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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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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驱直入,直接便闯进了后台。
希灵这时第一次见识戏园子的后台——前台那么光辉灿烂,后台却是逼仄凌乱,空气又热又潮,满含着霉味和汗味,熏得人要掩鼻。戏班子从上到下都是男的,此刻一个个野调无腔千姿百态,而金宝和个年轻的小生相对而立,正在谈笑。忽见白子灏来了,她当即一愣,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
她没出声,白子灏也沉默,只对她一勾手指,然后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臂膀(一)
希灵站在大客厅的角落里,神情平静,眉宇间略有一丝倦意,因为站得太久了。
老三倩云素着一张脸,孤零零的站在大厅门旁,像是被吓坏了;美兰和玉莲相携着躲在一旁,面孔也有了惊惶颜色。而在客厅正中央,白子灏一脚踹上金宝的小肚子,金宝哭叫一声跌坐在地,将大沙发撞得咯吱一声移了位。捂着肚子蜷成一团,金宝疼得说不出话,挣扎着扑上去要抱白子灏的腿,然而白子灏不给她哀求乞怜的机会,从一名小勤务兵手里接过鞭子,他劈头盖脸的抽向了金宝,一边抽一边骂:“臭娘们儿,敢在老子手下捣鬼,真他妈的是活腻歪了!”
皮鞭嗖嗖的抽过金宝的皮肉,金宝不敢还手,甚至不敢明目张胆的躲,只能抬手护着头脸,一边哭泣一边硬挨。白公馆是白子灏的天下,白子灏动了怒,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当和事老——也没人真心想去当。
白子灏一直把鞭梢抽散碎了,自己也累得要喘粗气了,这才丢了鞭子停了手。金宝满头满身都是血,气息奄奄的被老妈子拖进楼下一间空屋子里去。白子灏虎视眈眈的将其余几个女人瞪了一遍,然后转身出门,不知到哪里消遣去了。
白子灏一走,客厅内的空气似乎是松动了些,然而无论是倩云还是美兰玉莲,都像是还心有余悸,纵是大仇得报如愿以偿,也心惊胆战的乐不起来。玉莲试探着看了希灵一眼,想要看看她的好姐姐挨了毒打,她是什么表现;然而希灵低着头,并不肯把面孔给她看。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回了房间,楼上楼下一片寂静,连个大声咳嗽的人都没有。
后半夜,在确定所有人都睡熟了的时候,希灵悄悄的起床,端着一杯睡前冲好的藕粉出了门。
她蹑手蹑脚的下楼,一直走到了关押着金宝的空屋门前。门在外面上了一道插销,轻轻的抽动插销推开门,她一边摸着黑往里走,一边唤了一声:“二姐?”
屋子里没挂窗帘,窗外星月明亮,可以看见角落处蜷着一大团黑影子。黑影子闻声动了动,随即哑着嗓子做了回应:“六妹?”
希灵转身关了房门,然后在那黑影子面前蹲下来,摸到金宝的一只手抓起来,她把杯子往她的手里送:“二姐,别说话,你把这个喝了吧。”
金宝颤巍巍的喝了几口藕粉,仿佛是稍稍的缓过了一口气,她低低的哭道:“六妹,冤死我了,冤死我了啊!”
希灵倒是愿意相信她只是去后台凑了一会儿热闹,不过用手碰了碰她端着杯子的手背,她轻声只说:“二姐,你快喝,我怕有人过来。”然后她凑到金宝耳边,嘁嘁喳喳的说道:“玉莲今晚忽然缠着他去看戏,非要去不可,去之前还让他保密。”
金宝含着一大口藕粉,立时转向了她。而希灵双手夺过杯子,又道:“我找机会再来看你。”
不等金宝把藕粉咽下去,她无声无息的起身溜了出去。照原样插好房门上了楼。
一夜过后,白子灏没回来,也没人敢处置金宝。公馆里人心惶惶,唯有希灵安然——金宝看着凄惨,其实身上大多都是皮肉伤,而且夜里还喝了一碗甜得腻人的藕粉,当下天气又暖和,她决不至于死在空屋子里头。
玉莲和美兰都没下楼吃早饭,倩云哼哼唧唧的肚子疼,扶着个老妈子去了医院。希灵独自坐在餐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粥。正是吃得百无聊赖之际,忽然有个丫头进了来,说道:“六太太,外头来了个姑娘,说她姓容,是从北京过来找您的。”
希灵慢吞吞的又喝一口了粥,然后拿起手帕擦了擦嘴。低头看着白手帕上的口红痕迹,她答道:“把她领到这里来吧!”
