问她这药吃不吃,谁知道她傻乎乎的看都没看是什么,就真的给吞下去了,我扣着她嗓子眼儿让她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你他妈的在说谁傻!”陆征低吼着打断她,其实陈文曦只是说溜口了,没有特指白梓萱智障这件事,事实上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梓萱脑子不太好,但对于这个“傻”字,陆征甚至比白梓萱都敏感。
    陈文曦一开口,陆征就恨不得捏死她——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半路杀出来办这种好事儿,白梓萱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等他买感冒药回来,顾铭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们。
    赵琴本就心情低落至极,一看陆征这态度,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陆征你他妈的是不是人?谁傻,谁都没文文傻!会跟你这种畜生谈恋爱,脑子里肯定都是猪大肠吧?这够不够傻!”
    白梓萱坐床上听他们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吵了半天,一时心里更难受,便捂住了耳朵。
    “萱萱……”顾铭朝助理使了使眼神,示意他们赶紧把这些人赶走。
    “你别碰我!”白梓萱挥开他探过来的手臂,“你把陆征打成那个样子,你讲不讲理,你快跟人道歉!”
    话音未落,顾铭脸色已僵得比死人还难看,下颌渐渐绷出隐现的青筋。
    屋内响起好几声倒抽冷气声,连赵琴和陈文曦都顾不上陆征了,齐齐把目光投向顾铭,又替白梓萱捏了一把冷汗——照着顾总此刻这脾气这作风,就算白梓萱再受宠,这般姿态也是在花样儿找死啊。
    每一秒时间都如同被刻意拉长,谁都不知道这要如何下台。
    良久,顾铭转身面向陆征,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子,吐字清晰道:“抱歉。”
    他动作优雅得体,眼神也十分平静,陆征却背后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赵琴瞠目而视,眼睛都忘了眨,待她回神,两行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那么高傲自负的顾铭,她心里全世界最有资本傲慢的男人,此刻竟然因为白梓萱简单又没脑子的一句话,便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跟一个保镖说了抱歉。

  ☆、第二十章

长久的寂静像潮水一样淹没鼻腔,让人呼吸困难。
    “现在能让这里清静一点了吗?”顾铭神色清冷地扫视了一下表情各异的其余人等。
    白梓萱身体不舒服,也没力气再说什么,慢吞吞地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其他人姿态表情花样百出,但就算再有什么想说的,也感觉到了此时不可化解的尴尬,这种时候强留在这就是不识趣儿了。
    顾铭倦怠地垂了眸,轻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白梓萱的额头。
    白梓萱难受,躺在病床上也睡不着,被他冰凉的手指一碰,下意识地就想推开那手。
    “你不瞎闹,什么事儿都没有!”顾铭嗓音沉沉地道,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手几乎没什么体温,便没继续碰她,只是把手放进被子下面试图暖和一下。
    白梓萱闻言,一皱眉,一撇嘴,拖着哭腔嚷道:“谁要你管!”
    顾铭一听这发颤的小细嗓儿就心里一阵揪着,他抬手替她整了整被她蹭得歪歪斜斜、皱皱巴巴的枕头,柔声道:“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谁管你?”
    “管这个管那个,你管那么多管得过来吗!”白梓萱被他弄枕头弄得脑袋颠来颠去,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
    顾铭自然知道她必然还是在委屈上次把房间让给别人的事儿,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一定能听懂,于是只温柔地哄道:“给你赔不是,过一阵子专门给萱萱造一个大房子好不好?”
    “我不要。”白梓萱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顾铭颇感意外地怔了一瞬,思忖片刻又好声好气地问:“那要什么……不如,松露巧克力蛋糕?大树那么高的那种,全给萱萱好不好?”
    “不要。”白梓萱拒绝得干脆。
    顾铭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你说吧,反正只要不是摘星星,铭哥哥基本什么事儿都是能给你办到的。”
    “我不想当你老婆了。”白梓萱由于感冒鼻塞,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地像哭了似的。
    顾铭笑意一僵,勾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故意板起脸沉声道:“再乱说气话我可真生气了!霸王龙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想当你老婆了。”白梓萱像没听到似的,毫无语气地重复道。
    “那你想当我什么,你说吧。”顾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骗我,我不想跟你玩了。”白梓萱闷闷地说着,把脸用力埋在枕头里,柔软的枕头立刻陷进去一小团褶皱。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顾铭怕她这姿势会憋到,掰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起来与他面对面,一脸真诚地道,“骗人是小狗。”
    “你总说,长大了就不这么笨了。”白梓萱一开口,两滴眼泪便像水晶珍珠似的滚过眼睫,掉落在被子上,雪白的被面上登时留下深色的两圈水渍,“可是好久好久都过去了,你越来越聪明,我还是那么笨,一点都没变!他们刚刚一定都在笑话我。”
    “瞎说,明明就是聪明萱萱,谁敢笑话你?”顾铭手忙脚乱地想找抽纸,结果四周乱七八糟的也看不到纸巾的踪影,他索性直接用手给她抹了抹眼泪,“这事儿又不怪你,怪那个坏女人莫名其妙就给你药,故意害你吃错,你若是把自己当笨蛋,她可就计谋得逞了。”
    “你手凉,拿开啦!”白梓萱用力地拉开他的手,又气愤地捶了一下枕头,“你少把我当小孩子哄!你明明就嫌我笨嫌我给你丢人,她们都不知道你有老婆!你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顾铭唇角的弧度渐渐敛了起来,停顿了几秒才问:“这很重要吗?”结婚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怎么想、怎么看,用什么样龌龊的眼光来评估,又用怎样叵测的内心去揣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她要什么有什么,人生优越过绝大部分女人,这还不够吗?
