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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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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死了人,早晚会出事,你杀了我就能一劳永逸了?”夕霜对本命镜最是了解,她瞄一眼便知穆家娘子受损多严重。

    刚才那一击,不是她的本事。镜师稀少,特别是在天秀镇这样的小地方,因此很受重视。哪怕她自保能力不强,镇民不会轻易动她。

    穆家娘子下的黑手,被全部反噬,也就是说她用的劲多大,吃得苦多重。也是她皮糙肉厚的,要是刚才的攻击全落在夕霜身上,她早就重伤倒地了。

    说到底,就是活该了。

    穆家娘子犹在残喘挣扎:“她的眼睛不是一般人的眼睛,她是个妖怪。”

    夕霜很清楚,她的眼眸变成水晶的颜色。哪怕她真的是妖怪,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之人,要比眼前这个妇人心善得多。

    “当家的,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肯动手!”穆家娘子高声尖叫,双手一松,本命镜碎成粉末,落得满地都是,无数碎片映出扭曲的神情。

    穆望春熬不过夫妻情分,终于对夕霜出手。他的镜魄霸道,把夕霜连人带影子全部罩住,大片镜辉直逼而下,压得夕霜几乎透不过气来。

    夕霜刚要出手反击,后背一凉,这脑袋上的小玩意也不靠谱,怎么不管用了。她的眸色很快恢复正常,整个人被对方的势头继续打压,腰肢为分界线,上半身往后拗下,

    身体快要一折为二。

    穆望春见她轻易击退自家娘子,确认她的实力了得,丝毫没有保留,十成灵力齐上。夕霜张嘴吐出口血箭,听到后背脊在重压之下发出咔咔作响,再不反击,骨骼快吃不消了。

    她催动本命镜,又因为体内灵力受限,十分艰难。忽而,穆家门外一声巨响,有人将院门击穿,打横飞起,再重重砸向紧闭的房门。双门洞穿,风呼呼地吹进来,把地上的镜魄碎屑卷起。

    穆家两口子被突如其来的镜魄分别击中胸口,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被抛起摔下三四次,动静又快又响,随即屋中静默一片。

    夕霜背上压力一减,以为是韩遂及时回来救人,心中欢喜,抬起头来刚要呼唤。门外,一只银线白靴跨过门槛,然后是绣着云纹的衣摆,温润白玉编织的腰带。夕霜的目光一寸一寸上移,定格在对方清俊的侧颜,乌黑的头发梳得工整,别着同样的白玉发簪。

    “这里真热闹。”那人的声音和人一样俊,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

    夕霜嘴角收敛,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只听到那人的声音。

    “天秀镇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过是开铁铺的,都有这样的能耐,让我刮目相看啊。”他站定在穆望春跟前,两个人伤得极重,穆望春要开口,一张嘴全是血。他索性蹲下来,就这样看着,“我说你们死不了,你信不信?”

    夕霜的手脚不听使唤,他不但重伤了对手,对她也没客气。

    他好像是猜到夕霜的心思,一回头笑道:“我是怕你见我就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夕霜的脸色铁青,虽然跑不了,她还能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人。

    “你再等一等,不要心急,我把这两个人先处理了。”他的笑容很淡,只有嘴角上扬,眼底冷漠,“我是来找人的,线索一路指向你家的铁铺。你别想开口说话,内脏碎了,要是再用力,撑不了半个时辰的。”

    穆望春清楚身体的状况,此人所言不假。刚才全身被对方的镜魄撕扯摔打,外伤看着不重,内里已经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他吃力地要侧脸去看娘子。

    穆家娘子伤得更重,她的本命镜本来就微微颤颤,被一阵风卷走了大半,这会儿进气少出气多,双眼翻白,随时会咽气。

    “离驭圃,白衡齐,来查找甘家丢失的一批东西。”白衡齐伸手抓住穆望春的衣襟,把这样一个成年男子轻易地提起来,迫使对方与他平视,“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穆望春瞳孔猛地收缩,七窍都在流血,模样惨不忍睹,接下来,白衡齐的手指渐渐收拢,指尖是青蓝色的闪电在滚动。

    夕霜虽然紧闭双眼,耳中能够听到滋滋的细微声响。她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穆望春全身不住发抖,而白衡齐微微侧头在观察他的反应,头不回,非常温柔道:“你好好的闭着眼睛,不用睁开,我问完话就放开你。”

