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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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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宣日日侍候在侧,见老父又独坐窗边、愁容难展,便劝慰道:“蛇擅藏匿,故有引蛇出洞之计;狡兔三窟,终难逃猎人之手。楚使尚在沧溟,王上将西陵韶华困在驿馆,就是在替父亲撒饵,父亲为何视而不见呢?”

    季礼临窗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我且问你,此次两国求婚,王上意属哪一方?”

    季宣回答的毫无犹豫:“壁亭之战,王上不罚反赏,就是在向天下昭告风巫两国十年停战协定已破。依此形势来看,王上自然属意楚国。”

    季礼道:“你不糊涂,王上更不糊涂。王上欲除者,不过离恨天一人而已,如果为了引出离恨天,而伤害了楚世子,那便是大罪过。王上撒出的这个饵,用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季宣斟酌片刻,依旧面色平和,并不似自己的父亲一般犯愁:“孩儿听说,西陵韶华已经亲自将神女枝移置到世子府了。”

    季礼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皱眉道:“能设如此毒计,足见此人心狠手辣!这么一来,九州之内觊觎神女枝的人,可都要聚到世子府了。世子恶疾缠身,毫无反抗之力,王上怎么甘心吃这等哑巴亏?”

    “许是世子在宫中养疾,世子府空着,正好方便布置防守罢。”季宣说到此处,略抬了眼,望着老父,道:“父亲不要忘了,离恨天随使而来,是为了保护神女枝。”

    季礼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利用神女枝,引出离恨天?”

    季宣没有否认,道:“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若神女枝有异动,西陵韶华被困驿馆,离恨天必会有所行动。王上撒出的饵,便能用了。”

    这一次,季礼真正沉默了。若想利用神女枝引出离恨天,必然要打通世子府这一关节,而巫国国法,决不允许外臣擅自结交王族,尤其是肩负储君之责的世子,无论这种“结交”的方式和目的是什么。

    历代国法亦定:世子满二十岁、行冠礼之前,只能修身习礼,由巫王指定的太傅传授文学武功,不得参与任何朝政,也不得结交任何臣子。若有违背,轻则禁足,重则废黜。

    季宣心如明镜,自然明白老父的顾虑,他沉吟了会儿,忽然道:“依据祖制,世子只有行过冠礼,才能离宫开府。可本朝,世子不足十岁,王上便为其开门立府,已是破例。此后,王上还三顾归藏山,请出避世多年的鸿蒙大儒扶桑子和姑浮子,到世子府教授世子课业,更是开先河之举。可见,王上并非因循守旧之人,当能理解臣子们不得已时的权宜之计。”

    “愚见!”季礼气得面皮红涨:“这么多年,除了扶桑子和姑浮子,你还听说哪个大臣踏进过世子府的大门,别说大门,就是世子府外三尺之地,也是人人避之不及。昌平六年,司礼大夫王匡只托人往里面送了盒世子爱吃的糕点,便被王上下令当庭杖毙。此后,百官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触此逆鳞!更何况,你又可曾听说世子私自结交过哪个大臣?”

    “哐!”书阁的门被毫无预料的推开,柔福长公主端然立于门外,笑道:“父亲消气,莫气坏了身子。巫国国法不允许外臣结交世子,总不能阻止姑母去看望侄儿罢?”

    “柔福……你?”季宣先是惊,然后是叹,最后,是怜。

    长袖善舞的柔福长公主,常出入各种宴会,与许多臣妇交好。然而,自嫁入侯府,柔福长公主便拒绝参加任何宫宴,原因很简单――宫中宴会,永远少不了巫后。没有人知道这位王姬与巫后之间有何恩怨,纵使是公主最亲密的丈夫,季宣也不曾过问。也因为这个缘由,多年来,东阳侯府与章台宫、世子府毫无任何交集。

    柔福长公主走入阁内,面色出奇的和婉:“神女枝关系重大,王上不可能将其置于一座空府之中。柔福从宫中得到确切消息,两日前,世子殿下已经返回府中养病了。于情于理,我这个姑母都应该去探视的。”

    季礼闻言,浑身一震,急道:“戍卫营皆忙着追查离恨天,世子府根本毫无设防,世子为何要在此时返府?”

