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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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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桌边,伸手刚碰到杯子,便觉得手指传来了剧痛,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打碎,杯中溅出的水花洒落在他的衣服与皮肤上。水花如同大火中迸出的火星,直接将他的衣服烧着,幽蓝色的火焰转瞬即灭,正冒着青烟。
沈长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溅的水渍,那里的皮肤犹如被烧坏了般,皮肉分离。
他紧皱的眉头这个时候才松开,好在……感受的不过是皮肉之痛而已,若无常大人当真因为姜青诉的一句话而不罚他,他这几日恐怕都要在恐惧中心神不宁了。
罚了才好,罚了,便代表这件事情过去,他今后不再追究了。
姜青诉与单邪走到了无事斋的后院,她才几步上前跟上对方,伸手抓着单邪的袖子道:“你方才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
单邪道:“他做错了事,我不该生气吗?”
姜青诉抿嘴:“不是不该……”只是已经许久没见过单邪这般生气了。
后院被茶楼包裹了一半,在二楼茶楼上依旧可以瞧见院子里的风景,不过此时两人都没朝楼上走去,而是顺着楼下长廊慢慢走。
单邪朝姜青诉看过去,说:“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
姜青诉愣了愣,点头:“我知晓的。”
单邪当了成千上万年的黑无常,即便从未与他人产生过与她这般感情,也不代表可以为她废除地府长久以来的秩序,姜青诉也不喜欢将个人感情带入到平日的公事之中,尤其是在吃了亏之后。
“这个案子,单大人准备亲自办?”姜青诉问。
单邪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你去,恐怕会有危险。”
姜青诉脚下一顿,抿嘴笑了笑:“有危险不是还有单大人护着吗?”
单邪走到长廊尽头的方亭内,亭子很小,只够两人在其中下棋,此时正是正午,太阳当头照下,坐在亭子里刚好遮了光,还能瞧见院中的假山与花鸟。
单邪坐在了亭内小桌旁的一个石凳上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我都能控制,往往有些意外是无可避免的。”
自喜欢一个人起,明白了这种心境,就更容易患得患失了。普通的案子,单邪一眼便能看穿,知晓其中危险程度,由姜青诉一人去办倒也没关系,但有的案子,连他都没有头绪,就更不能让一个才当白无常二十几年的姜青诉去涉险了。
姜青诉明白他的意思,也知自己的能力有限,有时贵在自知,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她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道:“我方才就很奇怪,一个人的魂魄如何会突然消失?若在被烧死之前他还是活着的,那魂魄必然在身上,从生到死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周围甚至连个捉鬼的道人都没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他的魂魄?”
“你想一想,如何夺?”单邪看向她。
姜青诉抿嘴:“除非,是他身上的那团火有问题。”
单邪目不斜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姜青诉道:“方才黎泰和说了,火是从内而外烧起来的,以我所知,人的身体内不可能着火,若是体外,倒还有些依据。一把火将他的魂魄都烧光了,必然是有人在其他地方动了手脚,这世间阵法邪术之多,恐怕就连单大人你也不能尽知。”
“我的确不知是何缘故。”单邪微微皱眉:“还记得笛水县长风客栈老板娘要将其夫君变成伪神之事吗?”
“记得。”姜青诉点头,她当初被那一人一犬恶心地不行。
单邪道:“我当时与你说过,千年前亦有人如此做过,而且对方成功了,我奈何他不得。之所以成功,便是那是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阵法,在此阵法之前,我并不知晓有肉身塑造神像,享香火成伪神之事,故而大意,让对方逃脱命运。”
姜青诉道:“所以这也是你第一次遇见一把火从里到外烧光魂魄之事,你没有把握?”
单邪抬手,腰间的长鞭变成了手中的折扇,扇子展开,他扇了扇风:“并无十全把握,但有一点,阴阳册中只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这是关键。”
“苏裘……”姜青诉皱眉。
单邪道:“方才死的那个人,绝不是苏裘。”
那人没有按照生死簿而死,此等情况应当登上阴阳册,阴阳册上却没有显示对方的身份,必然有其他东西牵绊着……目的就是为了逃避阴阳册,躲避十方殿的追查。
姜青诉双手撑着桌子,稍微凑近了对方,一双眼睛睁大问:“那苏裘,是否与此事无关?”
若苏裘死后记在了阴阳册上,便与方才死的男人死法不同,或许是两个案子。
单邪摇头:“白大人,动用你的聪明再想一想,还有什么可能?”
