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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女修真记-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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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你杀了这许多凡人的性命,可曾做过噩梦?”
吴岚轻轻道。
他手捧了一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恭敬地垂下头去,“这么多年来,吴岚忝为快马驿站的卞履,并无其他,只得了这么一份证据,可证明吴岚所言据为真实。”
第334章 330。329首
自吴岚出现, 陆天行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脱离开了他的掌控, 而他还一无所知。
陆天行心底恼怒,面上却依旧一片泰然,只掀了掀眼皮,不屑地道:“哦?什么证据?”
吴岚垂头不语,只将手中木盒往前递了递。丁一顺手接了过来,半点不带停顿地将盒上封印符一撕一拉, 四颗暗紫发黑的圆珠滴溜溜地破盒而出,在熠熠的阳光下, 幽幽地发着晕色。
丁一伸手将这四颗珠子全都收拢在了掌中,转头看向陆天行,摇了摇:“师尊可还认得这是何物?”
陆天行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心底渐渐的起了一丝麻痒,说不出哪里不适, 却烦躁地想拿大家伙将眼前蹦跶的跳蚤一锤子摁到地底才舒坦。
不过, 理智告诉他,不行。
若他现在暴起伤人, 清玄老道不会让, 卢傲天也会趁机帮把手。
在场众人也看出些端倪来,归一派除却一些盲目崇拜的,都渐渐沉默下来。他们既想真相赶快揭开,又拍真相迅速到来。
究竟……是什么呢。
丁一笑了笑,一甩手,“唰唰唰”四颗珠子乘着风直接到了玄宇的面前, 玄宇蹙着眉伸手接过,“凌渊真君,这是何意?”
“莫告诉我,你云昬玄家,玄门之人,还看不出这四颗珠子从何而来?”
玄宇低眉,神识在珠子上一溜而过,眼中滑过了然之色,脸现悲悯:“是,黯魂珠,也称万恨珠。”
“确然如此,玄真君好眼力。”吴岚突地抬头接话,明媚的阳光里,他脸庞俊俏,眉峰却仿佛淬着尖锐的刀锋,万年的积雪。
他直直地站着,动也不动。
等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自他六岁那年起,尸山血海的噩梦让他夜夜惊魂,不得安眠。他等得几乎绝望,以为这一日永不会到来。
可这一日终于来了。
为了今日,他可以从容赴死——本来,他也没想着活。
“这几十年来,吴岚活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战战兢兢,四处逃窜,为的,就是这一日。剑尊,当年你那一剑,没有劈死不过六岁的我,我吴岚,便是硕果仅存的人证。”
掷地有声。
这话,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落了一滴水,全场瞬时炸了起来,归一派的蓝衫弟子们纷纷惊诧地看着吴岚——看他的信誓旦旦,不卑不亢,心里肯定不免有些犹疑起来:莫非剑尊真的做过这等事?
陆天行哼了一声,朝丁一似笑非笑地道:
“凌渊,本尊倒是小瞧你了,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差,不过,吴岚在我归一剑派失踪多年,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一个相似之人,或者干脆是……吞过换骨丹之人?”
丁一眯起眼,笑得淘气:“师尊莫要失望,人证若你觉得还是凌渊串通了,那物证,可是实打实的。”
“就那四颗珠子?”
“就那四颗珠子。”
丁一眼神笃定,陆天行攥紧了手中剑柄,朝半空看了眼,云涤道君一派无聊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明摆着两不相帮。
若现在动手的话,清玄与卢傲天倒是有理由插手,他一人对上这两人……胜算不太大。何况,只要等丁一话说尽了,他便可以直接清理门户了。
陆天行思忖着眼下可能,觉得还要再稳一稳。
吴岚还在缓缓道来,声音平缓无波,描述的却是那最触目惊心惨绝人寰之事,不过寥寥数语,旁人便听得遍体生寒。
“……我东沧镇地处偏僻,却民风淳朴,有路不拾遗之风,人人都活得满足而快活。可天外飞来长阔一剑,没有凡人抵得过。这一剑下,便是森罗地狱,血海无边。可怜那襁褓中的幼儿,尚未睁开眼,便已灰飞烟灭,老人哀哭,青年赴死。满谷满坡的白骨,血流得地下河都积了厚厚一层的粘稠。”
“……桃源乐土成为一片焦地,陆天行,你可曾听见万魂同殇,大地悲鸣?”
