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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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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多半时辰,才见曹指挥带着满足的神情从李九言院中的厢房出来,随手将血淋淋的佩刀扔给亲兵擦拭干净。一声令下,各处宋军便立刻在早已堆好柴草的房舍放起火来,不多时,村中已是到处浓烟滚滚。大军逶迤离开村庄,殿后的宋兵则顺手点燃了将熟的麦田。远远看去,此时天干物噪,将熟的麦子遇火便猛烈燃烧起来,一时间整个山谷都是哔哔爆爆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煳的麦香。

此刻墙洞中躲藏的李老汉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正打算多呆一阵,等到宋军走远,天黑以后再出来透气。陈德却立刻顺着烟道滑了下去,冲着他们大叫:“房子着火啦,快快出来!”二人才忙不迭的一一从灶膛中爬出,随陈德来到院中,只见火势已经上房,难以扑灭了。

李九言大叫一声不好,掉头又冲入灶房,变戏法似的用双手从房屋的一角挖出一包黍米,又回到院子里,在茅厕旁挖出一袋沉沉的铜钱。

陈德则转身奔入厢房,只见孙家小娘子已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嘴皮咬破,双手因为紧紧的抓住破烂的篾席,尸体早已冷了。想起这小妇人娇怯怯的温婉摸样,陈德只恨得目眦欲裂,想起可能还有许多村民躲藏在地窖中,若不及时将他们唤出来,恐怕要被活活的烧死或者掩埋在瓦砾之下,陈德叫上李九言挨家挨户叫唤那些躲藏起来的人赶紧逃出屋舍。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担心这是宋兵的圈套,抵死也不肯从藏身洞中出来,以致被活活烧死。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三章 乱离人

“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李九言叹了口气,伸手指着身后稀稀落落的二十多个人。

经过短暂的商量,十一名村人愿跟随李九言逃到太原去,然后再往北逃到代州,其中包括五个失去亲人的健壮村妇,其余大多是瘦弱无力之辈。李九言的儿子曾经带信来说,健雄军节度使杨业一直都收留难民垦荒。陈德当然愿意去太原,于是也加入了逃难的队伍。

所幸的是,大多数村民都或多或少有些埋在地下的存粮,算起来,路上采挖些山果野菜,这些干粮足够支撑到太原了。到太原之后就有李九言的儿子照拂,他本在杨业麾下,只需打个招呼,村民们便可跟随健雄军的辎重队去代州。在这乱世中,有杨无敌的威名作保,代州比起其它的地方更能给人一些安全感。

计议完毕,大伙便合力被宋军屠戮的村民搬进一口大窑洞中,然后砌些砖石将窑洞封了。

晚上,由于所有的房舍都被宋军烧毁,只能露宿在瓦砾场上。陈德三人选了一块离其它村民不太远的地方,干草铺地,陈德和李久言挤在一起躺倒,娟儿依偎在旁衣而卧。

村民们的长吁短叹和李九言的鼾声交织在一起,让陈德都辗转难眠,心中想道,“以前看史书讲宋为疲敝北汉,‘焚其寨,迁其民’,却没想战争这样残酷。”

第二天清晨,精神还算饱满陈德俨然成了老兵头李九言的副手,负责督促那些神色彷徨,手足无措的村民整理行装,帮助他们带好必备的物品。

“走吧,走吧。”等村民们拜别了自家的亲人,为祖宗坟茔最后一次拔掉荒草,珍重无比的将乡土裹好放进怀里后,李九言带着众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村子。顺着离石水或者汾水虽然容易行路,但更可能遇到深入汉境骚扰的宋兵,离石水与汾水之间山区虽然难走,可军队一般不会选择容易遭到伏击而且补给不便的山区行军,为了安全起见,李九言还是决定带大家不经过任何州县城镇,通过山区直接前往太原。

临行前,李九言又变戏法似的从自家院子里挖出三把横刀,一支弩弓和三十只雕翎箭,由于逃难的村民大多是老幼妇孺,李九言自己便和陈德各自佩了刀。其它各个村民则分别携带了各自的口粮和一些细软。

