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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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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其实这一层君喜天住的,基本上不是坏人。事实恰恰相反,应该说他们都是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他们是君子!这也是“君喜天”中“君”字的来历。他们君子方面体现在:这次要出兵,妖皇摩伽号令各洞天福地都协助,但是君喜天迟迟不应诺。他们倒不是要反了妖皇。而是他们那儿做任何事,都要大家一致决定。真的是一、致、决、定!这样才可以。
      他们一致决定尊妖皇的令为是。这就免除了他们不忠不义的罪名。事实上他们也没法儿不忠不义。因为如果要不忠不义,也要一致同意的。那么大风险、要那么大动静的事儿,要大家一致决定,也很困难的啦!
      哦对了,像这出兵么,也是大事。君不喜天的君子们,商量来商量去,要怎么奉承妖皇摩伽这道命令才好?他们商量不出一个办法来!于是就迟迟不能应征了。人家要是指责他们,他们还振振有词呢:讨论一个问题要用很久,你们说不好吗?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什么决定都交给一个人做,那当然是速度比较快的,可是,速度快就真的好吗?如果速度快了,事儿却错了,噬脐莫及,那哪里比得上慢慢来、但是不要错呢!
      很难反驳他们这个观点。曼殊也不去反驳。只不过她让晨風帮君不喜天制订了一个出兵方案,然后用武力陈在君不喜天的边界,问他们:“一致同意通过这个方案吗?”
      废话!不通过这个方案的话,当场就刀兵相见了好吗!虽然君不喜天的君子们对于晨風这个方案也还有各种各样的微词……但是跟直接被人打破门口比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很好取舍了啦!他们立刻就通过了晨風的方案!
      搞定了君不喜天之后,出兵就很顺利了。灵州猝不及防经历了妖魔的迅猛攻击。这场大战,很快有了名字,叫作崩世之战。
      这一场战,叫整个世界都崩盘哪!
      虽然很多正派修灵士,捶胸顿足,泣泪尽而继之以血,认为世界末日到了。但也有不这样想的人。
      譬如明洛织,第一次看到一场战争,并不是什么国王在争地、而是一个族郡在争他的生存权、被承认作人的权力。这让明洛织觉得心醉神迷。
      甚至还有采晨家的公子采暮青,明明是正派人士,但是看着妖魔,也会觉得同情。打起战来之后,他本来想着,总不能看着自己修灵士这边的人死的,一定要站在正派这边,跟妖魔们拼得你死我活了。他活得好好的,又实在不想拼死。不拼死么,身为正派人士的名门公子又不好意思。正在为难的时候,没想到曼殊采取的是“搀沙子”的办法。一下子,灵民们跟妖魔们就交织掺杂在一起,分都不容易分清楚了。这还怎么打?采暮青想着:这样子好啊!都不用打了!他倒是暗暗欢喜的。
      不过天界还是很快给了灵界援助——啊,可不是妖界僭越称的什么洞天福地那个天啦!而是沈颐、晨星他们呆的正经天界啦!——他们还没有正式参战,不过颁下了照妖镜。
      有了照妖镜,要分清妖魔和灵民就容易了。虽然妖魔仍然会劫持灵民。这战至少是有能打的可能了。
      说是能打了……但是打得毕竟艰难。有些王者实在撑不住,就降了。
      为什么天界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直接参战呢?有一种说法就是,天人要考验人间王者的坚贞。
      理论上来说,只要人间的修灵士们好好儿的撑下去,天人们还是会来帮助人间摆脱妖魔的袭击的。但是有些王者真是经不起考验啊,明明知道天人还在、就有希望。可是他们还是这点时间都撑不住,还就真的降了。不但降,而且有的人还是忍辱负重、付出自己的灵魂和肉体而降的!
