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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_怀愫-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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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宫人忙作一团,圣人却似觉不出疼痛,身上衣裳在烧,手中竟还握着酒盏,对臣子微笑点头,越笑越僵,越动越慢,最后停住不动了。
  可火却没熄。
  奉天观的道人高喊一声:“不好!圣人这是中了邪术!”
  火燃尽了圣人身上穿的明黄绣盘龙常服,露出里面的木制身体,人偶遇火失了精气,由人变作一堆木头。
  臣子眼见君王化作木偶,四下哗然,玉台先乱了起来,有人落水,有人奔逃,宁王一下自席中跃出,直指贵妃:“说!圣人在何处!”
  贵妃花容失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才还陪在她身边受皇亲百官跪拜的人,竟然是个木偶。
  她应变极快,厉声叫道:“你意图夺宫!你对圣人做了什么?”
  “笑话,本王今日赴宴入宫,与百官一同见到圣人,你这妖妇伴君左右,圣人有恙,你会不知?”
  事发突然,宁王是宫外来的,贵妃是陪着圣人一同入席的,何况圣人病重,贵妃亲自侍疾,从不借手他人,就连官员觐见,贵妃也常在身侧。
  圣人病重不上朝的这一年多来,贵妃得势跋扈,绕开皇子,立了太孙,百官中有投诚的,自然也有不服的,此时倒有更多人愿意相信宁王。
  官员中也有人道:“紫微真人去了何处?”
  宁王接过话头:“紫微真人无故离席,圣人又中了邪祟,变成人偶,软禁贵妃,彻查禁宫。”
  他一句话,就把这个木偶人认成圣人,也就是说,圣人已经死了。
  话音一落,禁军便将玉台团团围起,瑞王几个回过神来已然不及,瑞王最是年高,他沉声道:“九弟,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身后抵上一件硬物,寒光破衣,瑞王侧头看去,身后侍候他们饮宴的太监对着他笑了笑:“王爷请去偏殿歇息罢。”
  瑞王立时噤声,怒视宁王。
  太监又道:“宁王殿下说了,此事一成,便不削蕃,大家原来怎么过,往后还怎么过,王爷年纪大了,也要想一想小辈。”
  是削蕃之后到皇帝的鼻子底下过日子好?还是在封地逍遥快活好?何况瑞王府还有家眷子孙在,连皇城都入了,区区王府兵丁又能抵抗几时?
  瑞王不再开口,几位王爷被太监簇拥着去了偏殿。
  池一阳手伸入袖中,捏碎了符牌。


第104章 药人
  谢玄背着小小御风而行,一面隐匿形迹,一面观察皇宫乱象,伺机找一找师父。
  宫城之中没有高树,方才借着夜色谢玄尚能藏匿,此时宫道之中处处高燃火把,似火蛇绵延,照得一半宫城仿若白昼。
  谢玄恐被发现,焦急搜寻,颈间呼息湿热,吹得人痒痒,反手一摸,指尖濡湿,定睛一看,一片血色。
  小小呼吸渐弱,这些血气是从她口鼻之中喷出来的。
  谢玄急得双目赤红,他得先找个地方安置小小,拨出银针。
  眼看左边一片宫室灯火不燃,又在宫城偏僻处,前面已经乱成一团,这里还静悄悄的,看着像是荒废的宫室。
  几步一跃,落在屋顶,旋身下跳。
  推开正屋,想把小小安置在床上。
  可一进屋,谢玄就知道这里住着人,屋中有人气,外头院子虽破败,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桌上还有半截蜡烛头。
  屋中人是听见动静,藏了起来。
  谢玄背着小小,以剑当胸“出来”
  他转身打量这间屋子,沉声说道“我借贵宝地一用,并不想伤害无辜。”
  他说完这句,就听见床底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从里面爬出个女人来。
  谢玄一把扯下帐幔,将这女人的手脚缠了起来,那女人一抬头,虽在暗夜之中,也唬了谢玄一跳。