就这么着,希灵和容秀又见了面。
容秀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绿色夏布衫子,几个月不见,她倒像是成长了些许,苹果脸略瘦了点,更有大姑娘的模样了。进了餐厅见了希灵,她开口只说了一声“表小姐”,然后就像要哭似的紧紧闭了嘴。
希灵站在她面前,先是抓住了她的一只手,紧接着放手上前一步,她用力的搂住了她的腰:“容秀!”
容秀真想哭了——容秀觉得希灵被个恶少抢去做了姨太太,一辈子都完了!
但是一见面就流眼泪也不好,所以她一口接一口的吸气,要把眼泪硬憋回去。希灵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问她:“我走之后,你怎么样?”
“怎么样?”她带着哭腔答道:“我当时要跟着你来就好了,多个人多份力,总比你单枪匹马的强啊!你就不听我的话,偏不带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希灵很有耐心的听容秀说话,而容秀开头虽然有点颠三倒四,但说着说着就顺溜了——她是在希灵失踪一个礼拜之后,才觉察出不对劲的。
度日如年的又等了三天,她见希灵依旧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壮起胆子去问了何养健。何养健面如土色的告诉了她实情,她一听,登时傻了眼。这不就是卖姑娘吗?她想,自己那个破爹,穷成那个熊样都没想过把自己卖给人家当姨太太,何府这样高门大户的人家,怎么做事如此下三滥,还不如一个游手好闲的赌徒?
她没有质问指责何养健的胆量,但的确是很生气,立刻就想到天津找希灵,可是何养健不告诉她白公馆的地址,她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钱作路费。一天一天的在那个小院子里熬了下来,就在她将要把钱攒够之时,她爹来了。
容少珊从天而降,要把女儿领去天津,这可是正中了容秀的意。容少珊在天津租了两间屋子当家,容秀下火车之后,倒也有地方落脚。她心想父亲走了大运,从此自己也能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安生日子,哪知容少珊前脚把她送进家里,后脚就去了大帅府,一去就是连着三天不回来,可叹容秀在何府做丫头的时候,还能有一天三顿的热饭吃;如今回到亲爹身边,反倒是饿成了嗷嗷待哺——那屋子里没锅没灶,她只能是天天早上出去买点烧饼热水回来,充作一整天的饮食。
三天之后,容秀总算把容少珊盼了回来,容少珊也终于意识到女儿是个活人,需要像自己一样吃干的喝稀的。颇为愧疚的带着女儿下了一趟馆子,他又给容秀买了一套夏季的单衣单裤。容秀让他带自己去白公馆找希灵,他满口答应,然而一觉醒来,他又跑了。这一跑,又是连着三天不见踪影。
容秀这一回,终于是把父亲看透彻了。
她从心中把父亲剔了出去,决心还是一如先前一样,自食其力的挣饭吃。挣饭吃的正经路子其实也不少,做女工是一条路,当佣人也是一条路,想到进工厂,她有点怕;那么,索性就还是去找希灵,要是希灵需要丫头的话,自己就还伺候她去!
