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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_怀愫-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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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身子越来越弱,中馈被戚氏把持,便连下人都约束不了,儿子在她屋中说了什么,丈夫都要一句一句问个清楚。
如今想来,只怕不止丈夫问了,老夫人戚氏和闻人已都知道,屋墙形同虚设。
大夫人目中含泪,人靠在车壁上,良久都不说话。
她不说话,小小也不同她搭话,把豆豆从腕上解下来当尺子用,拉长蛇身,伸出巴掌比划,师兄的脚又大了,出来之前刚做的鞋子,方才看连脚趾头都快顶出来了。
豆豆十分配合,它身子一动不动,任由小小比划,头时不时看看大夫人,觉得守着她就是守着好吃的。
闻人羽打定主意要带母亲上山,谢玄干脆道:“一道观都是男人,你娘连生人都没见过几个,真能住在山上?”
闻人羽怔住了,他能将母亲带出来,可能不能活得好,却得看她自己。
谢玄也知道闻人羽没想过这些,他随手都能掏出一袋金叶子给人,难道那钱会是紫微真人给的零花钱不成。
要真是紫微真人给的零花钱,那闻人羽倒真是有师父命。
想想自家两个师父,一个种地卖菜,一个赊帐喝酒,全都穷得响叮吵杂,谢玄摸摸袋中几两银子,竟是自己这个当徒弟的最有钱。
马车在街上走走停停,两人不时将被褥衣裳搬进车中。
大夫人看到这些,便明白儿子是铁了心肠,不再回国公府去了,她的儿子生得这样人品,这样心性,确是不能回那污泥塘里。
她深吸口气,轻叩车门:“阿羽。”
闻人羽立时应声:“夫人吩咐。”
大夫人咳嗽两声,缓过口气来才道:“我不是空身嫁进国公府的,自然也不能空身出来。”
闻人羽一怔,外祖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败落了,他从不曾听闻母亲说起前事,大夫人道:“我的嫁妆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陪嫁的田地庄园,铺子古玩,这些东西不能留在国公府。”
她不求儿子当什么国公爷,只求他能平平安安,这么想着,偷眼去看小小。
小小靠着车窗,日光照在她半边脸上,长眉翘鼻,洁若冰雪,这般姿容与阿羽当真一对璧人,说不准……说不准阿羽愿意为她还俗。
她拿回嫁妆,置一间小院,一家三口度日,不必过得多富贵,只要每日能在一起吃上热汤热饭就好。
大夫人心中正这么想,谢玄叩了叩小小那边的窗户。
小小还没掀开帘子,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热腾腾甜丝丝的,她一把掀起车帘,谢玄就托着纸袋送到她面前。
小小眼前一亮:“炸糕!”
这是师父过年的时候才会做的东西,红豆沙要炒得很细,红糖还得从镇上用皮子换回来,到大年初一那天早上,一早就开油锅,炸得金黄酥脆捞出来,给他们一早起来吃。
村中镇上都没有卖的,没想到京城街边会有。
谢玄一看见炸糕,立时买了一兜,赶紧给小小送来:“趁热吃,刚炸出来的,这个是红豆的,这个是红糖的。”
两样都补血气,她再没几日就又要流血,得趁现在赶紧补一补。
小小伸手拿了一个,一边吹气一边咬了一小口。
酥皮一咬开便是软年糕,年糕里面裹着红豆沙,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小小吃了半个,谢玄把剩下的半个拿走:“你再尝尝那个红糖的。”
整个吃了,她就吃不下别的了。
说完就把剩下的半个炸糕三口两口往嘴里一塞,又笑眯眯看着小小吃红糖馅的,等两种都尝过了。
小小轻声道:“不是师父炸的那个味儿。”
谢玄隔着窗户伸手进去,在小小掌心上一捏:等找到了师父,过年的时候还吃师父炸的炸糕。
两人对望,双双笑了。
大夫人看着小小与谢玄这一来一往,明白过来,那才是一对璧人,这姑娘的心思不在自己儿子身上。
几人坐着车出城,入了紫微宫,闻人羽去求见紫微真人,想先找一处清静院落安置母亲,等母亲身子好了,再另找住处。
可紫微真人并不在紫微宫中。
“师尊入宫,一直未归。”闻人羽在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九,师兄们几乎都在外地宫观中当知观的,只有卓师兄未出京城,紫微真人不在,由他管理观中事宜。
“先将夫人安置在竹林精舍。”卓师兄说完又道,“等师尊回来,再作定夺。”
闻人羽皱了眉头,师尊已经去了一日一夜,竟还未回来:“是不是圣人病重?”
