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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卷帘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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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我终于打破障碍,迈步追上前去:“明夜!你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我一把扯住他腰间绶带,抬首间泪水夺眶而出:“你答应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我,脸上没有了惯常的温柔颜色,只余下苍白、冷硬,嘴角浮起一抹讥笑,随后一下子甩开我的手,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猛烈寒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周围一片阴冷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明夜。。。”我抱着双臂簌簌发抖,满是惊惶无助:“回来。。。回来明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不要!”
我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里,明亮的阳光穿透了薄帘,刺得我一时睁不开眼。
“梦见我么?”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旁戏谑:“我的小娘子,快别怕了,不然我心痛得紧。”
刹那,我全身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这个声音。。。
鬼面人。
此时此刻,他正抱着我,双臂环绕我的腰,与我盖同一条雪狐貂。
“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怎么叫都不醒。”他的手好整以暇地摩挲我的头发:“我正想送你去看扇药师。。。”
“别碰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企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换做昨晚之前,杀了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搂着睡了两天两夜。我又羞又愤,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哎哎,别哭么。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蛋,哭坏了该如何是好。”他伸手拭去我脸颊的泪痕,隔着发丝低声笑道:“小娘子放心,你救了我,我如何能亏待于你。。。”说罢将我一把拽回怀中。
我整个人僵住,面如火烧。
“你放开我。。。”我愤而挣扎,孰料迎上他的唇瓣,犹如一缕春日柳絮,轻轻滑过我的面颊。
我惊怒,压抑许久的恐惧、害怕、气愤刹那间一涌而上,全部化为雨点般的拳头朝他的胸膛打去。他纹丝不动,任我发泄,唯一双铁臂丝毫不松懈对我的钳制。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终于瘫软下来。见状,他反而挪开了去,坐到一边,只留几根修长指节有意无意绕在我腕间。
“先前吓着你是我不对,如今被你暴打一顿,就当扯平,嗯?”
“你杀了他们。。。”我抱紧膝盖蜷成一团,脑海中闪现的全是鲜血淋漓的画面,语无伦次:“树林里的人。。。也是你杀的。。。”
“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走狗,死不足惜尔。”他笑得毫不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赵老头怎样了?”我不答反问:“你。。。你替他解毒了没有?”
“解毒?解什么毒?”他打个呵欠:“一颗泥丸又吃不死人。”
“泥丸?”我猛一抬头,却立马怔住了。
他望着我微微笑。
“说了半天,你总算肯拿正眼瞧我了,否则我还以为自己仍是那个鬼摸样呢。”
我惊疑万分,不置信地瞪着他:“你。。。你的脸。。。”
“唐家的毒药首屈一指,幸而解药也毫无逊色。”他摸摸自己的面孔:“很好,连一点斑一点疤都没留下,果然绝学。”
“唐家?”我不明所以。
“普天之下,都使得‘观音血’杀人,又以‘佛砂’解毒的,除了唐家,还能有谁?”他微眯眼,又打个哈欠:“只不过,能有这个胆量对我下手的,到底是唐家,还是。。。”蓦地一顿,从怀里掏出那张羊皮卷,思忖一会儿,忽然又笑道:“若真就此死了又如何。”他朝我挤挤眼:“有你这么美貌的小娘子替我收尸,我只怕求做花下鬼都还来不及呢。”
“哼!”瞧他一副轻浮浪荡的模样,我想骂又骂不出口,索性别过了头不理他。
“丫头,今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去?”我往角落一挪,没好气:“我不去,你走开。”
“喂喂,女孩子家切莫总是凶巴巴的,须得温柔一点才有男人喜欢。”
“我向来就是这么凶的,有没有人喜欢都不干你事。”
他歪着头,一脸笑意:“你很怕我么?”