    长公主却平静笑道:“也许,王上的心思,与父亲是相同的。现在,只差柔福这个说客了。”

    这日午后,柔福长公主的车驾便停在了世子府前。长公主突然驾临,实属奇事,这让孟梁很是措手不及。他忙让碧城扫洒门径,恭谨的将长公主迎入府内,行礼问安。

    宫中皆知,因与巫后交恶的原因,柔福长公主待世子,也甚是疏离冷淡。比如,每逢年节,长公主都会准备很多礼物送给子侄们,连内侍仆婢们都有份,却独独没有世子的;巫王也时常会有意设一些没有巫后参加的家宴,宴会上,长公主总能优雅的喝下晚辈们的敬上的美酒,却从未接过世子的杯盏。姑侄形同陌路,也难怪孟梁如此反应。

    长公主环顾四周,见偌大的府邸,再无其余人影,正觉异样,一个黑袍少年从里面的书阁转了出来,到她面前,撩袍跪落:“子沂见过姑母。”

    长公主大惊,忙亲自扶起对面的少年,正色道:“哪有一国世子向一国长公主行如此大礼的,真是不知轻重。”说完,她命其余人都退下。

    九辰早就猜出她的来意,只说了句“姑母稍待”,便起身进了书阁。片刻后,他捧出一个古朴无纹的木盒,盒内,一枝青木碧华正盛。

    长公主定眸看着,不知不觉中,指尖已经触碰到了枝上碧叶。一抹冰凉穿心而过,恰似如烟往事,了无痕迹。

    九辰将她的反应一分分收在眼底,黑眸灼灼:“姑母也觉得,仅凭此枝,就能让离恨天自曝行迹么?”

    柔福长公主悚然一惊,触电般收回手,叹道:“我只是个说客而已,哪里懂这些?”

    九辰见她如此,忽然轻笑出声,道:“是子沂糊涂了,姑母莫怪。”

    他们姑侄之间本就生疏,加上六年未见,柔福长公主一直严守着那道防线,时刻提醒自己不可失了姿态。此刻,九辰的反应,倒让她有些怔忡。

    许久,长公主叹道:“殿下肯为侯府考虑,柔福感激不尽。只是,柔福有个不情之请。”

    “姑母但说无妨。”

    “这个人情,日后让柔福来还,与侯府无关。”长公主如是道。

    九辰了然而笑:“冒名从军、擅攻壁亭,皆是我一人之过。侯爷待我恩深似海,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让侯爷为难,更不会让东阳侯府因为我的身份沾染是非。”

    “那剑儿呢?”

    “黑云骑统帅九辰和烈云骑统帅季剑是驰骋沙场、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而巫国世子和侯府长孙,一个久居深宫,一个扬名沙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未有过任何瓜葛。”

    “殿下能明白这些,再好不过。”

    长公主离开后,孟梁心有余悸,仍旧不停的擦着冷汗。

    九辰觉得好气又好笑,斜眼看他:“她又不是猛虎,你怕什么?”

    孟梁继续擦着汗,嘘着气道:“长公主来势汹汹,老奴是怕殿下受委屈。”

    “委屈?”九辰咀嚼片刻,自嘲道:“那是什么东西?本世子没尝过。”

    碧城端着冰盆从外面进来,按时提醒道:“殿下该敷冰了。”

    腕骨虽然已经接好,从王宫回来后,九辰的整条右臂却毫无预兆的发起炎来,高肿难消,每日只能靠敷冰缓解痛楚。孟梁算了算时辰,已经迟了半刻,忙让碧城将冰盆端进书阁。九辰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在凉席上侧躺了,将浮肿的右臂整个伸进冰盆之中。

