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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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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矛头。要是我有佰刀,说不得也要把它融了。”

“佰刀虽然威猛无比,但刀身过于狭长,制作佰刀的铁便不能使平常的,可上好的镔铁产自西域和契丹。现下中原势弱,自然不能要他们上贡镔铁来制刀,即便弄到镔铁,也只够造腰刀和矛头的。”说话的是卫倜的虞侯安文德,前面二人说话功夫,他的马也凑了上来。

这宋文德已有三十多岁,乃是卫倜的心腹爱将,他和卫倜的作风颇有些相似,平时少言寡语,却对底下的士卒十分友善。虽然卫倜对陈德青眼有加,但在吐浑军中说来还是安文德的部下,是以虽然对他颇有亲近之心,却不似和王贵一样混得烂熟,见他主动为自己解惑,连忙拱手道:“受教了”。

宋文德拱手回礼,笑道:“陈大郎不必多礼。”

没想到陈德接着又问道:“那西域、契丹多镔铁,怎得其军中也未有配备佰刀。”

王贵见他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笑骂道:“你傻呀,佰刀是步军克骑军的利器,西域、契丹不缺好马,怎会花大钱去为步军打制佰刀,敌骑来袭,点起马军对杀过去就是。”说完一鞭子狠抽在陈德的马臀上,疼得那马“咴溜溜”一声长嘶便跑了出去。

看陈德骑在马上手忙脚乱的抓缰绳,绕是宋文德修养颇好,也须强忍住不露出笑意,转头对王贵说道:“陈大郎乃是用心之人,王将军不要轻看他了。”

见他神色郑重,王贵也点头称是。

一行人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卫倜下令在一处树林中落脚休息,每人吃一个夹着肉干的胡饼,又给马喂了些饲料。趁修养马力的空隙,宋文德将王贵和陈德聚拢起来,对二人道:“二位可知我们此行所谓何事?”

王贵嘟囔道:“莫不是又去哪个山寨打点寨主?”他乃建雄军中的宿将,若不是杨业与卫倜相交莫逆,见吐浑军中精英星散,竟乏人辅佐卫倜此趟南行,将他暂调吐浑军执行此趟任务,对那些拿着竹竿当长矛的山大王,他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陈德也满脑子浆糊,忽的灵光一线道:“遮莫不是前往成都府去的路?”

宋文德满意的点点头,道:“二位各说对了一半。这是去成都府的路,但我们不入府城投宿,而是去灌口。”又转头对王贵道:“卫将军带我等不是去会山大王,却有可挑动全蜀动荡的势力。”

见二人一副更加糊涂了的表情,宋文德凑前一步,压低声线道:“我等要去拜会的,乃是主祭灌口二郎的祈伯,听说此人有信众数十万,更有无数蜀人惟其马首是瞻,就连蜀主孟氏也将其奉为国师,丝毫不敢怠慢。”

王贵犹自糊涂,陈德却已明白了大半,挑动敌国的不稳定因素,十有八九要和宗教问题搭上关系,只是这灌口二郎的祈伯,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怎么来自后世的自己丝毫不知道。

宋文德见两人神色,心中暗叹:“王贵也算是北汉军中有数的俊彦,犹未明白,这陈德便已见微知著,难怪卫将军要对他颇有栽培之意。”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妒忌的感觉,忽然又想起卫倜叮嘱,宋文德又道:“卫将军让我叮嘱二位,蜀人崇尚神明,待会进入灌口二郎庙的地界,无论看到什么情况,大家切不可胡言乱语,一切唯卫将军之命是从。我随侍保护卫将军。烦劳王将军约束白延赞,潘九二人,陈大郎约束燕四郎、辛古二人。”说完一拱手,道:“此番事成,入蜀之事便算成功,我代卫将军拜托二位。”

陈德和王贵不敢怠慢,连忙抱拳应诺。宋文德又去招呼其他几人,如此这般又叮嘱了一通。一行人既知此行任务之重,便不再像出发时那样言笑不忌,每个人都认真地检查随身携带的武器,刷洗战马,一副大战之前的紧张神色,只待卫倜一声令下便上马出发。

这时代的人仍视西南为瘴疠蛮荒之地,再加上此行要去会的乃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教首,想到从前所听闻这方种种妖邪怪异的传说,不免都心中忑忑。唯有陈德一直在琢磨,这祈伯到底是何等样人,宋人平蜀,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又怎么会容忍自己领地上有这股势力的存在?