    穆望春一开始以为这人是夕霜的帮手,见他们要动镜师才出了狠招。一听离驭圃三个字,脸上的肉跟着发抖,白衡齐看得仔细,把手上的灵力收起,淡淡道:“看样子,你应该已经想起什么了,东西呢,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个全尸。”

    夕霜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本来清朗的声线犹如毒蛇,从她的耳朵一路钻进大脑中,她不要听,更不要见到这个人。

    “不想说吗,还是不能说呢?”白衡齐另只手按住穆望春的胸口,五指穿过衣服,竟然陷入皮肉底下,穆望春的神情痛苦不堪,“心脏处给点动力,应该能开口说几句的。”

    一声惨叫后,穆望春的嗓子松动,真的可以开口,嘶声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白衡齐飞快地把那只手抽离出来,五指全是鲜血,他垂眼看着手心:“东西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是你杀的,你和我说不知道,让我怎么相信呢?”

    穆望春没有杀过人,这样的话,他可以对夕霜说,因为夕霜会信,但是和白衡齐说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有更惨烈的下场。

    “线索在你的铁铺断了,你这么嘴硬,我还是问问你家娘子好了。”白衡齐像是丢弃一块抹布,把穆望春往墙壁上一摔,接着弯腰把穆家娘子给拎了起来。

    夕霜掩不住耳朵,紧紧咬住嘴唇,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真是倒了血霉,才会遇上。她宁愿被穆家两口子夹击,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穆家娘子伤得重,细微的喘息从嗓子底逼出来。夕霜听到那喘气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的又是一阵滋滋声,她甚至闻到皮肉血液被高温炙烤后的那种气味,不由头皮一阵阵发麻。

    “人是我杀的,东西不见了,和我当家的没有关系,你杀了我,放了他。”穆家娘子终于能够开口说话,说完几句话,一口血雨喷在白衡齐的脸上。

    白衡齐不闪不躲,手指轻挥,镜光落下,他的脸恢复到干干净净的模样,他笑了:“你们天秀镇的人,想问题真简单。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说东西丢了,让我杀哪个,放哪个,都安排好了,真是不把甘家放在眼里。”

    你又不姓甘,说什么甘家长,甘家短的。夕霜默默念叨这两句,在心里把曾经学过的能骂人的话全给骂了一遍,恨不得再去街上再多学几句更难听的,继续骂到底。

    “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么你应该可以给我答案,这个人不用留了。”白衡齐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手起闪电,把穆望春烧成了一具焦尸。

    穆家娘子不住发出惨叫,每喊一声都伴随着溢出的鲜血。她的身体也像受损的本命镜一样出现裂缝,皮肤表面形成龟裂的,蛛网一般的裂痕。

    白衡齐知道她是一心求死,不给她这个机会,手掌从她的脑门一路往下撸,强电产生高温,把裂缝烧焦又凝固住。穆家娘子全身焦黑一片,里面的意识依然清醒,比一击而死的穆望春更加痛苦百倍。

    “我的耐心有限,再问一次东西在哪里?”白衡齐很清楚,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在哪里。他放缓声音道,“告诉我,我让你们两口子团聚。”

    夕霜的心尖一颤,她突然想到穆家娘子会开口说什么。她顾不得其他,睁开眼呵斥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衡齐显然对她愿意开口说话有些诧异:“小霜,我都说了很快能把事情办好,你这样一睁眼一说话,表示你也是知情人之一,我会很难做的,对不对?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夕霜的脖颈处剧烈刺痛,雪白的肌肤上一道焦痕,她想再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耳边听到穆家娘子最后一句遗言:“东西被姓花的拿走了,花家,都在花家!”


………………………………

第三十章 自作自受

    屋中,安静到极点,风声掩盖住了呼吸声。

    夕霜明白,穆家两个人都死了,死得透透的。可恨穆家娘子临死前,还要拖花家当垫背。可她不敢肯定,穆家娘子说的就是谎话。

    三姐见到装在冰凉匣子中的东西,谁又知道是不是白衡齐要找的!

    白衡齐,白衡齐,夕霜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要是可以,她要用牙齿把名字咬得粉碎都无法解气。

    白衡齐把两个尸体扔在一起,算是没有骗穆家娘子交代出重要的线索。他把双手轻轻搓揉两下,再摊开手时,掌心白皙清爽,没有留下一丝血痕。

    “小霜,花家你认识吗?”白衡齐踱步到她面前,见她嘴巴在动,分明在默念着什么,“你是不是在偷偷咒我?”