    孟梁见自家小殿下左手又捡了本书在看,虽知无用,也忍不住劝道:“高烧之中,看这些东西最是伤眼,殿下忍忍罢。”

    九辰故意拿书挡住孟梁,道:“我忍痛已经忍得够难受了,忍不了其他的。”

    孟梁也没打算他能听自己的话,一边吩咐碧城去准备退热的汤药,一边试探着问出烦扰他许久的事:“那丫头赖在府中不肯走,总是个麻烦。她一直觊觎神女枝,殿下总要想个办法将她轰走才好。”

    九辰挑眉道:“这是好事,为何要赶走她?”

    孟梁愕然:“殿下说什么胡话呢?”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顿悟了,再然后,他竟有些别扭的道:“难道,殿下看上这丫头了!”

    “啪”得一声,九辰直接把书砸了出去。

    次日,一大清早,季礼刚刚用完早膳,家仆便禀告戍卫营右将军怀墨求见。

    季礼定下的议事时间是在午后,怀墨提前到来,必是有特殊原因。季礼匆匆换了外衫,便让家仆直接将怀墨请到了书阁。

    然而,怀墨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当季礼视见怀墨身后的黑衣少年时,向来谨慎沉稳的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与激动,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刹那凝滞。

    怀墨抱拳为礼,朗然笑道:“王上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到,属下告辞。”

    季礼这才收回思绪,离案,恭敬回礼:“请将军代老臣谢王上恩典。”

    东阳侯府的练武场上,季礼正拉试着手中铁弓力道,朗声道:“今日手痒,你陪我练练!”

    九辰却扔了弓,从兵器架上取了柄铁枪,眼睛明亮,道:“能让侯爷过瘾的,是它。”

    季礼闻言,哈哈大笑:“混小子,你若不怕输,尽管放马过来!“

    季氏枪法讲究圆精不滞,招式洒脱不羁,快时如千花满树,慢时如行云流水,可称得上形神兼备。九辰的枪法由巫王亲授,以速度见长,要诀全在“快”“准”“狠”三字上。两人对招,一个变幻无穷、杀机暗藏,一个狠辣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斗到酣畅淋漓处,满院寒星缭绕、银光飞舞,根本分不清枪影与人影。

    百招过后,九辰收回□□,退出丈远,道:“再比下去,属下就要输了。”

    这一番松动筋骨,让季礼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他扔掉枪,随意抹了把面上涔涔热汗,笑得疏阔:“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你用一只左手,来对我的双手,倒是我占了便宜。混小子,你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手中之枪?”

    九辰道:“是属下贪图一时痛快,想试试左手。”

    他话音方落,不远处便响起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阿辰!”
………………………………

43。投鼠忌器

    自南市一别,两个少年许久未见,好不容易碰了头,均是雀跃不已。季小将军在府中憋闷了这么久,立刻拉着九辰对起枪来,两人在演武场从清晨一直练到日暮,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双双累瘫在地上,才算罢休。

    “真是畅快!阿辰,别回王宫了,功名利禄这种东西,在我季剑眼中,不过是粪土一把,哪里比得上一个自在?”季小将军喘着粗气,难得开怀的纵声长笑。

    九辰望着漫天星光,没有回答,反问道:“阿剑,我们有多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季剑偏过头,星目炯然:“四十一日。”然后,他拎起随身带的酒壶便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九辰认真纠正道:“还差三个时辰。”

    “整日窝在这方尺之地,我都觉得自己的手脚要废掉了!阿辰,我们想法子回剑北罢。”

    “我比你更想回去,不过,现在不行。”

    季剑一拳砸到地上,怒道:“你舍不得王宫里的荣华富贵?”

    九辰挑起嘴角:“若真是如此,该多好。”

    季剑哼道:“你兄长不是被困在风国么?等咱们打过去,自然能救他出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绕着弯儿的在王都挣功名!”

