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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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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太太作了汇报。容秀一听,披上衣服就跑出来了。
容秀虽然不是如何的耳聪目明,但是玉恒刚一哭出声,她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立刻就确定了哭声传来的方向。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她很快又看见了满窗的光明和满屋子人。及至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了,她蹲下来去抱玉恒,正巧希灵也挣扎着向外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希灵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慌忙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容秀!是我,我是希灵!你救救我,白子灏要杀我!”
容秀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狼狈的希灵,一手夹着玉恒,她没思索,下意识的起身一步迈进屋子里,一把就将希灵拽过来也搂进了怀里。这回抬头再去看白子灏,她心慌意乱的开口说道:“子灏,这可不行啊!有话你慢慢说,你别对她动刀动枪!”
事到如今,白子灏向后一靠,反倒是松弛了。
“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怕你知道了要来添乱。”他对容秀说道:“别怕,我没要杀她,我杀她干什么?杀了她,还脏了我这块地。我就是让她赔我两条腿,一物赔一物,这不算不公平吧?”
容秀一听这话,越发心惊:“你——你这不和杀人是一样的吗?子灏,你听我一句,咱们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呢,你别杀生造孽。她现在也不招你惹你了,你也就放她一马吧!”
这时,希灵在容秀的怀里低低的哭出了声音:“容秀,陆克渊也不要我了,我昨天刚刚生的孩子,没有奶,孩子饿得要死了……看在咱俩好过的份上,你救救我和孩子吧!”
容秀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个一掌多长的婴儿。
希灵若是得意洋洋盛气凌人的出现在她面前,那她想起她对白子灏下过的种种狠手,心里是要怕她恨她的;可希灵此刻可怜如斯,尤其又刚刚生产过,她和孩子都是最虚弱的时候,结果不但一口热汤热饭都没有,还被白子灏抓来又打又杀,这让容秀不能不暂时忘却往昔恩怨。
鼓足勇气抬起头,她拿出女主人的胆量来,对白子灏说道:“今天我做主,不许你乱来,你砍了她的腿,也接不到你身上去。”
白子灏看着容秀,半晌不说话。容秀平时万事都顺着他,她对他有多好,他不傻,心里都知道。他还知道若是没了容秀,自己连一个时辰都过不好。
因为这个,他对容秀也有顾忌。容秀经了他这么久的教导,还不肯跟着他一起咒骂小婊子,这就让他察觉到容秀对小婊子其实还是有感情——小婊子装模作样是把好手,能够迷惑男子,当然也能迷惑女子。
容秀见他不下命令,连忙把玉恒交到黄妈手里,然后自己搀起希灵往外走,希灵冷汗和虚汗一起流,一只手托着小宝,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容秀的手臂,她挣命一样的跨出了门槛。
她心里知道事情没完,白子灏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但是起码在眼下,她的腿是保住了,她的小宝,大概也能得口米汤吃了。
所以死死的抓紧了容秀,她一秒钟都不敢放松。
☆、第五十三章 公平(三)
希灵跟着容秀走,手上抓着容秀,心里恨着容秀,恨透了!
容秀救她,她并不领情,她想的是如果容秀不和白子灏暗渡陈仓,那么白子灏现在早烂成了泥土,纵是不死,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去。结果容秀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最后却是重色轻友,为了个残废离了自己——难道她不知道那个残废是自己的仇人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在好了,现在那个残废要置自己于死地了,你这个时候再跑出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也晚了!
心里对她越恨,手上抓她越紧。容秀也不敢把她往自己的卧室里带。另找了一间整洁僻静的屋子进去,她扶着希灵先上炕——她本来是没有面目和心思再见希灵的,可如今希灵这样可怜,像个折了翅膀的小鸟似的,她慌里慌张的不知怎么救她才好,一时间就把先前的龃龉和尴尬全忘怀了。
黄妈抱着玉恒,因为没了主心骨,所以糊里糊涂的一路跟了过来。容秀回头见她还在,当即接过玉恒放到地上,然后说道:“黄妈,你快回屋,把少爷的代乳粉拿来一袋,再提一壶热水过来,快去快回!这有刚生下的孩子等着吃呢!”