再出发时,马队已变成王贵领两骑为前卫,宋文德与卫倜居中,陈德领两骑位后卫的序列,不自觉间,各人都默不作声,唯有马儿踩出相似的节奏。随着逐渐进入平原地带,一行骑士不免引人注意,偶尔碰见小队的宋国士卒,王贵便亮出伪造的宋国禁军腰牌,谎称奉皇命护送某大人微服入蜀公干,这些人也就不再过问。若是小兵不开眼非要为难,回答他的只有马鞭和军棍。

此时北方已是草木凋零,蜀中气候温暖,仍是处处青翠,道路两边的田地还未收割,放眼望去绿油油波浪的翻滚不停,田地两边都栽满桑树,这般安逸富足的景象让一干军汉原本绷紧的神经又松弛了下来。燕四郎和辛古被陈德大败后又得陈德施救疗伤,早已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刻两人被拨作陈德调遣,也是心甘情愿。那燕四郎天性有些轻佻,看到皮肤白皙的村姑在其间采摘桑椹,便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还不住地使眼色让陈德和辛古一起分享这难得的美景。

不知不觉日近黄昏,远远望去,只见前面一座庙宇宏大,山门之前香火熏天,两座白色的小丘不知堆积的何种事物,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众人正待策马奔近,却被一干手持各式农具的乡人拦住去路。

因卫倜事前叮嘱,王贵不敢擅自决断,回头便向卫倜请示,卫倜让宋文德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牌向乡民出示后,拱手温言道:“我等是张祈伯的客人,特地来拜访他,还望各位父老通融放行。”

这伙乡民不过是自发前来阻止外乡人靠近二郎庙,哪见过祈伯的铁牌信物。一边附近的乡民都闻讯而来,说什么也不肯放众人过去,一边有几个腿脚麻利的乡民跑出去找灌口二郎庙中人来验看信物。

乡民越聚越多,有的在大声争辩该不该放这干人马过去,有的则是乡亲们好久不见开始靠着锄头聊起天来,还有的妻子抱着奶娃过来找丈夫,小孩哭的一塌糊涂,而且,这些人操的都是当地的方言,闹嚷嚷的令王贵等军汉直觉身处在几万只鸭子中间,不胜其忿,但一看卫倜只是悠悠闲闲的远眺风景,便也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气。

为多时,只见一名布衣青年从庙中奔出,他来到跟前,一众乡民顿时住口,只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偷偷拉着丈夫的衣角悄悄问:“来的可是小王祈伯?”

看来此人在乡民中威信很高,陈德心中暗道,打量起这人来,身材高大,剑眉朗目,没有染过的粗布衣服上补了好几个大补丁,但非常合体,整个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味道。

他看过宋文德递过来的黑色铁牌,点点头,便径直来到卫倜的马前,抱拳道:“王安奉家师之命恭迎贵客。”卫倜等人也下马回礼。

王安又道:“神庙规矩,若非祭祀的牲畜都不可靠近,恐怕冲撞了灌口二郎,诸位远来贵客所骑的马匹可暂存在乡农家中。”

北地重骑战,王贵等一干军汉均是惜马如命之人,一听这话便要翻脸,唯有卫倜安然答道:“甚好,多谢众乡亲为我等照料马儿。”众军只得将马缰交给走上来牵马的乡农,燕四郎还一直念念叨叨的告诫乡农他的马儿胃口娇贵,千万不可乱放去啃野草。

一行人跟随在王安身后走出乡农的包围,王安却领着大家绕过神庙,在田间地头三转两转,朝一座普通的简陋农舍走去。

陈德奇道:“莫非张祈伯并不住在神庙之内么?”