卓师兄看他一眼:“并未有消息传来,若师尊明日不归,那就由我来主持本次的道门大比。”
要起坛点香烧青词,通达天听,这些本都是由紫微真人做的。
卓师兄既是师兄也要勉励闻人羽两句:“小九,你是这一代中翘楚,外人不知,你该知道圣人的病,拖不了多少时候,紫微宫与奉天观从来水火不容,此番大比,绝不能落于人后。”
闻人羽垂眉敛目,卓师兄又道:“万不得已时,只要奉天观不赢,天师道赢了也可。”
闻人羽怔怔抬头,卓师兄看他神色就知他以为道门大比真是一场道术比试,微微轻叹:“师父总说你心思纯净,这些话是不愿意在你面前说的,便由我这个当师兄的来说罢。”
闻人羽往后退了一步,他直觉并不想听这些,两只手在道袍边紧紧攥成拳头。
卓师兄还未开口,小道童便进来禀报:“穆……穆国公府来人了。”
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闻人羽。
卓师兄道:“小九,这是你的家事,你自行料理。”
闻人羽肃容退出,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眼见谢玄和小小在不远处,对他们二人生出无尽的亲近之意来。
谢玄叼了根野草,他不用听也知道穆国公府来人了,山下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
抬箱的抬箱,牵马的牵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嫁的。
穆国公就在其中,见到闻人羽微微一笑,仿佛他们从未争吵,依旧摆出慈父的脸来:“阿羽,你接你娘上山养病,怎么能少了吃穿用度,为父替你送来了。”
闻人羽半晌未曾说话,一个人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谢玄看闻人羽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说不出话来,咧咧嘴道:“大人中气十足,龙马精神,必是夜夜好眠才能如此,不知大人的枕头是金的呢?还是玉的?”
第81章 恩情绝
谢玄一开口,便把穆国公气得脸皮紫涨,以他的身份,何时要对个小道士忍气吞声,可他来是办要事的,不能与这毛头小子一争口舌。
穆国公装作听不出谢玄的言外之音,依旧摆出慈父面庞对闻人羽道:“阿羽,你母亲在何处,我去瞧瞧还差些什么。”
闻人羽一言不出,转身将穆国公带到竹林精舍中去。
山中露重风凉,闻人羽取了一件自己的斗篷给母亲披着,精舍之中竹床竹椅,小道童打扫得干干净净,还送了食水来。
虽不比国公府中高床软枕,但推窗便是竹林,满目清凉绿意,连心境都开阔了些。
大夫人不过三十多岁,这些年是精元消耗得厉害,但到底身体底子还在,又有灵符护身,一离开木偶,精气便渐渐恢复。
想通之后,胸中郁气一散,心境开阔,便精神一振,看上去脸色好了许多。
她捧着热茶,听见丈夫的声音,厌恶得皱皱眉头,既然阿羽不想承袭国公府,那她又何必守着国公夫人的位子。
戚氏不是一直想要么?便给了她,看她能不能当得上。
穆国公进门便先叹息一声,目光满是怜惜:“衡娘,这地方实在太简陋了些,你怎么能在此处长住。”
大夫人笑一笑:“我倒觉得这地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都十八年没呆过这么干净的地方了。”
穆国公来时便想好了,大夫人说什么他都不生气,笑盈盈道:“总是太简朴了,得添两个丫头婆子,灶上的针线上的,虽说小住,也用得上。”
一面说一面去看闻人羽的神情。
闻人羽袖身站着,望着外间的竹林,一动都不动
“你要什么,只管告诉我,等你养好了病,赶紧回家来才是,戚氏叫我送到庄上去了,家中总不能无人主持中馈。”
不管是送到哪里去了,反正只要她以为戚氏已经在庄子上就行。
“我要同你和离。”这话一出口,只觉得心身一轻。
大夫人直直望着丈夫,一旦放下,才知原来那些不过是自苦,儿子都不要虚名了,她还留着这些作什么。
穆国公不可置信的望着妻子,这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也跟着阿羽一起胡闹了?你又无家可回,出了国公府你还能到哪儿去?”