苏裘死了,记在阴阳册上,便说明魂魄尚在,只是没去地府报到等待轮回,方才那个男人死了,魂魄消失不被记录,恐怕连生死簿都要跟着销毁,若不是两个案子,便只有一种解释。
“是苏裘杀死了方才的男人。”姜青诉一愣:“这回不是阳间人作祟,而是阴间鬼在杀人!”
以往的案子,无不是阳间人无法释怀,所以想出各种方法留下已死的魂魄,亦或者做出更加极端可怕的事,有的为了心爱之人起死回生,不惜杀了别人来挽回,最终不过是害人害己,平添一份罪孽挂身。
这次案子古怪,原来是死了的人不肯离去弥留人间,反而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方法,杀人灭魂。
单邪点头:“我便是如此想的。”
“有何依据?”姜青诉问。
“阴阳册上的字体便是依据。”单邪道:“除非是得我允许,否则只要有人不按生死簿死,就必然会出现在阴阳册上,哪怕时间短暂,也一定会出现。苏裘知自己逃不过我的阴阳册,所以耍了个心眼,死后布阵改了自己魂魄的时间。”
姜青诉听着。
单邪继续说:“这种字体古老,若往前追溯,至少有几千年,当时所有记载都以此类文字,若有人的名字出现在阴阳册上,必然也是这种文字。他施法改时,将自己的信息显示统统改成了几千年前,准备以此来蒙混过关,猜想我必然不懂这种字,至少可以多拖延一些时日。”
姜青诉听明白了,便说:“他不知道你活得太久了。”
单邪朝姜青诉看过去:“我活得不久,几年而已。”
姜青诉一愣,对上了对方的视线,突然明白过来单邪的意思。
他活得不久,在黑金符写上他的名字之前,单邪都算不得是活着的。
姜青诉抿嘴:“查到了苏裘,你打算如何办?”
“越危险的人,越不能久留。”单邪道:“让沈长释回地府一趟,找到苏裘的生死簿后带来。”
姜青诉起身准备去叫沈长释,单邪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姜青诉回头朝他看过去,一阵清风从院子里吹过,些许花香味儿顺着风传来。
“怎么了?”姜青诉不解地看向他。
单邪顿了顿,道:“我处事或不入你眼,若你看着不悦,不如让沈长释陪你去柳城转转。”
姜青诉眨了眨眼,明白他的意思,抿嘴笑了笑说:“无常大人很温柔,我知道的。”
即便有些事情做得比较血腥暴力,不过特殊情况,便算他操刀必割,刚毅果决。
“我不会给无常大人添乱,人都死了,难道还能死二次?”姜青诉将手抽回,略微弯下腰看着还坐在石凳上的男人笑说:“若我觉得无聊了,便去柳城,到时候给你带糖葫芦吃。”
单邪眉心松开:“好。”
姜青诉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抬了几下自己的眉毛道:“不皱眉的样子,可帅惨了。”
一句话调戏完,转身便走,留单邪独坐方亭,在姜青诉长廊尽头转身去前方无事斋时,眉心又渐渐皱了起来。
第98章 人鬼书:四
钟留花了一日的时间在云仙城中四处转悠; 专找喝茶听书的地方坐,云仙城中刚好也有他钟家的产业,加上长年在此处扎根的钟家人告知; 苏裘的生平; 他大概摸索出来了。
生死簿上虽有记载,却不够详细; 百姓口中虽有传言,又不能尽信,两者合二为一,才算是将苏裘给了解得差不多了。
钟留回来时,姜青诉与单邪正在茶楼中执子对弈; 沈长释隔了三个桌子之外,桌面上放着瓜子一粒也没碰,反而低头非常认真地研究苏裘的生死簿; 一旦找到什么特别之处便要画出来,整理清楚了再告诉单邪。
钟留走近,正好轮到姜青诉落子,她这一局基本等于全军覆没,已经回天乏术了; 干脆耍赖,放下棋子不玩儿了; 然后问钟留:“事情问得如何?”
“七七八八。”钟留道:“苏裘原本是笛水县的一名秀才; 颇有才学,按照曾经与他接触过的人说; 他必然能鲤鱼跃龙门,考到京都去。不过去年秋试中出了点儿问题,他因写诗辱骂当今皇上,被知府打入牢中关着。”
姜青诉指着一旁的凳子让他坐,钟留看了单邪一眼,对方的视线还落在棋局上,表情瞧上去算不上好,沈长释还离得远远的,于是不敢坐,只摇头。
姜青诉问:“他生平为人如何?”