王安回头笑道:“蒙众位乡亲看中,家师只是祭祀之时担当祈伯,平日里采茶种田,和普通农人并无区别。”说话间,已弯腰走入农舍,不一会儿便出来招呼众人入内叙话。

卫倜等人弯腰进入农舍,便看见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笑道:“欢迎远来的贵客。”在他的脚下,是一个编了一半的茶篓。

卫倜拱手道:“北汉吐浑军指挥使卫倜奉皇命出使蜀中,见过张祈伯。”一边命手下都上来见礼。

张祈伯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张阿朗只是青城山下的一介茶叟,当不起众位将军的大礼。”一边让王安去里屋多般了几张长凳让众人一一坐下。

待众人坐定,张阿朗才道:“诸位远来的意思,阿朗明白。前番汉主来使也说,当宋人伐汉之时,愿蜀中之民群起举义。”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徒弟,又说道:“诸位也知道,宋人平蜀之后,仍然将蜀人视若敌国,盘剥聚敛无所不用其极,夺取我们身上御寒之衣,口中之食,去充塞开封的府库,夺取我们的子女,去满足大人们的欲壑,当真将我们蜀人视作猪狗一般。”说到这里语气已极度悲愤,只听“乒”的一声,刚才看似温文有礼的王安一拳砸在矮几上。

张阿朗却话锋一转,接道:“但是,要我领头起事,却是难以从命。”

话音刚落,卫倜还脸色如常,王安却已按捺不住,叫道:“师尊!”

张阿朗瞪了他一眼,对卫倜道:“汉国一隅之地和中原相抗数十年,我等皆是佩服。只是蜀中父老常年不习兵戈,若是让他们仓促成列,与外来的虎狼之军交战,无异于带他们去送死。六年前全将军起事,我也曾率领身体强健的乡民数千人参加,开始时的确将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续获得了几场大胜。但是一旦宋军稳住了阵脚,将我们看作是值得认真对待的敌手,那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张阿朗深深看了一眼旁边涨红着脸的王安,叹道:“因为我处事公道,祭祀二郎的各种供品全都毫不贪墨,乡亲们才信任我,让我担当二郎神君的主祭。他们相信二郎神君能保佑年年风调雨顺,大家都过着太平日子,我不能明明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还让信任我的乡亲们去送死。”说完,又对卫倜一拱手,歉然道:“张阿朗无才少德,让卫将军白跑一趟。”

卫倜抱拳道:“此间乡民有二郎神君庇佑,是他们的福分。我等皆是战阵搏杀出来心胆硬冷之人,哪怕和宋国碰为齑粉,也要让中原官家收敛一二!”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六章 善若水

张阿朗也站起来拱手谢道:“愿二郎神君保佑将军,也请将军体谅世间生民不易。”

虽然未能达成使命,北汉诸人却被张阿朗言语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情怀所感。卫倜挥手让宋文德将缠在腰间的二十金锭取出,说道:“这些钱财俗物,请张祈伯代我等供奉二郎神君。”张阿朗也不推辞,让王安收了,又道:“今晚恰巧我等要做做一场法事,求二郎神君保佑秋收顺利,将军可愿观礼后再行离去?”

卫倜心知邀请参与祭祀二郎神君的大典乃是把自己等人当作朋友招待,便不推辞,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因按照规矩,祭祀需在天黑以后进行,此时尚有诸多事务要先行准备,因此,张阿朗便让徒弟王安陪坐,又唤来一名垂髫小童给北汉诸人奉茶,自带了两个徒弟去安排晚上祭祀所需的事项。

见北汉诸人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奉茶的小童便将煮好的茶汤端了上来,先给卫倜上了,依次又给宋文德、王贵、陈德等人上了,众人见他年纪虽小,却将宾客的主从弄得颇为清楚,神色也十分宁静,不似没见过世面的乡间童子,不禁都有些诧异。王贵接过他的茶便笑问道:“我看这小娃儿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还未开口,王安便抢先答道:“这是我的小师弟,名叫李舜,木子李,尧舜的舜。”

