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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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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没了办法,她抱着小耗子走后门上了小街,天可怜见,她在街边看见了早餐摊子,油饼油条应有尽有。一转身回了去,她把茶壶拎了出来,买了一茶热壶馄饨。卖馄饨的都惊讶了,因为从未见过拿茶壶装馄饨的。
容秀顾不得许多,匆匆回了房,她用一只小勺舀了混沌汤,吹凉了喂给小耗子吃。小耗子吃了两口,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奶呢?”
容秀对着他微笑:“今早咱们不喝牛奶,咱们吃馄饨。明天再喝牛奶,好不好?”
小耗子好脾气的一点头,并不闹意见。
小耗子吃了两茶杯的馄饨,精气神就全恢复了。容秀由着他在院子里磕磕绊绊的走路玩耍,自己进入卧室,去看白子灏。
白子灏也醒了,睡眼朦胧的对着容秀一伸手,是个撒娇的姿态。容秀看他父子两个一路做派,就忍不住的想笑。抓着他的手把他拽了起来,她问道:“这屋里要什么没什么,早上可吃什么呢?”
白子灏答道:“不在这儿长住,今天咱们就换地方。”
“换地方?换到哪儿去?”
白子灏掀开棉被,露出了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当着容秀,他倒是不肯特意遮掩自己的残缺。
“我在这儿就是临时落脚,这破地方哪能过日子?李孝忠昨天收拾房子去了,今天就过来接咱们。”
“李孝忠是谁?”
“是我小表舅。”
“啊,就是舅舅吧?”
“算是吧!”
说完这话,白子灏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挺香啊!”
容秀一转身走了出去,把那一壶热馄饨端进来,不等白子灏张嘴,她直接像喂小耗子似的,把大耗子也喂了个八分饱。
然后她想起来,自己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一粒米都没进呢!
这么一想,她瞬间出了一身虚汗,手脚也开始抖了起来。
容秀没声张,自己跑出去又买了几张油饼,带回来后见白子灏不吃,自己便坐在堂屋椅子上——也没觉得怎么咀嚼,几张油饼就全进了肚。许久都没挨过饿了,今天她算是又尝到了饥火的厉害。
有了这几张油饼垫底,她恢复了几分力气,开始干活。把一个蓬头垢面的光屁股白子灏,收拾成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白子灏,其间所费的周折,只有容秀自己清楚。
但是她心甘情愿。
收拾好了白子灏,她拧了把毛巾,又冲出去给小耗子擦了手脸,最后才是她自己——洗漱过后对着镜子,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解开辫子,把长发在脑后盘了个沉甸甸的大抓髻。
这一回,可就真变成媳妇的模样了。
转身迈步走回堂屋,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白子灏,白子灏对她“哎”了一声,见她不理,便转动轮椅拦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头小声笑道:“媳妇?”
容秀不言语,也不看他,只是忍不住的想笑。
白子灏从裤兜里抽出一条白帕子抖了抖,含笑又唤:“媳妇?”
容秀看清了白帕子上的斑斑血迹,立刻羞得想要去抓,同时脸上的笑容再也遏制不住,她背过身,哧哧的笑出了声音来。
中午时分,李孝忠来了。
按照关系来讲,他确实是白子灏的表舅,但白子灏似乎并不打算把他当成长辈尊敬。他用一辆汽车把白子灏等人载上大街,容秀以为白子灏这是要往租界里躲——好些个倒了霉下了台的大人物,都是往租界里钻。
然而白子灏并没有进租界。
租界外头,中国的丘八可以横行无忌,租界里头,则是洋人、和陆克渊那一类青红帮老头子们的天下。
所以他不敢进租界,他怕陆克渊派人暗杀他。
汽车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容秀抱着小耗子,李孝忠推着白子灏,四人进了大门。容秀环顾四周,发现这宅子才是有人气、能过日子的。
“这是谁家呀?”她低声问白子灏。
白子灏得意的一笑:“谁家?我家!”