“为人倒是很好,听人说他考上秀才之后便在家中院子里办了个小书堂,周围一些穷人家读不起书的孩子抽空便可去他院子习字,听他讲书。他性格谦和,从不与人起争执,与他比邻而居的老太说他是个性格纯良的孩子,不是会写辱骂皇上诗文之人。”钟留回。
姜青诉点头:“诗文在何处?”
“没有。”钟留皱眉:“没人见过诗文,只是听人说过这事儿罢了。”
姜青诉皱眉:“将诗文之事说清楚。”
“苏裘四年前便中了秀才,但却迟迟没再去考,直至前年秋天,皇上重新开了女子科考度,又将朝中官员大换血,他才来了兴致,去年秋试便去参加了。本因在本地浙州禹城考上举人,便可入京等待会试,不过正是考举人之时出了问题,云仙城中人说,从禹城传来的消息是,他眼高于顶,骄傲自满,写诗暗讽两年前襄亲王连带几十大臣数百条人命之事,骂皇上昏庸,所以剥夺了秀才之名,关入大牢了。”钟留回。
姜青诉微微挑眉:“或许是栽赃诬陷?”
“许多人都这么说,但官大于民,苏裘不是富贾子弟,也是没辙。”钟留回。
姜青诉皱眉又问:“去年秋天关入牢中,这都过了有半年了,怎么不见发落?”
钟留说:“没有发落,故而才更像是栽赃嫁祸,知府不敢将此事声张,所以关他致死,听人说,他是十日前病死在牢中的。”
“满腔志气无处发,又受了冤枉入狱,病死牢中……难怪死后戾气这么重,居然开始想方设法害命了。”姜青诉问:“昨日死的人,查出来了吗?”
“也查了,昨日死者是云仙城中贾员外的公子,为人嚣张跋扈,调戏良家妇女,他曾因为看中了一个大夫的女儿,喂家丁喝□□,扔到了大夫门前说大夫卖假药,眼看家丁毒死,害大夫气急攻心而亡,那女儿卖身葬父,入他府中成了婢女……后来被打死了。”钟留道。
“十足的恶人。”姜青诉单手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敲着脸颊,她看向单邪,对方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目光依旧看着棋盘,姜青诉问他:“单大人,你的案子,你如何看?”
“你都问得差不多了,还要我发表什么意见?”单邪抬眸朝姜青诉看过去。
姜青诉顿了顿,咧嘴朝他笑着说:“我这不是习惯了吗?也算帮你忙了,省得你费口舌,不用谢。”
钟留顿时觉得一阵寒意爬上了背,也就只有白大人敢在无常大人这样的脸色下开玩笑。
单邪道:“你说苏裘十日前才死?”
“是。”钟留回。
姜青诉问:“有问题?”
“十日内,如何研究此杀人毁魂的方法?”单邪学着姜青诉单手撑下巴,问钟留:“给你十年,你能想得到吗?”
“……我,我想不到。”他现在用的捉鬼降妖的阵法都是以前祖上传下来的,能全都学会已然不容易,还要自创?而且时间太短,不过十年,如何创得了?
姜青诉一愣:“你是说,他背后有人在帮?”
“许多事都有蹊跷,这么多案子下来,哪一样不是背后有人在帮?不光是你来十方殿,在你到十方殿前,便有许多案子少了这关键的线索。”单邪道:“我曾让钟留查过,不过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哪怕是一百年,他也查不出背后的蹊跷。”
钟留脸色一白,立刻道:“是我无能。”
“不是无能,而是年轻。”单邪将自己的黑子与姜青诉的白子换了一边,然后自己执着白棋落在了棋局上,给了姜青诉一个眼神,姜青诉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如此便是单邪身处险境,她的局势一片大好。
“深知十方殿之事。”单邪落下一子,姜青诉紧跟而上。
“能找到可利用之人。”单邪又落下一子,姜青诉微微皱眉。
“还会这么多古老的法术。”单邪抬眸朝姜青诉看去,姜青诉的嘴都抿着了。
“而今居然研出我不曾见过的毁魂之法,被毁之人,不入阴阳册。”单邪的白子将姜青诉的黑子包围,姜青诉如临大敌,握着黑子迟迟不动。
单邪一道视线朝钟留看过去:“不入阴阳册,能入何处?”