大夫人微微一笑:“我当然跟着我儿子,当年我带了多少嫁妆入府,和离之后,嫁妆退还,又不必靠着你才能活。”
穆国公怔在当场,脸上青白作色,对闻人羽道:“你就不劝劝你娘?这么大把年纪,连脸面都不要了?”
“我娘家都败落了,还充脸面给谁看?至于国公府,要么是你丢脸,要么是你那宝贝儿子丢脸,你想明白了。”
穆国公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用小儿子的前途来胁迫他和离。
大夫人冷眼看他:“你若是肯和离,我便不告官,他还能按时去参加科举,若敢弄鬼,我舍了这张脸不要,去击登闻鼓告他谋害嫡母,这个罪名是什么刑罚,你该知道。”
若真闹到朝中去,不说穆国公府大大没脸,闻人已只怕连小命都不保。
他们在圣人面前还有几分颜面,等太孙上位,紫微真人更上一层,还会不偏向自己的徒弟?
穆国公到此时才后悔了,早知今日就该听了母亲的,将阿已送进紫微宫。
他思量片刻:“只有这一条路?”
“只有这一条路。”大夫人看他收起令人作呕的神情,心里反而痛快了:“早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省些口舌。”
穆国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不后悔?”
大夫人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儿子:“我后悔没早些和离。”
穆国公拂袖而去,好在是退还嫁妆,写书和离,旁人至多说他私德有亏,若是魇镇之事传出去,一家都没好果子吃。
穆国公是想接妻子回去,再把儿子笼络回来,两件事一件都没办成,只好先口上答应,回去再跟母亲讨主意。
穆国公一走,闻人羽便道:“夫人就这么饶过他了?”
大夫人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再与穆国公府有任何纠缠,那位桑姑娘说,再呆下去,我会死的,既然已经死里逃生,怎么还能回去呢?”
闻人羽听见桑姑娘三个字,心中那种甜意没了,心中反而一片茫然。
他是修道之人,该除秽清世,可他袖中那道黄符没有拍出去,辜负了师父的教导,可师父的道又究竟是什么?
大夫人在丈夫面前不假辞色,对着儿子却小心翼翼:“阿羽,我在观中,可会给你添麻烦?等国公府将我的陪嫁都送来,我便在山下置一间小院子,你也不必日日下山来,得空的时候过来坐坐,我给你预备些素斋。”
闻人羽坐到大夫人床前,替她掖掖被子,母子二人已经多年未有过这么亲近的举动了:“夫人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呢,只是我将要大比,不能陪在夫人身边。”
大夫人眼圈一红,分明想哭,却将泪咽下:“好,好,我不烦你,你的事要紧。”心里却思量着,给儿子做的衣裳也没带出来,等她好上一些就先给儿子做件棉袍,没想到,山上这样冷。
闻人羽跟穆国公到竹林精舍去,那的他的家事,谢玄小小不再跟着。
何况方才闻人羽与那姓卓的就在抱朴堂内说话,闻人羽出来了,姓卓的还没出来。
谢玄耳廓一动,听见抱朴堂中细微动静,知道那姓卓的就要出来了,背过身去,状似在欣赏山间景色。
卓一道从抱朴堂中出来,就见玉虚真人的两个徒弟在堂前望云台看风景,师尊不在,由他代理紫微宫中大小事务,这两位既然是玉虚师伯的弟子,他自然要照顾。
“谢师弟桑师妹,在观中可还习惯?”