陈德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随即哑然失笑,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熟人,尽管如此,他也从怀里摸出一小串铜钱,向那童子善意的笑笑,对王安说道:“我这里有几个铜钱,给贵师弟买饴糖吃吧。”说完便要交给那小孩。

童子先却不接,看到王安点头之后,方才接了。

这一举动好像拉近了与王安的心理距离,虽然王安跟随师尊也见过不少世面,但他也心知卫倜等人乃是比州县官大上许多的达官贵人,又是初见,是以不免仍有些拘谨。眼下将卫倜性情似乎不恶,手下如王贵、陈德等也是和颜悦色,与那些寻常官吏的嘴脸不同,不由稍微放松了些。他带师弟向陈德道过谢之后,叹道:“先国主以仁政治国,蜀中本来是天府之国,生活也安逸无比,,谁料忽然祸从天降,宋人抢走了一切,现在的小孩子莫说有饴糖吃,能勉强不饿死就是幸运了。”

北汉众人立刻想到了宋国对北汉的劫掠,感同身受,不免心中有了敌忾之意。唯有卫倜打量着这名叫王安的弟子,感觉他和张阿朗全然不同,如果说张阿朗是一潭润泽百姓的深泉,这王安则好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看样子张阿朗打算让王安做自己的衣钵传人,不知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将王安心中的火气逐渐削去,不过,此人对于北汉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材。

于是卫倜放下黑陶茶碗,对王安拱手道:“适才张祈伯所言固然有道理,不过,若是任由宋人如此鱼肉百姓,只怕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到时恐怕更加民不聊生啊。”说完又向宋文德、王贵等人打了一个眼色。

陈德兀自愣了一下,宋文德却当即会意,接口道:“我国远在北边,与契丹、宋等强国为邻,几乎无时不战,这许多年虽然死伤累累,但也总算让敌人明白,我等不是束手就擒的羔羊。”

王贵此刻也会意道:“卑躬屈膝只会让敌人当你是小绵羊,刀剑说话才会赢得活下来的机会。”

北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将王安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祈伯撺掇得脸色通红,愤愤道:“头上三尺有神明,若是宋人不给我等蜀人一条活路,只就这条性命拼了算完。”

卫倜见这番挑拨已经有了效果,微笑道:“敌强我弱,虽然贵师的想法是不错的,只是如果一味忍让,不免让敌人愈加猖狂,小祈伯,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王安不禁一愣,按理说,北汉有什么建议都应该直接告知张阿朗,由师尊拿主意,可这卫倜摆明是要跟他商量,不禁有些犹豫。

但卫倜是何等人物,眼看这在乡民众有些威望的王安已经入彀,哪肯放过,不待他答应便说道:“我北汉虽然国小民贫,但常年征战之下,士卒强悍也是世人皆知的。”这话在老将口中说出透出一股傲气和自信,王安竟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卫倜微微一笑,接道:“贵师说道,蜀中百姓不习兵戈,是以只好忍受宋人的苛政。老将倒有个提议,不如贵教选送数百壮士,来我北汉军中历练一年半载,习得战阵。万一将来宋人变本加厉,天人共愤之时,由这些壮士为骨干,贵教便可大举义旗。宋人只一味认为蜀人柔弱,不及防备,贵教大有机会一举而克成都,蜀中各州县便传檄而定。到时只需遣一员大将北封剑门关,便可还蜀中父老一个天府之国。”

卫倜一口气讲完,众人又都屏气看着那王安,这番话听来可行之处极大,不但王安,连那奉茶的童子也听得跃跃欲试,端茶的手腕居然也轻抖了起来,静静的室内只听茶碗与盏碟的微微碰撞之声。

王安也被说得心动,埋头沉思半晌,猛地抬起头来,对卫倜说道:“多谢卫将军指点,如有合适时机,我会再向师尊进言,请他选拔信得过的兄弟,前往北国来寻将军。”

卫倜点点头,道:“好,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转头去对宋文德道:“文德,你可取出我信物一件交予小祈伯,以便蜀中壮士将来相认。”宋文德当即点头答应了。