姜青诉纠结了半天落下一子,黑子刚下,她便察觉自己已经入了单邪的圈套,然而落棋无悔,单邪这一局赢了。
钟留抿嘴:“我再去查一查这背后之人。”
单邪将尘埃落定的白子放下,摇头道:“不必了,有生必有死,生死两相依,去查一查,云仙城中可有将死之人,或短日内已死之人复生的事。”
“是。”钟留匆匆下了楼。
姜青诉双手贴着脸,看着面前的一盘棋,一双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如何做到的?我方才那局棋还有生路?!”
“想要将死路变成生路也不算太难。”单邪拿起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姜青诉的额头道:“只需要在下棋之前,就抱着向死而生的态度便可。”
姜青诉伸手摸了摸额头被敲得有些痛的地方。
单邪与她下棋,已经算准了如何让她输,她能走的每一步都算到,然后进入他设下的一个个局,而每一个局,他都想了一条生路,难怪方才她与钟留说话的时候这个人都不搭腔,看来是在算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起死回生呢。
姜青诉撇嘴:“下棋算你厉害,我下不过你,可你平白无故朝我头上敲这一下算什么意思?”
单邪说:“你干预我的案子,以示惩罚。”
姜青诉张嘴要再说什么,便听见沈长释道:“无、无常大人……钟留方才只查了苏裘的生死,并没有查清,生死簿上记载,他有一心爱女子,也是云仙城中之人,姓雷,名月若,尚且在世。”
沈长释说完,姜青诉习惯地将他捧着的生死簿拿来,又想起来额头上被扇子敲的那一下,便将生死簿递给了单邪道:“你看,我不看。”
单邪微皱的眉头松开,姜青诉瞥着那扇子还在他的手上,于是伸手夺来,展开扇子扇了扇风。
见一个翻书一个安静地站着颇为无趣,自己答应了不插手,便什么也管不了,姜青诉道:“我去买桂花糕吃。”
说完这句,姜青诉就拿着单邪的扇子一边扇风一边朝茶楼下走,下了茶楼,只需一扇门便到了无事斋。
因为昨日无事斋前死了人,所以没什么人往这边走,黎泰和知这几日无事可做,便与那几个管理书斋的人一同钻到书海里了,只留了一个人看门,即便是留着看门,也是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这世间多的是无法高中的文人,入无事斋的十个人都是秀才,黎泰和则是爱看书的商人,无事斋给黎泰和数目可观的酬劳,给那十个秀才来年秋试的一应所需与花销,这里又藏了万卷书,比起京都皇城里的不少,自然有人愿意来。
姜青诉晃着扇子看了一眼无事斋,光是一楼便是满墙的书。她本是喜欢云仙城的桂花糕,在此开一个书斋供人读书,教人育人的,却没想到在自家书斋门前发生命案,也不知今后这书斋还能不能经营下去了。
“请问……我可以进来看书吗?”声音在门外传来。
无事斋本是四进四出,此时只开了一扇,那女子身穿绫罗绸缎,瞧上去便是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她面容娇丽,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些许淡然与苦涩,身后跟了一个丫鬟,无事斋的门前还停了一架轿子。
看书的秀才见到人一愣,回想起黎泰和的吩咐,说这几日不开门了,便道:“姑娘几日后再来吧。”
“好。”那女子略微有些失望,正欲转身走,姜青诉走到那秀才身后,合上扇子便朝他的头顶上敲了一下:“哪儿有将爱看书的人赶出书斋的道理?”