  女人脸上刀疤纵横,割得面颊没有一块好肉,刀疤似蚯蚓一般爬在脸上,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唔唔”的声音。
  她不仅脸上受伤,竟然还是个哑巴。
  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年纪,又受这等折磨,谢玄松开帐幔,对她一拱手“对不住,我们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女人解开缠在身上的帐幔,点起蜡烛,火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得可怖,她看了看谢玄,又看了看小小,点点床铺。
  谢玄把小小安置在床上,回身就见女人用布蒙上脸,她虽有了年纪,但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灯火之下,目光流转,隐隐带绿。
  谢玄不及细想深宫中的女人为何遭此祸事,先解开了小小襟口的衣衫。
  小小呼吸短促,胸前微微起伏,玉色股肤上三点血洞,似三点朱砂痣,虽没流许多血,但一看就刺得极深,当务之急,是要用磁石把针吸出来。
  谢玄一时犹豫,他要出去找磁石,可又不放心小小一人呆在这里,万一这个女人跑去告密,岂不糟糕。
  谢玄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个瓷瓶来,倒出一颗红丸,对女人道“对不住了。”
  一把扯下她的蒙巾,捏开下颔,想把药丸扔进她口中,就见她舌头短了一截,竟是被人割断的
  谢玄大惊之下,松开了手。
  “是谁如此狠毒”竟对个弱女子,施加这样的恶刑。
  谢玄本来手里拿的那颗药丸也不是毒药,而是治伤的药,想要假称是颗毒丹,逼得这女人不敢去告密。
  可眼见她这样凄惨,虽不知她是谁,可依旧下不了手。
  女人听他冲口而出是这样的话,竟冲谢玄点了点头,将两只手叠在一处,递给谢玄,主动让他将自己捆起来。
  小小等不得了,方才喂的那颗药,只能护住她的心脉,若是那针还在胸中取不出,就怕会顺着经脉往内走。
  谢玄又道一声“对不住。”让那女人坐在椅子上,这才把她捆了起来。
  放出纸人纸鹤守护小小,这时便想到,可惜他们进宫不能带着豆豆,要不然有豆豆看着,他还放心一些。
  事不宜迟,谢玄翻上墙头,按照方位去了太医院。
  禁宫幽深,谢玄只知道方位,找了片刻也没找到太医院,还要时刻躲着禁军,自己这付打扮,十分不便。
  干脆捉了一个禁军,一掌劈晕,塞进御花园的山石洞中,剥了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把他的嘴塞起来,手脚捆在一处。
  大摇大摆走出来,左右一望,宫中兵荒马乱,宫娥太监见了他,都躲到一边。
  谢玄随手指了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吓得发抖,谢玄拍拍他的脑袋“太医院在哪儿带路。”
  小太监一句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
  谢玄不知此时宫中情况,看这小太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知道他是想逃,踹了他一脚“好好带路”
  他踹得不重,小太监却一下趴倒在地,从袖中掉出个个钱袋来,他吓得魂飞魄散,捧着袋子奉给谢玄“大人饶命,小的是一时糊涂,这些东西就当给大人的孝敬,小人再也不敢了。”
  谢玄接过来一掂,里头是些金银杯盏,还带着酒渍,这人竟是想趁乱逃出宫去。
  他捏着钱袋“把我带到太医院,我只当没瞧见过你。”
  小太监闻言一惊,借着灯笼的光偷偷打量谢玄,心里隐隐猜测这人不是禁军,可又不敢声张。
  谢玄看破他的心思,拎着钱袋“你要是敢耍滑头,我就一刀砍了你,有这东西在,我杀你也是白饶。”
  “是,是。”
  谢玄问什么,小太监便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谢玄。
  烟火一放,皇城外浓烟滚滚,宁王逼宫。
  池一阳捏碎了符牌,朗声唤道“紫微宫门人何在”
  “紫微宫门人在此。”