坚持走了下来。看着村民们虽然又饿又累,可仍然咬牙跟着的样子,陈德不禁暗赞这个时代人的生存意志。

山路难行,每到傍晚时分,李九言便安顿村民宿在山中,陈德则带领几个少年搜寻一些草药熬汤给一些罹患腹泻或者感冒的村民饮用,颇有药到病除之效,这般又走了四日,村民们携带的干粮逐渐告罄,眼看只能全靠采摘野果野菜充饥。

又行了几日,据李九言说这里已是卢牙山地界,很快就要走出山地了。这天扎下营后,李老丈与陈德同去寻找水源,其余村民则尽量在附近收集可吃的野菜。

适值这年秋天雨水特少,山中已是多日已滴雨未下,沟壑中的溪流大多干涸,只见怪石嶙峋,李九言和陈德许久也未见水源,两人强忍干渴疲劳四处寻找。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李九言闭着眼睛将鼻子对着风嗅了嗅,高兴的叫道:“水气。”便毫不犹豫的朝上风处走去,陈德见他神叨叨的样子,将弓囊往腰后一别,迟疑的跟在后面,两人顺着一条干涸的山涧往上游走去,渐渐的陈德也发现空气中的潮气越来越重,便越发紧紧跟在李九言身后。

眼见前面一座低矮的山包之上林木郁郁葱葱,李九言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转头对陈德道:“陈公子,泉眼必在此丘之上。”

北地山丘,看似矮小,实则广大,二人从山脚走到半山腰又花了一刻钟功夫,沿途草木茂盛,李九言不时趴在地上,仔细观察苔藓干湿的情况和山中野兽足迹,不断改换方向,最后终于确定了泉源的方位,便拔脚快步走了起来。

转过一片布满青苔的怪石,一汪幽深的碧潭突然出现在眼前,李九言和陈德几乎同时高兴的叫了起来,然后立刻止住了欢呼,因为在泉眼旁边还有另一伙人在取水,此刻全都停下手中动作,用戒备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李九言老于江湖,拿眼一瞟潭边众人,心中便暗暗叫糟。这伙人大部分都是腰挎横刀的青壮,神色彪悍,正在潭水边饮水的二十几匹马虽未佩上鞍鞯,但一看便是来自北地的上好战马。五代纷乱,各地诸侯都严禁民间买卖战马,偏偏各地都高价收购战马,这也刺激了一帮亡命之徒,专事从北地往南走私战马,再从南往北走私茶叶。这帮人来往于契丹,北汉,宋、后蜀、南唐之间,一旦被各地官军发现,立刻便是杀人夺马的下场,于是特别忌讳被撞破行踪,往往有杀人灭口之举。李九言在军中效力时也曾和这些走南闯北的马贩子打过几仗,知道对方战力极强,除了悍不畏死之外,兼得弓马娴熟,无论是契丹马贼还是内地官军都难从这帮人手中讨得好去。

见陈德将手已放在了随身携带得横刀上,李九言忙按住他的手,朝对面拱手打哈哈道:“在下只是来此潭取水的,无意冒犯各位,还望好汉们高抬贵手,我二人决不敢泄漏各位好汉的行藏。”

见他如此知情识趣,对面的剑拔弩张的众人倒迟疑了起来,这时一名站在潭水旁边的中年人说道:“初次见面,如何信你,只好得罪了。”说完便向左右一挥手,立刻便有四条精壮汉子抽出腰间刀剑,朝李九言二人进逼过来。

事已至此,陈德噌啷一声拔出腰间的横刀,摆了一个李九言教与他的北汉军中流行的八斩刀势,李九言也叹息一声,拔刀和他紧紧靠在一起。对方领头的中年人奇怪的“咦”了一声,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似乎只等听二人就戮的惨叫,便再行指挥手下们打水离去。

趁对方四名横刀手合围之势未成,陈德忽然大喝一声,举刀朝当中一人搂头劈去,李九言则如影随形般跟在他身后,替他监视身侧另两名横刀手。首当陈德刀锋的汉子顿时感到一阵气窒,不由自主的挥刀挡格陈德的刀势,他身旁一人也从旁向陈德砍去。可陈德看似一往无前的刀势忽然一偏,哗的一声,居然将旁边的横刀手的左臂狠砍一刀,这一招变得甚快,看的旁边的人全都目瞪口呆,那被砍中的人更是痛得捂住伤口倒在地上。