我语塞不响,心中忐忑但不敢露出分毫,唯恐他忽然又恢复先前的恶形恶状。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拾起滑落的雪狐貂替我重新盖好,又伸手替我拢一拢鬓角散落的碎发,柔声道:“日后你跟着我,谁都不能伤害你。”
一股热血由胸腔直冲脑门。“我不要跟着你!”我朝他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会用这样尖锐的语调对人说话,还是对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凶徒:“你叫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
他明显一怔,随即又微笑起来:
“丫头,我并不是吃人的老虎。”
第六章
客栈门前,他掏出几张银票,全是我从那死人身上搜出来的,看也不看一股脑儿塞给赵老头:“替我买套便服,剩下的拿去买酒喝吧。”
“三公子您真是。。。这怎么行!”赵老头眼都直了,他一个庄稼汉生平哪见过这么多钱,激动地涨红面孔,连连摆手:“三公子,您从贼人手里救了我性命,又保护了宋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老汉给您做牛做马都来不及,更何况您还一路护送我们上京!我。。。唉,您的钱,我可不能收啊!”
“哪里的话。”他笑容可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该。”我在一旁狠狠瞪他,他的眼角瞟过我,又道:“至于护送你们上京倒不全是,我原本就是要回京城的,既然大家同路,相互照应,也只顺便而已。”赵老头仍然摇头,他转而朝我一笑:“再说,我与宋小姐一见如故,已成好友,好友之间,计较一点银两,未免太过无趣。宋小姐,你说是不是?”闻言,赵老头眼角朝我瞥来,我勉强一点头,他才不再推辞,千恩万谢地去了。
“你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准饿坏了,来,我们尝尝这家‘流芳客栈’的招牌红烧肉,我在京城的时候可常听人说有多好吃呢。”他很自然地握我的手,我侧身避开,一声不吭走进客栈。这家店的生意不错,诺大客堂只余角落的台子还空着。我随便找了其中一张落座,他跟着在我身边坐下,叫来小二,点了一桌菜。
其实,我早已饥肠辘辘,但只要一看见他,就好似喉咙口堵了一块石头,再美味的菜肴也变得难以入咽。
“不吃?”他夹一筷子肉到我碗里,似笑非笑:“不吃可没力气跟我打架,更没力气逃跑哦。”
我抬眼瞪他:“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他放下碗筷,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我想怎样。。。难道你真不知道么?”
我的心咚咚狂跳,憋红脸,羞恼交加:“你。。。你。。。”开了个头,却说不下去。
“我?我怎么?”他笑意更浓了,一只手伸来覆住我的手背:“好娘子。”
我‘噌’一下站起来,怎奈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又‘咚’一记坐了回去。
周围投来许多好奇的眼光。事实上,自从我们踏进这家客栈的那一刻起,我们,不,确切得说是他,就已成为瞩目的焦点,就连柜台后头的老板娘都不时往这边探头探脑,不但亲自送上酒菜,还借故逗留了好一阵,对着他天南地北闲聊,顺带问来问去,直至他调侃道:“我确实想和老板娘多谈一会,只恐老板娘再不回去,老板就要对我不高兴了。”老板娘这才讪讪离去。
他毕竟太惹眼了。
即便,他年纪并不很轻,自称在家排行老三,是幺子,但凭直觉我想他至少已过三十五岁,虽然看起来只得二十出头。
“你老瞪我就会有力气的话我愿意让你一直瞪下去。”他戏谑道:“可惜我再如何美味可口也不是饭菜,能叫你免于头晕眼花。”
我沉下脸:“我不是你的‘好娘子’,请你别再这么叫我。”
他挑眉,神情流露出自负:“现在还不是罢了。”
我气极,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索性将自己溺毙在饭碗里。
他是个大混蛋,然而有一件事他说得对:逃跑需要体力。
整顿饭都在沉默中进行,我根本不知红烧肉是何滋味,他也不多话,支着脑袋看我吃完。
随后,他要了一间上房,不等我开口便一把搂住我的腰,半拖半拽地拉我上楼,我刚想尖叫,他在我耳边低咛一句:
“你不是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吧?”
他仍然在笑,只是眼底渗透了一抹不容反抗的威慑。
我犹如从头到脚泡在冰水里,簌簌发抖。
等进了房,关上门,他才松开手,冲我挤挤眼:
“偏偏,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我恼羞成怒:“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马上死在你面前。”说罢抽出袖中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
他似没看见匕首,笑容丝毫不减:“丫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段子,我从来不吃,更不屑使这些段子的女人,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学。”一边说,一边朝我逼近。
我紧张地汗毛直竖,浑身颤抖:“你。。。你站住。。。”心一横,挥匕刺出。
我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一瞬间,我忽然没了气力,待看清楚,匕首正被他握在手里把玩,而自己,正躺在他怀里。
“这是唐门的匕首,很可能蘸了剧毒。我刚受过唐门毒药的厉害,可不想那么快再受第二次。”他的眼光在匕首上溜一圈,淡淡道:“何况,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这种东西实在不适合你,还是不要了吧。”说完一掌翻下,那匕首在顷刻间化成灰黑烟灰,一截一截飘落到地上。
我呆若木鸡,震惊地看着他。
他究竟是谁?他使得又是什么功夫?