  一声声应和,自玉台传出,禁军从袖中取出紫色丝带,捆在手臂上,慢慢汇集到池一阳身后。
  这许多年来,紫微宫上三门修道,下三门习武,出了山门,便能进宫门,两边对峙,人数虽少,倒也不弱太多。
  宁王面上勃然变色,他知道紫微真人经营日久,可这些年来圣宠日衰,圣人对紫微宫也多有忌惮之意。
  道门不似十多年前那样风光,各地宫观虽有积威,也不像原来跋扈,没想到禁军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紫微宫的人。
  宁王倒也不惧,只要坐实圣人已死,太孙年幼,除了藩王之外,他在京畿大营的人马就快赶到,还怕什么紫微宫。
  紫微宫保下贵妃太孙,宁王扣下藩王重臣,短兵相接,各占东西,只等后援赶到。
  云梦泽中飘的满是尸首,有道士禁军的,也有宫娥太监的。
  死了这许多人,等宫里乱劲过了,水里的尸首也泡烂了,正好趁着这乱劲逃出宫去,随手摸个金壶银碗,都能过日子了。
  小太监把谢玄带到了太医院,还没进去,就见一队禁军押着几十医官医工,推推搡搡自太医院中出来,人人手中都拎着药箱。
  一个领头的道“请各种大人们快些,兄弟们还等着看病呢。”
  等人走远了,谢玄潜入房中,拎了只药箱,把用得上的东西都塞进去,可怎么找都没找到磁石。
  门“吱呀”一声,进来个医官,谢玄闪身躲在门边,听见门外两个禁军骂骂咧咧“动作快些。”
  医官抱着医箱,冷汗直流,单刀就抵在他鼻梁上,谢玄一个眼色,他便颤着声道“是是是是。”
  谢玄将门一掩,低声问他“磁石在什么地方”
  医官依旧颤声道“这里没有磁石了,磁石都在在药宫中。”
  奉天观人打出暗器,伤了许多紫微宫门人,这些医官医工便是押过去治伤的。
  谢玄皱起眉头,没有磁石就没法吸出银针,就算是紫微真人故意设套,他也得闯一闯药宫。
  他随手打昏医工,像脱禁军皮那样,脱下了医官官袍,拎起药箱,缩着脖子出去。
  两个禁军看了他一会儿,都有些疑惑,这人刚才似乎不长这模样,刚说了一个“你”字,谢玄抬头一笑,两张黄符拍出。
  禁军迷迷瞪瞪再看一眼,便觉得方才就是这人,又呼喝起来“赶紧着,前面等着呢”
  谢玄跟在他们身后,顺顺当当进了药宫。
  药宫分前殿后殿,贵妃太孙歇在后殿,伤者都抬在前殿,谢玄装模作样给人治伤,随手摸了几块磁石藏在袖子里。
  拿了一堆血布,急急忙忙往廊道里去,想趁人不备,跃上房梁。
  谁知刚要跃起,迎面走来个紫棠面皮的道士,谢玄脚步一顿,岳一崧,就是他捉走了师父。
  他躬身低头,岳一崧扫了他一眼,又往后殿去。
  谢玄还是第一次碰见他,岂能这样白白放过,脚步一轻,跟在岳一崧身后,就见他越走越偏僻。
  走到药宫中角落的偏殿,这里重门紧锁,诸多看守。
  谢玄心中一紧,难道师父关在这里
  岳一崧走到门前,那几个守卫拱手行礼“师父”
  原来他们穿着禁军的服饰,却是紫微宫的道士。
  谢玄轻跃起身,飞鸿一般轻落檐上,就见岳一崧点了点十来扇紧锁的大门,点到一间屋子,走上前去,打开门锁。
  谢玄手指一动,瓦片浮起,他从屋顶往下望去。
  就见屋中关着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她们一听见开锁声,就紧缩成一团,几个女人紧紧缩到墙边。
  一个年老妇人跪倒在地“道长发发慈悲,今日就取我的血罢。”
  岳一崧皱皱眉头“滚开。”
  他衣袖一拂,扫开那老妇,余下的年轻妇人眼看母亲被推倒在地,飞扑上去,手中银光一闪,被岳一崧捏住了手腕。
  他倒没伤那女人,只是又推在地,对她们道“商家男人都挡不住,你们挡什么,把那孩子交出来,一天一碗血,轮着放,死不了人。”
  谢玄倏地明白过来,在商州时,澹王送礼,商家人还闭门不出,不是因为不想见澹王,而是商家堡里已经没有商家人了。
  所有的人都被关在这里,天天放血给圣人治病。


第105章 将军显灵(捉)
  这些妇人团团围抱,哭作一团。
  哭声传到院内,几间方才还静寂无声的屋子,响起阵阵击窗声,隔着屋子一声比一声响:“取我的血。”
  岳一崧不耐烦了,吊眼一翻,解下腰间长鞭,手腕一抖一卷,将人扫开,鞭梢卷起床上躺着的婴孩。
  老妇见哀求无用,止了哭声,指着岳一崧的鼻子,破口大骂:“商家列祖在天有灵,定叫你这畜生抽筋剥髓!天打雷劈!”