    “如果风、巫联姻成功,这场仗,还怎么打?”

    季剑猛地坐起身体,直勾勾的盯着九辰:“你留在王上身边,是为了破坏风巫联姻?”说到此处,季小将军一拍脑袋,猛然醒悟:“兵事上,你向来肯听爷爷的话,上次肯伙同我攻打壁亭,原来是想借机挑起风、巫之间的战事。”

    九辰不答,反道:“这是我一人之事,与壁亭之战无关。”

    这时,季礼恰好派了家仆过来通知他们去书阁议事。

    两人都猜到是因为追捕离恨天之事,果然,他们一到书阁,季宣及戍卫营右将军怀墨都在里面。

    有了神女枝做诱饵,整个追捕计划变得简单起来。按照计划,负责去世子府“盗枝”的人会设法将离恨天引到布防最严密的内廷诏狱,而戍卫营则会在诏狱布下天罗地网,将其一举拿下。

    世子府的关系已经打通,诏狱布防也有戍卫营安排,季老侯爷唯一犯愁的事,就是盗枝的人选。离恨天武功高强,而世子府距离内廷诏狱又有些远,想要成功引开他,并不容易。

    季老侯爷斟酌再三,最终将盗枝的任务安排在了季剑和九辰头上。

    两个少年听了安排,面面相觑片刻,便凑在一起研究了半晌全身而退之策。

    季礼听闻此事后,又气又笑道:“这两个混小子,何必变得如此畏缩了?”

    季宣谨慎的答道:“他们毕竟年纪尚小,对离恨天此等绝世高手心存畏惧,也在情理之中。”

    三日后,一身夜行装束的季剑和九辰准时翻进了世子府的后墙。

    在怀墨的精心安排下,两人的行踪很快被发现,双方有模有样的“恶战”了一场,季剑断后,九辰才成功从书阁取走了装着神女枝的木盒。

    果然,这种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立刻惊动了楚人设在世子府外的暗桩。他们起初只是蛰伏观望,待看到九辰手中的木盒时,便再也按捺不住,现身截杀。

    三方混战,戍卫营还要做足戏,季剑和九辰的处境,看起来倒着实凶险。孟梁和碧城躲在书阁,偷偷打量府中情形,只见漫天剑影,遍地刀光,全向着两个少年裹挟而去,不由心头发寒。

    幸而季剑和九辰一枪一剑,配合的极好,很快便突出了重围。离开世子府后,两人提起内力,直奔诏狱方向。然而,一路上,当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手越来越多,紧追而来的戍卫营将士皆用杀招的时候,两人再次陷入包围,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季剑横枪挡在前面,道:“阿辰,明明是我们在下圈套,我怎么总觉着中了别人的圈套?”

    九辰扫过周遭满目杀机的戍卫营将士,道:“这些人看我们的目光,与那些楚人杀手并无两样。若我所料不差,埋伏在世子府的戍卫营将士,已经全部被替换掉了。”

    说完,他打开手中木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沉默片刻,九辰道:“看来,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季剑蓦然变色:“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爷。”

    九辰点头,收起空盒,与季剑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便持剑掠起,缠杀而去。

    双方斗至最激烈时,夜空中忽然闪出几道寒亮刀光,且刀刀见血封喉,片刻间便砍掉一整片杀手。

    九辰认出是幽兰所使刀法,正困惑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幽兰已经掠至他身侧,轻声道:“半个时辰前,有人泄了密,离恨天已经带走神女枝。”

    “整个沧冥城已然布下天罗地网,你若是离恨天,会躲在何处?”