黄妈答应一声,迈动小脚转身颠了出去。容秀再去看希灵的腿上手上,不禁快要落泪:“你这是成野人了?野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忽然抓起希灵的手,她像是受了大惊吓一般,很重的“哎呀”了一声。
因为她发现希灵的手指甲翘起了好几枚,是硬生生扒开的,血把手指头都糊住了。
希灵躺在炕上,因为知道自己一时三刻死不了了,所以神魂一飘,手和脚都不听了使唤,只留下一点心劲,还惦记着自己怀里的小宝。
不过她知道容秀是会照顾孩子的,有容秀在,小宝定然是饿不死了。
容秀费了好几大盆热水,用湿毛巾一点一点的擦净了希灵。希灵的裙子和短裤都被鲜血浸透了,干燥之后全成了硬片子。容秀不搬动希灵,让她昏昏沉沉的躺着睡,自己拿剪子把她的脏衣裙剪开了,一点一点的往下扒往下拽。家里没有要生孩子的人,应用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她又不敢离开房间,怕自己前脚一走,白子灏的人后脚就进来宰了希灵。无可奈何,她只能是支使黄妈去拿东拿西。玉恒倒是心宽,容秀让他背对着大家,自己冲着墙壁睡觉,他枕着几条厚毛巾,就真的睡了。
他睡了,希灵也睡了,两人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
醒来之后,容秀让黄妈把玉恒抱去吃早饭,自己继续陪着希灵。希灵睁开眼睛,先是怔了怔,待到看见坐在炕边的容秀了,她才长出一口气,“嘤”的呻吟了一声。
容秀当即闻声转过了身,一见希灵醒了,立刻把怀里的婴儿放到了她身边:“真厉害,又生了个儿子!看吧,夜里给他喂了几口奶,一直睡到现在。”
希灵扭过脸去看小宝,一下子就看出这孩子随了父亲,眉目轮廓和陆克渊是一模一样。咧开干裂的嘴唇,她忍不住笑了:“这回生的孩子还挺好,有模有样的。”
容秀立刻就不服气了,很微弱的抗议道:“你看见玉恒了没有?就是小耗子。玉恒也越长越好看。”
希灵一撅嘴:“不喜欢他,长得像个小白子灏似的。”
容秀听了这话,哑然片刻,然后换了话题:“是不是他把你给绑过来的?”
希灵躺回枕头上,委委屈屈的实话实说——她本来是在奉天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所以这一回当然完全是白子灏不占理。于是容秀听了她的话,又是一阵哑口无言,只得搭讪着站起身,把早预备好的一小锅热汤端了上来,让她趴在床上慢慢的喝。
希灵喝了几口就不喝了,自己抬手看看手指头——手指头被容秀用布条子整整齐齐的缠裹了。
“手指头疼。”她喃喃的说话。
容秀答道:“手指头还在就不错——再喝几口,这汤是补元气的。”
“我喝不下了。”
“哪能喝不下,我看着呢,你统共才喝了五口。”
希灵本想对着容秀和声细语,尽量多讨她的同情,然而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她总是带不出好气来:“饿了一天一夜了,谁能醒了就喝一锅?”
容秀不能硬灌她,只好端了小锅起身往桌子上送,一边送一边又嘀咕:“才喝五口。”
希灵躺下了,眼珠不转的盯着小宝看,小宝虽然也小,但是不像前头的小耗子那样,生下来时整个人轻描淡写,像是没发育成型。小宝长得应有尽有,眉毛头发一应俱全,身上并不胖,然而看面孔的轮廓,眼眶和鼻梁都很清晰。
容秀并没觉得这个孩子比玉恒高明,甚至觉得他根本就不如玉恒讨人爱。转身走回来在炕边又坐下了,她问希灵:“这是那个陆克渊的?”