  岳一崧轻蔑一笑,刚要伸手去接婴孩,鞭子一空,孩子竟浮了起来。
  屋中人人怔住,岳一崧眉头一皱,长鞭又去,鞭梢眼看就要卷起孩子,“噼啪”一声空响,竟似打在墙上,连那婴孩的襁褓都不曾碰到。
  婴孩方才正在熟睡,被哭声吵醒,竟也不闹,这会儿许是觉得浮在空中极有意思,两只小手伸出襁褓中,胳膊上戴了一串金铃。
  小手一摇,丁铃作响。
  孩子觉得有趣得很,“咿呀”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满殿寂静中,便只有婴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老妇一见,泪水长流,跪倒在地:“祖宗显灵!”
  岳一崧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现,只当是这屋中有人捣鬼,长鞭又出,这一下鞭子不曾击空,刚要打到孩子身上,便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甩了出去,却收不回来。
  岳一崧心中暗惊,扫视这群妇嬬,她们被关了这么久,确实半点都不通道术,他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灵。
  商家祖宗若能显灵,早十六年前便显灵了。
  岳一崧一面暗暗用劲,一面放声道:“尊驾是谁?敢到紫微宫来显身手?”
  谢玄以柱挡身,从房顶滑了下来,听见老妇的痛骂声,干脆将计就计,从怀中掏出纸人,遍散出去,随风吹到殿中各个角落。
  烛影一恍,就见一人影立在角落。
  谢玄故意嗡声一笑,松开劲道,岳一崧猛然转身,长鞭又出,眼看就要击中,那人影倏地不见,又现身在殿宇另一面墙上。
  “装神弄鬼!”岳一崧自然不惧,可满殿妇人都下拜磕头,一声声祖宗显灵,让他不胜其扰。
  回头喝骂:“蠢妇闭嘴!”
  话音未落,耳边便被人吹了口气,他猝然回身,身后半个鬼影也无。
  谢玄操控纸人,轻轻贴在岳一崧的背上,趁他不防,便在他颈后扇风,不管他如何转身躲避,纸人都紧紧贴着,怎么看都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几次之后岳一崧心中暗怵,若非鬼魅,什么人能这样快。
  疑心一起,心头便怯,商家人也死了几个人,难道是他们死后化鬼?