吴岚展臂,似哭非哭,说到这,他似乎才有了些人的生气,“我吴岚当时不过一六岁孩童,幸得祖上传下的一枚玉佩才辗转在那惊世一剑中存活下来,亲眼见着父母在眼前死去消亡,便是得了玉佩认主又如何?可为了寻找仇人,凭着玉佩,我还是踏上了修炼之途。”
这一路,他走得战战兢兢,四处打探,惊觉那一剑必是归一派之人所为。于是,他苦心孤诣,终于以一届散修之身进阶归一内门,直至在一次庆典里,方认出了那熟悉的仇人脸面——便是刻入骨髓的仇恨,永生都不会忘却的脸庞。
竟是整个归一派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归一剑尊!
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便是这绝望,让我露出了马脚,幸得当时丁师弟及时提醒,备好后路,吴岚才得以全身而退,逃出生天。”
陆天行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摇头道:
“口说无凭。”
此时清玄几乎要跳起来,却被一旁的丁一抬手制止了,他朝玄宇拱了拱手:“四颗黯魂珠,便足以证明。”
黯魂珠,以天启之力,呈亘古之哀。
这是万千魂魄的心底哀歌,是大地的百年悲鸣,是无数魂魄经百年火灼冰催后,方能形成的,如修真界留影石一般的物品。
丁一原来并不知道会有这等东西,经尤妙提点,让吴岚漏夜前行,以极大的代价,才从东南西北四镇百里地下,才挖出的——
无数凡人为自己留下的证据。
证明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凡人灵魂脆弱,大多在脱离躯壳后一秒便消散了,需要有多大的执念和仇怨,方能魂魄不散,日日以灵魂之火灼烧自己,夜夜以心底怨愤淬炼自己,将魂魄挤成一团,失去自我,失去轮回,只为向世人昭示真相?
可凡人又太弱了。
即便聚合了无数魂魄的努力,也只能哀哀地将证据深埋地底,若无人知晓,若无人探究,这一切,终归还是要沉于地下,不见天日。
傅灵佩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前世丁一不曾解去嗜血藤,不曾活到元婴大比,不曾见到尤妙,那么,需要百年淬炼的黯魂珠自然也没人会挖出来了。
真相也长埋地底。
甚至陆天行用万万凡人尸骨,浇灌出的黄土阵基,无人阻止,最终他还是成功了,用沈清畴的话,便是成功地飞升了。
傅灵佩并不知其中联系,可若要让一个化神花费心力去做这等事,最终——怕还是为了飞升,不论是不是旁门左道。
而一旦他成功,那玄东界甚至整个界的飞升秩序,都会被打乱。
野心家将更贪婪更膨胀,到最终,世界再无道义,再无秩序,只靠掠夺。
“剑尊太小瞧凡人了,他们虽寿短脆弱,却也有血性执着。这四颗黯魂珠,分别为吴岚从东沧、西黎、南漠、北地四地取出,就为了证明,你的罪孽,罄竹难书,滔天灭地。”
吴岚深深往下一拜,长揖不起,发顶的玉冠纹丝不动:“有劳玄真君。”
玄宇垂眼,“要开启黯魂珠,一颗,便需百年寿元。”
黯魂珠里,是这万万魂魄心底记忆最深的一幕,是当日的情景再现。
——只是凡人的“留影石”,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吴岚的命,本便是侥幸捞来的。有今日这一遭,也不算白活。”
“不必,”丁一上前一步,斜挑的凤眼里,是满不在乎的笑意,“寿元嘛,老子还多的是,不过区区四百年,从我这抽便是。”