      譬如说涸谷郡王,办了几件蠢事,结果要把他郡里的第一翩翩佳公子,明月公子,送出去和亲了。
      这几件蠢事的第一件,是去年他生日,摩罗城王使者来送贺礼。而摩罗城王对待妖魔的态度近来比较暧昧,涸谷郡王就认为摩罗城王居心叵测、派的是奸细,就把使者咔嚓了,礼物照收。
      摩罗城王哪忍得下这口气,真的降了妖魔,然后派大军往涸谷郡压在边境,要讨个说法。
      涸谷郡王的第一反应是很得意:“瞧瞧,我说他们居心叵测吧?”
      是,是!您老铁口直断,您老算无遗策!成了吧?可光得意没用啊,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人家大军等着呢!于是涸谷郡王的第二个反应是:向另一个邻居:荭城求助。
      要说荭城呢,确实跟涸谷郡几代友好,所以前几年荭城君迎娶王后时,涸谷郡王应该送份贺礼。
      不幸涸谷郡王又犯起了小气的毛病,只准备了一担烟叶、一担砖茶,扎了红缎带,派了辆马车送去——马车倒是挺华丽,但不是留给荭城君的!卸下礼物就回来。涸谷郡王居然有脸像长辈似的感慨说:“婚典还是从简好啊!
      当时荭城君没说什么,充分的展示出了涵养功夫,礼物照收。这次涸谷郡王去求助,荭城君就把先前那份礼物原封不动送了回来,道:“听说这对涸谷郡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就请用它们去打战吧!”然后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话:“战事还是从简好啊!”
      说是说妖魔跟灵民全面开战,一切小矛盾都应该放在一边,只以大局为重——但是荭城君显然认为,跟涸谷郡王讲不上什么大局。
      摩罗城大军就不客气的挥戈直入了。
      九日之内,连克九城,纵向撕进约百里之深。
      摩罗城王本来也没想到能达到这样的战绩。本来也还算强大的涸谷郡,在当今涸谷郡王嶙古的治理下,短短十多年,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摩罗城王兴奋起来,原本还只想讨点小便宜的,如今放心命令爱将:“扩大战事,能打多远打多远!”
      七天之后,锦子关附近,涸谷郡一位田老将军终于把摩罗城军顶了回去。
      涸谷嶙古自登基后,把朝廷里文官武将都祸害一番,干足了罢黜贤能、重用小人的傻事之后,总算还留下田老将军这么个干将。他几乎是涸谷郡唯一的指望了。
      可惜蠢驴的特质就是,哪怕跑到悬崖边儿上,他也敢蹽蹄子犯一把蠢。
      田老将军顶住了摩罗城军时,涸谷嶙古确实是感激涕零的。田老将军逐渐扭转局势、把摩罗城军赶回到两国边境附近,还打算继续追击时,涸谷嶙古就不对劲了。
      有近臣跟他进谏:“宜收敛田将军兵权,免如齐公故事。”
      几年前,蜡城有一位小齐,就是打战打得太好了,自封为摄政王,把持蜡城国政数甲子,好不容易才病死。
      哪位国君想再碰到一次齐公?涸谷嶙古一想:有理啊有理!好险哪好险!就赶紧把田老将军抓回来,关进大牢里,免得他有机会造反。
      涸谷郡有位明月公子,很是个明白人,当时就不顾自己,去屈膝跪在玉阶上,劝谏得那个惨烈,结果也被抓去关了起来,三天后放出,涸谷嶙古直愣愣着着他的脸,松口气:“爱卿的花容月貌,幸亏没受损,不然就太可惜了。”
      明月公子顿时涨红了脸,大怒:“陛下不爱江山,反而喜欢侮辱臣子么?”
      “好了好了,别上纲上线。”涸谷嶙古举起胖乎乎的双手,“不然我把你关回去了。”
      明月公子不屑的哼一声,重点问:“田老将军放出来没有?”