说完这话,便对着门口的女子笑:“这位姑娘留步,无事斋日日开放,只要想看书,便可进来。”
秀才认得姜青诉,就连无事斋的东家钟留都可被其与其夫君呼来喝去的,便知她身份地位不低,搞不好是什么京中大官也说不定,便默不作声,主动起身去开门,将四进四出的门都打开,无事斋中瞬间敞亮。
藏书大多都在楼上三层,一楼多是供人娱乐的故事杂谈,但能找到一层楼的故事杂谈书籍,已是不简单。
那女子回身,对姜青诉颔首道:“多谢夫人。”
“应当的,姑娘想看何种类的书?我可叫人领你过去,无事斋中的书都有分类,分类多,若你自己慢慢找,怕是一整日也未必能找到。”姜青诉的视线朝门外的轿子看了一眼。
轿子朴素,但用料都极好,就连这位小姐身后跟着的丫鬟穿着都不凡,最重要的是……轿帘下挂着飘带,飘带上写着‘雷’字,回想沈长释说的话,或许眼前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第99章 人鬼书:五
雷月若与苏裘的感情倒是简单; 就是富家千金看上了多才的穷小子,不过雷月若家里人并不算势力,只要苏裘能让雷月若过上好日子; 有无功名都没所谓。
苏裘迟迟未娶雷月若; 也正是因为如此,功名容易; 可他总觉得朝中水深混杂,他不屑求之,于他而言,真正难的是钱财,即便考上了举人; 入京又是一笔大花销,更别说还需要钱财打通朝中各路。
正因为如此,苏裘高不成低不就; 空有一身才学却无处施展,最后困死牢中。
而雷月若,前些天得知苏裘死后,把自己关在房内几天没出来,正好无事斋开张; 不知何原因吸引了雷月若,这在府中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小姐才肯踏出雷府; 出来散散心。
苏裘的生死簿中大概描述了他与雷月若的相识相知乃至相爱; 姜青诉同情雷月若,不过她并不同情苏裘。
冤枉致死可怜; 但死后弥留人间,甚至想了歪点子害人那就可恨了。
原本出门去买桂花糕的姜青诉又折回,目送雷月若去了楼上找书,她晃着扇子往回走,上了茶楼瞧见单邪正低头翻看苏裘的生死簿,姜青诉走过去坐下,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对方。
单邪不为所动,端着生死簿的手不动,书页自己翻。
姜青诉拿扇子在桌上敲了敲,单邪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问:“桂花糕买回来了?”
“我在楼下似乎碰见雷家小姐了。”姜青诉道。
单邪问:“你果然是闲不住的吧?”
姜青诉手撑着下巴,露出些许委屈的样子:“我不插手,只帮忙。”
单邪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陪你去买桂花糕。”
生死簿交给了沈长释,让他带回地府,反正需要看的都已经看了,不过姜青诉在沈长释临走前说了一句,把雷月若的带上来看看,说不定能从雷月若这儿寻找什么突破口。
沈长释朝已经下楼的单邪看去,他们说的话无常大人一定能听见,没有开口阻止,看来是相当纵容姜青诉了。
姜青诉与单邪对外看来就是一对夫妇,恐怕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从一开始就假扮夫妻,故而言行举止越来越自然,加上两人本身就有感情在,装起夫妻来一点儿也没有违和感。
出了无事斋,姜青诉挽着单邪的胳膊道:“我可没有要打搅你办案的意思,若你觉得我碍事,那就让我去柳城买吃糖葫芦吧。”
这话口气说得别别扭扭的,单邪自然不会当真,只是微微抬眉,道:“你太聪明了,不过有时候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建议你去柳城……”
“也是为了保护我。”姜青诉提前说出他要说的话,笑了笑道:“我若觉得危险,一张黄符烧到地府去,那里总没人能害得了我。”
单邪没说话,姜青诉道:“你既然陪我出来买桂花糕,看来是有方向了。”
单邪轻轻嗯了一声:“苏裘并非死在云仙城,他若要杀人,第一个要杀的应当是害他致死的人,没必要将一个与他几乎没有过节的恶人杀死,而他放弃浙州禹城的仇人,回到云仙城只有一个目的。”
“为了雷月若?”姜青诉朝他看过去。
单邪点头:“人间自是有情痴,能回来云仙城,必然与雷月若脱不开关系,他若要现身,第一个知晓的必然是雷月若,只要跟着雷月若,便能找到苏裘。”
鬼魂死去若要藏匿,有的是办法躲开十方殿的眼线,往往这个时候,就要十方殿来找了。
有的鬼魂尚且好找,不过是因为舍不得人间荣华富贵,或是痴男怨女不愿阴阳相隔,除了阳间人动了手脚死人魂魄被迫弥留之外,便是阴间鬼回到生人身边陪伴。
像苏裘这种,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杀人的法术,不记阴阳册中藏匿自己的鬼,少见,也难办。
姜青诉道:“而今雷月若就在咱们无事斋里看书,是否需要我前去示好?”
单邪问:“你当真想办这个案子?”
“我只是想帮你的忙。”姜青诉说。
单邪道:“那便安安静静地吃桂花糕吧,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与你说。”
姜青诉撇嘴,两人走在街上,街道两旁好些人路过,不少人把视线放在这一黑一白的身上,气质如斯,满城难得。
春分时节云仙城街道中的人也多,许多花儿都在这个季节绽放,其中不少可以纳入药材,有些花香有凝气安神的功效,色彩鲜艳地摆了一条街旁。
姜青诉看见了路边上卖花的老太手上扶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横着好几条木棍,木棍上挂满了花串儿,她指着那边说:“送我一串?”