在修真界,金丹期便有了五百年岁元,一旦跨入元婴,初期千年,每升一阶就增五百,对元婴中期不过八十有余的丁一来说,四百还真不多。
“静疏愿代一半。”
傅灵佩也跳下高台,掺和了进去。
清玄摸了摸顶上白毛,再看男娃女娃乌黑油亮的长发,瘪着嘴,最终还是没逞能,只往前跨了一步,与卢傲天一人一边将陆天行的路给堵住了。
楚兰阔清冷的面上现出了一丝赧然,他挠了挠头:“如此,阔也愿代之。”
众人:“……”
对这些只觉寿元不够的修士来说,这争着要短命的,还真是少见啊。
玄宇叹了声,“罢了,本君便抽凌渊真君两百岁元,静疏真君与楚真君一人一百岁元罢了。”
“不可!”吴岚蓦地抬头,“吴岚出身东沧,本该尽一番绵力,便是金丹又如何?吴岚如今不过九十又四,尚有四百岁元,便是抽去一些也无妨。”
“你这是何苦。”丁一拍了拍他肩膀,扶他起身,“你四处打探,才将这四极之地的状况摸清,也因你多日来的不眠不休,才及时将黯魂珠送来,这么多年的奔波,还不够么?”
“不够。”
吴岚眼神执拗:“诸位帮忙,是好意,吴岚感激至极,可吴岚亦不愿置身事外。”
他朝玄宇重新拱了拱手,“请玄真君容情。”
“罢罢罢,既如此,便一人一百。”
言毕,玄宇脸色一正,挥袖拂过,一个古朴龟甲蓦地现身半空。龟背上无数条纹赫赫,他十指连弹,半空中仿佛有无数金色丝线相连,渐渐地,一道又一道金光蓦地与高台上四人气机相连,继而迅速断开。
傅灵佩只觉身上一暖一轻,还未感觉到,便又恢复自如了。
其余人也差不多,玄宇出手极快,食指连连弹动,不过一会,四颗暗黝黝的珠子蓦地爆开,化作无数道黑烟,遮天蔽日一般涌来。
黑烟里,是无数具象了的曾经。
惊天一剑,划破长空。东沧、西黎、南漠、北地四城除却凡人的衣裳长相有些许不同,情境却是一贯的相似。
里面只有一道剑意,摧古拉朽一般,摧城拔寨,遮天蔽日。
凡人四散奔逃,却丧命在须臾之间。没有人看到凶手的面目,只看到凛冽肃杀的剑意,除却最终逃了却将一切放在眼底的吴岚。
可没有人怀疑。
这样的千流归一剑,也唯有陆天行本来使来,才这样的惊才绝艳,旁人再模仿不得。
归一派人人面如土色。
诛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本便是离奇之事,若只听说也便罢了,可黑烟中重复的那一幕一幕,宛若人间地狱,耳边是无数孩童的嘶喊、老人的绝望,这一切,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网罗过来,让他们愧疚难当。
——剑尊,怎么能,怎么能?!
乾亦也瞪大了眼,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剑尊在他心中的形象,彻彻底底地崩塌了。他曾经敬慕而盲从的,不过是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
他有些作呕,却被一旁的坤杉轻轻握住了手。
在场没有人再为陆天行而不平,没有人认为凌渊挑衅这样的师尊不对,他瞬间扭转了旗帜,站到了道义一方。
云涤道君支着下巴,百无聊赖:“无趣。”
浓烟滚滚,无尽的凄厉呼啸过头顶,这人间地狱也不过残留了十几息,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凡人们用尽百年才凝结出的关于真相的珠子,此刻已经杳然无踪。
玄宇幽幽地叹息了声,“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陆道君,你作何想?”