    夕霜说不出话,更不愿睁开眼睛看这个人,只当自己瞎了聋了,一无所知。她知道白衡齐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更不会天真以为,声音如人一样好相处。这人就像带着张面具,让人看不透。

    “我忘记刚才锁住你的声音了。”白衡齐的手指,抚摸夕霜的脖颈一层,眯眼看着她轻轻哆嗦一下,低头轻笑道,“小霜,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夕霜心里把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谁要和他在这里调情,没有这个闲工夫!骂完一圈白衡齐,夕霜开始骂韩遂。这人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不在,留她面对这么一个玩意儿,真是恨死了。还不如涉险去树林,吸毒雾都强过面对白衡齐。

    “那你同我说句话,我想听你说话。”白衡齐的嗓音温柔出水,“我还记得你最后跟我说的那一句话,忘不了。”

    夕霜也记得,最后说的很简单,一个字——滚!

    “你要知道,我来天秀镇一次不容易,指不定又要分开多久才能见到你。这样吧,你对天秀镇的人比较熟,你带我去花家好不好?”白衡齐的手指,一路沿着夕霜的脖颈,下颌的线条,按住她脸颊上的梨涡,用力点了两下。

    要不是夕霜手脚实在不能动,爬也要爬出此人的视线。最终白衡齐的指尖按住夕霜的眼帘,“我记得小霜的眼睛好看,睁开让我看看。”

    夕霜猛地把双眼一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要是不随他愿,还不知道要说出多少恶心的话,完全不想听。

    “你愿意看我了。”白衡齐明知道夕霜心里别扭,非要让她不痛快,“那你答应带我去花家了。”

    “天秀镇总共这么大,你自己去找,我没这个闲工夫。你把我手脚松开,我要走了。”夕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冷淡,没有感情,对这个人不要说喜欢,连恨都最好不要有。

    “那怎么行,天秀镇虽然不大,也有几百家住户。我一家一家去问,他们不认识我,未必肯说,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白衡齐用手指向穆家夫妇的尸体,“你心里不要有所怨恨,他们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

    这一点,夕霜没有想过要为谁报仇。穆家娘子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穆望春也是助纣为虐,死不足惜。可是直接杀人抵命和被凌虐过的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怎么觉得,你和花家相处的特别好,所以想帮着他们躲开我。”白衡齐不知何时转到夕霜的背后,一只手搭住她的肩膀,“松开你不难,你就不愿见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是想你的。”

    见鬼的才想见你,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夕霜的肩膀处,余热微微散开,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动。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欣喜,不动声色地继续尝试。至少两条胳膊似乎都能动弹了。

    “小霜,花家怎么走?在你家隔壁吗?”白衡齐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施下的禁锢被夕霜解开了。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夕霜的肩膀处,似动非动的,“你带我去,我赏一个好玩的,你要不要?”

    “我要你个头!”夕霜一巴掌呼在白衡齐的脸上,随即扭头就跑。一个镜师也不用镜魄的能力,直接上手,反正灵力不如他,力气也不如他,所以还是最简单的才能出气。

    白衡齐还没有反应过来,白皙的脸被打出五个指印,等他回过神,夕霜已经跑出穆家的院子,上了大街。

    夕霜不知还能有这胆量,主要在穆家被憋屈得太厉害。她虽然跑出来,依旧不知该往哪里去,这个家伙既然知道了花家肯定会去,绝对不是穆望春那样好应付的人。她暂时不能回去,最好是把他的注意力拉开,让三姐娘俩有机会逃跑。

    穆家两口子是杀过人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说杀就杀了。夕霜一想到三姐娇弱弱的样子,后背发凉。

    “小霜,你跑出来,我就不能追了吗?”白衡齐真是阴魂不散,紧贴在她身后,“你不会也卷进来,知道些什么吧,甘家丢失的东西在哪里?”