      “放了。”涸谷嶙古喟然长叹。自从田老将军下狱后,摩罗城王笑都要笑不动了,其大将曲畹,杀个回马枪,一夜度关山,眼看就要逼近京城,涸谷嶙古总算晓得厉害,不得不把田老将军放出来拒敌。
      “不过,你可不许再骂我哦!”涸谷嶙古看着明月公子的脸色,竖起一根胖食指,自卫般挡在自己面前:“我放你回去,你要再说不好听的,可别怪我不顾情面,真砍了你!”
      明月公子回去后,就连着听到坏消息。田老将军年纪本来就大了,在狱里受了折磨,以至于身体健康受损;在他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里,军心也散了;更糟的是涸谷嶙古又小气,补给军需没肯敞开了供应,还怕田老将军对于牢狱之灾怀恨在心、对他不利,就派亲信宦官督阵。结果田老将军理所当然的战败了,涸谷嶙古不得不谄颜求和,摩罗城王要求好大一笔财宝、四百对童男童女,还有田老将军的头。
      明月公子听说了这件事,沉着脸道:“备衣。”
      备的是麻衣。
      他麻衣素冠去宫外,求见涸谷嶙古。近臣说:“大王不见客。”他往宫门口一跪,就开始骂。要不怎么说别招惹文化人呢?他不带一个脏字,骂了几个时辰不带重样,还越骂越来劲儿了。骂一段,后头“哗”鼓一阵掌。听众越聚越多,挤挤挨挨。里头有老大爷的声音:“真不愧是本郡第一公子。”小姐的声音:“梅香,扶我一把!我要晕了……太特么帅了!”大小伙的声音:“快抄下来!明天当咱们的作业卷子,交给塾师去。”还有“偷公子的一根发簪,你说能卖多少钱啊!”——嗯,最后这谁的声音?衙役板着脸出来维持秩序了:“偷鸡摸狗的给我站出来!”
      “让开让开全让开!”宫中侍卫清场,把门外围的那满地人,管他乐不乐意,全赶走了,树起步障,涸谷嶙古挪动肥圆的小腰身,一颤一颤的亲自出来了,手里还捏块手帕挡着鼻子,嫌宫外太臭。
      “王座!”明月公子立刻挺直腰身,“童男童女送出去,百姓离心离德;如果再杀了田老将军,这叫自断臂膀。摩罗城从此再无顾忌,我们要遭殃的!”
      “唉唉。”涸谷嶙古挥了挥手帕。
      咦,他这次怎么没有嫌忠言逆耳拖入大牢?
      咦咦!他眼圈怎么有点红?那块手帕难道是用来擦眼泪的?
      明月公子有种很不祥、很不祥的预感:“陛下!难道您——”
      “我已经把头砍过去了。”涸谷嶙古拭了拭眼睛、又撸下一大把鼻涕,嫌恶的看着手帕,近臣赶紧给他换一条。
      “你——”明月公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然后摩罗城背信弃义,不跟我和谈,他们反而打得更凶了。哇!”涸谷嶙古说到伤心处,哭得气噎声断,近臣忙给他捶背揉肩。
      “他们当然背信弃义!”明月公子毫不客气的吼道,“他们压根儿没打算守信过好吗?有个强盗来打你,你有一条狗还能咬他几口,强盗嫌烦,跟你讲,杀了狗肉请我吃,我就不打你了。你还真杀了,强盗吃饱了,当然打得更欢了。你以为呢?!”
      “你……爱卿你好凶……”涸谷嶙古哭湿十六条手帕,咬着第十七条手帕边,眼泪又往下滚。
      明月公子喘过一口气:“陛下现在有什么打算?”
      “现在么,”涸谷嶙古点着胖手指,“幸好……你知道我已经没相没将,军资真的不够了,有孩子的老百姓也都闹逃跑——”
      “这叫幸好?!”明月公子又气往上冲。
      “幸好的在后面啦!”涸谷嶙古连连摇手,“你听我说呀!那个,其实我士兵也缺……”在明月公子要杀人般的凛厉目光下,吓得把正题一口气丢了出来:“曲畹将军说把你献出去,他就撤军!”