谢玄不见他时,在心里叫他姓卓的,等见了人,克制不住多几分恭敬,卓一道与师父长得实在太像。
小小也站直了,谢玄答道:“劳卓……卓师兄关怀,处处都好。”
卓一道微微点头:“紫微宫与天师道本出同宗,自家人说话不必太客气了,谢师弟桑师妹,再有两日便是大比,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谢玄立时道:“如此正好,我与师妹跟着师父,并没有念过什么正经经书,听说第一场大比,比的是符箓经书,不知卓师兄那里,可有经书能借来一看。”
卓一道一听,想也知道玉虚真人是怎么教导徒弟的,他点一点头:“也好,你们随我来罢。”
小小谢玄对视一眼,若能到他屋中去,就能找找有没有《丹书符箓》,若这书在他这里,那师父自然就是冤枉的了。
除了找《丹书符箓》,还要找到那个紫棠面皮,眼下长瘤的道士。
卓一道带他们上山,谢玄背后背着剑,小小袖中藏着风刃。
卓一道走了一行石阶,身后听不见半点脚步声,静得连呼吸都没有,扭头一看,二人确实跟在他身后,心中暗道,看来天师道真有法门。
他哪里知道谢玄和小小在船上两月,日日御风,早就能做到下脚无声,至于呼吸吐纳,因为万分防备,不由自主便收敛气息,这才让他察觉不到。
他们本来以为卓一道会将他们带到自己房中,谁知他带着他们去了道藏阁。
“这里藏得万卷道藏,人人都可借阅。”卓一道说这话时,面有得色,天下道藏尽归紫微,奉天观修武道的居多,便没有这么多的道藏经书。
他将谢玄小小带进殿中,一排排书格中站了许多人,都在为了两天之后的大比借阅经书,见卓一道来了,纷纷行礼,有称师伯的,有称师叔的。
卓一道微微颔首,将谢玄小小带到二楼:“入门的那些,你们必都读过了,道门大比第一场说容易也不容易,人人都以为会考些艰深经文,实则不然。”
他一面走,一面说,将小小和谢玄带到一架经书前,冲他们微微一笑:“须该记得大道至简。”说完便下楼去了。
谢玄找这个由头才接受了卓一道,没想到被带到藏经楼里来了,这么多人都在,总不能立时就走,显得行为古怪。
他随手抽出本书来,翻了两页,是入门必要读的《太上》,翻了两页道:“这大比总不会是考秀才罢,难道还要咱们破题作文章?”
要是第一场都赢不了,那还怎么留在紫微宫找师父的线索。
不如趁夜起坛,悄悄在紫微宫中找一找师父的下落。
谢玄随手抽了两本经书,带着小小去登记借阅,刚迈出门边,就觉得身后几道目光跟随,他倏地回头。
殿中又无人看他,谢玄心觉不对,拉着小小回到屋中。
夜间早早熄了灯,推窗去看,满山只有零星灯火,小小取出小香炉,拿上线香,对谢玄道:“咱们到哪儿去找师父?先去卓一道那儿?”
“不着急,先等一等。”
谢玄取出黄纸朱砂来,对小小道:“你剪两个纸人。”
小小不解,但依着他剪了两个纸人,谢玄在纸人身上画符,把两个纸人摆到床上,盖上被子,对小小咧嘴一笑:“今夜要是有人来,就吓他们一跳。”
说着踩风翻出窗去,又将窗阖上,窗棱上一丝尘土都不沾。
带着小小隐入山间,等山间灯火越来越少,小小点起香来,才刚要念咒,身后便响起卓一道的声音。
“你们要找什么?”