    “我没见过。”夕霜没好气的顶回去。

    白衡齐的脸和她的只差分毫,呼吸喷在夕霜脸颊,让她差点熬落荒而逃,却又看到他眼底的点点笑意:“小霜,你的话很值得斟酌,你说的不是不知道,而是没见过。”

    夕霜心里咯噔一下,这人面前,要滴水不漏才行。

    “也就是说,你知道,或者是事后,但你没见过。小霜是无辜的,别人可不一定。你就是那么心善,改不了的。”白衡齐的手再次搭住她的肩膀,旁若无人的亲昵,“我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

    夕霜的另一边手臂被人抓紧,用力扯开拖走,等她回神,韩遂高大的身形竖在眼前,把她与白衡齐之间彻底阻断。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莫名的心安了。

    这人,还是回来了。

    “你是什么人?”白衡齐的手指落空,十分不满,本来他对待夕霜犹如猫抓耗子。不说要当场吃掉,也是秉着调弄的心态。

    韩遂一出现,形势逆转,白衡齐全身有些不舒服。在穆家的时候,他也不舒服过,那是因为穆家两口子身上的戾气,还有杀过人的那种血腥完全掩盖不了。而这个人不同,这个人随意的站姿,双手抱在胸前,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白衡齐大怒,他是被个落魄的流浪汉给藐视了!

    “这是离驭圃甘家的事,与旁人无关,让开。”白衡齐发现韩遂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不知高低的家伙,哪里来的!”

    夕霜的身体被韩遂遮挡得掩饰,白衡齐有种到手猎物被人夺走的怨念,他直接出手了。

    韩遂依旧不退不让,白衡齐的攻击虽然只是试探,然而不说是波澜,连个水花都没起,就不见影了,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白衡齐住了手,知道遇到厉害的人物,加上他在追踪的事件,不免联想到此人可能是幕后黑手,正色面对:“你不是天秀镇上的人。”

    “我就是天秀镇上的,住在清霜镜铺,铺子的老板可以作证。”韩遂一本正经得答道,“我虽没什么本事,还是要护主对不对,不然明天没饭吃了。”

    这话更像是戏谑,离驭圃的修行者基本辟谷,更不会要像普通人一日三餐的供养。白衡齐变化几次身形,韩遂不紧不慢,总是能够恰当好处的拦住他。

    “你真不怕得罪甘家。”白衡齐恨方才没有尽快动手控制住夕霜,被这么一个外头人霸占了主动权。

    “我不认识甘家,你又是甘家的什么人?”韩遂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他见过谢安远和谢安在,问得理所当然。

    对面的白衡齐脸色却变了,好似被踩中尾巴的猫,立时伸出利爪要挠人。

    “不用管他,我们走。”夕霜躲在韩遂身后小声道,她连遇到危险都没有要躲的意思,实在是不想再见到此人。

    “你敢!”白衡齐不喊还好,眼睁睁看着韩遂扯了夕霜的衣袖,把人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不会追上来的。”夕霜没有回头,大概能够想到此时此刻白衡齐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你大概没有发现,离驭圃的人在天秀镇上不能久待。”

    韩遂被她提醒,再往回了细想,似乎的确如此。

    “我不明白原因,很早以前就是,他们若是待的时间长了,灵力会有所损耗。没有迫不得已的情况,通常是来了就走。他刚才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夕霜发现韩遂没走,她赶紧又去拉他,“他还有比盯着我更重要的任务没完成,暂时顾不上的。我们快走。”

    “他进了穆家。”韩遂双脚稳扎,夕霜拉扯不动,“你们在穆家发生了什么?”

    夕霜催促他边走边说,前往清霜镜铺的方向,把白衡齐连杀两人的经过都给说了。

    “你们以前认识?”韩遂刚问出口,发现夕霜明显加快脚步,把他给抛下了。

    他人高腿长,没有追不上的道理,知道这是夕霜的禁忌,暂时没有再多问一句话。

    “穆家两口子都死了,东西是甘家丢的,在下一拨人来之前,我们要找出东西还回去。”夕霜突然想到了什么,韩遂刚才去的可是更加危机重重的毒雾树林,她连一句安好都没有问,只顾着自己这一边。

    “树林中出现了些状况,里面有个见不得人的妖物,毒雾也是它散发出来的。”韩遂由始至终没见到对方的真面目。“可它说没有掳走两个孩子,我相信了。”

    夕霜有些听不明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韩遂:“有毒的妖物,你没见到它,还相信了它的话?”


………………………………

第三十一章 就是个渣

    韩遂出树林,依旧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实体形状,速度太快,又有毒雾笼罩,无论是目力还是耳力都大打折扣。

    妖物的皮被人偷走,毒雾是为了保护它自己,没有了天然的屏障,它变得异常脆弱。

    死循环就是它在树林中不敢出去,而树林外的人没有办法进来帮它。

    除了韩遂,韩遂削弱毒雾的力量,又没有彻底驱散毒雾,足够它苟延残喘。

    “它先说的,它相信我。”韩遂想了想问道,“刚才那个人,你相信他吗?”