希灵一点头。
“那陆克渊呢?”
希灵摇了头:“不知道。”
“怎么是不知道?他不和你在一起?”
希灵略一思索,决定还是一口咬死,不把陆克渊供出来——陆克渊也是白子灏的眼中钉,一旦让他知道自己和陆克渊还有联系,他很可能拿自己当诱饵,来一招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到了奉天,他为了赚钱,帮人干卖命的买卖,结果一去就没再回来,八成是死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的一惨笑:“谁知道呢,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就当他是死了。”
容秀垂下了头,从襁褓中扒拉出婴儿的一只小手:“我当初就不让你跟他,你不听。”
“他对我好。”
“他不是安分过日子的人,你跟他在一起,能省心吗?”
“你现在跟着白子灏,就省心啦?”
“省心。他连大门都不出,我怎么不省心?”
希灵嗤之以鼻:“劳碌命!”
“我愿意。”
这话说完,外头进来了个小丫头,对着容秀说道:“太太,老爷叫你过去呢!”
容秀回头一看外面的天光,这才发现时光易逝,自己早就该回去伺候白子灏的洗漱更衣和早饭了。可是她刚一起身,腕子就被希灵抓了住。
“你别走!”希灵慌乱的说:“你走了,白子灏该让人来杀我了!”
容秀站在炕边,心里也知道白子灏干得出这一手。飞快的琢磨了一瞬间,最后她伸手把小宝一抱,然后背对着希灵弯了腰:“你上来,我背着你到我那院子里去,你就在玉恒的屋里呆着,他要是敢派人害你,你就叫,我能听得见!”
希灵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哼哼唧唧的爬起来,趴到容秀的后背上去了。
☆、第五十四章 两处心思(一)
容秀要忙死了。
但是当家立计久了,她也有了自己的一点经验和主意。偷偷的把玉恒叫到一旁,她小声说道:“你听妈的话,回你屋里和小姨做伴,小姨和弟弟要是睡觉呢,你就自己在一边悄悄的玩,谁让你出去,你都别听。”
玉恒现在已经很能听懂人话,面对容秀,他身心轻松,格外更伶俐些。容秀见他认认真真的点头了,便又哄道:“去吧,有尿就往马桶里尿,等中午妈让人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买冰淇淋。”
这话一出,玉恒立刻冲她笑了,笑得又有双眼皮又有小酒窝。一头栽进容秀的怀里,他狮子大开口,光有冰淇淋还不够,一边要东要西,一边又在容秀的怀里扭成了一股糖,惹得容秀轻轻拍了他一巴掌:“臭小子,别耍赖,好好说话!”
几分钟后,玉恒被容秀送进房里去了,玉恒常睡的炕上已经躺了希灵和小宝。希灵方才还和容秀有问有答的,然而歇也歇了喝也喝了,精神却是越来越不济,眼窝也凹陷了下去,像是身体滞后于精神与感觉,直到现在才觉出了痛苦与疲惫。昏昏沉沉的躺在软褥子上,大热的天,她却一阵阵的有寒意,眼皮也有了千斤重,无论如何睁不开——然而睡又睡不沉,总是这么朦朦胧胧的不得安宁。一只手伸进身边的小襁褓里,她没力气摆弄孩子了,所以只悄悄握住了他的一只小手。
娘儿俩一起睡,玉恒在一旁玩。容秀得了这一点空闲,开始对付白子灏。伺候白子灏洗漱如厕,是她干惯了的工作,熟能生巧,已经一点也不为难。白子灏坐在马桶上,垂头叼着一根烟。容秀在一旁给他预备干净衣裳,同时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是不是?她要是现在还像原来那样,我也不管你,可她现在都可怜成什么样子了?你男子汉大丈夫,对着那样的女人,也能下得去手?”
白子灏不接她的话,等到抽完一根烟了,他直接又续了一根,然后说道:“等你到天亮,你一直不来,我都尿到裤子上了。”
容秀答道:“裤子有的是,一会儿我给你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要不然不也是得天天换?”