第82章 防暗箭
谢玄听见响动,旋身出剑,胳膊张开,将小小护在身后。
卓一道只听见长剑一声轻响,剑尖便点了过来,他皱皱眉头,道袍一甩,一阵柔风拂过谢玄的面颊。
这风虽刚劲,但柔和,并没有伤他们的意思,谢玄这才回神,将剑收回,剑尖指地:“原来是卓师兄,突然发声,吓我一跳。”
卓一道只觉得他过分机警了,但想到他跟着玉虚真人行走江湖,机警些倒是好处。
谢玄上半身虽松了,腰盘腿脚劲力未滞,若是卓一道发难,他就先后跃而进攻,先将小小护住。
看见卓一道皱眉,他挠头咧嘴:“我还以为是师父来了,他总爱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卓一道一扬眉头,这倒是玉虚真人的性子,谢玄又胡扯起来:“师父最爱夜里授课,有时候去乱葬岗,有时候去枯河滩,一阵风就把咱们带去了。”
卓一道微微一笑:“师伯是世外人,他授业的法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谢玄未穿道袍,穿了一身短打,卓一道抬眼一扫就知这年青人看着姿态放松,其实腰背蓄力,竟是随时随刻都在防备的姿态,心中暗道,看来玉虚师伯教导徒弟还真有几分本事。
譬如练书法之时,师父随时在身后抽笔,一面习书一面防备,久而久之腕力大增,乃是一样的道理。
他感慨完了还是疑惑:“你们在此处是找什么?”
谢玄几话间已经想好了应对,他咧嘴一笑:“找吃的。”
“找吃的?膳堂的伙食不好?”
谢玄摸了摸肚皮:“我跟师妹与师兄们不同,我们从小就食荤,一天不吃肉,身上就没力气,这都两天了,天天都是青菜豆腐,腿都软了。”
这满宫的道士都不吃荤,山上的兔子松鸡肥壮得很,看着就满肚子油,捉来烤了一定很香,谢玄本就有这个打算,现在拿这个出来搪塞卓一道。
卓一道听了皱眉,果然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他想了想道:“紫微宫中戒杀生,你们要食荤也可,到城中酒肆去便罢。”
谢玄点头应承,低头扫到草丛中的线香,料想是小小惶急之下把香给扔到香里了,他一把拎起豆豆,提给卓一道看:“不光咱们找吃的,也给它找点吃的,它吃的东西,得点得香来捉。”
豆豆半梦半醒,脑袋一抬,冲着卓一道“嘶嘶”吐舌。
卓一道一怔,他还是年幼的时候听师父说起过师伯捉妖的事,天下纷乱,魍魉横行,南道北道刚刚兴起,天师道一门叱咤。
师父曾带他拜会过师伯,央请师伯一同坐镇紫微宫。
玉虚师伯的酒葫芦就挂在松枝间,人不知隐在何处,师爷问他:“师兄矢志荡平天下妖魔,可一旦承平日久,妖魔自然隐匿,师兄的葫芦有多久没捉到妖了,不如同我一起坐镇紫微宫。”
“你的道是登金阙,我的道是游江湖,我与你道不同,不想与谋。”
师父在酒葫芦边守了整整一日,从朗月繁星等到红日初升,都不曾见到玉虚师伯的面,他终于失望,带着卓一道下山去。
师父是个果决的人,决定来,便扔下大小事务,奔波千里,决定走,便立时下山,一步都没有回头。
卓一道也不过七岁大,他在硬石上睡了一夜,手足僵硬,慢了一步下山去,只觉得四周轻风一动。
他回过头去,就见那松枝上挂的葫芦不见了,大石头上坐着个饮酒的男人,他衣裳拓落,举动放恣,见自己回头,对他轻轻一笑,目中精光四射。
卓一道刚想回头叫师父,他似乘风而去,无影无踪。
这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再次相见,天师道已经没落,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天下承平,纵有妖魅魍魉,也逃入深山幽潭。