陆天行握剑的手几乎攥得青白,可他面色依旧从容,“仅凭一道剑气,便评定是本尊,未免草率。吴岚本人的言辞,更是无法证明真实”
他抵赖得理直气壮,当然在场的没人是傻子,自然知晓他说了假话。
可即便如此,这等众所周知的假话,若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是无法判他罪的。不过,便是铁板钉钉了,以他归一陆剑尊的身份,只要归一派不驱逐他,天元与御兽、散修盟考虑到门派势力,便动他不得。
私下围捕更是不可行。
陆天行的实力有目共睹,除非是万无一失,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下,才有可能将陆天行斩杀。可不论是天元、驭兽,还是散修联盟,本心不齐,至多,不过是口头上不屑不耻罢了。
而云昬界修士虽能耐极强,也不得涉入玄东界内务事。
不过,丁一本来就没想让陆天行口头承认,也不曾奢望过他承认了自己便能将其制于掌下了。
但对于撕开这人伪善的面具,他乐此不彼,甚至有些微的兴奋。
丁一朝归一派方向转过身去,“诸位同门,你们是否在善与恶之间动摇?还是觉得,在归一剑尊的庇护下,便能高枕无忧?”
“你们错了。”
“如今的归一,不是我们的归一,而是他,”丁一食指明明白白地指向陆天行,“而是他陆天行的一言堂,是他手下的傀儡。若这傀儡不合意了,他便能随意毁去,不论你如何的前程远大,忠于门派。”
陆天行恼了:“凌渊,你莫要一派胡言!”
他多年来对归一派上下爱护有加,若说对外人残忍,陆天行他不否认,可对归一,他每每想起,都能升起柔软的感情。
“今日,凌渊要说的,第三桩事,便是他陆天行凭一己之私,肆意残害同门,纵容陆家行家族倾轧,使陆家一家独大!归一,不再是曾经的清流剑派,而是他陆天行的天下!”
归一蓝衫弟子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怎么?不信?”
丁一缓步走来,蓝衫在光下,被他白得过分的肌肤都衬得仿佛有了水色,他眼里是鲜活的快意,“北斗真君,你可还记得,你那孟宣骄徒儿?简青师弟,可还记得与你一直争宠的孟师兄?”
傅灵佩愣了愣。
孟宣骄名字熟悉得很,仿佛在哪听过似的,她突然想起这一世她与丁一第三回见面时的情景。当时她刚从黑市出来,无奈碰上追杀,为躲避卷入了丁一的设计中,与他合作杀了的那人——名字便是孟宣骄。
她还记得孟宣骄死时,丁一设下的幻阵里,是对简青的痛恨。
“北斗真君,早年就投奔我们的陆剑尊,鞍前马后为剑尊做下了不少恶事,排除异己,信手拈来。就是他那姓孟的徒弟,为了夺得师尊的欢心,也做了不少肮脏事,这,便是他记下的玉简。”
“此其一。”说着,丁一直接将玉简丢往归一派乾亦的方向,朝他眨了眨眼。
乾亦心下明白,神识扫过,脸色越见白,众人皆知他是狂热的剑尊派,不由心下有些信了丁一几分。归一派一一分传过,脸色纷纷不好看起来。
其内记载的,都是前些年里,让归一派那些家族败落的鬼蜮伎俩。
“本君曾任归一派执法堂一员,特去邀月遗宫追杀过一位姓朱的前辈,朱昱当时的罪名便是勾结贼寇,为祸归一。当时的朱家还是归一派座下一大家族,可随着家族人员一个个逝去,偌大的一个朱家也迅速地败落了下去。”
朱家?