众人觉得虽未说动张祈伯本人,这王安是他的大弟子,若是此人有心于宋廷为敌,挑动蜀中变乱也未必不行。为坚他之心,北汉诸人又都你一言我一语将北疆那些兵战之事中拣些趣事来谈,言语之间将宋军兵将嘲笑得极为不堪,倒好像这些年被压着打的是宋人一般。

这王安也是人才,一人陪七八个北汉来人谈话,竟然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甚是受到这祈伯大弟子的重视。虽说北汉一直被契丹和中原王朝压制,但主要还是国力不如,若论士卒坚韧凶悍,实际还犹有过之,随同卫倜来蜀的众军汉更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主,平常言语之间,便有股子豪气逼人。唯有陈德只问些蜀中民生之事,还饶有兴致的与这世代为茶农的王安探讨起茶叶如何喝才不失其本味的问题来。

眼看天色已渐渐昏黑,一个祈伯的弟子过来传话,王安便领北汉诸人前往灌口二郎庙观礼。

此刻在二郎庙前的广场内外已经挤满了四面八方前来祈求二郎神君的乡民,几乎有数千之众。一见到王安领着众人前来,原本拥挤不堪的乡民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显然都对王安小祈伯的身份非常认可。来到灌口二郎庙前,众人才发现,来时看到的庙门口两座白色小丘居然是数以万计的羊头骨堆砌而成的祭塔,两座羊头塔之间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香炉,却没并不插香烛,而堆满桑柏的枝条,火焰已经点着,火苗跳得仿佛比庙宇的金色的屋顶还要高,熊熊的火光映照着森森白骨和虔诚的信众,衬托得气氛分外诡异。

香炉之前已经摆放了一个巨大的供桌,上面摆满了二郎神像、锣、鼓、法螺、神轿、战旗等法器。陈德仔细看了看二郎神的像,是一个腰携雕弓,手牵黄犬的英俊武将模样,和记忆中的二郎神没有太大区别。

就在这时,张阿朗在八名弟子的伴随下从庙中走了出来,张阿朗将双手向天伸出,广场内外的乡民立刻鸦雀无声,并且纷纷的跪了下来,卫倜等人站在场中立刻显得格外突兀,便也随着众乡民向二郎神下跪,同时陈德也好奇的看张阿朗如何做法。

只见张阿朗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肩膀剧烈抖动。在被各种神怪电视浸泡长大的陈德看来,这便是请神上身的标准动作了。接着,不知何时走到张阿朗身边的王安便向已被二郎神上了身的张阿朗询问秋收期间是否有暴风雨等,同时请求二郎神保佑秋收期间不出现坏天气。

张阿朗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他保证秋收期间不会下暴雨,但是众村民必须抓紧好天气收割粮食,要将粮食及时晾晒储存,而且这段时间各处不得有伤风败俗之事发生,如果不然,出现暴风雨就是乡民自己的事了。

二郎神的保证让所有的乡民都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有大约数十头山羊被带到了广场之前,主持献祭的弟子先用桑柏枝燃烧出的浓烟将羊的全身熏了个遍,然后用水把羊从头到尾的洗干净。最后由另外几个弟子捧出献祭专用的菜板和刀,将刀子要先在桑烟上熏一下,然后割断羊的喉咙,数十只羊儿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临到断气之前都一直咩咩的叫个不停,有的眼角甚至还流下了泪来。

那行祭者却不管那许多,手脚麻利地将每只羊放出的第一碗血和羊头堆放在二郎神像前,把四个蹄子以及心、肝、肺放进火炉中焚烧,将羊的其余部分整齐的摆放在广场前的一片空地上。这些事情都在片刻之间做完,这期间,张阿朗始终语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请二郎神用餐吧。

眼看祭祀灌口二郎的仪式就要结束,张阿朗正准备开口让各村的人将献祭过了的羊肉各自搬回去分食,忽然东边的乡民忽然骚动起来,后面的人不住地往前推,前面的人不愿往前冲撞了二郎神享用供品,只挤得乱作一团。