话音落下,她听见白子灏在后方“呸”的一声,像是把烟卷啐到地上去了。
下一秒,白子灏的吼声响起了起来:“你他妈说的都是屁话!我尿裤子里了,我不难受吗?你不伺候你自己的爷们儿,去向那个婊子献什么殷勤?”
容秀早已多次领教过了他的脾气,所以现在也不怕也不怒,自顾自的继续叠被褥找衣裳,等听见那边浴室里已经预备好热水了,她从枕边拿起一沓子手纸,走到白子灏面前一低头。
白子灏瞪着她,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片刻,末了容秀先开了口:“气得屁股都不擦啦?不擦你就在这儿坐着,反正我不嫌你臭,你就自己熏你自己去吧!”
白子灏一听这话,才抬手搂住了容秀的脖子。容秀一直腰,把他从马桶上带了起来。
习惯成自然的把白子灏从马桶上搬运到了浴缸里,容秀给他洗头刮脸,又好声好气的笑他:“还撅嘴呢?前天还对着镜子夸自己帅,今天就成撅嘴骡子啦?”
白子灏没言语,只向容秀指了指自己的腿。
容秀抬手在他脑袋上胡噜了一把:“你要不是没了腿,我也不能这么疼你。子灏,你听我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权当是为子孙后代积德。横竖她现在也不在天津呆着了,碍不着你的眼,你让她远远的走,回奉天去,就当世上没了她这个人,不好吗?”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在火车上自己生的孩子,野人似的,脐带都是自己用牙咬断的,家里也没个男人,就是她和孩子孤儿寡母,多惨啊!咱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还和她计较什么呢?”
白子灏冷笑一声:“听你这话,我还应该感谢她了?”
容秀看着他叹了口气:“又不讲理了,谁让你感谢她了?”
白子灏不再理她,单是直着眼睛向前看,是个出神的姿态。容秀料他是不会轻易的听话,故而一边给他擦背,一边又道:“子灏,我跟你这么久,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就求你放了她,从此你和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答不答应?”
白子灏在水中坐成木雕泥塑,坚硬沉默如一尊残缺的像。水珠顺着他漆黑的短发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滑过睫毛尖端,碎在他笔直的鼻梁上。
他不是自夸,如果他的腿还在,那么他的确是风华正茂,的确是风采过人,的确是帅。
如果那夜车祸他真死了,那么若是死后有灵,他也许还不会这样痛恨肃希灵。
——那夜若是死了,也算他能落个全尸。
往后活着,他是个不能见人的残废;往后死了,他也是死无全尸。
可是他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好长的路,他没有走;还有好大的世界,他没有看。
也还有好多的酒,没有喝;好多的女人,没有追。
这个话,他没有必要对容秀说,所以他想容秀不能完全的了解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不了解就不了解吧,这女人对他够意思了。她不止是他的妻,她也是他的姐、他的母了。
“我心里很苦。”他忽然轻声的对容秀说道:“我一看见我的腿,我心里就苦。我要苦一辈子了。”
容秀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柔声告诉他:“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做你的腿。”
白子灏的脸上没有表情,只答:“洗好了,我饿了。”
容秀伺候白子灏吃完了饭,然后立刻三步两步的跑去了玉恒屋里。进屋之后一看希灵和婴儿还躺在炕上,她这才放了心。走到炕前弯下腰,她先用手指碰了碰婴儿的脸蛋,见他体温不高不低,神情也很安然,便又小声去和希灵说话:“希灵,醒醒,吃点东西呀?”