  他从怀中掏出光明符,甩了出去,符咒刚点,便似有一只手将黄纸符咒捏在掌中,一寸一寸,捏碎了。
  黄纸屑随风吹到他脸上。
  符咒一灭,刹时满殿都是人影,黑影幢幢而来,围成个圈子,一步一步迈向岳一崧。
  他见符咒被灭,心中更惧,张嘴想喊帮手进来,却被纸人从身后扼住了喉咙。
  谢玄一鞭子抽在岳一崧脸上。
  岳一崧痛叫一声,他眼下那颗瘤子被抽得裂开,刹时间满面是血,捂着眼睛滚倒在地,哀叫不止。
  守在门外那几个道士,还当是商家人在哀叫,岳一崧脾气暴烈,商家人又不听话,每每取血,总会惨叫上那么几声。
  纷纷背过身去,只当听不见,哪里知道这是他们师父嘴里发出的惨叫。
  谢玄到此时才现出身形来,殿中一点烛影,照在他半边脸上,老妇人眯眼看了片刻,目中落泪,喃喃出声:“将军……”
  岳一崧目中血流不止,隔着血色看去,只能见到谢玄的背影,听见那声将军,还当真是商将军显灵,不由心中大骇。
  谢玄一拳把岳一崧揍晕了过去。
  等谢玄再走得近些,几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他这样年轻,自然不是商将军显灵。
  可他眉目之间与她们的丈夫、父亲又颇多相似之处,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心中却又升起亲近感。
  谢玄指尖一动,浮在半空的婴孩缓缓落到妇人怀中。
  刚才那个用银钗攻击岳一崧的妇人抱起孩子,交到谢玄手里:“英雄,求你将这孩子带出宫去,留他一条性命。”
  他们一家困在此处,外面守卫重重,谢玄一人救不了他们这么多人,但总能把这个孩子带出去。
  谢玄望着这些妇人,她们有些是商家的女儿,有些是商家的媳妇,都是他的血亲。
  若是平时必要想办法将她们带走的,可小小还在等他,他伸手接过孩子,把孩子捆在背上。
  看着地上的岳一崧,皱了皱眉头,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了,这些人也就活不成了。
  谢玄指尖一动,岳一崧腾空而起,殿顶瓦片层层分开,谢玄抱着孩子就要走,走之前许诺这些妇人:“我会回来救你们的。”
  老妇人到此时终于回神,问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姓商?”
  谢玄看了她一眼,微一颔首,凌空而去。
  老妇跪倒在地,身后女儿儿媳簇拥着将她扶起,她一把抹掉眼泪,笑了起来:“老天有眼,不绝商家。”
  谢玄带着孩子和岳一崧,回到方才那个院落。
  前面闹声不绝,这里依旧安静,谢玄一进屋,就见那满面刀疤的女人,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正坐在床沿。
  他一剑挑去,那女人侧头微避,手上的茶差点儿翻倒在被子上。
  谢玄这才看见床边摆着盆和毛巾,小小面颊发红,额头滚烫,女人是在替她擦汗。
  他把岳一松的嘴堵上,扔在一边,又把孩子放在床上,伏身去看小小。
  女人似乎有些吃惊谢玄出去一趟带了两个人回来,她低头看看孩子,见那孩子在谢玄怀里睡得极香,这会儿被搁在床上,鼻子一皱,眼看要哭。
  女人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拍哄着他。
  谢玄解开小小的衣衫,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怕,师兄来了。”
  小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谢玄在她身边,含含浑浑说道:“不要……不要……报仇。”她烧得糊涂,却牢牢记得商云萝的话,谢玄若是报仇,因果承负他担不起。
  谢玄还以为她在说师父的事,摸摸她的头:“你放心,师父的仇,咱们一起报!”
  手刃仇人,方才痛快,最后一刀就留给小小。
  谢玄把巾帕叠起来塞到小小口边:“你忍耐些,我替你拔针。”
  小小张开嘴,一口中咬住巾帕,汗水打湿了发丝,一缕一缕贴在额上。
  谢玄取出银刀和磁石,刀尖用火烧过,须得割开皮肉,见到针尖,才能吸出银针。
  可他半晌都下不了手,这刀还不如割在自己身上。
  小小闭眼等了片刻,睁开眼睛看他,迷迷糊糊间对他点了点头。
  银刀割肉,血丝浸透胸前肌肤,似在冰雪间开了一朵红花,谢玄咬紧牙根,磁石稳稳吸住银针,快速拔出。
  小小闷哼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紫微真人下手极重,这三根针有两根打进了骨头里,就算拔出针来,小小的左手一时也不能动弹。
  银针扔进盆中,浸了一盆的血水。
  虽伤了骨头,但没伤到筋脉,谢玄松了口气,上药包扎,让小小躺在被子里养精神,转身看向岳一崧。
  目光扫来,岳一崧一动不动,谢玄一脚上去:“你都醒了,还装什么?”