玉虚师伯吃得烂醉,目中精光不在,见到师父颠倒说些醉话,唯一清楚的只有四个字“可怜可笑”。
卓一道自从入门起,只有两次见过师父勃然大怒,一次是他弟弟偷走丹书,叛出紫微宫;一次便是玉虚师伯说了这句话。
师父将师伯关入铁沙牢内,二人在其中对谈些什么,他不敢探听,可饭食是由他日日送上山去的。
师伯躺在大石上酣睡,明明没酒,牢中却酒香不散,他仔细盯着,想看看师伯是不是偷出牢门,发现每到夜晚,两只小猴子摇摇晃晃自山道上来,抬荷叶给师伯送酒。
师伯隔着牢门,咬住荷叶梗子,把满荷叶的酒吸溜个干净。
就连这件事也是十数年前了。
看这师兄妹二人竟养了一条小蛇,也没往蛇妖这上头想,只以为是宠物,玉虚师伯能养猴子,他的徒弟就能养蛇。
卓一道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既不走,那谢玄和小小得避开他。
“师兄是在此修炼?”他们修神仙道的,讲究的就是吸天地灵气,日用精华,再佐以丹药,期望有一天能白日飞升。
谢玄以为卓一道是想在此修炼。
卓一道笑了笑,并不答话,谢玄也笑了笑,带着小小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那咱们就换一个地方找东西吃。”
绕到林中,小小才松一口气,她一直扣着银叶子,若是卓一道别有所图,她当时就会放出风叶,把他扎成刺猬。
谢玄做了个手势:“我去瞧瞧他在那儿干些什么。”
小小伸手想要拉谢玄,谢玄拍拍她:“放心罢,无事的。”
说着脚下腾空,随风而潜,顺着树叶沙沙的声音,藏到树后,看卓一道大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卓一道竟在风口处打坐,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谢玄抬头去看,只见黑夜茫茫,总不会他一老道士,大半夜的,在等老相好罢。
谢玄心中暗哂,耳中一声轻响,他立时凝神屏气,等了许久才见天边一道黄影飞出,竟是一只黄符叠的纸鹤,方才听见的轻响,就是纸鹤拍翅的声音。
卓一道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了纸鹤,将纸鹤拆开,读黄符背后写的信件,读完之后将那黄符收入袖中。
谢玄皱起眉头,卓一道会这法术没什么出奇,奇怪的是他怎么大半夜的跑到山间,还用纸鹤与人传信。
天色浓黑,隔得又远,谢玄只能看见他与人传信,瞧不清楚他信上写了什么。
谢玄猛然瞪大了眼睛,给他传信的会不会……是师父?
卓一道将信收回袖中,转身离开,谢玄等了许久,这才从树后离开,跃上山去找到小小,就见小小蹲在石畔,豆豆正在大嚼着什么。
小小见谢玄回来,立时问道:“他干什么?”
“有人……用纸鹤给他传信。”谢玄犹疑不定,难道师父跟卓一道还有来往?
“会不会是师父?”小小想的跟谢玄一样。
谢玄摇摇头:“不知,咱们再仔细找找,你的香点了没有?”
香炉中只余下一撮香灰,小小点香寻人,可这山上丝毫没有师父的踪迹,她抱着香炉摇头:“师父不在山中。”
那缕烟似是被风吹了出去,从两山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不怕,咱们都到了紫微宫,总能查出来,等明日比试过了,我就去黑牢探一探,说不准是有什么法术禁制,这才找不到。”
两人说完,谢玄才看了看豆豆:“它在吃什么?”