“你累了,好好洗个澡,补一觉,别忘了我们晚上还有余兴节目呢。”他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推,我顿时又恢复了力气。
“我已吩咐小二给你送洗澡水来。”他放开我,将我的包袱放在床头:“子时我叫你。”
我惊魂未定:“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眨眼:“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晚才去?”
“傻丫头”,他嘴角一挑,笑得十分暧昧:“很多事都只有那么晚才能做的。”
第七章
房内,烟雾袅袅。
我泡在滚烫的热水里,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拭净身子,换上一套月白素裙,将沾了血腥味的脏衣卷成一团扔了。
桌上已摆了西梅饼子和杏仁豆腐,还有一碗洛神茶。饼子不甜不腻,豆腐入口即化,茶香清新淡雅,不必说,做得出此等地道茶果的,除老字号‘束云轩’外无别家,没想在这种小县城竟也能让他寻到其分铺。
他真是很懂享受的一个人,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用度,‘翡翠阁’的水晶雕花鸡,‘琴瑟客栈’的‘七巧八宝饭’,‘淑逑所’的‘美人梨花汤’,‘祥瑞居’的陈年女儿红。。。就连枕头床被都是从‘兰绣坊’运来的。还有胭脂,他竟然派人送了一整套‘群芳斋’的水粉给我,并附一张小纸条:
“丫头,我就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这是跟我说,别想逃跑,逃也无用。
我气,将字条撕个碎,举起胭脂匣子就要摔,然一见‘群芳斋’的漆印,又不由自主得收了手。
‘群芳斋’,本朝最闻名遐迩的胭脂水粉招牌,铺子虽只得京城一家,每样货品只供限量,但生意之兴隆非任何其他胭脂商号能比,几乎每个闺中女子都以能拥有一件‘群芳斋’的胭脂为荣,然而其价格之昂贵也只有大富人家才承担得起。遑不论整套水粉,光这只镀金檀木匣子就不止普通人家一年的食粮。
母亲生前喜好不多,对‘群芳斋’的凝露和香粉倒是情有独钟,每年都会订购一些新货一一试用。记得那时,母亲常拿我做画板,教我如何上妆,每次一弄完我就跑去找明夜,然后在他惊艳的目光中得意洋洋。
曾经,我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我以为幸福的尽头便是没有尽头。
一颗泪,缓缓从脸颊滑落至枕巾,我翻个身,闭起双眼。
即便是伤春悲秋,我也需要体力。
待得醒转已是薄暮时分。
“桂花糕哟——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哟——”窗外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我探头一瞧,正见他坐在凉茶铺里,头发松松得绑着,穿一件普通浅蓝纹衫,一双白布鞋。
即使是这么寻常的打扮,他在人群中也显得突兀,旁边茶桌几乎清一色坐的都是女子,甚至连客栈老板娘也在其中,一边和人闲聊一边两眼直往他那儿瞟。不一会儿,客栈老板娘姗姗而起,端了一碟云片糕,扭腰坐到他那桌,一脸春风地聊起来,跟着,一只丰润的胳膊竟旁若无人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泰然自若,手提茶壶时借机一移方寸,抖落了那只浑圆的手臂,怎料老板娘再接再厉,捂着心口一斜身,索性倒在他怀里。
哪知他比老板娘更快,倒茶、喝茶、付账、起身,于一瞬间完成,老板娘扑通一声倒在地下的时候,他人已出了凉棚。
我不禁笑弯了腰。
他仿佛知道我一直在远观似得,转头朝我望来,微微一笑。
我脸上一热,‘啪’一声关了窗户,坐下继续梳头,抬眼瞧见镜中的自己,面颊红润,眉眼盈盈,这才惊觉,我竟已有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自从明夜走后,我一直,没有笑过。
我叹口气,放下梳子,打开门的同时他已倚在门边:“看了半天好戏都不来救我,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呐。”边说边塞来一个油纸包:“亏我还去排队给你买桂花糕。”
睡梦中,天地下起了冰雹,周围一片冰雪,我蜷成一团,冻得渐渐麻木,这时忽然有一张熟悉的温暖的网裹住我,我本能往那温暖源头靠去,脑海中浮现那张曾经凝视了千万次的璨如星辰的笑颜。
我睁眼,圆月高悬,繁星漫天,都近得仿佛就在指尖。
一张雪白狐皮飘落在地,他抱着我坐下。
“这是哪里?”我终于回过神来:“放开我!”