  岳一崧方才是怕商将军的鬼魂,知道是人,反而不怕了,他瞎了那只眼睛不住流着血,只能张着另一只眼睛盯着谢玄。
  谢玄手掌一抬,岳一崧被扶了起来,他到这时也已经知道谢玄是谁了:“玉虚师伯就是这么教导徒弟为难本门师兄的?”
  谢玄隔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我师父在哪儿?”
  岳一崧狐疑道:“玉虚师伯云游天下,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心中又禁不住猜测,难道是师父与师伯又起了纷争?这小子是来找师伯的?
  谢玄又是一巴掌,抽得屋中一声脆响,岳一崧嘴角鲜血涌出,半颗牙给谢玄打掉了。
  不等岳一崧暴怒,谢玄便道:“卓一仁在哪儿?”
  岳一崧恍然大悟,他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却尽力睁开,灼灼盯住谢玄:“你就是他带走的东西?”
  他们追捕卓一仁时,并不知道他带走了什么,只以为抓到了他,就能给师父交差。
  谁知师父见到卓一仁,并不欣喜,审讯他多日,脸上也一丝喜色都无。
  等将商家人陆续抓进京城来,取血炼药,师父才透露口风,当年卓一仁带走的是圣上的药人。
  十六年了,这个药人该长大了。
  谢玄脸色大变,他侧目望了望他刚刚带回来的孩子,到得此时终于明白,他本该是药,师父当年做了跟他一样的事。
  岳一崧方才还深觉受辱,此时看着谢玄的脸色哈哈大笑,“噗”一声,冲着他吐出一口血沫:“他死了。”
  谢玄蹲在岳一崧身前,一动不动,血沫被弹回到岳一崧的脸上。
  谢玄眉目半抬:“什么?”
  岳一崧自知自己是活不了,这小子眼中凶光暗涌,干脆死前讨个痛快:“同门二十年,他不过是个仆役,什么也学不成,什么也学不会,就是个废物。”
  可这个废物,摆了紫微宫一道,让紫微宫十六年来渐渐被圣人厌弃,不再被重用。
  岳一崧依旧在笑:“我还当他得了商家什么好处,学了商家的道术,可他还是这么废物,他竟然根本就不认识商家人。”
  所以他们追查了十多年,以为卓一仁一定会联系商家人,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别说商皇后,卓一仁半个姓商的都不识得,直到他死前,方才知道谢玄是商皇后的孩子,圣人的亲生子。
  谢玄眼中一热,滴下泪来。
  他救那个孩子,总有些是因为这孩子跟他是血亲,可师父救他全无理由,不过是发自一点仁心。
  岳一崧眼见谢玄落泪,笑得愈加畅快:“他活着稀里糊涂,死也稀里糊涂,这样的蠢人岂配与紫微宫为敌……”
  笑声戛然而止,岳一崧低下头去,钢刀穿胸而过,在他胸口捅了个血窟窿。


第106章 天雷劈
  袁一溟步履匆匆,行到药宫内殿,在殿门前躬身行礼:“参见娘娘。”
  “进前来罢。”
  殿中一股药味,贵妃躺在榻上,脸色煞白,娥眉微蹙,望着袁一溟道:“圣人在何处?”
  袁一溟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不仅圣人不见了,连紫微真人也没有踪影。
  宁王的人和紫微宫人都在找紫微真人,紫微宫有太孙在手,宁王以宫变生事,各赢一半,谁先找到圣人,谁就赢了那另一半。
  “你……”贵妃撑坐起来,望了望左右:“你们退下,我与袁大人有要事相商。”
  他们从玉台上退至药宫,死的死,伤的伤,贵妃的心腹没了一半,殿里只余下寥寥几人,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落人口舌。
  等人一退出去,殿门紧紧阖上,袁一溟便坐到榻上,两条软臂搭上他的项颈,软香投怀,贵妃先是啜泣几声,跟着一把抓住袁一溟的手。
  将他的掌心贴到胸口:“可吓死我了,你摸摸。”
  袁一溟到底还有些顾忌,缩回手来,转势拍了拍她的背,贵妃把脸靠在他怀中:“圣人究竟怎么了?那俱木偶是不是他?”