☆、第三十三章 一条新路(一)

容秀这才知道,原来白子灏并没有山穷水尽。
他在明面上的财产,的确是全被希灵控制住了,然而作为一个挥金如土、而又并非完全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儿,他也另有一点体己钱。而在白家全盛的大帅府时代,他拔根毫毛都比旁人的腰粗,所以他当初所谓的“一点”,现在看起来,其实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
容秀笑了,认为这是意外之喜:“你原来还有这个小心眼儿?昨天我还怕你跑出来没饭吃,把我这两年攒的积蓄全带上了。”
然后她蹲在轮椅旁边,欢欢喜喜的仰头问道:“那只要希灵不找咱们的麻烦,咱们是不是就能安安生生的关门过好日子了?”
白子灏扭过头,微笑答道:“媳妇,甭怕她!我当时是没防备,被她一棒子打懵了,真要明刀明枪的干,我未必不是她的对手。她凭什么豪横?她不就是傍上了个陆克渊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楚的光:“你看着,我他妈的谁也不靠。老子就算残废了,坐着也比他们高!”
容秀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了隐隐的恐慌:“子灏,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你现在有儿子有媳妇,什么都不缺,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白子灏握住了容秀的手,越握越紧:“对,秀儿,咱们的好日子,长着呢!”
容秀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
院子是两进的大四合院,后头还带着个象征性的小花园,花园里没有奇花异草,然而单是闲花野草修剪整齐了,就已经足够好看。房屋都打扫过了,被褥也是崭新的,容秀偶然翻出了几张红纸,便坐在床上,用剪子剪了几个很精致的红双喜。小耗子在一旁坐着看,虽然是来了陌生地方,可因为眼睛里始终都有个妈,所以他并不怕,妈高兴,他糊里糊涂的,就也跟着高兴。
把红双喜贴在了玻璃窗上,她想要推着白子灏过来看看,然而白子灏正在前院堂屋里和李孝忠说话,房门紧闭着,门口还站了两名挺精神的小兵,所以她就按下兴致,不去打扰。
容秀转身离去的身影,透过玻璃窗户,映到了白子灏的眼中。白子灏无意识的盯着她,嘴上则是在答复李孝忠。李孝忠不是他的亲舅舅——就是亲舅舅,也犯不上千里迢迢的过来解救一个残废外甥,李孝忠肯来,自然是有所图。
白子灏小时候的确是常和这个淘气的小表舅在一起野跑,但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天看到了报纸上李孝忠的照片,他不会想起自己在关外还有这么一位小表舅。那报纸来得也奇怪,天津卫的家里,竟然会出现一张东三省的小报,不知道在进入白子灏的视野之前,它曾是什么物品的包装。
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了李孝忠和某师长的持久战,看结果,可以算是两败俱伤,唯一的区别便是那位师长突发中风死了,而李孝忠还活着——因为他活着,他便算是获胜了。
获胜了,然而元气大伤,连山里的土匪都打不过。白子灏毕竟是白大帅的儿子,耳濡目染,也有一点军事政治方面的常识。猜测出了李孝忠此刻的窘况,他便动了心思。
李孝忠再落魄,手里终归还是有人马的。想养住人马,就得花钱,想要钱,就得有赚钱的路子。
赚钱的路子,李孝忠没有,他白子灏可有!
白子灏已经盘算好了——现在自己无人问津,无非是外界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力量,至于残废与否,根本不是问题所在。所以当务之急,是他须得拉大旗扯虎皮,让人以为白家没完,他东山再起,又从关外找来帮手了。
只要把白少爷的名号恢复起来,接下来就好办了。京津两地乃至南方,他认识无数的名流要人,甚至勾搭过许多位名流要人的女儿,睡过许多位名流要人的姨太太。他动脑,李孝忠出力,两人合在一起,不信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他甚至向李孝忠许了大愿,要在一年内给他讨张新委任状,让他再升一级!