    幽兰挥刀挡开数支暗箭,侧眸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夜半时分,全身戎甲的东阳侯不顾国法,携剑闯入了巫王宫。宫中守卫将其团团围困的垂文殿石阶之下,张弓持刀,却并不敢靠近这位老侯爷丝毫。

    巫王本就未眠,正披衣立在殿中观看兰台新绘的九州地形图,听到动静,便微微拧眉。

    晏婴忙压好竹简,停止碾墨:“老奴这就去查看。”

    巫王略一抬手,露出冷峻眉峰:“罢了。东阳侯并非莽撞之人,此刻闯宫,必是有大缘故。”

    大缘故?晏婴不解何意,只隐隐猜出与离恨天有关,他走神之间,巫王已经大步流星的出殿了。

    “都退下!东阳侯劳苦功高,岂容尔等冒犯?”

    巫王沉声一喝,殿前守卫皆吓得面如土色,齐刷刷弃兵跪伏在地。

    季礼也顾不得行礼,匆匆走出重围,急声禀道:“王上,臣无能,让那离恨天遁入王宫了。”

    巫王眉峰拧得更深,倒没有露出慌色,反而平静叹道:“孤早料到此贼奸猾,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巫王如此反应,季礼倒是松了些心,但引出如此大祸患,他心中终是存了分愧疚。

    “此事危急,断不容缓,臣恳请王上立刻调戍卫营全力搜宫。”

    “孤准了!”

    君臣二人话音方落,王宫西北方向突然冒起冲天火光。

    晏婴望着起火方向,眉心连跳数下,揉了两次眼睛,才敢回禀:“王上,老奴看着……像是西苑……”

    禁苑失火,实属百年不遇的怪事。季礼“刷”得抽出腰间长剑,惊色满面:“定然是离恨天!”

    巫王深眸中暗流涌动,他双足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定在了原地。

    晏婴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里,眼见远处浓烟滚滚,颇是骇人,竟是干巴巴问了句:“王上,可要救火?”

    他刚说完,几个青衣内侍已狼狈奔至殿前,哆哆嗦嗦跪成一片:“西苑起火了!”

    巫王恍若未闻,忽得厉声道:“血卫何在?”

    这一句喝问,仿若蕴含了滔天怒意,连东阳侯都有些愣住。

    六道人影,皆是缁衣血纹、脸覆鬼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殿前。

    巫王面沉似水,劈头便问:“出了何事?”

    为首之人跪地垂首:“回王上,殿下在神女枝上撒了硫磺粉,并在宫中各处埋了硝石、设下松火。硫磺混着硝石,遇火即炸,想必是离恨天遁入了西苑,才引起大火。”

    季礼闻罢,不由暗暗点头。只不过,在无私交之谊的情况下,这位小殿下能不动声色的设下如此圈套,来助他追踪离恨天踪迹,倒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巫王神色间却无丝毫喜色,反而蒙了层意味不明的阴冷。

    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世子入过禁苑?”

    “西苑的松火,乃是殿下用暗血令托守卫西苑的徐暮将军所设。”

    巫王闻言,眉间意绪才稍有缓和:“西苑情况如何?”

    “殿下已经在西苑设下箭阵,并有十二血鹰卫护阵。”

    季礼忙趁机进言:“王上,臣肯定立刻入西苑追捕离恨天。”

    巫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孤与你同去。”

    季礼大惊,来不及阻止,巫王已经当先卷袖而去。

    惊疑之下,季礼忍不住问一侧的晏婴:“敢问晏公,西苑究竟有何隐情?”

    晏婴眯着眼斟酌片刻,道:“侯爷言重了。这深宫之中,从无隐情,只有忌讳。”

    忌讳?季礼苦思不解,终是摇了摇头,叹道:“是我僭越了。”

    作为巫王宫最荒芜清冷、却名副其实的禁苑,西苑不仅守卫森严,宫墙和几座禁殿之上还铺结了特制的金丝网。这层金丝网结构紧密,且刀枪难入、水火不侵,平日里,连体积大点的老鼠都钻不过去,防护效果堪比铜墙铁壁。