      明月公子闭了闭眼睛。
      “你知道的,”涸谷嶙古好心跟他解释,“都说曲畹将军有断袖之癖。他曾经——”
      “我知道。”明月公子涩声回答。
      “谁叫爱卿你太美了……”涸谷嶙古不无遗憾道。唉!他曾经流着口水暗示明月公子:爱卿,如果你是我爱妃该多好啊!还有:如果爱卿你不介意,本王其实也不介意……明月公子立刻表示他很介意。这成了涸谷嶙古心头永远的痛,从此再也没有重用过明月公子,上谏也不听、奏表也不看,事实上把明月公子从朝政中排挤出去了。
      “现在好了。”涸谷嶙古百感交集的点点头,“现在你终于有机会为国捐躯——”
      “早干嘛去了?!”明月公子连珠炮的爆发,“我在粮政上的建议你不听!我在军政上的建议你不听!现在倒霉了吧?倒霉临头了你叫我捐躯?!”
      涸谷嶙古恼羞成怒把小手帕往地上一摔:“你去不去?”
      明月公子冷笑:“你不怕我过去得了宠讲你坏话?再说我有天失宠了他又来打你怎么办?”
      涸谷嶙古跺着胖脚,尖声问:“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明月公子干脆利落的回答。
      “好。”涸谷嶙古居然也就干脆利落的接受了。明月公子扭头走开,涸谷嶙古也就看着他走,看他走出几十步,指着他背影跟左右讲:“瞧吧,我们亡郡,都是他的责任。”
      明月公子一口老血闷出来,身子摇晃一下。
      “爱卿!”涸谷嶙古惊呼着赶上去,亲手抱住他。哇这手感——哦不,重点是爱卿身体怎么样?早听说爱卿身体弱,有旧疾,时不时就会晕倒。唉这嘴角、这下巴、这细脖子、这胸口染了红艳艳的血,怎么让人更加的……
      “陛下请自重。”明月公子勉力拍开他的狼爪,“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行,行。怎么都行。”涸谷嶙古诚恳道,“不过外头退不了敌还得说成是你的责任。你理解的吧?谁叫我是君、你是臣……”
      都被打成这样了,推责任有个屁用啊!
      自从明月公子拒绝了为郡捐躯之后,涸谷嶙古倒也打算振作一下,可惜奇迹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曲畹大军逼临涸谷郡都,驻地旁边的那座高山,爬上去之后,已经可以遥瞰涸谷郡都的城墙与屋顶。
      曲畹将军并且封锁了涸谷郡都附近的一切道路,都城里的存粮毕竟有限,“大饥,人食人”眼看只是时间问题。
      涸谷嶙古说到做到,把责任都推到明月公子头上,说他自私不肯捐躯才害得大家遭殃等等等等……可惜推卸责任填不饱肚子。眼看粮仓一天比一天空,百姓就快要哗乱了。
      反观摩罗城军营,一切井井有条,夕食的炊烟从容升起。曲畹亲自巡视全营,嘱咐将士:要小心哪里蹿出一支勤王军,救了涸谷郡王。虽然可能性很小……总是小心些罢!
      恰此时卫兵来报:“有人从涸谷郡都出来,求见将军!”
      曲畹问:“谁?”
      “自称是明月公子。”
      “……”曲畹黑幽幽的眸子凝了凝,才问,“怎生形容?”
      声音有点不稳。
      “轻衫玉带,单人仗剑。”
      曲畹又静了一会儿,低声做了吩咐。
      明月公子被很客气的迎进军营、送进军帐,帐中坐的却不是曲畹将军本人,而是个穿着宽袍大甲、戴着木面具的家伙,自称曲畹将军使者,全权代表将军。

      第十八章

      军帐中气氛凝重而可疑。明月公子正坐片刻,首先沉痛的承认:“我们宋国的王,确实是一头——蠢驴。”
      “哎哟,您骂自己的王,没有关系吗?”军帐中,有个戴木面具的人端坐在公子对面,面具下,幽幽眸光闪烁。
      不骂不行啊!正常人有这么糟蹋自己基业的吗?明月公子正色回答:“君君臣臣,他既做足了昏君的本份,还不让人骂?要人尊敬,自己先把社稷保稳再说!”