这样想清楚之后,容秀也不敢再劳动父亲,只求父亲把白公馆的地址写给自己,然后就在这天上午,寻寻觅觅的找了来。
☆、第十三章 臂膀(二)
容秀忙忙的说完了自己,然后就上下的端详希灵,又伸手去摸她的肩膀和手臂——这两处是最能摸出有没有肉的,隔着薄薄一层纱,她感觉自己是摸到了一副绷着薄薄一层皮肉的小骨架子。
她和希灵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然而对她来讲,希灵倒像是比她的父亲更亲。容少珊没虐待过女儿,可也难得能把女儿往心里放;容秀一直说不上自己是有人爱还是没人爱,总之直到她住进了希灵那处藤萝牵连的小院子,她才觉得自己这一颗心,撞上了另一颗心。
总而言之,不孤独了。
希灵垂下双手,又低了头,不说话,只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做了个楚楚可怜的姿态。容秀小声问道:“你到了这儿,还能雇我做丫头吗?要是能的话,我就还来伺候你。”
希灵点了点头,依旧垂着睫毛不看人:“我也想呢……你不来,我就总是一个人……”
“那你跟那个人说说,就说我什么活都能干,不要工钱也成,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希灵听到这里,忽然踮脚凑到容秀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及至她把话说完了,容秀惊讶的看着她问道:“你要它干什么?那还用你自己去买?”
希灵又凑了上去,低低的说道:“你不知道,这地方和家里不一样,等你来了,你就知道了。要什么都得自己去弄,否则就没得用。”
容秀听到这里,立刻一点头:“好,我记住了,你还要什么别的,都告诉我,我一起给你带进来!”
希灵向她摆了摆手,然后亲自把她送出了公馆大门。
然后她走回餐厅,发现仆人已经把自己的餐具都收了走。抖开餐巾坐上主位,她伸手一按桌角电铃,把个老妈子叫了来。
“我还没有吃饱,再开一桌早餐。”她说道。
老妈子狐疑的看着她:“您不是刚吃完吗?”
希灵忽然一瞪眼睛,加重语气说道:“去!”
老妈子吓了一跳,然后慌里慌张的答应一声走了出去。不出片刻的工夫,热粥小菜重新上了桌。
希灵继续慢慢的吃粥——见了健康的容秀,她才觉出了自己的瘦,所以趁着今天胃口不错,她要尽量的多吃几口。
中午,白子灏回了来。
他一身的烟酒气味,简直呛人鼻子。不洗不漱的进了希灵的房,他一言不发,扑到床上就开始睡。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他清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他神情痛苦的打哈欠:“难受。”
希灵站在窗前,因为嫌他臭得像只黄鼠狼,所以不肯靠近他:“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白子灏拧着眉毛瞪向了她:“我说我难受,你他妈的问都不问一句?”
希灵答道:“酒喝得太多,本来就是要难受的。”
白子灏抬手一捶床:“那你就这么干看着我难受?”
希灵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半冷不热的茶。把温茶送到白子灏手里,她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很认真的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好的,我只和你一个人好。”
白子灏转向了她,看到了一双轮廓深邃分明的大眼睛,黑眼珠子黑得像深潭,浓密的睫毛则是深潭周围的黑森林。
喝了一口茶水,白子灏探头过去,轻轻顶了顶她的额头。
他信希灵的话,他想希灵是与众不同的,她这么幼小,一定还不懂得欺骗男人——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去学习了,因为她已经名花有主,已经属于自己了。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多大。”他喃喃的说道。
“你猜,我不告诉你!”希灵站起身,抓着裙摆向后一退,看着像是很淘气,其实是在躲避白子灏身上的气味。
白子灏摇头笑了:“十四?十五?反正是个小不点儿。”
希灵笑问:“我看起来很小吗?”