在座的归一没有不记得的。几十年前,朱家还出了一个归一派的掌门,辉煌一时,可惜最终家族后继无力,失踪的失踪,陨落的陨落,没落下几个完满的,最终朱熏辞去了掌门一职,不知所踪。
现下,有人已然明白过来——或者说,从前的归一修士,对陆家的独大,未必没有猜测,却都捂着耳朵不愿去想,不愿去猜忌他们当神一样尊敬的人。
“当然,这一点只有玉简和本君的言辞,照剑尊之意,自然还是做不了准。”
丁一带些诙谐的打趣,非但没有驱散归一派凝重的气氛,甚至让蓝衫们更加心情沉重。他们想着,这样的无耻无廉的剑尊,究竟……在暗中做了多少不利归一之事呢?
人便是这样。
不论旁人的事看起来多无辜多惨烈,也不过是唏嘘谴责两句,转身即望。可一旦牵扯到自身的利益和安全,即便只是手指割破了一道小口子,也会如临大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茂盛疯长,直至遮天蔽日——
何况这怀疑,还都其来有自。
陆天行心底的火重重燃烧起来,他执着剑,恨不得立刻砍死那喋喋不休的跳蚤,事到如今,他依然认为这不过是一只跳蚤在临死之前的最后挣扎。
可即便将他名声弄臭了,陆天行想到飞升的前景,也全然不在乎——
除了他爱的归一。
他不动声色的发狂早被清玄识了出来,他笑嘻嘻地翘着白胡子,堵住他的去路,得意又挑衅地道:“陆老头,哦,不对,陆臭虫,你做的这些恶事,比屎堆里的屎壳郎都还臭啊。我呸!呸!”
陆天行睨了他一眼,纯当他发疯,环胸道:“你放心,一会本尊便送小徒弟去与那屎壳郎作伴去。”
清玄正要回话,却被丁一的一段话打断了:
“其二,还有一例,本君是有人证的,可惜……如今人证还没来。”
“谁说没来?!”突地,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刘黑石标志性的绿豆眼咪咪笑现身到了人前。
依然是从散修那一方过来的。
蓝衫们愕然地发现,刘黑石手中搀扶着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很熟悉,熟悉得一下子脑中就能晃过一张脸来。
莫语阑抬起头来,眯眼微笑:
“嗨,我来了。”
他面色惨白,气色黯淡,脸上的笑,却像是自和煦春风里开出的花儿。
莫语阑身旁暗影处,静静站着一道沉默的剪影,是陆篱姝,她垂着头,默默地跟着,将存在感减到了最低。
傅灵佩如释重负。
看到完好存活着的莫语阑,她知道,丁一的后手安排,终于起到了作用。
陆篱姝突地抬头,安静而沉默地朝她看来,眼里——
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杏仁眼不再微微地眯起,不再露出可爱的门牙,唯有一片沉郁和死寂。
傅灵佩悚然一惊,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陆篱姝仍是旧时模样,娇娇俏俏地站在莫语阑身旁,与他亲亲密密地交谈。
第335章 330。329
莫语阑新晋元婴不久, 除却归一,在其他门派那名声并不算显。
众人只见又来了个俊俏温雅的元婴剑修, 可惜气色极差,一看便是重病初愈的模样,心里不由打了个转,隐隐有些猜测。有天元修士已认出这便是当日赖在天剑峰峰头结婴的归一剑修,不由奇道:“莫真君,前些日子你不是回了门派么?怎么如今……倒是这般模样?”
这话里的意味, 在座的都是人精,都不禁品出了些什么。
陆天行恼怒非常, 反是笑了起来:“刘小子,来的挺晚。”
刘黑石憨憨地搔了搔脑袋,黑豆眼眯成了一条直线,他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 态度摆得极其端正:“岂敢, 岂敢。剑尊见谅,刘小子来得是有些迟, 怠慢了剑尊。”
——怠慢?