希灵闭着眼睛摇摇头,容秀感觉自己只是几个小时没见她,她竟然就瘦了,并且瘦得明显,面颊陷下去,颧骨支起来,眼窝是青的,嘴唇是白的。她正在月子里,是万万不敢生大病的,容秀慌忙抓起她的手握了——握白子灏的大手握惯了,今天一攥希灵的手,她就感觉这手怎么这么瘦这么小,手指头枝枝杈杈的干枯坚硬,握在手中就像握了个小爪子。忽然想起当初两人要好的时光,容秀眼眶一热,心里慌了:“希灵,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
希灵慢慢睁开眼睛,周身一切黯淡,唯有瞳孔里还存着一点光。对着容秀抿嘴一笑,她用轻飘飘的声音说话:“我没事,我死不了,我还——”
话说到这里,她不说了。转动眼珠看了看身边的小宝,她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了嘶哑的气流和口型:“我还得养他长大呢。”
☆、第五十四章 两处心思(二)
何养健急匆匆的来到白宅,以为白子灏又有差事要给自己,哪知道白子灏见了他,笑眯眯的却是说道:“老何啊,我这家里来了个人,你猜是谁?”
何养健心想你认识的人有千千万,这让我从何猜起?但是耐着性子摇了摇头,他答道:“我猜不出。”
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都要变得庄严肃穆,再没有丝毫趣味。白子灏不以为然的抬手向他一招:“过来给我蹲下,我烦你这大个子!”
何养健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单膝一屈,在白子灏的斜前方半蹲半跪了。
他一矮,立刻让白子灏看他顺眼了不少。低头将身上的毯子边角理了理,他笑微微的说道:“我把肃希灵抓回来了!”
何养健立刻抬了头——抬头过后却又低了下去,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白子灏把手边的折扇抄起来合拢了,伸手用它一敲何养健的脑袋:“哎,给你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要不要?”
何养健低声答道:“我想,你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白子灏一笑:“我是我,你是你。”
何养健沉默片刻,末了摇了头:“多谢。虽然你是你,我是我,但我们的仇人是一个,你报了仇,也就等同于我报了仇。”
白子灏问道:“她害得你家破人亡,毁了你一生的前程,你就不想宰了她?”
何养健垂了眼睛,语气和神情都很木然:“你是杀她剐她,我都没有意见,但我是不想再见她了。”
白子灏听了这话,深感意外,万没想到何养健这人麻木不仁到了这般地步——说他是麻木好呢?还是说他怂呢?
不管他是麻木还是怂,总而言之,白子灏本想把刀把递到他手里,让他替天行道下狠手,然而他竟然缩了手不接刀。他不肯亲手对希灵下刀子,白子灏也不便硬逼着他干。
借刀杀人的计策既然是行不通了,那他三言两语的赶走了何养健,只好另想新法子。而何养健低头走出白宅大门,心中也有一篇文章——白子灏绝不是见血手软的人,他恨希灵都要恨出了心病,如今报仇雪恨大快人心的机会到了,他会这么有闲心,专门把刀子递过来,让自己去过一过瘾?
何养健是有政治头脑的,虽然他在政治上栽了个万劫不复的大跟头,但是头脑还在。杀人,他其实并不怕;可是糊里糊涂的刽子手,他绝不当。
在白子灏想新法子的同时,希灵躺在玉恒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的只是半睡不睡。玉恒自己玩腻了,爬到炕上去看小宝——他看小宝,小宝睁着大眼睛也看他,他一晃圆脑袋,小宝也随之一转黑眼珠。
他觉出了趣味,当小宝是个会动的小洋娃娃。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头,他轻轻一戳小宝的面颊,见小宝没有反应,他便又伸了手,去摸小宝的小手小脚。小宝“咯”的笑了一声,引得玉恒又是一阵惊奇——他这么小,也会笑?
玉恒忘了自己那满地的玩具,想要像妈抱自己一样,也去抱抱弟弟。眼看希灵闭着眼睛像是睡熟了,他悄悄的伸手抓住襁褓一角,把小宝一点一点的拽出了希灵的怀抱。
然后像抱他的布老虎小枕头一样,他俯身抱住小宝,然后一使劲直了腰,他用胳膊把小宝紧紧的夹住了。
小宝当即呱呱的大哭起来,而旁边的希灵猛然睁了眼睛——她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一切,直接觅着声音出了手,一把将小宝抓了回来。小宝回了她的怀抱,她的视野也清晰了,眼看玉恒一脸傻相的看着自己,她满怀嫌恶的躺了回去,用冷冰冰的哑嗓子说道:“自己玩去!”