白子灏一口一口的喝茶,同时抬头看她:“小才好,还没来得及在外面学坏。”
希灵背过手一歪头,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小的不懂事,不会照顾你,就会干看着你难受。”
白子灏把空杯子递向了她:“没关系,你不懂事,我可以慢慢的教。教你不要学费,反正是一家人,把你教好了,也是我享福。”
希灵怕自己被白子灏熏晕过去,所以伸长手臂一接杯子,轻轻巧巧的又跑了开。
傍晚,白子灏刷牙刮脸沐浴更衣,恢复了原形。
他没有处理金宝——不提金宝,连带着也不理睬玉莲等人,仿佛玉莲和金宝是一国的,金宝犯错,其余人等也要跟着连坐。穿着一身运动衣,他在后花园里和希灵玩闹。希灵穿着一身火红的半袖连衣裙,一头卷发不大卷了,被她编成了两条松松的辫子,蜷曲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紧贴了她的额角鬓边。跑了没几步她就跑不动了,白子灏虚张声势的追逐她,而她时而欢笑时而惊叫,不住的回头看他,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她跌坐在了草地上。白子灏连忙俯身伸手要搀扶她,但她像是误会了,当即抬起一只脚想要蹬他。
白子灏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踝。目光顺着皮鞋绊儿向上看,他看到了裹着白色长筒袜的纤细小腿。半透明的薄袜正好及膝,过了膝盖,便是裙摆阴影下雪白的大腿。
于是手掌滑过小腿肚,他情不自禁的要往深处摸。希灵这时却是就地向旁一滚,然后坐起身蜷起腿,一手抱住膝盖,一手拢住了裙摆:“不让!”
白子灏腿一软,坐在了她的对面:“那怎么着才让呢?”
晚霞光芒染红了希灵的脸蛋,她笑道:“容副官的女儿,原来在何家当丫头伺候过我的,现在跟着她爹到了天津。她像我的大姐姐一样,我喜欢她,你让她到咱家来,继续给我做伴,好不好?”
白子灏笑了:“就这?这也算事?”
希灵微笑着不言语,过了几秒钟后,她忽然起身欲逃。白子灏一跃而起抱住了她:“小东西!往哪儿跑?”
希灵成了个小孩子,张牙舞爪叽叽嘎嘎的大笑:“我有大姐姐了,不要大哥哥了!”
白子灏扛起希灵就往楼里跑:“大哥哥把你藏起来,看你怎么办!”
两个人从楼下一路闹到楼上,最后希灵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一胀一胀,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白子灏脱了上衣,赤膊歪在一旁,手托着脑袋看她。看着看着,他俯下身开始亲她的嘴唇,一边亲,一边又含糊的说道:“我的小乖乖。”
☆、第十三章 臂膀(三)
白子灏似乎也是不知道该拿金宝如何是好了——杀了她,还不至于;留着她,看着碍眼,撵走她,又仿佛是便宜了她。
他不能把心思放在个不老实的骚娘们儿身上看,暂时不知道,那就等一等,等哪天有了灵感再说,于是金宝在空屋子里坐起了牢。这牢不比有期徒刑,金宝心里一点着落也没有,从夜到日,永远都是心惊胆战,因为知道白子灏的脾气没个准,还知道凭着他的势力,别说杀一个金宝,杀十个金宝都像玩一样。
在金宝生不如死的受煎熬之际,容秀来了。
和当初的一个小包袱相比,容秀的家当有所增加,已经能够填满一个大皮箱。三楼的一侧有几间冬冷夏热的小屋,是仆人的住所,容秀作为新来的,没能在那宽敞些的房间里占下一席之地,只好和个名叫小珠的小丫头合住进了一间斗室——真是斗室,房内只能摆下两张小木床,并且永远不见阳光。
容秀在何府可以独占一间小屋,到了这里却只得了一张床,但是她心里很安然——小屋也罢小床也罢,都是她自己寻来的。她凭着力气,清清白白利利索索的挣饭吃挣床睡,再苦一点,也比守在家里等那个破爹强。
况且,这里还有希灵呢!