众发呆的功夫,陈德倏忽转到原先对面那人身后,朝他后背又砍了一刀,划了一个极大的口子,鲜血立刻便喷了出来。

二人随即又靠在一起,眼神微微一碰,随即冷冷看着另一侧还剩的两名横刀手,那两人未想陈德和李九言说着软话,下手却这般狠辣,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

那看似头领的中年男子脸现怒色,喝道:“好狠,来人,弩射!”前排的横刀手肩并肩逼住李九言和陈德二人,后面的七八汉子竟立刻从马车上取出强弩。

李九言暗道不好,这伙人训练有素,竟和军队相似。眼看弩箭遥遥指着已被包围的二人,只待首领一声令下便要将二人射为刺猬,陈德也是头冒冷汗,眼睛却只是冷冷的盯着那首领。

正在这时,忽然从马车中传来一声低喝:“住手!”一名身着绸袍的中年人从车中下来,这人面色微黑,下巴刮得铁青,嘴唇上却留了厚厚的胡须,相貌颇为威武。他看了一眼仍在地上翻滚叫疼的两名横刀手,挥手道:“先救人。”立刻便有四名汉子将受伤的两人按住,另有人从车中取出布带等物为二人止血。抬接着对李九言,陈德二人拱手道:“我乃太原行商卫仲,手下不慎冒犯二位,还请不要计较。”

这时先前那领头的见上头有意言和,急道:“主人,这二人伤了我们两个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中年人却不理会,只将举起的手往旁轻挥,那些持弩的汉子便将弩箭放低,不再对着二人。那卫仲道:“看两位使刀的套路,是我太原军中的八斩势,都是汉家男儿,何必自相残杀,你们走吧,只是不得向旁人提起见到我等,知道么?”说着便将手一挥,那些弩手便让开一条通道。

李九言当即跪倒,高声道:“谢过卫大人。”便拉起陈德要走。

“且慢。”听李九言道谢,那人双眉一竖,盯着李九言道:“老哥,我乃一介商旅,你为何叫我大人?”

李九言心中连声叫苦,只得如实答道:“小人年轻时曾经大人兄长的手下当牙兵,也见过大人两面。”

那大人皱眉道:“原来是军中老兄弟,何人可以为你作证?”

李九言道:“老汉家住离石,有个儿子李呈祥,现在建雄军中当都头,前些天家里被宋人烧了,只得带着乡亲往北逃难。”

“哦,你我哥哥的牙兵,是李呈祥的父亲,我倒是有些印象。”那大人点点头,回头对一名随从道:“人家说虎父无犬子,我知道李呈祥是个勇将,你们可称得上阵父子兵了。”他身边数人都大笑起来,显是和李呈祥颇为熟悉。

那大人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是李都头的父亲,又是我兄长的牙兵,我等便不留难你,来人,给李老哥拿些钱粮,助他前往太原。”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四章 吐浑军

陈德见有机会走脱,心中暗喜,正欲和李九言一起道谢,那大人却又道:“只是这位小哥已经知道我等身份,不便放归,只好与我等同行。”

陈德心中暗到:“我不过听见李九言叫你大人而已,哪里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了?”正待争辩,李九言却一把将他拉到在地,口中叫道:“谢过大人不杀之恩,小人等一定紧守秘密,祝大人马到成功!”一边不住的向陈德使眼色。

此刻陈德如何不还明白,这干强人必定是北汉军中人物,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依着规矩,一旦被人瞧破便须杀人灭口,联想到到古代军队偷袭敌营时,稍微心狠手辣一点的都会将一路上遇到的商旅行人全部杀光,若只是拘束起来一起行动,那便是很有道德的义师了。

形势比人强,周围还有七八具强弩对着,陈德只得低头道:“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愿随大人一起行动。”