    夕霜想到突然出现的白衡齐,一时之间各种表情走马灯似的从脸上走过。韩遂看得津津有味,又不道破。

    “这个不是人,就是个渣。”夕霜一点不想承认,自己生命中还认识过这样一个人。可是,韩遂就在旁边,刚才什么没看见。她有些明白韩遂的意思,并非妖物就是恶的,坏的,比如她脑袋上还时时刻刻顶着一只正在孵蛋的。

    韩遂话风一转,问及穆家两口子是否对夕霜动手,话语间又有什么破绽。既然是甘家索要丢失之物,为什么没找到东西先把人杀了!

    夕霜哪里能料到白衡齐的想法,她要是有这本事,当初就不会吃这么大的亏了。她眼角扬起看韩遂的神情,他应该是猜到什么,怎么一点反应没有!也不笑她两句,还真没有,韩遂察觉到她的目光,落下视线,一片磊落。

    “这人虽然是在甘家,却不姓甘,是甘家家主的亲信。”夕霜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有勇气招供了,“我和他以前认识,他装得人模狗样的,我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人没事就好。”韩遂给了她五个字,“他应该也得到消息,这事和花家有关。我怀疑三姐说谎。”

    “不可能,三姐不会和我说谎的。”夕霜顾不得说那些糟心往事了,“到这个份上了,她说谎没有意义。”

    “我也这样想,她爹死了,小弟不见,拖着个只会哭的娘亲,她为什么还要骗我们,骗唯一会出手帮她的你。”韩遂把夕霜从头到脚看一遍,特别仔细,夕霜差点以为自己的脸上要开出花来了,“看你刚才对那人的反应,我有些明白了,你心软。”

    心软的人,容易相信旁人说的话,一根筋往前,认准是对的就不会错。

    夕霜的嘴巴不饶人,实则心底良善柔软。看她店中收养的朱雀和小圆,还有说住就住下的韩遂。

    韩遂看着她嘴唇撅了撅,唇形好看,仿佛是颗小花骨朵,一下子说不出重话了。若是夕霜身边有个长辈,至亲,这种时候真该好好教训她一顿,以后再不要吃亏上当了。

    可惜有些人骨子里,生性如此,韩遂不能说她错了,说不出口啊。

    “心软也不能骗我吧。”夕霜嘀咕了两句,被韩遂说得不放心。她可就留了一个朱雀在家照顾花家娘俩,要是三姐当真使诈,朱雀应付不来,岂非她的不是。

    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容易心急火燎的。夕霜走得比韩遂更快,恨不得抓住他胳膊往前拖。他不应该走得这样慢,难道说?

    “你受伤了。”夕霜意识到忽略了最重要的,韩遂从弥漫毒雾的树林回来,不可能毫发无伤。谢安在的镜魄可以净化,他如何处理?

    “一点点。”韩遂没有否认,“很快会好的。”

    夕霜直接握住他的手,发现他身体冰凉,手心里一点正常的温度都没有。若是这样算一点点,她真是太马虎了,

    “先去你家,其他的稍后再说。”韩遂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拂开,“朱雀一个人应付不了两个。”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夕霜心里又惊又怕,竟然比独自面对穆家两口子的时候,心里还没底。

    “三姐在说谎,三姐的娘也未必真是那么懦弱无用的。”韩遂示意夕霜继续回忆,“你记得三姐见到他爹尸体的时候,那个反应吗?”

    有些细节,非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才格外清晰。夕霜自然是记得,三姐见到花叔的尸体,眼泪不住滚落,她用手掩住大半张面孔。如果眼泪是另外一种掩饰,盖住要藏得更深的东西,又不想被身边两个人发现。那么哭才是最好的捷径。

    夕霜砰的一脚,把自家院门给踢开。朱雀吓得尖叫不停,等她看清楚回来的是他们俩个,扑在夕霜差点哭出来:“你可算是回来了,她们,她们都走了。”

    韩遂在院中环顾一周,确定了朱雀这句话的意思,花家母女俩不在这里了:“他们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阿霜说要看好她们,三姐又说要走。我说怎么也得等阿霜回来才行,可我拖不住她们。还有我被她推了一把,她的力气好大。”朱雀委屈得眼泪直流,”她们空着手就走了,什么都没拿。”