  若真是圣人,倒好办了,立刻就扶太孙登基,以皇太后的名义发布诏书。
  袁一溟摇头否认:“不是。”可更多的却不愿意告诉贵妃。
  贵妃目光微沉,她在袁一溟身上下足了功夫,便宜全叫他占了,可要紧事却一句都不松口,忍得多时,不能功亏一篑。
  她咬唇轻问:“是不是奉天观捣鬼?宁王如今扣着几个藩王,又手握大队禁军,会不会打过来?”
  一边说一边轻轻发抖。
  袁一溟将她搂住:“放心罢,宁王打不过来。”
  贵妃眸色一转,看来不下狠药是不成了,伸手扒住他的胳膊,又是惶急又是茫然:“我……身上该来的,没来。”
  袁一溟一惊,贵妃抬头看他:“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还该确实了再说,可我害怕出什么变故。”
  觑着袁一溟的脸色,她蹙眉忧道:“本来圣人病重,太孙即位,就算圣人不封你,我也能封你,偏偏半路杀了个宁王出来,若好,咱们一起好,若歹,你们有办法保全自身,我……我怎么办。”
  袁一溟到这时方才松口,透露了一句:“你放心罢,你想的事,总能成的。”
  竟然还不肯说!
  贵妃心中恼恨,可面上不露,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圣人不见踪影,她就只有袁一溟当依仗了。
  袁一溟说着拉过她的手腕,按住脉搏。
  日子太短,自然是什么也摸不出来的。
  贵妃口角噙笑,目光期待:“我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儿,若真有了,便把乾坤之间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袁一溟一怔,这世上最好的还有什么?
  贵妃靠他身上,漫不经心道:“经此一事,你也扬名天下,等你师父老了,你便接替他的位置,让麒儿封你当国师。”
  色能动他,却不彻底。能真正触动他的只有权势,只要画上一个圈儿,他自会乖乖走到里面来。
  袁一溟果然意动,圣人一死,这个孩子便是皇子,只要仔细筹谋,就算太孙登基,也不是不能取代。
  贵妃见他眼中浮光暗影,知道他心动了,正要再下功夫,门便被叩响了。
  袁一溟赶紧站起来,退远几步,贵妃也重新歪回榻上,盖住被子,虚声道:“进来罢,有何事禀报?”
  小太监不敢抬头,躬身道:“岳道长不见了。”
  袁一溟脸上变色:“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小太监颤声回道:“是他徒弟过来禀报的,要见袁大人……”
  话音未落,袁一溟便急步离开,也无人敢说他失礼于贵妃,贵妃对小太监道:“跟着去瞧瞧。”
  袁一溟赶到后殿,小道士禀道:“师父他进屋来许久,都不曾取药出来,咱们这才进来查看,就见……”
  就见屋中柱上一道血痕。
  袁一溟弯腰低头,用手指沾了沾鲜血,举到鼻尖一嗅。
  圣人的药每日都是由他在炼,商家人的鲜血是什么味道他熟悉得很,这不是商家人的血,那就是岳一崧的。
  岳一崧功夫虽强,但性子暴烈易怒,易被人利用,他环视一周,目光停在老妇人身上,温声问道:“商老夫人,可否告知我师弟下落?”
  话音一出,商家几个年轻女人先是一抖,袁一溟生得面白温文,可下手狠辣,绝不容情,比岳一崧可怖得多。
  商老夫人看了看袁一溟,昂首道:“许是老天有眼,将他收走了。”
  师父不见踪影,师弟又被人劫走,袁一溟再沉得住气也难免心绪起浮,他微微一笑:“商家人果然有气节,人人都是撬不开的铁嘴。”
  他这话一出,几个女人先退后了半步,他一夸人,便是要下狠手了。
  果然话音一落,袁一溟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商老夫人的喉咙,把她提离地面,面上依旧微笑:“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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