李孝忠当然愿意,否则在关外老家,他成天找钱找饷兼找打,并不十分快活,出了山海关,又是双眼一抹黑,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白大帅在的时候,他不肯过来投奔,因为白子灏的生母曾是他的梦中情人,而白大帅一喝酒就薅了他梦中情人的头发暴打,他对白大帅是又恨又怕。
现在白大帅没了,只剩了他的小外甥白子灏,白家宛如经过了一次净化,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可爱亲切起来了。
在白子灏对他长篇大论了一番之后,他想起了新问题:“那我的队伍往哪儿放呢?天津卫虽然好,可是没我的地方呀!”
白子灏沉吟了片刻,问道:“你那队伍,军纪如何?”
“还行,都挺听我话的。不听话的都死完了。”
白子灏又问道:“你手头有多少钱?”
“就五十万,下个月的军饷还没着落呢!”
白子灏又思索了片刻,末了说道:“你记个电话号码,打过去找苏秘书,就说白少爷腿不方便,请他亲自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记住了没有?”
“有、有什么商?”
白子灏一皱眉毛:“你有没有通文墨的副官或者秘书?你叫一个来,我让他记。”
李孝忠推开房门,伸出脑袋,狗似的大吠一声:“小张!”
不知道谁作了回答:“报告师座,小张没跟来。”
“那谁跟来了?”
“刚刚容秘书来了。”
“那让小容过来!”
人肉传声筒立刻开始工作,声若洪钟的吼道:“容秘书!师座叫你!”
不出半分钟,有人遥遥的答应了一声,又过了半分钟,一个人捂着头上的军帽跑了进来,白子灏正端了茶杯喝茶,抬头和此人一打照面,当场“噗”的将茶水喷了出来。
他看见容少珊了!
容少珊风采依旧,和先前相比,唯一的不同便是换了一身服色的军装。很惊讶的看着白子灏,他“哟”了一声,紧接着进退两难的唤道:“少爷。”
李孝忠一回身,也惊讶了:“嗯?你们认识?”
白子灏答道:“他原来在我爸身边干过。”
李孝忠立刻转向了容少珊:“你不大黄的人吗?怎么还跟白大帅干过?”
容少珊结结巴巴的讲述了缘由——原来当时他和一班副官陷在了河南战场,在听闻了白大帅的死讯之后,他们没犹豫,直接就举枪投降了。
他们投降的对象,是敌军的一名黄团长。黄团长没有杀人的瘾,对于这帮副官也没什么兴趣,唯独在看到容少珊时,双眼一亮:“哎哟我操,你混到这儿来啦?”
容少珊对着黄团长,吓得双股战战:“你、你也当兵了?”
合着这位团长不是旁人,就是当初强行带他上山入伙的匪首。黄团长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如今相见,他不但活着,还白白嫩嫩、活得挺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黄团长翻起了旧账:“你欠我那两百块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容少珊一摊双手:“我现在也没钱呀!”
黄团长立起了眉毛:“嘿!你还想把这账赖没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
“我信啊!”
“信了还不还?”
“没钱呀!”
黄团长并没打算真剁了他,正好他那队伍里少个文书,于是容少珊将功补过,就留下来了。
黄团长——大黄——时运不济,只威风了几个月,就在一场败仗中交待了队伍。仓皇的带着几名亲信,他一路北上,逃之夭夭。这一回他算是吃够了苦头,见到朋友李孝忠之后,他借钱安了家买了地,决定金盆洗手,而他的亲信们各奔前程,容少珊没有前程可奔,就被李孝忠收去当了秘书。

☆、第三十三章 一条新路(二)

对待容少珊其人,白子灏也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他从来就没把这人往眼里放过,充其量就是太眼熟。但是到了现在,容秀成了他的媳妇,他再端详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岳父老泰山,就忍不住要咂嘴——让他管容少珊叫爹?那不如把他的胳膊也截了去。
于是把满腔的话咽了下去,他让容少珊记下了电话号码和应对言语,然后就转向李孝忠,装了个还有话说的样子,李孝忠也没多想,一挥手就让容少珊退出去了。
两人又做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密谈,最后李孝忠告辞离去,新雇的仆人挺有眼力价,走过来等他的吩咐,而他沉吟一下,却是说道:“你把太太叫过来。”
仆人答应一声跑出去,眨眼的工夫就把容秀领了过来,白子灏这才说道:“我不在这屋里呆着了,你推我回后院歇歇去。”
容秀推起轮椅,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也得专门叫我来推?”