      使者抚掌:“我——们将军就是喜欢公子的率直。”
      “贵方却有些不率直,”明月公子淡淡道,“我既然敢来,阁下为何连露一面相见都不敢?”
      “这张脸,”使者抬手碰了碰面具,道,“打仗受了伤,怕吓着人,还是遮一遮好。曲将军实有要务,暂时不能出见,还请见谅。”
      说得很客气,明月公子总有点不舒服,道:“在下要谈的事,阁下可以做主吗?”
      使者微微颔首:“公子请讲。”
      明月公子便道:“在下此来,特请求将军运些粮草救济饥民。”
      使者微愕:“一京的饥民……”
      “不止京都。”明月公子道,“从此往北、往东其他几个城邑,听说饥荒问题更严重,整村整屯,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在下恳请将军设法放粮!”
      使者惊讶得倒笑起来了:“请问公子,哪有两国交战,反去喂对方民众的道理呢?”
      明月公子立即道:“你们可以在你们那边发粮。人民过去,领了粮,不得回头,就成为你们的人民。”
      使者笑着,不置可否:“公子这招为渊驱鱼,真妙啊!”
      明月公子蹙着俊眉:“实话实说罢!我们那位郡王,把昏君能犯的都犯齐了,死期就在眼前。你们肥肉在口,迟早放不过他,我只是不忍心看着草民们陪他死。”
      使者眨了眨眼睛,声音严肃了许多:“实话实说,我们为什么要帮忙救你们的人民呢?”
      明月公子微低头,将眼波从睫毛下挑上来:“粮债肉偿。”语气柔媚诱人。
      使者心动神摇:“可这肉都已经送入口了,我们何必再麻烦……”
      “如不接受这小小的请求,”公子截口道,语气一变而为萧杀,“仆幸尚存伏剑之力,更遑论伏剑之心!”剑弹出吞口,刃对着自己,寒光凛然。
      这是威胁要自尽了。他……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使者窒了窒,不得不妥协:“好吧。不过我们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只能答应给他们一些口粮周转,对于穷困不堪的流民,还是得引导他们疏散到其他地方。之后的日子,要靠他们自谋生路、自食其力。”
      明月公子松口气:“多谢。”
      使者忍不住问:“您孤身前来,真的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有自信?从来没人拒绝过您的请求吗?”
      明月公子失笑:“我屡屡碰壁好不好!只不过在这件事上,饥民诚然是我们君王的问题,不是贵将军的。但他们现在不肯替涸谷郡王卖命、跟你们打战,日后饿狠了,迟早成为流寇,无视国境,哪里有吃穿就去哪里抢,到时候大家还不是头痛?趁早疏散了他们,对你们也有利无弊。贵将军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向您嘱咐过了吧?不然凭一介使者,怎么有权力当场答应我这样的请求呢?”
      使者目光闪了一下,礼送明月公子出营。临行前,明月公子答应,听到摩罗城放粮赈饥的消息,他就欢欢喜喜、心甘情愿,来与曲将军成其好事——如果这能叫好事的话。
      回去的路上,明月公子沉吟着,总觉得这使者身上有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让他很介意。
      这当儿,涸谷嶙古早知道他去敌营了,慌得咬着手指:“公子投敌怎么办?怎么办?他想去,明明我也肯送他去的呀!为什么他不把这人情留给我做?太坏了!坏人!哇——”顿时又哭湿了一打手帕。
      近臣想尽方法安慰他,徒劳无功,正乱着,侍卫报告:“报——公子又回来了!”
      “哦?”涸谷嶙古大喜,从手帕堆里跳起来,“快请——不不,我去看他。孤亲自去问他!”
      见到明月公子身影,涸谷嶙古扑上去,气急败坏:“你跟摩罗城军密谈?有没有卖国?”