白子灏见了容秀,感觉很亲切,因为他一回大帅府,必见容副官,而容秀和容副官相貌相似,容秀大概就是女版的容副官,容副官则是男版的容秀。
他本是个好色的,而容秀正值最好的年华,最不缺的就是个“色”,但是对着容秀,他有点下不去手——他一看见容秀,就想起容副官,一想起容副官,就想起他爹白大帅。容副官,因为玩出了水平,所以在大帅府内享有相当的特权和优待,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成了白大帅的一位灵魂伴侣,即便不是伴侣,也至少是个灵魂上的姨太太。而白子灏再好色,也不至于对着父亲的灵魂姨太太——容副官——动情。
旁人只看到容秀漂亮,万没想到在白子灏的心中,容秀的背后已经重叠了容副官和白大帅的影子,而这二位的影子让白子灏大倒胃口,以至于他对待容秀就像对待老娘那样正经。容秀本来对他存了万分的敌意和戒心,不知道他会是何等下流无耻的一个恶少,孰料双方见了面,白子灏一句话也没多问,直接支使她去端茶递水,然后就和希灵聊起了闲话,仿佛她已经在白公馆里做了半辈子工。
她松了一口气,希灵也松了一口气——她很需要容秀,而白子灏若是要收容秀做老七,那么凭着她对容秀的了解,容秀为保清白,极有可能抛弃自己、逃之夭夭。
太平无事的过了三天,这天下午,希灵悄悄的告诉容秀道:“等到夜里别人都睡着了,你出门下楼,替我给人送张纸条去。”
容秀问道:“送给谁?哪间屋子呀?”
希灵道:“楼下有间小屋,关着个二太太,你知道吧?就往那间屋子里送,别忘了再带一盒火柴,那屋子里没电灯。等二太太读完了纸条,你千万记得要把纸条拿回来烧掉,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见,记住了没有?”
容秀疑惑的看着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希灵答道:“你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
“你到底听不听我的?你再问,我就生气了。还有,你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弄点声音出来,要让小珠知道。”
容秀张了张嘴,又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强忍着没有再问。
到了夜里,在小珠的呼吸微微有些沉重的时候,容秀当真是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这公馆楼里没有值夜的,因为绝没有贼敢往这地方下爪子。容秀下床穿鞋开门关门,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惊醒了小珠。及至蹑手蹑脚的下到一楼,她依着希灵的吩咐走,无声无息的拉开插销,进了“牢房”。
“二太太吗?”她用耳语般的声量发问:“我是表小姐——六太太派来的,她让我给你看一张纸条。”
金宝在这屋子里圈了好几天,早已狼狈得没了人样。听闻这丫头是希灵派来的,她连忙接了纸条展开要读,容秀见状,立刻又拿出火柴,划了一根给她照亮。
纸条上只有稀疏的几行字,金宝有念唱本的学问,一眼扫过去就能认个八九不离十。容秀看她抬了头,便小声又问:“读完啦?”
金宝点了点头。
容秀伸手夺过纸条,在残存的一点小火苗上一燎。火光骤强又骤弱,容秀烫得一甩手,将一点灰烬甩在了地上。这时金宝轻声说道:“你替我谢谢六妹。”
容秀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平平安安的回到楼上被窝里,她细听了听小珠的鼻息,也没听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等到白子灏从希灵房间里走出来了,她才得了复命的机会。她很想知道希灵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然而希灵的嘴很严,并且善于“生气”,容秀是个厚道人,没有总逼着自己妹妹生气的道理,只好中午多吃了一碗干饭,把好奇心硬压了下去。
然而这天夜里,她领了希灵的命令,又下楼去看了一趟金宝,这一次没有纸条,她只按照希灵的吩咐,给金宝送去了几块点心。
往回返的路上,容秀越想越是糊涂——昨天那张纸条,她也看了,上面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只说什么“五”在煽风点火,让金宝早作准备。她猜“五”也许是指公馆里的五姨太太,但是也不很确定。
容秀去过这两次之后,再没有领到新任务,恢复了一觉到天亮的好生活。而在白子灏夜不归宿的时候,希灵再次设法见到了金宝。
两人摸着黑,希灵小声说道:“二姐,那个戏班子,没了。”
金宝的气息颤了一下:“没了?你是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走了,我是听别人说的。”
金宝沉默了一瞬,随即说道:“他干得出来——我跟了他好几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那你怎么办?”