见陈德服软,四周的气氛才一下轻松起来,李九言偷偷告诉陈德,这大人名叫卫倜,字长清,现任北汉吐浑军指挥史,其兄卫俦是北汉名将,原任吐浑军指挥史,可惜汉主听信谗言将他杀害,从此军中人心涣散,吐浑一军不可再用。

背好卫倜派人送给他的钱粮,李九言再三向陈德叮嘱军法森严,一定要守军中规矩,这才离去。

待李九言走后,卫倜一干人便迅速饮马汲水,陈德也帮着其它人为先前被他砍伤的两人处理伤口。那中年头领对他仍颇为敌视,不愿意他插手,但见陈德包扎伤口的手法十分老到,便是军中医官也有所不及,便任由他动手包扎。两名受伤的横刀手都是常年刀口舔血的实心军汉,一则知道战阵交锋只有敌我没有情面,一则忌惮陈德心狠刀快,口中连声向陈德道谢。谈话中,陈德得知那中年头领名叫王贵,乃是建雄节度使杨业手下悍将,这两名横刀手一人叫燕四郎,乃是吐浑军中子弟,一人叫辛古,乃是契丹人,投入吐浑军中不足一年,却有一身神力,刚才若不是陈德出其不意伤了他,两人拼力相搏恐怕胜负难料。

卫倜布置完队伍上路之后,见陈德居然已和被他砍伤的燕四郎和辛古二人谈的十分投机,不紧微微一笑,军中最重袍泽情谊,他虽然有心将陈德收入麾下,也难保别人不向他报复砍伤两人之事,但此时既然被他所伤的这两个人都不在计较,别人自然也就不可能为此事而与他为难,反而会因为他手段狠辣而对他忌惮三分。好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可堪造就的人才了,卫倜暗想。

卫倜在观察陈德,陈德也在观察卫倜和他的队伍。这支冒充行商的小型军队共有五十五人,都是精壮的军汉,另外还有六十匹马,五辆马车。行进的时候将马车护在中间,其中一辆是扮成商人的吐浑军指挥史卫倜的座车,另外四辆表面上装载的各种北地货物,但陈德判断除了金银等物,恐怕更多是强弩重箭等禁止民间持有的军器。王贵扮作护卫头领骑马行在大队的最前面,斥候小组散开在在大队的周围警戒。

两名受伤的横刀手被暂时安顿在卫倜的座车上养伤,空出来的马让陈德骑了,卫倜自己骑了一匹高大的黄膘马,和陈德并辔而行。

“看你这身装扮,怕是从契丹南来投军的汉人吧?”卫倜问道。

“正是幽州人氏。”经过李九言的误认后,陈德发现辩解自己不是幽州汉人基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让自己又是短发,又操着一口“幽州口音”呢。须知这个时代,若不是生活在异族统治下的幽燕汉人,中原的汉人是绝对不会将受之父母的头发剪断的,而学习一门地方发言的难度也远远大于充斥各种媒体的现代,这也是古人哪怕漂泊在外,也自始至终乡音难改的原因。

卫倜紧盯着陈德的眼睛,仿佛要看出是否有任何欺瞒之处。陈德虽然说了个谎,但并无它念,也就坦诚的与卫倜对视。

对视半晌,卫倜慨然说道:“看你的身手气魄,必定将门之后。军中汉子,只要同心杀敌,便不问出处。”令在心中编排半天自己来历的陈德倒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看着未将谎话说出口的陈德讷讷的样子,已是年逾不惑的卫倜不觉有些好笑,又道:“依你见识,我这队伍怎样?”

陈德顺口便道:“大人手下个个都是熊虎之士。”

他随口敷衍,卫倜当即作色道:“陈德,让你说便说,军中不可行那谄媚之事。”

见卫倜神色郑重,不似作伪,不想让他看轻自己,陈德仔细想了想,便道:“大人手下身手矫健,骑术了得,想是军中精锐。不过……”抬头看了看,卫倜的脸色不动,便接道:“不过似乎都只精于战阵搏杀,对于小队行军和战斗并不在行,而且,似乎士气也不高昂。”