白子灏答道:“你细致,要不路上有个坑坑洼洼的,他们避不开,颠得我骨头疼。”
容秀一听这话,就心满意足的微笑了,白子灏又道:“那些门槛子,等会儿也让人把它全锯了。”
容秀“嗯”了一声,平平稳稳的把他推回了后院。小耗子站在一盆花旁边,一双眼睛先是跟着容秀走,后来冷不丁的,他喊了白子灏一声:“爸!”
白子灏向他点了点头,倒是很客气:“儿子!”
容秀向他招手:“过来,让爸抱你进屋。”
小耗子原地扭了扭,然后扶着大花盆的边沿,躲到君子兰的后头去了。
这时候,白子灏像刚想起来似的,对着容秀说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
“你爹!”
“什么?!”
他费力的向后回过头去:“你爹,容少珊,现在又在李孝忠手底下干活了,日子过得挺好,白白胖胖的。”
容秀张着嘴愣了愣:“真、真挺好的?”
“骗你有意思?”
容秀看着白子灏的眼睛,又问:“那他提没提我?”
白子灏一摇头:“没有。”
“他走的时候我正好在白家,他现在见了你,能不问?”
“真没问嘛!要是问的话,我就把你叫过去见他了。”
容秀推着白子灏继续向前走,一张脸像被灰土蒙过了似的,忽然失了好颜色,但是闭着嘴咽了口唾沫,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容秀发现,这院子里安装了电话。
于是她叫来一名仆妇,把自己要说的话一句一句教给了她,等仆妇真是把话都记清楚了,她摘下话筒,要通了白府的号码。
接电话的人是有顺,有顺没听出她的声音,她也就不自表身份,只说:“让太太来接电话。”
有顺答应一声,不出片刻的工夫,她握着话筒的手一颤,因为被希灵的那一声“喂”吓住了。慌忙把话筒塞给了仆妇,她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仆妇莫名其妙的接过话筒,开始复述容秀教给她的那一套词——我对不起你,我跟子灏走了,小耗子我先带在身边,等我把他带成大孩子了,你若是还想要他,我就还给你。梳妆台下左边抽屉的最里头,放着首饰匣子的钥匙,首饰和衣裳我一样没带,我只把现钱带走了。
仆妇絮絮叨叨的把话说完,然后停了一下,她回头问容秀:“她要和您说话!”
容秀上前几步接过话筒,犹豫了一下,“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怕希灵,自从离开那个家之后,希灵常在她的梦里出现,似乎已经化为鬼魅,于是她就更怕她了。
在容秀挂断电话之后,希灵在电话机前,站立了许久。
在发现容秀带着小耗子离家出走的当天,她就猜出她是投奔了白子灏去。她倒要等着瞧,瞧她什么时候给自己一声消息,结果等到今天,消息来了,却是由个陌生嗓子转达的,她连容秀的声音都没听到。
自己要和她说话,她也不说,不但不说,还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是要和我一刀两断了啊!”她咬着牙想,想今朝,想往昔,想自己最初对容秀的叵测居心,想后来自己和她相依为命,再想她鬼迷了心窍,竟被个残废笼络了去。自己在她心里,竟然不如个残废,自己比残废差什么?不就差在一个是女、一个是男吗?