金宝抓住了希灵的手,轻声说道:“好妹妹,我年纪轻轻的,我可不能就这么冤死在他手里啊!现在这家里只有你一个还肯顾念着我,我现在就再求你一件事——你想法进我那屋子里去,我柜子里头有个小箱子,里面是我这几年攒的体己。你把箱子拿出来,自己留一半,给我剩一半。我有了那点钱,先跑到南边躲一躲再说。”
希灵迟疑着点了点头:“好,我试一试。”
☆、第十四章 毒计(一)
白公馆内的女人们,没有一位是省油的灯,金宝虽然坐了牢,可因白子灏并未真正的发落她,所以她的屋子关着门,并没有人敢贸然的往里闯。
谁也不敢,但是希灵敢。
金宝的全部家当,是一只上了锁头的小皮箱,钥匙藏在另一处,若是没有线索,外人万万找不到。凌晨时分,所有人都睡得正熟的时候,希灵无声无息的下床出门,进了金宝的房间。
伸手轻轻打开立柜,她从层层叠叠的衣裳下面摸到了皮箱把手。咬紧牙关使足了力气,她把那只皮箱拎了出来,然后关严柜门走到床前,她趴下来往床底钻,一只手抬起来摸上床板,她找了许久,终于摸到了一只小小的荷包。
荷包粘在床板下方,里面藏着一枚小钥匙。取出钥匙看了看尺寸,希灵认为它应该确是属于皮箱上的那只锁头。
然后她把钥匙重新塞回了荷包里。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拎起皮箱推开门,探头向外左右看了看,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后方走廊的尽头处,一扇房门半掩,玉莲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希灵的背影——原来小珠说的都是真的,这小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真敢和那个金宝勾结连环、在白子灏的眼皮底下捣鬼!
玉莲默然不动,不肯打草惊蛇——她本来没想这么快的对小婊子下手,可是自作孽、不可活,小婊子自己胆大包天要往死路上走,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希灵设法又去见了金宝一次,告诉她“东西拿到了”。
然后仿佛连这间空屋子里都会藏有耳目,她凑到金宝耳边低语:“我把东西打成了包袱,明天我提前把它放到假山底下的那个大石头缝里,你出后门的时候正好会路过那里,到时你直接拿了东西就走,别回头!”
说完这话,她从怀里又摸出了一样东西,塞进了金宝手中:“给你的,你一个人上路,我怕你不安全。”
金宝借着月光低头去看,看见了手中的匕首。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想六妹还真是孩子气,以为自己这是要去仗剑走天涯。但把匕首攥紧了,她知道自己这一走,便是从宅门回了江湖,江湖儿女,身边应该有把刀。
希灵用力握了握金宝的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插好房门走上楼去,黑暗中,她一边走一边背过了双手。阴森笑意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的手掌向外,能够感受到有目光射在自己的掌心上。
在接下里的一天里,她很难得的没有出屋。
白子灏去了大帅府,白公馆成了女儿国。希灵自己不出屋,把容秀叫过来,她也不许容秀露面。容秀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寂寞,就耐下性子守在一旁,想要多陪陪她。
如此到了入夜时分,白子灏不在家,姨太太们无所消遣,公馆也就渐渐的静了下来。美兰是个爱看戏的,想要拉了玉莲陪自己坐戏园子去,然而玉莲吃多了瓜果,肠胃不舒服,不能奉陪。
于是美兰就牢牢骚骚的自己出了门,一跑跑了个无影无踪。
玉莲独自坐在房内,一双眼睛盯着座钟指针,心里有些慌,想要修修指甲打发时间,然而一双手汗津津的,连小锉子都捏不住。其实真是没料到,她想,小珠起初向自己告密的时候,她还以为那小丫头听风就是雨,想要无中生有的造谣请赏,可是亲自的熬了几夜之后,她承认自己将来是该大大的奖赏小珠——原来楼下那个臭婆娘都落到这般地步了,还不安分!