卫倜长叹一口气,道:“果然是将种,一眼便看出关节所在,吐浑军纵横幽并,都是长枪大箭的厮杀战阵之前,少有做这般阴私勾当。自我大哥去后,皇上不再信任吐浑了。”他见陈德脸色不豫,又拍着他的肩头笑道:“你不必担心军中前程,我太原卫氏与河曲杨氏数代世交,眼下建雄军节度使杨业深受皇上重托防御北边,若你愿意,回太原后我推荐你到建雄军去任职。”

“杨业?”这是自小便崇拜的英雄了,陈德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感激的抱拳向卫倜道:“谢过大人。”

卫倜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陈德不如此必客气。

正说话间,已来到前方斥候选定的宿营地,队伍放出警戒哨后,便一边将马放在附近的小溪谷边吃些青草,一边搭营垒灶,将携带的肉干和干粮投入锅中煮食,不多时已是肉香四溢。队伍吃过饭后只稍作歇息又出发半路,就这般风雨兼程,大都在崇山峻岭,荒郊野地里穿行。

经过五代战乱,中原人口已经减到极少,再加上卫倜选择了远离集镇的道路行军道路,即便路上遇到宋国的驿站哨卡,也因早有斥候回报而避开。所以北汉人等一直在深山荒野中穿行,途中只与山野中的村民交换些食物补给,一行人沿着吕梁山脉和汾水之间的山地穿过晋州,绛州。抵达河中府后,众人收起刀箭,扮作行商,雇了几艘河船延渭水逆流西去,在京兆府重新上陆,沿子午谷进入汉中兴元府,便抵达了八年前为宋所灭的蜀国故地。

陈德本以有好几架要打,谁料宋国境内的关卡竟然极为松弛,即便是遇到宋军或是地方衙役的盘查,往往王贵出面塞上一些钱物便可顺利放行,甚至还能在宋军的驿站中买到一些草料。

一进入后蜀故地,宋军的盘查便严格了许多,不过陈德发现这严格的盘查并不限于外来的客商,而是针对当地蜀人。其时川蜀锦帛甲于天下,赵匡义时在成都设置“博买务”,规定四川出产的布帛全部由官府收买,以及茶叶等物,都采取限制政策。加上宋灭后蜀之后把后蜀府库中的财物全部运往开,宋将王全斌在成都屠杀已经投降的蜀军两万人。蜀人民不聊生,又对宋国官吏和宋兵极其仇视,一方面贩私茶,私盐,私锦的走私贩子蜂起,一方面不少后蜀溃兵聚啸山林,以复兴蜀国为号召继续抵抗宋国。

因此,宋军加强了蜀地通往外地各处关卡,一方面严禁蜀锦,蜀茶私自贩往外地,一方面严禁马匹,兵器,,甲胄等军械器物流入蜀地。

卫倜等人这趟入蜀的主要目的就是将金银和军器,战马作为礼物结交沿途各处蜀人的山寨,这些人将蜀锦和茶叶走私贩往北汉,再由北汉作为贡品送给辽国。这种交易自后蜀之时便已存在,蜀主甚至有联络北汉夹击宋国之议,蜀国灭亡后,自有蜀国旧臣和绿林好汉将这交易继承下来,只是规模大不如前。

通过关卡时,看到许多贩私货的蜀人头颅被挂在寨墙或城楼上,陈德脸现不忍之色,叹道:“都是汉人,宋主待蜀人何其酷烈。”

这句话不甚让卫倜听到,低声道:“陈德你在异域长大有所不知,中原皇帝只愿我等四边藩镇当作猪羊任他宰割,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讲,对我北汉士卒更是恨之入骨,如果我国被灭,只怕下场比蜀人悲惨百倍。”

这话让在心中将宋室奉为华夏正统的陈德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宋军对北汉村民的劫掠和日后赵匡义下令平毁太原城,夏州城等边陲重镇,以致异族入侵中原时再无名城重镇可以支撑等等史事。