于是她给容秀下了评语:见色忘友。
因为容秀这“忘”的程度太彻底,以至于希灵再见了陆克渊,竟然无颜谈及此事,仿佛自己是个弃妇,一旦故事暴露,也许会得来同情,也许会得来嘲笑,不好说,有危险性。
没等她从这个电话的阴影中走出来,新一层的阴影又从天而降——白子灏那边向法院递了状子,状告肃希灵先后和陆克渊何养健二人通奸,在谋杀丈夫白子灏未遂之后,又对白子灏实行囚禁和虐待,并且强占了白家产业。
希灵接到了地方审判厅的传票之后,并没有大惊失色。此刻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日,足够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她又去见了陆克渊,向陆克渊讨主意。陆克渊听了她的话,却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都赶到一起来了?”
希灵听他是话里有话,立刻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也有人告你了?”
陆克渊一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只是有人跟我翻起了旧账。”
“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克渊坐在沙发上,对着她皱眉一笑:“人命官司。”
“你还怕人命官司?”
“怕是不怕,但是有人要拿它做文章,就不由得我不怕了。”
希灵好奇的看着他:“你也会怕?”
陆克渊站起身,绕到沙发后面含笑注视了她:“原来你这么高看我。”
希灵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毛,然后慢慢说道:“我感觉……咱们两个的麻烦,出自一个人的手。”
陆克渊没说话,只看着她等待。于是希灵也就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他:“白子灏。”
陆克渊忽然问道:“白子灏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希灵摇了摇头。

☆、第三十四章 风浪(一)

陆克渊再有本领,也不能长出千里眼顺风耳,瞬间把白子灏从茫茫人海中单拎出来,所以到了傍晚时分,希灵也只能是无所作为的暂时回家去。临出门时,她回头向陆克渊告别,陆克渊和她是熟透了的,站在门内并没有往外送,单手插在裤兜里,他望着希灵微笑,大眼睛暗沉沉的,让她感觉自己身有玄妙之处,以至于让他看出了意思来。
然而那又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她也说不清楚。
坐上汽车往回走,汽车里除了汽车夫之外,副驾驶座上还坐了个小桐。小桐也是她手下那支童子军中的一员,和有顺相比,他属于笨嘴拙舌一类,然而手脚勤快,是个不惜力气的好小子,也正是因此,希灵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跟班。她自己带着孩子相,带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街上走,会不像话,领着小桐这样的半大男孩,看着还稍微对劲一点。
懒洋洋的坐在后排座位上,她侧过脸向车窗外看,肚子里咕咕的叫,自己拿手摸一摸,隔着一层连衣裙,能摸出肚子是瘪的。忘了早上吃没吃饭了,若是吃的话,也不过是喝一碗粥。她对吃没兴趣,也不馋,如果人可以不靠着吃饭生存,那她一定就把饭给戒了。平时容秀在家,会替她管理她的一日三餐,只要看得见她,就必要设法把一口吃食送进她的嘴里去;如今容秀走了,偌大的白府里,终于是彻底的没人管她了。
没人想管她,也没人敢管她了。
不爱吃,也不爱玩,最大的爱好就是装扮修饰,洋装裙子皮鞋添置了无数,恨不得一天换一身新的,然而陆克渊很少夸她的外貌,所以她换来换去,也总像是自娱自乐。
原来容秀是懂得欣赏她的,可是她当时不知珍惜,容秀说她衣裳好看发卡好看,她爱答不理,还嫌容秀专门讲废话。现在偶尔得了几件好看的小玩意儿,她连个展示的人都没有了。
面无表情的呼出两道凉气,这便是她的叹息了。
然而一声叹息过后,汽车夫猛然踩了刹车,她当即随着惯性向前扑去,一尖下巴就凿到了汽车夫的后脑勺上。汽车夫骨头硬,只扶着方向盘向前一栽,而她惨叫一声,却是险些被自己的牙齿咬断了舌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斑斑点点的落在了浆硬雪白的喇叭袖上,而小桐忽然一个翻身,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调动了身体,总之一瞬间就从前排翻到了后排,张开双臂把希灵挡到了身后。希灵下意识的反锁了身边车门,借着车灯再向前望,在暮色中,她看到了汽车前方站着的几名彪形大汉。
大汉全是便装打扮,手里攥着短棒,希灵眼看他们走过来了,立刻大声吼道:“开车!冲过去!”