丁一“噗”地笑出了声, 刘黑石这厮果真是个妙人,手段也了得,不枉他花了大心思拉拢,他道:“恰恰相反,刘师兄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陆天行眯起眼, 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目光让人触之生寒,他轻轻笑了一声:“刘小子,船行靠岸是正理,可这岸——”
“很快便要塌了,你靠之前难道就不考虑下它到底牢不牢靠?莫要等回头,另个堤岸也没了。”
刘黑石呵呵一笑,“另个堤岸,我怕将这载船的海,都给污喽。岸有千千万万个,可这海,可只有一个。”
众人这才发觉,往日里常常乐呵呵的胖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腰背挺得笔直,脸上依然带着笑,但笑里的认真和决绝,却让人不容小觑。
没有人觉得丁一会赢。
而刘黑石此时站起来,便是将自己放在了陆天行的对立面,等比试一过,陆天行要收拾的人里面,他第一个跑不了。
说起来,玄东界几乎所有人对刘黑石这人的印象都不算很正面。
第一自然是因为他黑胖的体貌。在多出俊男美女的修真界里,刘黑石这样的简直是独树一帜,一个黑豆眼国字脸的黑胖子,不论其内在多美好,旁人的第一印象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第二,更是因为他的狡猾而无耻。在为归一派无数次的对外扯皮中,刘黑石都无数次凭借其利索的嘴皮子和能屈能伸的滑头性子,一次又一次的占了上风。
故而,没人想到,一贯最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刘黑石会在这风口浪尖站到了一个弱势的丁一面前。
陆天行也没想到。
他恼怒地发觉,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作了睁眼的瞎子,一连看岔了好几人。他喉咙发紧,“是本尊错看你了,竟帮着丁一那厮来对付本尊。”
“剑尊错了。”
刘黑石神情肃然,朝东方遥遥一拱,“刘某永远只有一个立场,归一。不存在帮助谁来对付谁,若真要说对付,不过是刘某觉得,剑尊的倒行逆施,终有一日会将归一毁了。”
“笑话!”陆天行拂袖,“本尊生于归一,长于归一,又岂会做毁了归一之事?”
“可剑尊所行之事,已将归一自创派以来花费无数人心血才发展出来的稳固体系尽数摧毁,俱作了你陆氏傀儡!你在一日,我归一或能勉强支撑;可若你不在,我归一必定风流云散,再无往昔辉煌!任何一个门派,要蓬勃发展,都必以规矩方圆矩之,否则——”
刘黑石言语未尽,但该明白的,自然是明白了。
丁一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刘师兄说的没错,自然是这个理。诸位师兄弟们,你们觉得,如今的归一……可还是当初你们入门之时,那个归一么?”
修真界弱肉强食,可也有义理规矩,同门不得相残这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
但在陆天行的默认下,陆氏排除异己,罗织罪名,导致众多新晋修士还未立心明性,便被移了心智。
剑修多有一颗宁直不枉的心,可近些年来的归一派,连金丹修士都晋得少了许多。
“罢,先不提这些,多论无意,我等还是回到正题。”丁一打断刘黑石,“本君的莫师兄,便是这第二个人证了。”
“这些,便由我来说罢。”
莫语阑咳了声,惨白的面上泛起一丝血色,他虚虚踏前几步,在陆篱姝的搀扶下,踏上了高台,面向归一方向,惨笑道:“语阑这一身的伤,皆拜剑尊所赐。”
说着,他双臂一震,刚刚还拢在袖中的十指顿时露了出来,皮肉皆烂,隐约可见白骨森然,指与掌之间参差不齐的裂口,肿得像是发酵的包子——
有经验的一看便知,这指掌必是被全数沿着缝隙劈了下来,才能造成这等伤痕,只这般的伤势,也不知是用了何种良药,看起来新生出的筋肉竟然黏连得甚好。
“诸位尽可用神识扫一扫。这浑身上下,七百八十一道创口,道道如此,筋骨俱断,这大半年里,语阑日日生不如死,生生苦捱至今,只为了替自己,替丁师弟一并讨个公道。陆天行,你将归一视作自己的私有物,操控归一弟子的死生之全也便罢了,为何还要折辱于我等?”