      明月公子闪开他一双肉爪:“只准你密谈不准人家密谈?只准你卖国不准别人卖国?”
      涸谷嶙古要抓狂了:“你卖了多少钱?!”
      “给饥民发粮。”明月公子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涸谷嶙古泪奔了:“那些饿死鬼关你屁事啊?!我的宝座怎么办?”
      明月公子叹了口气:“他们答应在边界发粮,那末岂不是暂时不会打你?”
      涸谷嶙古想了想:有理!小胖脸上露出笑容:“我顿时高兴起来了。”
      明月公子警告:“不过你小心。要做好防范,或者快点逃,不然回头还是要遭殃。”
      涸谷嶙古又生气了:“不准你乌鸦嘴!”脸上相当凶。
      明月公子顿时翻脸:“那微臣自尽,不去了!”
      都这时候了,谁怕谁啊?
      涸谷嶙古赶紧好言相劝:“得得!乖乖,我都听你的。你出嫁……不,出使,我准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明月公子就知道涸谷郡王的保证靠不住!
      什么风光啊?一群宦官来给他涂脂抹粉戴上大红花啊!
      “所以陛下这么迫切想把我打扮成娼妓送出去吗?”明月公子嘴角抽搐。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宦官尖声娇气道:“这样打扮多漂亮啊!打扮漂亮好邀恩宠啊!您……”万语千言滚滚的往外倾倒,一边把他的外衣扒下来。
      “滚。”明月公子拉下脸,就一个字,寒气砭肤,宦官们扎堆儿“滚”到门外去,又愁眉苦脸探回头:“公子,您就穿这个去?”
      一袭亵衣,黑发委地,好像……太那什么了。简直比那什么还那什么!宦官都要喷鼻血……
      “当然不是!我要穿丧服。”明月公子顿了顿,“因力不能护国护民,特以此自责。”
      涸谷嶙古当然听出了讽刺,气得不来送行了。
      唢呐震天响,喜轿上路。
      约好的“喜庐”地点,在三元山白夜峰,在摩罗城军和涸谷郡王军控制的地区之间。这是涸谷嶙古和曲畹双方谈判的结果,中立地带,两方都不派兵,成其好事,以示诚意。如今明月公子立在峰头往下看,薄暮的风柔和吹动满峰枝叶,山下点点灯火的光,截然分成两边,一边是摩罗城军,一边是王军。
      喜庐是赶着新搭的,站在门前,还能闻见木头截开的香气。送嫁者们把红毯铺到门前,便依照曲畹的要求退下:除了明月公子,其他人上了峰头,就要走,否则就被视为没有和谈的诚意。
      山风吹袂,喜庐中寂寂无人,红烛点了许多,一片细小的“噼啪”声,恨不能把整座新房付之一炬的样子。明月公子觉得自己像是献给山伯的祭品。
      他终于举步入内。
      一进去,眉头就一皱:这房间布置得怎么……如此女性化?
      如果光是大红大金也就算了,曲梁上弯弯作月牙雕,月牙尖垂下丝绢制的桃花,又有真的牵牛花缠着假花生长,家具都漆作月白色,上用细笔绘莲红兰绿的花卉,鸳鸯板壁,低垂纱缦,中垂珐琅的一个个玲珑小葫芦。这简直是闺中少女梦幻中的房间,而且是比较恶俗的梦幻!
      更糟的是,明月公子怎么觉得这场梦似曾相识?
      他在所有坐具中唯一一把还算简洁中看的椅子上坐下来,凝眉沉思。
      外头,有人在窥视。
      明月公子除了沉思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好像这样凝坐一晚都不妨似的。那人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容颜也称得上俊朗如玉。
      “曲畹将军?”明月公子抬起头,含笑看了他片刻,打招呼道,“——或者说,使者先生?您还是不戴面具比较好看。”
      曲畹怔了怔:“你怎么发现的?”他以为他的使者扮相应该没有破绽。
      “是啊,我为什么会发现呢?”明月公子喃喃着,嫣然一笑,该死的动人,“不如立个小小赌约,你猜三次,怎么样?三次都不中,我仍然告诉你真相,但是你要答应原谅我一次。不管我做什么,都原谅我一次。”
      多幼稚!曲畹心里冷哼,口中却已忍不住猜道,“身形?”