张阿朗眉头微皱,正想让王安前去安抚一下乡民,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那边喧哗,东边忽然传来几声锣响,锣响之后,便依稀听见二郎神庙广场外围有人喊话,却因为广场中乡民们的人声鼎沸,听不太真切,张阿朗又举起双手让广场中的乡民安静。

“里面的刁民听着,此间妖人勾结敌国图谋造反,朝廷在此缉拿要犯。官军已将此处团团包围,不想死的立刻蹲在地上等候官军验看,如有顽抗,定斩不饶。”

张阿朗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朝卫倜等人看来,北汉诸人等也是脸色剧变。卫倜自忖自己入蜀以来拜访的山寨全部都是和北汉有数十年关系的后蜀遗民,而且从未表明身份,只是代表北汉给他们送些金银兵器,这类地下交易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蜀境内进行,怎么会被宋人盯上呢?巧就巧在自己一行刚到此处,宋廷就调集大军将灌口二郎庙围困,难道宋国朝廷一直在监视这灌口二郎庙,抑或自己被这张祈伯出卖?

北汉众人全都紧紧握住随身携带的利刃,定睛看着卫倜,只要领头之人一声令下,不管是冲上祭坛去擒住张阿朗还是冲出人群,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在这当口,只见张阿朗侧过头跟王安说了句话,王安便趁众人都看着张阿朗的机会,偷偷溜下祭台,找到卫倜说道:“朝廷不知从何得知将军等人在此,请诸位放心,二郎神君决不会看着他的客人被敌人带走,家师命我带诸位到庙中再作计议。”说完转身便朝庙后走去。

卫倜凝视了在台上仿佛还在思索的张阿朗一眼,便跟随在王安之后离开广场,转到侧门来到庙中。

此时广场上已经乱成一片,有的人以为宋廷又要寻机杀戮而惴惴不安,有人则龟儿老子的操着川音乱骂,捋起袖子一副准备冲撞二郎神的官吏干架的样子。更多的人则看着祭台上的张祈伯,等待他拿个主意。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七章 风折草

张阿朗沉思片刻,伸手让众人噤声,朗声道:“众位乡亲请稍安勿躁,二郎神君在上,我等聚集在此绝无谋反之意,待我派一名徒弟前去说清事理,定让众位乡亲安然回家。”说完便指派一名弟子去寻外围宋军主事之人沟通情况,自己转身进入二郎庙内寻找卫倜等人商议对策。

他一踏进庙门,便被神色焦急的北汉诸人围住,卫倜举手制止其余人说话,先开口道:“今趟之事,祈伯也是措手不及,依我判断,必定是你我两方出了向宋廷通风报信的内奸,现在我等皆在祈伯翼护之下,如何行动只听祈伯安排。”说完便看着张阿朗,等他说话。

张阿朗脸有惭色,拱手道:“感谢卫将军信任,未能照顾好诸位贵客是我的罪过。为今之计……。。”他沉吟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灌口二郎庙西临岷江,庙后有条小路乃是守庙人日常打水常走的,外人不太知晓,王安可带众位将军走小路下岷江,江边有我庙中备用的竹筏,诸位将军便可顺江而下,逃出此地。”

卫倜尚在考虑之中,忽然又听庙外喧哗之声又起,张阿朗又朝卫倜深深一揖道:“我还要到外面安抚乡民,就不送诸位将军了。就此别过,愿二郎神君保佑诸位逢凶化吉。”说完便转身旋风般的离去。

来到庙前,定睛一看,绕是张阿朗修为颇深、为人宽和,也不禁目眦尽裂,原来被派去向围庙的宋军说明情理的弟子竟然被割去双耳放了回来,眼下脸色苍白,血兀自不停的从头上涌出。他一看到张阿朗,便跪着上前哭道:“师尊,外面已被数千大兵包围得水泄不通,带头的将官说道,咱们只有听凭吩咐的份儿。徒儿的耳朵,竟被这厮割下来生啖了!”