汽车夫答应一声,手忙脚乱的刚要发动汽车,然而哗啦一声刺耳声响,一根包了铁皮的短棒敲破挡风玻璃,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汽车夫的头上!
汽车夫忍痛挨了这一下子,随即弯腰就要从座位底下拿手枪,可是晚了,一只手伸进车内,硬把他从前车窗中拽了出去。
希灵料知自己逃无可逃,索性向前探身,要把汽车夫掏了一半的手枪抓到。可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枪管之时,一只手已经薅住了她的卷发,同时一个粗喉咙嚷道:“逮着了!”
就在这时,希灵感觉自己身后亮了车灯。与此同时,小桐呐喊一声猛扑而上,一口咬住了那只手。那只手当即奋力摇晃挣扎了,几乎扯下希灵一块头皮,希灵急的伸手乱抓,忽然抓到一把木头柄的大改锥,她不假思索的抄起来,使尽全身力量扎向了那手连着的胳膊。
改锥是出人意料的锋利,竟然一下子就刺进了皮肉。希灵拼着被他扯裂了头皮,咬紧牙关转动改锥把手,与此同时,小桐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满嘴满下巴都是那手流出来的鲜血。
在希灵和小桐合力反击的时候,车后的援兵也冲上来了。
那只手猛的向外一抽,带走了希灵手中的改锥,留下了小桐口中的皮肉。援兵带着刀斧,上来就砍,一场刀光剑影之后,彪形大汉全跑了,而车门一开,陆克渊探进了头来。
车内的希灵和小桐一起扭头望向了他,两人都是孩子模样,统一的面色惨白头发凌乱,并且全含了鲜红的一嘴血。
陆克渊并没有动容,只说:“没事了。”
然后他抓住了希灵的一只手,把人往外拽:“上我的汽车,我送你回家,晚上给你留几个保镖。”
希灵扭头告诉小桐也去改乘陆家的汽车,又见自己的汽车夫也被陆家保镖搀起来了,便伸腿跳下了汽车。
在坐上了陆克渊的汽车之后,她疲惫的向后靠去,就听陆克渊说道:“那几个人要逃的时候,互相招呼了几声,我听着,很像是关外口音。”
希灵哑着嗓子反问:“白子灏?”
陆克渊答道:“没证据,所以你得报警。”
说完这话,他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侧过身一手托住希灵的下巴,一手拿了手帕为她擦嘴。
“舌头破了?”他问。
希灵的舌头尽管破了,然而像不知道疼似的,她依然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急刹车的时候,自己咬破的。”
“别的地方挂没挂彩?”
“没有。”
陆克渊放下手帕,用拇指使劲蹭了蹭她嘴角干涸的血痕。
希灵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被袭击?”
“你走的时候,我就有点不放心,所以追上来了。”
希灵垂下了沉重的长睫毛:“谢谢你。”
陆克渊笑了,转向前方向后一靠:“谢什么。”
希灵想了想,忽然问道:“要不然,我到你家里住几天?”