“好娘子,你莫乱动,且看看下面。”他一把楼住我的腰,无奈道:“我还要与你做百年夫妻,可不想在这会儿亡命悬崖。”
我这才惊觉自己正处山巅,四周一片漆黑,前方十步不到就是万丈深渊。
我停止挣扎,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他又将我抱得更紧些,笑容斐然:“趁着夜半无人,我偷了你出来,带到这荒芜之地,你说我想干什么呢?”
我不由变色,咬牙切齿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嘘。。。”他的一根手指抵住我的唇瓣,朝我眨眼:“现在这时候,最好别说话。”他扶我坐起,从背后抱住我,贴着我的耳鬓浅笑:“我们这就开始吧。”
我浑身一震,一动不敢动,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孰料他并无进一步举动,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扔上天去。
随着信号弹在空中一声爆响,前方天际忽然绽出无数烟花。
梅兰竹菊、百鸟齐鸣、蝴蝶满天、龙舞凤飞、瑞霭呈祥。。。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都是一般五彩缤纷、晶光璀璨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美丽花火,一朵朵在天边化为绮色烟云,仿佛无穷无尽。
我震住了,惊呆了,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生平仅见的绚烂,直至一切归于平静。
“好漂亮。”我喃喃自语。
“你喜欢么?高兴么?”他问。
我不由自主点头。
“只要你嫁给我,我便可以每天都让你这么高兴。”他凝住我的眼:“我可以让你成为全京城最幸福的女人。”
我怔怔地望着他:“你,究竟是谁?”
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姓凤,我叫凤渊。”
第八章
凤,乃是皇家的姓。
当今皇帝为凤氏第十三代子孙,而他,则是皇上的三弟,渊王。
那晚之后,我们没有再回客店,他带我去了行馆,即是他平时出京办事时的住所,又打发了赵老头,道自此由他全权照顾我上京。
“宋小姐,您出门遇贵人哪!真没想到,那三公子竟是皇城里来的渊王爷!”临走,赵老头乐呵呵道:“王爷人品好,没一点架子,待下人又慷慨大方,您瞧,他还给我换了一辆新马车哩!”我倚在窗前,望着窗外碧绿湖水银波粼粼,水中红色鲤鱼畅游嬉戏,从果盆里抓了一把饼屑撒下。
“小姐,您咋了?”赵老头看一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小姐要是不乐意,赵老头就留下,咱们谢过王爷的好意,还坐自己的车上路。”
我盯着湖面出神。那些鲤鱼蜂拥而至,抢地水面哗哗作响,溅起片片水花。
坐自己的车上路?能么?
他总有办法找到我的。
“没事儿,我只是有点想家了。”我低不可闻地叹口气:“回去见了如意,跟她说我一切都好,等到了京城,我就给她写信。”
赵老头一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我斜倚在贵妃塌上,望着屋内一幅幅山水名家,忽然想起从前学画的时候,因为没有定性,总是将宣纸弄得一塌糊涂,还沾了一身颜料。母亲生气,罚我洗衣拖地,九娘心疼我,暗地里替我把活儿干了,明夜则模仿我的笔迹代我抄书,而我,则轻轻松松窝在坑上,一边吃糕点一边玩布娃娃。后来,母亲发现了我的猫腻,功课查得越发紧了,我不得不正襟危坐,几度挑灯夜战,明夜自是每晚都在旁边陪着我,替我磨墨,指导我如何落笔,为了让我静心念书,还常吹箫给我听。
我最喜欢他吹得一首曲子,叫做《心如止水》。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没留意,只道琴弦铮然而断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
“这把古琴闲置在这儿,许久不曾保养了。”他捧过我的手细看:“还好没伤着。下次给你寻把好琴。”
我抽手,退后一步。
“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他在我刚才躺得贵妃榻上坐下,拍拍身旁:“过来。”
我不出声,也不动。
他无奈叹口气:“难道我就那么可怕?”