张阿朗抚摸着弟子的肩头,叹道:“张余,你本是青城山下务农的老实人,是为师让你遭到这飞来横祸啊。”他抬起头看看下面不知所措的乡民,沉吟半晌,对弟子们道:“你们和我一样,都是附近的乡民,只需散入乡亲们中间,为师料想也不会有人出卖你们,宋人总不成将这数千村民都杀了。只是今趟之事终须有人出首,既是为师担当这二郎神君的主祭,便有为师来承担吧。”

众弟子一起跪倒,张余更是哭喊道:“师尊,我等哪怕拼掉性命,也定要保师尊安全。”

“胡闹!”张阿朗脸色严厉的训导道:“我乃灌口二郎神君的祈伯,方圆百里无人不知,即便为师肯矮身遮掩,焉知官府会否放过为师。你等不一样,当保留有用之身,侍奉二郎神君。”说完忽的又想起一事,便道:“今后者灌口二郎的主祭,便由你们王师兄担当,你们都要好生辅佐于他,王安为人嫉恶如仇,但不善圆通,你们要多多的劝诫他。”说完便拂袖让弟子们离去。

看到一众弟子慢吞吞的混入乡民中间,张阿朗才大声劝乡民们全都按照官军的要求蹲在地上,自己立于二郎神位之前,等着宋兵进来抓捕。弟子们含泪看着他孑然一声的身影屹立在熊熊的祭火之前,神态庄严,气概如灌口二郎神君一般无二。

众乡民全部蹲在地上后好一会儿,才有手持刀盾弩箭的宋兵进入场内,他们将先占据广场四角和祭台,将一看便知是匪首的张阿朗双手反剪绑在一边,确认此间乡民不会反抗,没有危险之后,才请主将进入广场。

过了片刻,才有一名顶盔贯甲,手按腰刀的宋将大步迈入,他走到张阿朗面前,看了他一样,厉声问道:“你可是聚众闹事,勾结北汉的妖人张阿朗?”

张阿朗抬头,朗声道:“我是青城山下茶农,灌口二郎神庙主祭张阿朗。”说完便紧盯着这宋将,听他有何下文。

孰料这宋将狞笑一声,道:“是就对了。”居然拔出腰刀,唰的一刀,竟然当众将这深孚数万蜀人众望的张祈伯砍下头来,只见一股血箭冲天而出,尸身屹立了好久才乒然倒下。

地下的乡民和张阿朗的弟子没料到祈伯竟然这般容易便被斩首,顿时都闹嚷嚷起来,从旁监视的宋军立时冲入场内,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乡民押到场边,当场砍下头颅,震慑的其余乡民都不敢作声,那宋将才傲然高声宣布道:“查灌县顽民张阿朗,妖言惑众,结党谋叛,被我当场格毙。”

张祈伯被宋将斩首之际,王安正带着北汉诸人走庙后的小路,只听庙宇那边人生鼎沸,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与王贵一同走在前面,宋军把守住了庙宇周围的大小道路,却不知道这条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捷径。是以王安与北汉众人一直平安无恙的来到了岷江边。命早已守候在此的五名教众将船只备好,王安便转头对卫倜等道:“卫将军,小的送你到此,你等可顺江而下,寻找一处没有军兵把守的码头靠岸便是,诸君保重。”说着便和众人抱拳作别。

卫倜拍拍他的肩头,谢道:“多谢小祈伯带路,将来如有需要我等的地方,开口便是。”北汉众人也都慨然应诺,大家情知既然暴露行踪,此行已是九死一生,不再婆妈,虽然大都不会水,却大步踏上竹筏。二郎神教的教众将小船撑离陆地,到达江心位置便顺江而下。其时月色晦暗,若无火光照亮,百步之外已不见人影,是以围困二郎神庙的宋军并未发现江中这艘竹筏。

行出大约两炷香的功夫,卫倜点点头,王贵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撑船的,说道:“这位艄公辛苦,可择地送我等上岸便是。”

那艄公先是说什么都不要祈伯客人的银子,后来强不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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