陆克渊一点头:“可以,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奸夫了。”
希灵听了这话,略一思索,随即却是摇了头:“不好,在打完官司之前,我不能落人口实。”
陆克渊笑了一下:“行,打完官司后再来住。”

☆、第三十四章 风浪(二)

陆克渊把希灵送到了白府门口,又留下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专为了给希灵守夜。希灵挑出了几名壮年男仆,让他们牵着狼狗组成巡逻队,夜里轮着班的满宅溜达。
独自坐在一缸热水中,她手持一把长柄镜子,伸了舌头细看伤口,又抬手从头上摘下了很粗的一绺卷发。头皮还是受伤了,但不严重,不必特地的管它。
一定是白子灏,她想,除了白子灏,自己也没有别的仇人,何养健在大牢里,也不可能支使几条关外大汉袭击自己。想要夺回白家产业,通常的法子是打官司,捷径则是直接对自己下手。自己若是凭空消失了,不就再也没人拦着白子灏回来重掌家业了?
陆克渊起初让她报警,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又改了主意。白子灏既然敢公然的这么干,自然是不怕警察,那么索性自己也不做声,让他完全摸不清这一边的虚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漠然的想:“还赔了个容秀进去。”
至于小耗子,她倒是不在意。
希灵是总结了人生教训,而翌日上午,白子灏和李孝忠也开始了新一轮密谈。
“她不是有防备吗?”李孝忠对着白子灏辩解:“那个小娘们儿真是太他妈奸了,自己在前头走,让人在后头远远跟着,我的人刚一出手,后头那个姓陆的就带人冲上来了。我哪想到她有援兵啊?我要是知道她有援兵,我能就派那么几个人去吗?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活的了,我直接让人给她一枪!”
白子灏思索了片刻,末了叹了口气:“咱们这一招,好像是使急了。照你这么说,她是早就等着咱们出手。这可不是两人打架,谁先出手谁占便宜。咱们这么干,容易露了底。”
“那咋办呢?”
“没事,事在人为,再说咱们有多深的底,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能知道?”
李孝忠听到这里,忽然换了话题:“今天下午,你是怎么和那个苏秘书说的?”
“我说上海黄老板来的烟土,原来本来是拜托他们虞司令保护的,结果自从陆克渊占了太古码头之后,就把黄老板的货全接过去了。虞司令在这上面,不说一年,单是一个月,得损失多少?”
“那是,得损失老了!”
“苏秘书说虞司令其实也是很生气,但是陆克渊和那帮白俄军火商联系很密切,就因为这个,他在军界很认识几个人,虞司令也就不好意思跟他翻脸。”
“噢,姓陆的还有这个本事。”
白子灏看了李孝忠一眼,感觉这人倒是块当幕僚的料,接话接得恰到好处。
“我对苏秘书说,让虞司令别顾忌他,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天津卫并不是只有一个陆克渊认识白俄,像他那样的人,我自己就能找出四五个来!”
“你真能啊?”
“我能个屁!”
“那你这不吹牛逼吗?”
“那你甭管,我再想办法。”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白子灏又给李孝忠下达了新任务:他让李孝忠以他白子灏的名义出面,去英租界找一位别尔夫什卡将军,此将军乃是纯种沙俄皇室后裔,如今赋闲在中国,生活状态类似前清遗老,经济状况也和遗老们类似。白子灏让李孝忠问他愿不愿意联络几位依然有枪有炮的子侄——只要他能联络上,自己就给他提供军火销路,利润少不了他的。
李孝忠只会打硬仗,不会耍心眼,白子灏句句有理,让他心悦诚服。而等他走了之后,白子灏没有叫人,自己转动轮椅移动出了门。门槛子早被锯平了,他现在可以随意的出入各间房屋。
慢慢的向后转到后院,在一丛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后,他看见了容秀的脸。容秀是不施脂粉的,面颊绯红,全是天然颜色。她正带着小耗子伺候花,忽然看见白子灏来了,她抬手一拂微微汗湿了的薄刘海,对着他绽颜一笑:“这就谈完了?不留舅舅吃顿午饭?”
白子灏停下来,大声答道:“我能让我媳妇伺候他?”
容秀站了起来,笑得眼睛扑闪扑闪:“哪有你这样的人,好像我只给他一个人做饭,你不跟着吃似的。”然后她弯腰又牵起了小耗子的手:“我俩洗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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