在穿越之前陈德多次在随部队秦岭一代拉练,还曾参加了几次在西南边陲的越境行动,因此对四川盆地的情况比较熟悉,还习得一口川陕口音,其它吐浑军士虽然悍勇,但要么大多没到过这么川陕,要么不善言谈,一路上王贵应接不暇时,便由陈德出面与地方打交道,加上卫倜似乎对他颇为欣赏,渐渐的陈德在这支小队伍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左右无外人在时,卫倜总是让陈德和王贵一起跟随左右,随口指点山川形势,何处适合安营扎寨,何处地形险恶不宜久留,何处关隘不易强攻,但可遣偏师抄小路袭取敌军后路,何处适合屯田。陈德结合现代军事地形学随口回应卫倜的话题,更得让卫倜有种“此子定是将种”的想法,对陈德的培养之意愈浓,就连王贵也暗中对陈德佩服,消减了不少初遇时的敌视之意。

卷一 北风渐渐波不平 第五章 二郎神

越是深入蜀地,一路所见的蜀人就越加赤贫,骨瘦如材的乞丐随处可见,离市镇稍远一定的村庄,有的村女居然下身只围一块破布,远远的见到有生人路过,便蹲在田间的庄稼中躲避。即便如此,还时常见到宋兵到乡间劫掠,此时蜀中民间的武器早被收缴一空,只需三五个宋兵就可在乡间横行无忌。

蜀人对宋兵的反抗也无处不在,在王贵的向导下,从兴元府到利州,卫倜一行已拜访了五六个山寨,给每个寨子都留下了金锭一对,作为汉主向他们收购茶叶和蜀锦的定金,此外还送给每个寨子战马两匹,镔铁宝刀一柄。这些蜀人大多是因不堪宋军暴虐而入山为寇,不少人在落草之前甚至还是一方乡绅,他们对同样受到宋军侵略的北汉使者都是招待的十分热情,金锭在不久之前还十分富庶的蜀人眼中倒还不如何稀罕,难得得是北地的健马和镔铁刀,令这些常年生活在宋军围剿下的山大王们感激不尽,纷纷拍胸脯说哪怕还有半条命在也要保蜀中的锦缎和茶叶护送入北汉,有的寨主还将手中雪花样的镔铁宝刀挥得哗啦啦的响,仿佛就要率领众人杀下山去和宋人决一死战。

看到王贵和卫倜十分顺利的做着敌后工作,陈德不禁心中犯疑,宋朝的史家对北汉,后蜀等割据政权描述得十分不堪,但从这些被迫逃入山中的百姓对宋军咬牙切齿的神情来看,他们是十分怀念前朝,视宋军为侵略者的。

每将一批马匹交付给蜀地的义军,卫倜的队伍中就多出一批步行的战士,从利州到阆州后,只剩下二十余匹马和两辆大车,大部分的财务都打点了川陕要隘沿途的各路寨主。到了阆州,卫倜便在州城之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农家大宅住下,这宅子的主人想是北汉国埋在蜀境内的暗桩,对卫倜一行人招呼得甚是周到。

王贵每日呆得无聊,便拉着众军汉在大宅场院之内较量武艺。这王贵原本是善使大枪的一员猛将,此番出来没有趁手兵器,每日便持横刀与众人拼斗。陈德每日将汉军横刀八势习练精熟,顺便狠练了几日箭法,凭着狙击手的功底,拉开二石硬弓在150步开外已是箭无虚发。

这天王贵又和众人比斗,竟连胜了八场,他打得兴起,上身脱的精赤,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刀疤箭疮。此刻已近初冬天气,见他目露凶光,神情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猛虎,早已无人敢和他拼斗。此时恰逢一直呆在房中的卫倜走过,吐浑军中的士卒便大声欢呼起来,更有人叫道:“快给卫大人拿长刀,教训教训这建雄军的小子。”

卫倜本是吐浑军中第一猛将,自身任吐浑军指挥史以来,甚是威严自重,少与人拼斗了,但此时忽然来了兴致,竟挥手让手下取来了自己所用的佰刀,瞧了一眼始终在旁观战的陈德,对他和王贵笑道:“不必留手,你们两个一起上”。

这佰刀从唐代开始便是军中利器,严禁民间所有,是以卫倜一行扮成客商入蜀,都将卫倜所用的佰刀藏在大车之中。陈德早就对这传说中的佰刀仰慕已久,此刻更像粉丝见到大明星一样盯住卫倜手中的长刀看了又看。