结婴不易,每个门派的元婴修士,都是各个门派的宝贝。
平时供着也来不及了,哪还有将一个前途远大的元婴修士筋骨寸裂的折磨的?
清玄神识当先便扫了过去,果见莫语阑全身上下,跟个被勉强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似的,到处都是裂缝,青红紫胀,也唯剩个脸蛋是完好的,惨不忍睹——也亏得那服下的天材地宝厉害,竟然将一个这般伤势的生生救了回来,看起来,也不影响经脉。
“姓陆的,我清玄原先敬你是个人物,孰料你竟是个畜牲;刚以为你是个畜牲,没料你连畜牲都不如!”
清玄呸了一声。
傅灵佩忍不住暗中叫了声好。
这大约也是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了,唯有些混不吝的散修很不以为然。
陆天行脸色铁青,沉声道:“技不如人,便免开尊口罢!”
“你也算人?”清玄笑叫,“本尊不与畜生不如的比!”
“道尊说的极是!”傅灵佩应道。
陆天行蓦地横出一道劈了过来,怒极一剑,几有裂天之事,清玄蓦地一卷长须,白生生一片,将剑势滴水不漏地荡了下来。
傅灵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讥诮道:“剑尊,恼羞成怒以大欺小,羞也不羞?!”
陆天行没羞,归一派之人反倒脸热了起来,心里不禁对丁一也起了丝恼怒。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丁一在几乎整个玄东界高阶修士都在场的情况下,将归一剑尊所行之事都一一揭露,自己是畅快淋漓了,可他们整个归一派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当然,这只是极少数一部分人的想法。
丁一一眼过去,哪还有不明白的,不欲继续蛮缠,接着道,“陆天行对莫师兄私加囚罚,此事,乾亦真君和坤杉真君心里,是有些数的,坤师兄,本君说得可对?”
乾亦早就在等这一刻。
他脸微微发红,即使之前他心中有些许猜测,可到了真相到他面前之时,他才发觉所有的猜测远远不及。
他闭了闭眼:“是,凌渊真君说的,都对。”
“……当初追缴朱氏几人,乾某有份;将莫师兄捆压回归一,亦有乾某手笔;后来剑尊甚至下令,让我与坤师弟逼令元枢城傅家交出丁一,并称若事有不谐,尽可灭门嫁祸……”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俱交代得很清楚,条理分明,有据可查。
乾亦的这一临时反水,全然出乎陆天行意料,他瞪大了眼,“乾亦!你都在说些什么?!”
乾亦惨笑,“剑尊,乾亦半生糊涂,只是,如今不想再糊涂下去了。”坤杉说的没错,剑道,信仰的不该是人,而是剑。
人有私欲,而剑无常欲。
他从来就信错了。
“好,好,好,你们都好得很!”陆天行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狠狠地骂了句白眼狼,横剑在胸,冷道:“凌渊,你打不打?”
“等等,老头儿还有个问题要问。”
清玄偏不肯顺着陆天行的意,道:“此前莫小子说了,”为丁师弟也讨回公道”,此事,关凌渊小娃娃何事?”
陆天行全作了耳旁风,直直地看向丁一,“你打还不打?”
丁一也干脆将陆天行的话全充作了耳旁风,“此事,便是凌渊今日要说的,最后一桩事了。诸位想必也猜到了一些,我们的剑尊,还做了一桩大事,此事,要从凌渊被带回那日说起。”
他展颜一笑,容色无双,一双凤眸盈盈似有碎星滑过,傅灵佩心下却是咯噔一声——
她太了解了。
每当丁一露出这个表情,便代表着他有其他的打算,而这打算,也许不怎么得她心意,以致丁一本能地想讨人欢心。
果然,只见高台之上,那风华过人男子净白如玉的面上,隐隐有一层黑色道纹渐渐浮现了出来,从半张脸,渐渐占据全脸。
肤色玉净,道纹妖异。
傅灵佩猛地握紧了手中从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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