    因而,离恨天能遁入西苑,着实令守卫西苑的徐暮忧心不已。一来,足见此人高不可测;二来,若不是巧合,离恨天带着神女枝混入西苑的目的,令他不敢深思。

    巫王曾严令,若无黑玉令,西苑永不得开。

    前日,若非他们那位向来敢作敢为的小殿下拿暗血令做威胁,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私自设下松火、硝石。

    所以,此刻,即使里面火光冲天、缠杀声清晰入耳,他也只能按兵不动。

    从起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等,等待王令的到来。

    当然,令他感到最痛苦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柔弱女子。

    云妃挣脱了侍女搀扶,青丝未梳,钗环未戴,只穿着件单薄的纱衣,一动不动的立在西苑之前。向来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儿,此刻却是形容枯槁,双眸泪干。

    季剑、九辰和幽兰三人隐在宫墙上,各自拿兵器砍了半天的金丝网,硬是没能斩断一根金丝。

    季剑耐心用尽,霍然捶拳:“有这功夫,我早一枪将这堵墙推倒了!”?

    幽兰也有些泄气的停了手,唯独九辰还在换着暗器去磨金丝。

    季剑实在看不下去,道:“阿辰,咱们闯进去吧!咱们是为了抓刺客,又不是做贼,王上岂会是非不分?”

    九辰断然摇头:“不可硬闯。”

    季剑大是不满:“你不过在王宫呆了数日,竟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起来。”

    九辰又换了支暗箭,一边磨,一边道:“我不想连累里面的人。”

    幽兰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

    季剑立刻拉着幽兰道:“九幽,你敢不敢跟着我去闯一闯?”

    幽兰痛快点头:“早该如此。”言罢,弯刀一收,便要同季剑点足掠下。

    九辰动作微顿,皱起眉毛:“站住!你们做什么?”

    幽兰偎到他身旁,态度十分诚恳:“情况紧急,瞎忙不如硬闯。这次,你好兄弟做得对。”

    九辰沉默,依旧心有顾忌。

    幽兰转眸:“方才起了风,火势只会大,不会小。若这西苑里面的人葬身火海,何来连累之说。”

    听到此处,九辰终是弃了手中暗箭。
………………………………

44。棠棣之火

    西苑失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章台宫。事出离奇,巫后大惊,忙命隐梅备了披风,匆匆赶往西苑。

    心急如焚的云妃见巫后凤驾亲至,当即扑倒在凤撵之前,含泪哀求道:“求王后救救子彦。”

    巫后疾步出撵,双手拉起云妃,正待出言抚慰,便听身后内侍高声传报:“王上驾到!”

    众人皆惊,当即跪成一片。巫王与东阳侯并肩而至,随驾的独孤信立刻命侍卫将西苑团团围住。

    西苑之前,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道人影,看装束,皆是守卫西苑的将士。

    巫王指着徐暮,沉声喝斥:“一个戍卫营的大将军,连区区西苑都守不住,孤要你何用?”

    西苑失火,确是失职重罪,徐暮无可辩驳,只能俯首认罪:“臣知罪,愿受重处。”

    季礼亲自上前检查过这些人的伤势,见他们皆是被暗箭穿穴而过,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便有些狐疑的问道:“他们,都是被离恨天所伤?”

    徐暮有些羞愧:“臣未能察觉离恨天如何进入西苑。臣的手下,是被另外三名刺客所伤。臣猜测,他们极有可能是离恨天的同伙。”

    听闻此言,云妃猛然挣脱巫后束缚,跪于巫王跟前:“王上,他们都是杀手,子彦不懂武功,毫无反抗之力,臣妾求王上救他性命!他若能渡过此劫,臣妾愿一死为他赎罪!”

    巫王一脚踢开面前的女子,冷冷道:“不过一个罪孽深重的逆子,他那条贱命,若真能引得刺客,倒也算值了。”

    云妃绝望的倒在地上,抓着心口,嘶声大哭:“王上恨的是云国,是臣妾,若要报复,只管报复到臣妾身上!子彦不仅是臣妾的孩子,也是王上的骨肉,他何其无辜?!”