    “谁推了你吧?谁的力气好大?”夕霜越听越不是滋味,真被韩遂说中了。

    朱雀连忙跟着进来:“三姐推了我,三姐的力气特别大。还有花婶也不对劲,样子怪怪的。她这里好像长出了什么东西。”

    夕霜回头见朱雀托住半张脸,比划着表示花婶的脸上长出什么,所以才着急要离开。

    “有东西不见了。”韩遂把花家母女暂住的那一间扫了一眼。

    “我看着她们空手走的,真没有拿我们的东西。”朱雀一听人没了,东西又少了,生怕夕霜怪罪,连声解释道,“她们若是拿了,我一定不会遗漏的。”

    韩遂只看向夕霜,夕霜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花叔的骨灰包,她们没有把骨灰包拿走。当时被穆望春追赶,她还帮忙抱过,挺沉的。她知道朱雀有点马虎,可当着面拿不拿走这样一大包东西,总不能搞错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没道理留在我们这里的。”朱雀帮忙在床上床下的翻找,哪里有把这个寄存在别人家的。

    韩遂挥挥手,让她先安静下来。花三姐来的时候,始终抱着那个骨灰包。其实她第二次从花家出来,别人只留意到外观,潜意识认定她抱着的就是亲爹的骨灰,即便是里面换了其他东西,谁也不会去想那么多的。

    “你说花婶的脸上长出什么?”韩遂板下脸,朱雀有点哆嗦。

    “有点反光,她一直待在屋子角落,光线不好,就是临走的时候,我多看了一眼。”朱雀关键时候结巴了。

    “是不是像鱼鳞片一样的东西?”夕霜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会反光的,“她脸上长了很多。”

    朱雀一脸原来你们都知道的表情:“对,就是鳞片一样的,半张脸全都是的。”

    “东西在花家母女身上,三姐抱着的也不是骨灰。是,是你见到的那个妖物的皮囊。”夕霜心口都发凉了,她拼着命想要保护着的人,到底在暗地里又做了什么!

    “那个白衡齐离开,消息带回离驭圃去,他不能来,其他人还是能来的。那就要看谁的速度快了。”韩遂听到咣当一声,转过身去看到朱雀瞪着一双眼,吃惊的样子比刚才更严重了,“你怎么了?还是想到什么?”

    “你刚才说谁?”朱雀的舌头打结了,“我没有听错吧。”

    “白衡齐,你没听错。”韩遂看她的样子,还能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很快还会来的,你要不要亲口问问?”

    朱雀呲溜一下跑出去,不敢看此时此刻夕霜的反应。妈呀,这人才来几天,肯定不知道阿霜以前和白衡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少见多怪。”夕霜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遂,“你最好不要问。”

    韩遂在紧张之余,突然想笑:“我要问什么了?”

    “什么都别问,关于白衡齐的任何问题,我和这人早就没有关系了!”夕霜喊得屋子里有回音了,耳朵嗡嗡作响。

    “我见他脸上有个巴掌印。”韩遂发现夕霜的后背僵硬,只要说错一句话,她能直接逃跑,“打得挺好,有些人就是欠抽。”

    夕霜全副武装,就像刺猬准备进攻,被韩遂说的,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只纸做的,气全跑了。

    “找到三姐,才有救人的机会。”韩遂没兴趣了解夕霜的过往,他出现的时候,她过得不怎么好。可是过了这几天,他又觉得夕霜会过日子,胜过旁人太多。

    夕霜刚才没好意思说,她不觉得花家娘俩做了多见不得人的坏事,她们会跑是因为害怕,或许是不想牵连太多。

    韩遂让她冷静下来,了解越多的人越可能排查出线索。夕霜比其他人的优势在于,她和花家交往数年,关系向来不错。

    “我想了几个地方,去找找。”夕霜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太急,越急越容易出错。这种情况下,错一步搭进去的就是人命。看穆家俩口子的下场,她不敢想要是花家娘俩落在白衡齐手中会是什么结果。

    “我陪你去。”韩遂没有多余的话,却转过身把朱雀抓出来,“你去店里和小圆待在一起,店铺照常开,那里真有人要动你们,阵法启开,能护你们一时周全。”

    朱雀懵懂的,被韩遂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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