我看着他,心中有一丝惶惑。他看起来与昨日不同了。此时的他已换回了自己的衣裳:金冠束发、玄色缎袍,柏纹皂靴。
在这之前,我刻意忽略他的样貌,因为害怕,所以从不敢正眼瞧他。我一直以为,明夜是最好看的,虽然乡郡里很多人都夸宋家小姐长得好,但我知道,明夜长得比我更好。那些人赞我,不外乎因我是宋家的千金,而他,一个奶娘的儿子,即便再怎么出众,也总能被轻易地忽略掉。
然而,眼前这个叫凤渊的男子,却是不同的。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眉目英挺,棱角分明,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慑人心魄,而嘴边常常挂着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充满无限旖旎。
“过来”,他重复道:“我不喜欢你离我那么远。”
我仍旧不动:“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放你走?”他一手支头,莞尔:“永不。”
“昨晚我已说得很清楚”,我压抑怒气,沉声道:“我不会嫁给你,你逼我也没有用。”
“逼?”他一挑眉,摇头失笑:“丫头,不瞒你说,我有过很多女人,什么招数都使过就没试过用‘逼’的。她们个个都待我极好,千依百顺,死心塌地,每夜都盼着我去。”
他说得如此直接,我不禁有些涨红脸:“那你去找她们便是,何须囚我在此。”
他一怔:“你不是我的囚犯,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也不要做你的妻子!”我忍无可忍,朝他喊道:“你说过只要我帮你解毒你就会放我走的!你说话不算话,你言而无信!”
“你以为谁都能做我的妻子么?”他看着我,笑容慢慢收敛:“丫头,我只跟你开过这个口。”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妻子?”
“我想报答你。”他简单道:“这我已说过很多次了。”
“你要报恩还有很多其他方法,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你呢?”
“你又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呢?”他望住我,缓缓道:“你可知,有多少女人为了要跟我在一起,不惜屈尊降纡,连名分都不要。。。丫头,能做我的妻子,对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最好的归宿,你不懂么?”
“我不懂。”我冲口而出:“我不懂做你的妻子有多好,我也不懂你为何一直不肯放我走,我更不懂像你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竟要娶像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我踏前一步,鼓足勇气道:“如果你真心想报恩,那你就该随我的愿,放我走。”
“放你走?”他淡淡一笑:“你知道几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你以为京城是你们南乡郡一样单纯质朴的地方?你当真觉得似你这样一个弱不禁风、毫无机心的少女,能够一个人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我。。。”我倔强昂首:“我能。”
我能。
我一定能。
明夜,只要让我再见到你,不论吃什么苦都值得。
他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翻身走下软榻,向我走来:
“你心中那人,是谁?”
他居高临下地看我,嘴角噙一抹笑,那笑意却没半分渗进眼里:
“如果我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你还等么?”
第九章
“你胡说!”