玉恒六神无主的东张西望了一番,心里放不下小弟弟,所以赖着不肯下炕,没话找话的问希灵:“你怎么总睡觉呀?”
他这么大的孩子,话是能说通顺了,然而口齿并不是十分清楚,奶声奶气的让希灵听不明白,于是希灵就闭了眼睛装睡,不理他。
玉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就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希灵懒得和他一问一答,只说:“别碰小弟弟。”
玉恒在希灵这里连着碰钉子,也有些不高兴。闷闷的自己独坐了片刻,末了他下了炕,自己走回玩具堆里,又嘀咕道:“我有大火车。”
玉恒在屋子里玩他的铁皮大火车和布老虎,玩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玩腻了,他探险一样的爬上炕去,摸小宝的小手,用一个小绒球逗得小宝眼珠乱转,又撅了嘴去亲小宝的脸,小宝太嫩了,嫩得让他没法下手下嘴,于是等到中午容秀来了,他便鹦鹉一样飞到她的怀里,娇声娇气的向她学舌,告诉她小弟弟有多么的小和软。
容秀并不食言,当真让黄妈领着他出了去,到门外街边的咖啡馆里去吃冰淇淋。玉恒一走,希灵也醒了,对容秀说:“我头晕。”
容秀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我让人给你煮了粥,一会儿就好。你肚子里没食儿,哪能有精神?”
希灵病怏怏的答道:“是你看着人煮的吗?别让白子灏给我下了毒。”
容秀答道:“你放心吧!那粥我也喝的,他还能连我也一起毒死?”
说完这话,容秀脱鞋挪到了炕里,抱过小宝看看是否需要更换尿布。希灵这时哼哼唧唧的又说了话:“那个耗子总来摆弄小宝,烦死人了。”
这话容秀就不爱听了:“人家大名叫玉恒!玉恒昨夜救了你一命,今天外面这么好的天气,他大半天不出门,又在屋子里守着你,你可好,不但不领情,还说人家是耗子!”
希灵昏头昏脑的忘记了示弱,因为气息不足,所以每一句话都是哼出来的:“他总摸小宝,撵都撵不走。”
容秀说道:“他看着小宝新鲜,想摸一下就摸一下嘛!摸又摸不掉一块肉。”
希灵不服气,走腔变调的又哼了一串,容秀抱着小宝轻轻摇晃着,同时直接告诉她:“听不懂,快歇着你的吧!”
趁着白子灏到前头去见人做事,容秀慌里慌张的给小宝喂奶,逼着希灵喝粥,同时还要在心里打草稿,想要拟出一片动人的语言,劝服丈夫放了希灵。
☆、第五十四章 两种心思(三)
希灵竖着耳朵躺在炕上,一手搂着小宝,人像是睡着的,其实耳朵和汗毛一起竖立。天黑了,容秀回了白子灏的屋子里——容秀不在身边,她就没有安全感。
她想怎么还没有人来救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陆克渊现在怎么样了?小桐现在又怎么样了?
希灵很焦虑,白子灏也很焦虑。他心中应该千刀万剐的婊子就在他的伸手可及处,只要他一声令下,他的人就能破门而入冲进去,带出两条血淋淋的断腿给他。然而又是妻子又是姐姐又是母亲的容秀正盯着他,她说她没求过他什么,这回求他一次,求他得饶人处且饶人,求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顾忌着容秀,他不敢公开的行凶。
百里之外,小桐领着一帮兄弟上了火车。小桐也焦虑,但他的面孔沉着,眼睛寒着,焦虑在心里,冷酷在外头。他身边这帮伙计,都是希灵招来保家护院的青年人,健康忠诚火力壮,也霸道蛮横轻狂,小桐一声号召,他们就敢跑到几百里外去“干大事”。
但是到了百里之外的天津卫,大事到底是怎么干,小桐现在心里也没有谱。让他去天津的人是陆克渊,陆克渊现在也在从上海往天津赶,如无意外的话,他和小桐会在天津汇合。如果不是事关希灵的生死,小桐绝不会听他的指挥——小桐不服他!