此刻卫倜好整以暇的单手拄着三尺长刀柄立在场院之中,六尺长的刀身,除了靠近刀柄护手大约一尺的刀身没有开刃,布满精美的云纹,其余五尺长的刀身都是两边开刃,刃口闪着寒光。

陈德朝王贵看去,却意外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怯意。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横刀朝卫倜的胸口劈去,同时大步往前。一寸短一寸险,王贵和陈德同时想到,只要欺近卫倜身边五尺以内,佰刀长大的优势便无从发挥。

谁料卫倜居然不避不躲,左手握住刀柄靠近护手的地方,右手握住未开刃的那段刀身,竟然象使长棍一样将佰刀抡了过来。俗话说“棍扫一大片”,王贵和陈德只得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避开锋利的五尺长刃。

卫倜得势不让人,左脚上一大步,右手从刀身上撤下刀柄末端,五尺长刃向陈德当头劈下,陈德无法可挡,只得又向后猛退,此刻王贵已猱身上前从旁强攻卫倜身侧。却未料卫倜刀势一偏,只见一团雪光向旋风一样向王贵卷去,王贵脸色突变,不顾手中横刀被佰刀斩飞,一个侧滚出去好远才狼狈的站起身来。

眼看王贵已失去还手之力,卫倜这才转过身来对付正挥刀向自己扑来的陈德,此刻佰刀的长刃在外,他竟顺手将三尺的刀柄端头当作铜锤一样将陈德的横刀拨开,象风车一样转过来的五尺刀锋当头又向陈德劈去。

陈德只感到一股凌厉的刀气逼得无法呼吸,不由激发了悍勇血性,右手将刀一扔,和身便朝卫倜扑去,企图抢进身去抱住卫倜将他摔倒。却未料到迎头便被卫倜一记窝心脚踹在胸口,啪的一声摔倒在丈许外,正想爬起来。卫倜双手握刀仿佛用枪一样,,居高临下将三尖两刃的刀尖已经顶在了陈德的额头。

想到万一卫倜对刀的去势控制不住,自己已然脑浆涂地,卫倜收刀以后,冷汗仍然不受控制的从陈德的额头流了下来,王贵见他脸色惨白,拍拍陈德肩膀,道:“卫大人的佰刀术是军中一绝,败在他手下不算什么”。陈德抬起头来看他,两人惺惺相惜的又互相安慰了一番。

自升任指挥史以后,卫倜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当真动手,今天一试宝刀未老,心中也是畅快,笑道:“你二人功夫也是不错,只兵刃上吃亏了些。快快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于是一彪汉子拱卫着卫倜,陈德与王贵当先开路,八匹健马一直向西驰驱。

自从见过陌刀势不可挡的的威势后,陈德脑中一直有个大大的问号,便问王贵:“若非在卫大人这里一睹神兵真容,我几乎不识佰刀为何物。为何这般神兵利器,近世居然没落无闻?”

王贵扭过头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德,道:“还以为你无所不知,不曾想你连这般事情也不懂,若要我教你不难,先叫两声大哥来听。”

陈德一阵气闷,为了融入这支队伍,他与王贵等军汉混得烂熟,是以开起玩笑来也毫无障碍,只得拱手道:“王兄,请教了。”

王贵这才咧嘴笑道:“卫大人那柄宝刀是无价之宝,你当什么人都能带上一把让你见识啊?”见陈德似乎极度抑郁,又接道:“这宝刀连我也第一次见到,更别提你了。”军中最重资历,卫倜虽然将陈德的地位放得与王贵相等,但王贵是老军旅,又是杨业手下的大将,说起话来自有一番傲气。

陈德急道:“前朝安西、河朔诸军,明明大量使用佰刀,为何到如今反而难得一见?”

王贵没好气地答道:“你也说了那是前朝,前朝有骑军数万,现如今有吗?当今乱世,打造一柄佰刀的铁,足以造四五柄腰刀,几十个矛头。要是我有佰刀,说不得也要把它融了。”

“佰刀虽然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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