    “结婚证是不是假的?”白梓萱突然问道。
    顾铭呼吸一窒,笑意再努力也堆不起来,他指尖颤抖地捏住白梓萱尖削的下巴:“白梓萱,你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
    白梓萱被他的力道捏痛,当即眼眶又红了,抿着微微泛白的嘴唇不敢说话。
    病房内再次静的可怕,只有顾铭因为恼怒而沉重的呼吸声起伏。
    “敢哭出来我揍你!”顾铭愤懑地凝视她的眸子,那般亮亮闪闪、水光粼粼,盛满了惹人怜的委屈眼神。
    白梓萱闻言,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憋不回去,她急躁地嚷出来:“你去找不惹你生气的老婆吧,反正那么多女的喜欢你,你随便挑哪个都比我好,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种话,顾铭耐心再好也让她给逼急了,他冷着嗓子哼笑了一声:“白梓萱,你以为离开我你就能开开心心、为所欲为了吗?我拜托你仔细想想,没有我,你什么都没有,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白梓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里当即难受的不行,嘴硬道:“我什么都不要,好吃的好玩的都不要了!”
    “要饿肚子。”
    “……”
    “没钱买唱片听。”
    “……”
    “漂亮衣服也只能看别人穿。”
    “……”
    “住普通的居民房,夏天潮湿有虫子,衣服会发霉长绿斑。”
    “!”
    “甜品屋只能在外面闻着香味儿,吃不到。”
    “!!”
    “要去给人打工干活,早上不能睡懒觉,太笨做错事会被骂。”
    “!!!”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最大的敌人吗?”顾铭唬人功夫一流,因为他太清楚白梓萱的想法——她的世界太简单,所以她对好坏都没有什么概念;他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她却习以为常,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这般生活;她接触的人太少,每次生气当然只可能是因为他,所以她觉得他凶巴巴很可怕,甚至全世界只有他一个坏人。
    “你吓唬我。”白梓萱偃旗息鼓,闷闷地说着。
    “乖,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内心阴暗,急功近利,欺软怕硬,损人不利己,以愚弄弱者为乐,他们会骗你、欺负你、把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顾铭温柔地把她裹进怀里喃喃低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发誓,以后再惹萱萱生气,就……睡一年地板。”
    白梓萱听得稀里糊涂、似懂非懂,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在那一声不吭。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候被“哐当”一声推开了,连夜坐飞机赶到上海的白婉莹神色憔悴地匆匆走进来。
    她一夜未眠,又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路途,眼球布满血丝,竟显出老态,还没走到床边便急急地喊道:“萱萱,怎么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姨姨!”白梓萱一见到白婉莹便“呜哇”一声哭出来,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便扑到了白婉莹怀里。
    白婉莹见状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抱着她轻声哄:“萱萱不哭不哭,姨姨陪着你。”
    “妈,你怎么来了。”顾铭怀里骤然空了,那团小小的暖意消失无踪,他失落地垂了眼睑,没话找话似的问道。
    白婉莹先前跟他吵架吵得厉害,之后也隐隐觉得自己太过激动,说话分寸没掌握好。这会儿他若无其事地搭话,摆明了意思是让之前那些对话翻篇儿,她不由地在心里松了口气,皱着眉道:“萱萱进了医院,我在家饭都吃不下,心里边儿急得跟火烧似的,不来这里要去哪?!”
    “陆征告诉你的?”顾铭先前怕白婉莹操心,刻意嘱咐了其他人瞒着这事儿,白婉莹身体素来不好却也没大毛病,如今上了年纪,若是听闻她宝贝了将近二十年的白梓萱有了差池,不气倒才怪。
    白婉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萱萱不懂,妈您心里有数。”顾铭这话说得点到为止,怕驳了白婉莹的面子。
    “姨姨——”白梓萱把脸埋在白婉莹怀里蹭了蹭,“我不要他在这!”