她自从到了白公馆,和金宝就没和气过,金宝是个最能欺负人的,也就是遇上了她,她不受欺负;换了旁人,早被她揉成了一团面。脸蛋上被金宝挠出的一道红痕,现在还没完全的褪下,总得用脂粉遮盖一番才能见人。金宝老老实实的在那空屋子里坐牢,她没办法,她总不能再闯进去和金宝练拳脚;但金宝这回自己要从那保险箱里往外走,一旦跨出了那道门,那金宝就没有保险了,那就怪不得她痛打落水狗,要把金宝一气撵进鬼门关了!
玉莲早早的关了灯,然后换了一双软底缎子鞋。藏进走廊尽头的小屋子里,她推开房门伸出了头。
果然,在公馆彻底的安静下来后,她又等出了小鬼似的希灵。
希灵飘然下楼,不出一两分钟,又飞快的上了楼。玉莲见她那边似乎是真把房门关严实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出门走向了楼梯。她确定金宝是要逃了,否则不会支使小婊子去取她的体己;今天小婊子像遭了瘟一样一直不见人,方才又是下去之后立刻又上了来,可见今夜一定有事,小婊子定是给金宝开门去了!
玉莲想得很清楚,只是没证据。但到了这个时候,有没有证据都不打紧了,加快脚步走向后花园,她要给金宝打个埋伏!
玉莲刚下楼,希灵的房门又开了。一个小脑袋伸出来,希灵左右看了看,然后拎着一只小皮箱走了出来。
她一直走向了玉莲的房间。
与此同时,玉莲紧赶慢赶,当真在后花园中望到了金宝的背影。几天不见,金宝瘦得都不像了她,从后面看都能看出她的蓬头垢面来。瑟瑟的佝偻着腰往前小跑,金宝有了几分惊恐的猴相,让玉莲几乎生出恻隐之心。可是抬手摸着脸上那道红痕,玉莲逼着自己重新刚硬了起来。
眼看金宝停在假山山脚处,正弯了腰四处的摸索着什么,玉莲把牙一咬,横眉怒目的快走几步赶了上来:“哟,这不是二姐吗?”
她没受过金宝的苦,还当金宝是先前那个万恶的劲敌,殊不知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弯腰背对着她的金宝猛一哆嗦,竟是吓得几乎晕厥过去。一只手探进假山山脚的大石头缝里,她已经攥住了希灵提前藏在那里的小包袱,胜利就在眼前了,越过一道后门就是活路了,可她颤巍巍的回过头去,却是看到了月光下玉莲得意的脸。
玉莲的脸,只有玉莲的脸。
一股子黑血翻上来,金宝忽然怒不可遏了!
抓紧了石头缝里沉重的小包袱,她决定给玉莲留点好纪念!抡起包袱骤然起身,她一包袱就砸到了玉莲的头上。玉莲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下重击,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金宝扭曲着瘦脸,红着眼睛又要追打自己,她吓得大叫起来:“救命啊——”
她只叫出了这三个字,因为她只怕金宝一个人,而金宝此刻除了她,谁都怕。为了不让她招来旁人,金宝扔下包袱扑向了她,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玉莲不能坐以待毙,翻翻滚滚的一边躲避,一边对着金宝劈头盖脸的乱抓,同时不住的从喉咙里挤出哀号。金宝连着好些天吃不饱睡不足,实在是没有力气治服玉莲,情急之下,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把刀!
抽出匕首拔下刀鞘,她对着玉莲一晃刀锋:“再叫我就——”
后面还有“杀了你”三个字,但是她没说出来,因为玉莲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认定了她是要对自己行凶,所以直接的开始反抗了。
金宝再凶,也不敢真的杀人,玉莲的好日子还没过够,更是万万的不肯死。所以金宝没占上风,玉莲也没落下风,两人之间的焦点,就是那一把刀。玉莲要抢刀,而金宝知道自己一旦没了刀子就会完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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