在天津卫下了火车,小桐按照陆克渊在电报上的指示,前往英租界里一户人家敲了门。大门敲开了,他开口问“八爷在家吗?”,开门的人上下看了看他,随即对他一招手,二话不说的就把他这一帮青年带进去了。
然后,小桐就在院内的小洋楼里看见了陆克渊。
他没想到陆克渊会到的这么快,仔细观察着陆克渊的神情举止,他没看出慌乱的颜色来。陆克渊站在一架长沙发后,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扶着沙发靠背,让小桐把那一晚希灵遇袭的情形重新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及至听小桐讲完了,他失神似的望着窗外愣了片刻,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就是白子灏。他原来也这么干过一次。”
小桐咽下一口唾沫,顺带着压了压满腔灼人的烈火:“你给我几把刀几把枪,我们上白家,把太太抢回来!”
陆克渊一摇头:“先不用。”
小桐真要怒了,声调不由自主的拔了个高:“不用?”
陆克渊看了他一眼,仿佛是隐隐的有点惊讶,然而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又说了一遍:“不用。”
在他说完这句“不用”的两天后,希灵搂着小宝蜷在炕上,瞪着眼睛往窗外望——她如今真是虚弱透了,所有的生命力都聚在了眼睛里,一有风吹草动就要东张西望。她和孩子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可容秀怎么一直不露面?难道——她恐慌的想——容秀让白子灏笼络了住,不管自己了?
这个时候,纵算没人阻拦,让她自己往外跑,她也跑不动了。白子灏若是真要拿着刀来砍她的双腿,那么她都不用人来绑,只能是眼看着刀劈下来。手指痉挛着抠着枕席,指尖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忽然间张了张嘴,她有心喊容秀几声,可是又怕惊动了白子灏,让白子灏想起自己来。
小宝像只小动物似的,在她怀里咕咕唧唧的出声。她把力气运到胳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屁股——尿布是干的,想必他也是饿了。她不怕饿,少吃一顿也不会感觉痛苦,但是她受不了小宝饿,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冒一次险,喊一声容秀。
然而未等她的声音出口,窗外的院子里忽然起了骚乱。
白家是有规矩的,从来没人胡闹,希灵抬着头,就见几个男人急匆匆的闯进院内,此起彼伏的乱喊老爷先生。上房响起了白子灏的回应,回应的语气是又惊又怒。希灵慌忙挣扎着向前爬了爬,极力的探出头去,想要听清院内的动静。
隐隐约约的,她听有人在喊:“太太和少爷让人掳去了!”
这话让希灵怔了怔,随即她想起来,上午容秀似乎的确是对玉恒许过大愿,要带他去吃什么买什么。容秀还让自己等着,说她领着玉恒去街口的铺子,出去就回,让自己别怕,如果白子灏敢犯浑,黄妈会立刻跑出去给她通风报信。
“让人掳去了?”她六神无主的想:“谁?”
这时,又有一拨听差冲了过来,为首一人声音响亮,一句话喊出去,希灵听得清清楚楚。
他喊:“老爷!陆克渊带着人来了!”
这话让希灵猛的打了个哆嗦,胸中的血液升了温度,开始缓缓的流向四肢百骸。慌忙躺回原位抱紧了小宝,她在小宝的头上连着亲了好几口,打着颤的低声说道:“小宝别哭,再忍一忍,爸爸来救咱们了!”
嘴唇贴着孩子的脑袋,眼睛瞟着窗外,她看见有人用轮椅推出了白子灏。白子灏像是真把她忘了,出院子时目不斜视,微微的向前探了身,他显然是着了急,轮椅走得再快,他也要嫌慢。
希灵抬手拢了拢头发,咬着牙坐起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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