单邪的目光落在了路边上正卖着的花串儿,各色鲜艳的花串儿中他一眼就看见了白兰,白兰花用红绳串成了一串,清新的香味儿还没靠近大老远就能闻到。
姜青诉拉着他走到了卖花串儿的老太旁边,她还没开口说要买什么花儿,单邪就直接将方才看见的那串白兰给拿下来了,给了钱,他将白兰挂在了姜青诉的脖子上。
姜青诉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挂着的白兰,白兰花儿的香味儿清香之中带着些许甜气,她朝单邪看了一眼,微微笑着问:“单大人喜欢什么花儿?我也送你。”
单邪道:“我不喜欢花儿。”
姜青诉道:“骗人,我瞧过你在彼岸花丛中好多次了。”
单邪朝她瞥了一眼,只此一眼,姜青诉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单邪喜欢的花儿,她也送不起。
彼岸花之多,地府里的鬼差阴司一人抓一把,也未必能采完一半,但忘川河的尽头一片鲜红花海之所以望不到边,便是没人敢碰。
路过的鬼,长年待在地府的阴司,哪怕是上位千年的阎王爷,只要碰到彼岸花,魂魄都会受到影响,并非谁都能像单邪那般,站在花丛中吹风的。
姜青诉没再开口,单邪陪着她一路走到了卖桂花糕的地方,买了两盒桂花糕回去。
回到了无事斋,姜青诉让人泡了一杯茉莉花茶端上来,自己坐在茶楼旁边吹着凉风吃糕点,桌面上摆着棋局,她与单邪正下到一半,钟留回来了。
来回跑了几趟,钟留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水,要查一个小人物的死难,但若要查一个小人物的死而复生很简单,只需到云仙城四边一问,问到了眉目去求证便可得了。
人死为常事,死而复生则无常。
钟留跑到姜青诉跟前,喘了口气正准备回话呢,姜青诉立刻给了他一个眼神,下巴往单邪那边抬了抬,钟留才反应过来。
以前办案都找无常大人,这二十多年跟着姜青诉习惯了,反而不常找无常大人了。
钟留站直了身体道:“回无常大人,我出去半日查到了,云仙城西果然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死而复生,他本是三天前死的,昨日收拾了就要出殡了,结果在封棺材盖的时候有人说看见那男人睁开了眼。本以为是诈尸,好些人都吓昏过去了,但瞧那男人好端端地从棺材里走出来,致死的伤还在,偏偏人活过来了,这不,今天那家在摆宴席,丧事改为喜事。”
单邪嗯了一声,姜青诉满是疑问,又不能张嘴说,急死了。
钟留知道姜青诉的意思,看她那眼神和欲语还休的嘴就晓得她要问什么,便道:“那死而复生的男人本来是上山采药的时候不慎失足摔在了一根断了的尖利的树枝上,穿胸而过才死的。据了解复活的时间,与昨日无事斋开张时间差不多,他活过来之后,那伤口自己结痂愈合了,神奇得很。”
单邪朝钟留瞥了一眼,钟留继续说:“男人在医馆做事,平时帮着大夫打下手,听左邻右舍的说,他是个好人,死了可惜,这回活过来,也算是奇迹。”
“说完了?”单邪问。
钟留抿了抿嘴,点头:“说完了。”
单邪朝姜青诉看了一眼问:“白大人还有疑问?”
姜青诉本来是摇头的,视线落在了棋局上又改为点头了,她问:“我能否和你换子再继续?”
单邪端起茉莉花茶轻轻喝了一口,给了姜青诉一个眼神,让姜青诉换子继续,姜青诉嘿嘿一笑将黑子端了过去。
单邪喝了茶后才对钟留道:“再查,云仙城中十恶不赦之辈有哪些。”
钟留哦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歇着,又连忙跑了出去。
姜青诉执黑子就硬气多了,她方才也想了自己的棋局,招招都是死路,就算是换成单邪恐怕也未必能赢得了。
单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棋局,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眉眼柔和道:“难怪方才总让我攻,你连守也不守,现下看来,是故意等着换子,想看我绝处逢生呢。”
姜青诉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吃:“我可没瞧见生哟。”
“我也没瞧见。”单邪道,然后拿着白子在棋盘上看似随意的落下。
姜青诉看着棋局,问他:“你从钟留的话中看出什么了?”
“白大人忘了自己说的了?”单邪反问。
姜青诉道:“是你自己先提的,必然是想与我说说,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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