      明月公子摇头:“很多人身形类似,何况你穿了宽甲大袍坐于案后掩饰,也有刻意改变动作风格。”
      那么声音更不对了,他也刻意改变过声音。曲畹想了想,“气味?”
      “我又不是狗。”明月公子微笑。
      曲畹看着他笑弯弯的双眸,心中一动:“是了。是眼睛吧!”
      面具下露出来唯一的真实。是那双眼睛。
      “天底下那么多人,却找不到两双形同形状的眼睛。就算有相同形状,也不会有一样的眼神。”明月公子抚掌道,“正是眼睛。”
      曲畹牵了牵唇角:“抱歉,没让你赢赌约。”
      明月公子豁达道:“无妨,也不打什么要紧。”
      蒙蒙月色静静从窗口洒进来,烛火却烧得太过喧闹。曲畹背窗而坐,借着烛光端详着公子,徐徐问道:“你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吗?”
      明月公子本来打算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模糊的事……恍恍惚惚的,捕捉不着,似久已遗忘的梦境。他改口道:“也许吧。”
      曲畹眼中掠过一丝锐光,如出鞘而渴血的刀。
      明月公子心中咯噔一下,恐怕自己哪一步已经走错了。
      曲畹一字字道:“那末,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眉娘。”
      明月公子一愕,头开始晕。他抚着额,更觉得不对。来之前他是有服过药——那是准备曲畹想真个销魂时,他忽然“上吐下泻”、“身染急性恶疾”,好叫曲畹知难而退——但不应该是这样子发作!
      曲畹也开始托起头。他们两人都醒悟:喜庐中有毒!
      毒从何来?木香味、烛蜡味都很浓。但应该不是它们。明月公子凝神一想,目光投向门口。曲畹动作更快,已经掠过去,准备揭起红毡。
      送亲者铺在庐门外的红毡,下面装了很小很小的机关,明月公子踏过去,无色无味的毒气就释放出来。
      曲畹手指刚搭上红毡,暗箭,如电光般射来。曲畹怒吼着,左足踢出,将那三支箭全数蹴落,然而又有如蝗般的弓弩暗器,都对着他发,曲畹左臂已然中招,喉口又要遭袭。千钧一发一际,明月公子纵身卷来,夭矫如龙,抱着他就地一滚,避回喜庐中,一掌击破墙角木壁,那里果然埋伏少些,两人飞射出去,打翻一层宋兵,躲到密林丛中。明月公子伸手就扯下了他腰间令牌。
      曲畹要疯了:“我的令牌!”——他的权威的象征,凭此号令三军的啊!
      明月公子扯着他的臂膀:“快走!”
      好吧,刀枪剑戟,凭他山下有三军,此时还是溜为上策,权威没有性命重要。明月公子拉他钻进树丛深处,杀声隔得很远,暂时安全了……除了右臂伤口痛得要命。事实上,他这条手臂都已经不能动了!明月公子也一身狼狈。曲畹睨着他:“这算什么苦肉计?”
      明月公子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跟你说过我们王是头傻驴吧?”
      说倒是说过……
      “他竟然想暗杀你啊!”明月公子都要气疯了,“杀了你有什么用?我们国家被打到这种程度,不靠你带队,摩罗城王再叫其他将领上来也能灭国吧?真把你杀了,你的亲信受到这个刺激,豁出去屠城复仇怎么办!”
      “公子真是个明白人……”曲畹悄悄用那条完好的左臂向他摸去,打算把令牌偷回来。
      此时,他们是躲在一条密密的林带后头,林带那边是喜庐,林带延伸出去,是个断崖。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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