    白婉莹闻言,抬头看了看顾铭,面露难色:“你那么忙,就别在这了,妈陪萱萱说说话。”
    顾铭神色黯然,继续留着自然也没意思,便点了点头,临走又扫了一眼白梓萱的后脑勺,见她也没有跟他“拜拜”的意思,抿了抿唇便推门而出。
    病房不远处,已经有助理端着冒着热烟的咖啡、拿了一整个档案盒的文件候着,同样在等他的还有赵琴。
    她双眼又红又肿,显然一直没回去休息,像小动物似的抱着膝盖蹲靠在墙边,一身棕灰色的呢子风衣皱皱巴巴地裹在她瘦小的躯体上。
    顾铭脚步顿了一秒才再次迈开腿走过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头说了句:“回去休息吧。”
    赵琴抬起头来似乎还要问些什么,顾铭神色平静地笑了笑道:“别好奇,别多嘴,就能省去一大部分麻烦。”
    他目光神色里的距离感使赵琴把全部的疑问和气恼全部吞入腹中,直到他坐上车离开,她才骤然察觉到蹲了这么久,腿已经麻得毫无知觉,一站起来,血液回流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第二十一章

蕾塔的第一张流行歌曲专辑早于邓佳甯的一周发行,销量呈现压倒性的优势,各类话题热度飞快飙升。
    流行这种东西,向来讲究一个“新”字,蕾塔有过前期选秀节目的铺垫,再加上“宋清流全程把关制作”的宣传,人气势头上去便再也压不下来。
    很快,铺天盖地的新闻皆是娱记们博眼球赚噱头的标题“蕾塔颠覆乐坛天后的销量神话”,“邓佳甯霸榜的时代是否已经过去”,“cleovs海纳国际谁才是最终赢家”。
    宋清流自然不会管这些,季子峰跑来给他报喜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听着邓佳甯的新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调音台边缘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地轻轻打着拍子。
    “少爷,刚刚大小姐打电话跟我说,老爷子气得不轻啊。”季子峰站在那等了半天没见宋清流把眼睛睁开,只好出声打扰。
    “邓佳甯新专辑词曲都中规中矩,但编曲简直是神来之手。”宋清流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子峰说道,丝毫不认为自己所说的话“牛唇不对马嘴”。
    季子峰已经习惯了宋清流“对牛弹琴”的聊天方式,想着不接话也不好,便随口说了一句:“我听着都不太好听啊。”
    宋清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嗤了一声:“就因为大部分人是以“好听”来判断一首歌的优劣,所以蕾塔的专辑才会卖得比她好。”
    季子峰即便早就习惯了被他嫌弃鄙夷,此刻也十分不服,挠了挠头便反驳说:“你这样说不是刻意贬低自己吗?再说了,流行歌曲不好听,还听它干啥么……”
    “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如此,中国的流行音乐才会停留在婴幼儿时期,”宋清流上纲上线地与季子峰讲道理,“中国流行音乐市场构成非常简单,口水歌、将发达国家市场中的成功作品拿来翻唱的歌和极少部分经典作品,为什么?因为中国的流行音乐产业起步很晚,又受到了各方面不同程度的限制。对于音乐的听众接受方面,欧美国家很早就有过不少研究,比如德国哲学家阿多诺就提出过这样两个假定:第一,流行音乐建构了一种‘阉割符号体系’;第二,音乐人与听众的关系是一种施虐与受虐的关系。虽然该理论基于比较过时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但我认为,至少是目前,还是比较适用于国内流行音乐市场环境的。”宋清流侃侃而谈,将黑色的akg耳机摘下随手丢在一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关节继续道,“那么从这两个假设出发,不难推出,标准化的流行音乐配套的欣赏方式是漫不经心的、不需要全神贯注的、只为逗乐的。音乐结构上的标准化所希望得到的肯定也是标准化反应,因此,听流行音乐时,你会受到推销商的操纵,同时也会受到音乐本身固有性质的控制。”宋清流说着摊了摊手,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才继续高谈阔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跳出标准化界限的作品受众少,再有天赋的音乐人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做创新,这毕竟是个职业,情怀不能养家糊口。”
    季子峰不知作何反应,毕竟他根本没听懂也没兴趣听懂这些,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听了,顿了顿又反应过来,赶紧笑呵呵地拍马屁:“这……流行音乐的进步,还得靠少爷你不是。”
    宋清流回头幽然地瞄他一眼,神色模棱两可,喜怒难辨:“走,收工,去吃饭。”
    “老爷子说让你回家吃。”季子峰赶紧跟上去。
    “不回。”宋清流头也没回,步履潇洒。
    ***
    顾铭一天一夜未休息,又经历了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会议,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已是疲惫不堪,喝水时明显感到喉头痛得厉害,又全身都有些发冷,有受凉感冒的迹象,于是简单跟助理交代了一下便回了家。
    白梓萱和白婉莹都不在,家里只有佣人,顾铭一个人回到卧室,合衣倒在床上便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
    “我们萱萱是福星,来,再帮三姨摸一张牌……哦哟,这小手灵的来!胡了!清一色自摸门前清!给钱给钱!”
    “萱萱啊,来来来,来四姨这儿……乖,摸一张……啊,胡了!七对子自摸!哈哈哈!”
    “萱萱,二姨这儿有榴莲酥,来!”
    “四姨一会儿带你吃红豆双皮奶,帮四姨,乖!”
    “你们不要闹萱萱啦,来五姨这里,不理她们,一会儿我们骑大马。”
    “好耶!我找五姨!”
    “你这也太狡猾啦……”
    “就是……”
    当晚,五姨抱着萱萱如有神助,大杀四方几乎每圈都是最大的赢家,最后连“小三元”这种牌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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