    巫王浑身一震,双目因发怒而泛出红色,他盯着云妃,咬牙道:“你,还没有替云国赎罪的资格!”

    因起风之故,西苑火势蔓延的极快。季剑、九辰和幽兰三人穿过甬道,一路斩杀至思戾殿时,整个宫殿已经陷在火海之中。

    原本荒芜的殿院里,满地青草都燃作了焦黄色。无数利箭破土而出,结成箭阵,困住中央的一抹青影。暗血阁十二血鹰卫分守四方,在箭阵之外,又布了一层九宫剑阵,牢牢将离恨天锁在双阵之中。

    纵使如此,离恨天一人一剑,始终将十二血鹰卫逼开一丈距离。火光映照在他一袭青衣之上,仿佛淡青如釉的天边燃烧起长片美丽的烟霞。

    幽兰忍不住道:“一代剑侠,身陷困兽之斗,实在可惜。”

    季剑反驳道:“成王败寇,有何可惜?阿辰,你说呢?”

    许久,无人回答他。

    季剑顿觉奇怪,转头一看,九辰正如木头一般钉在地上,不动不言,直直的盯着某处,仿佛丢了三魂七魄。

    季剑便拿肩膀撞了撞他:“阿辰,你魔怔什么呢?”

    九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季剑愈加疑惑不解,刚要上拳头,无意间顺着九辰的目光望去,整个人也怔住了。

    燃烧的宫殿里,端坐着一个白衣公子,衣袂飘飘,黑发如墨。他修长的十指,不急不缓的敲击着案上一截青玉箫,仿佛仅凭双手就能引奏出美妙的曲调。熊熊火光将他略显苍白的脸映作血红之色,他却只是微阖双目,浑然未觉。

    幽兰也被这情景吸引住,一眼望去,眸中尽是痴怔。

    季小将军最先反应过来,拍着脑门问道:“他是谁?”

    九辰眼睛终于动了动,身形一闪,人已经冲向了殿里。

    季剑和幽兰大惊,思戾殿已是一片火海,冒然进去,无异于送死。

    两人来不及思考,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冲入了殿内。燃烧的木条不断从殿顶砸下,季剑一枪挑开砸向九辰的碎瓦片,怒吼道:“你不要命了?!”

    幽兰舞动着双刀,挡开障碍,与季剑互为犄角,将九辰护在中间。

    混乱中,他们终于看清了殿中央的大铁牢,以及,铁牢中正闭目击箫的白衣公子。

    殿内充斥的奇怪声音,并非真正的箫音,而是他敲击青玉箫时,腕间锁链的撞击声。

    铁牢的栅栏挡住了大块的木条和瓦片,却挡不住燃烧的碎屑。白衣公子身后的经卷已经尽数烧了起来,幸而书架与书案皆是铁铸,才幸免于难。

    九辰忽然回头道:“阿剑,借你的枪一用。”

    季剑直觉手中一空,九辰已经灌注全力,持枪去挑铁牢。幽兰明白了他的用意,扔了把弯刀给季剑,翻身掠到铁牢另一侧,去砍铁栅。

    “住手。”

    牢内的白衣公子猛然睁开双眸,盯着九辰,眸中波澜微起,转瞬平静。

    他声音清润好听,亦沉着有力。

    九辰动作一顿,也只是一顿,愈加用力的去撬铁牢。

    白衣公子轻叹:“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九辰怒道:“他无情,你便要在这里等死么?”

    幽兰尚能猜到些许隐情,季剑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单凭九辰一人一枪,根本撼动不了铁牢,季剑和幽兰各自将手中弯刀按照三角之势刺进地面,配合九辰,三人一同用力撬动,铁牢果然晃了一晃。

    铁牢晃动的瞬间,另一座更大的铁牢破地而出,堪堪将三人困在两个铁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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