他的神色不变,语气则渐渐阴冷:“等我找到他,把他剁成肉酱,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说了。”
我又惊又怒:“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又为什么要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他盯视我的眼:“他答应你的期限是多久?一年?两年?三年?他可曾遵守诺言?你等了他这些年,他没有回来,你现在找上门去,结果只有你一个人伤心而已。”
“我不信。”我握紧双拳,高声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他。”
“你又怎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冷笑:“丫头,我是一个男人,我比你了解男人。”
“但你不了解明夜”,我坚定道:“明夜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明夜?”他的两道浓眉微微蹙起,过一会儿又摇头笑了:“丫头,你这样天真,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呢。”
上京的路,走得很慢,凤渊总有许多事要办,许多人要见,有时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好几天,有时又会连着两日马不停蹄。
我和他已有大半月没说过一句话了,除了偶尔在檐下瞥到他出门的背影,或者在窗口望见他在庭中与人把酒言欢。
他派了两个女婢服侍我,我却宁可一个人呆着。
“小姐,您站了许久,累了吧,喝碗燕窝好么?”其中一个年纪教长,眉心有颗泪痣,模样乖巧的名唤流姝:“听说这是王将军从关外千里迢迢给王爷运回来的珍品,极其滋补养颜呢。”
另一个年纪小一点,生性比较活泼的叫燕姝,在一旁嘻嘻笑道:“王爷真有心,一得好的就送小姐这儿,瞧那些千年人参啊百年灵芝的,就快堆成小山了,偏偏小姐又总只吃那么一点点,结果都白便宜了我们做奴婢的。”
流姝啐燕姝一口,薄怒道:“你这不懂规矩的妮子,欺小姐人好心善,给你点客气颜色就立马尾巴翘了半天高,回头我告诉王爷,看王爷怎么罚你。”
燕姝蹬蹬蹬跑到我跟前,一福到底,苦着脸道:“小姐,您就行行好,多吃一些多喝一些,千万别让流姝有舌根子嚼,责我没好好伺候小姐。”
我忍住笑。她俩一搭一唱,就只为了要我吃碗燕窝,我又何必太难为人家,便端起瓷盅,慢慢地喝了,眼角瞥见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流姝端了铜盆给我擦脸,我垂首望见清水中的自己,苍白的双颊已添上血色,嘴唇也不再一片青紫——经过这些日子汤汤水水的滋补,到底是养回来了。
起初,他硬不让我走,我绝了食。不出三天,我便倒在床上,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他来看我,坐在床边,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怒色:
“我跟你说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段子,我是从来不吃的。”
“让我走。”我的力气,只够让我把这三个字说得清晰完整。
他半晌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闭上眼。我对明夜的感情,他是不会明白的,谁都不会明白。
“丫头,你现在或许还不懂,但将来一定会后悔。。。”他缓缓道:“听我的,别去找他,我不想你伤心难过。”
我只是摇头。
他轻轻叹口气:“你这个小傻瓜。”
然后我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意识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好些人在身边来来往往,鼻端隐隐约约闻到中药的味道。
一丝腥苦,自喉咙蜿蜒而下。我忍不住咳嗽,想吐,舌尖却被一道强力挡住,那股强力硬是撬开了我咬紧的牙关,将更多的苦汁灌了进来。渐渐地,迷蒙和晕眩脱离开去,又不知过多久,我看到一丝光亮,睁开了双眼。
凤渊仍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衣裳未换,眉间有些憔悴。
“吃点东西。”见我醒来,他第一句话便是叫人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我瞥一眼,别过头。
“你若是死了,他也别想活下去。”他的面色很冷,一双乌漆眸子更冷:“你信不信,就算翻遍京城,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那个明夜,然后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剜下来,扔去喂狗,叫他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你。。。你若害他。。。我。。。我。。。”我语不成句,任凭两行泪水滑下脸颊。
他舀一勺粥送至我嘴边,命令道:“吃下去。”
我犹如一具傀儡娃娃,吞下他硬塞的一口粥,心中只觉无限凄酸,终于痛哭失声:
“求求你。。。让我死吧。”
空气中,有一刹那的凝结。他沉默半晌,淡淡道:
“先养好身子,我送你去找他。”
第十章
燕姝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淡鹅黄浅纹云边罗裙,对着我比一比,笑道:“小姐穿了一定好看。”流姝捧来首饰盒:“这件衣裳,与蝴蝶银簪可是绝配呢。”说罢,取出簪子插入我的发髻。
我一声不响地坐着,任由她俩捣腾。
自然又是凤渊的意思。
如今,他要我穿什么戴什么吃什么用什么我都没意见,我一切按照他的吩咐做。
只要他肯放我走,只要,他让我去找明夜。
还记得那晚,他坐在床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一丁点星光: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他笑得无奈:“从来不曾有女人对我说‘不’,即便有。。。又偏偏为何是你?”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掌心滚烫,如火如荼,灼得我的皮肤一阵战栗。
我想躲,却虚弱得连抬手的气力也没有。
过很久,他忽然道:“三天之后,我们入京城,届时,你就能与他相见了。”
明夜。。。他说的是明夜!他找到明夜了!我心头刹那涌上激动,禁不住泪盈于睫。
三年,我等了三年,终于迎来这一天的重逢。
“你很开心?”他望着我,平静无波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许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了。”
“我很开心,谢谢你。”我的声音低如蚊蝇却毫不犹豫:“明夜永远是明夜。”
他定睛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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