豆豆吃得头也不抬,只见它半截尾巴在摇晃,小小道:“点的香把孤魂引来了。”一边说一边怜爱的摸摸豆豆的头。
豆豆以魂魄为食,三魂归幽冥,七魄散于天地,点香召来幽魄,让豆豆吞下那些灵光。
它好不容易才饱餐一顿,吃得身子一翻,小小将它托起,对谢玄道:“它好像有些长大了。”
豆豆原来就只有小小的小手指头那样粗细,养了这么久才将将细了一点。
谢玄仔细看了看:“哪儿长大了,我看它是吃多了,撑圆的。”
豆豆在小小身上抬起头来,“嘶”一声,跟着又睡回去,一动都不动,果真是吃得撑了。
“这里灵气浓郁,连幽魂鬼火都比旁的地方要亮一些,让它多吃吃顿,很快就会长大的。”小小抚摸豆豆,还将它卷到袖中。
豆豆心满意足地卷起蛇身,把自己团得好好的,任小小将它放到袖子里。
谢玄看月亮渐渐下落,握住小小的手:“走,看看可有哪个不长眼的闯空门。”
他们结伴踏风回去,人还未落地,小小就自袖中射出一支银叶,“叮”一声,那银叶一半扎进石中,叶脉上夹着一枚符咒。
谢玄瞪大了眼睛也没瞧见小小钉住了什么,却能看见那银叶不住颤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小小紧紧皱起眉头,随手又拍了张符上去,这下将它激怒了,回头就冲着小小谢玄嘶吼一声。
谢玄鼻尖一动,风中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皱眉问道:“是恶鬼?”
小小点点头,这恶鬼委实生得难看,已经瞧不见人的模样,嘴巴张得巨大,白森森的尖牙还不知黏着什么东西的血。
双手化处利爪,在大石上乱扒,声音尖锐刺耳,谢玄虽看不见鬼,但能看见石头新添的一道道划痕。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在紫微宫里放出一只恶鬼伤人?
“是谁要害我们?”小小看看谢玄,紫微宫中都以为他们是玉虚真人的徒弟,就算紫微真人与玉虚真人不睦,何必伤个小辈,何况紫微真人还不在宫中。
谢玄想了想,想到今日在藏经阁中那几道视线,脑中一搜寻皆是奉天观的人。
“这种东西,干脆给豆豆吃了。”
豆豆在小小袖中弱“嘶”一声,它今天吃得太饱了,而且那东西闻上去很臭。
连豆豆也不肯吃,小小掏出黄符,想将它就地化去。
谢玄一把挡住她:“别急,把它捉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明日就是大比第一场,这东西的主人必要出现,到时放它出去,看看是谁还没大比,就用此下作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豆豆:吃饱咧,不吃咧
师兄:不被人妒是庸才
第83章 三面缘
谢玄将那只恶鬼装进瓷瓶,又在瓶口贴了张黄符封条。
把那瓶子上下一抛,颠得恶鬼在瓶中翻转,不住嘶吼,他把瓷瓶扔进竹篓,对小小道:“明日咱们就能看见紫微真人了。”
入紫微宫几日,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明天是道门大比,北道的掌教,洞灵道人千里迢迢自奉天观来,紫微真人是必要现身的。
小小点了点头,紫微真人按排份来说是师公,可对他们来说是敌是友尚不分明。
谢玄将两条长凳子拼成一张床,身下就是薄木板,直躺在上面,阖眼吐纳。
小小在床上打坐,半日也不能静下心来,松开莲花指,抱着膝盖对谢玄道:“师兄,我睡不着。”
谢玄腰上用力,翻坐起来,脚尖踮地滑到床沿:“怎么?害怕了?”
小小摇了摇头,她只着中衣,一头细发披散肩头,目色空濛的望着谢玄,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谢玄伸手摸摸她的头,掌心触着绒绒发丝:“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小小乖乖躺下,心里想着师父,师兄那个很古怪的弟弟,又想到那个不知模样的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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