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爱换马甲的魔尊撩不起-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柴房倏忽变成了原野。

    寒风凛冽,撕扯着树梢枯叶发出凄然的哀鸣。黎明将至,苍穹介于一种暧昧的混沌色。叶齐明踉跄地奔行在原野上。水栖霜觉得他每日就两碗喂猫似的麦饭,能跑就不错了,没料到他还跑得挺快,好似有人在追逐他一般。——还转捡的偏僻小路走。

    他最终瘫软在一处颇为隐蔽的地方,他体力有些透支,动作却始终警惕着。当一道虹光落地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掏出了怀中的利刃。

    “仙人?”他的话中缺乏足够的敬畏,眼中却流露出了足够的歆羡。水栖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虹光消散后,出现的道袍男子,比她强上太多了。不知为何,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男子,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点了点头,俯视着叶齐明:“你叫什么?”

    “叶齐明。”

    “与日月兮齐……光?齐明?”

    叶齐明脸色冷了下来。水栖霜思忖:他是想到了旧事?他兄长叫齐光,他叫齐明……兄弟的名字本就相似,可他却与兄长活得大相径庭。他该不是觉得,性命像是叶齐光的附庸,连姓名也一样?

    “韧性不错,惜哉!戾气太重,否则倒可入我门中。”

    “入仙长门中,能斩昔日仇寇?”

    “仙凡有别,自不可。”

    仙真摇头,拂尘一扫:“有情皆孽,无人不冤。五十年后若能放下戾气,可上昆仑存真峰寻我。”

    “五十年太久。叶某,只争朝夕。多谢仙长指点——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叶齐明冷笑拱手。

    仙真叹息而去,他留下了伤药,其中有能治叶齐明嗓子的药,但叶齐明犹豫了片刻,便将那药扔到小溪之中,药入水即化,再无法追回。

    黎明将至,最深沉的黑暗后,该来临的那抹曙光却迟迟不至。水栖霜看了看天色,今天应该是个阴天。

    ****

    旷野伴着凛冽的风声,和混混沌沌的黑暗终于消散。水栖霜身边缓缓现出一座酒楼,她临窗而坐。水栖霜朝外望去,打量了天色,她发现乌云压城,山雨欲来,潮湿闷热的天气教人心中也添了几分沉闷。

    又只见身边坐着的叶齐明和当年在墨城所见的女子。叶齐明如今气度沉稳了不少,少年时的一张好皮相,如今添了许多沧桑。他一身锦衣,却掩不住的草莽气。他负一长剑,剑虽未出鞘,可水栖霜却能感到那剑上的森然煞气。

    那女子依旧是一袭白衣,衣上只有云气纹为饰,面色恬淡,举止优雅大方。

    “出门匆忙,忘带了银钱,多谢阁下襄助。”这声音温柔似水,教水栖霜对她颇生好感,但叶齐明似对她不为所动,只是敷衍了两句,便想抽身。

    女子似没看出他的去意,举杯敬酒,眼中藏着几分探究之意:“听您的口音,与我家口音颇为相似,您可是墨城人?”

    叶齐明笑了笑,却仍显得有些阴鸷:“是。”

    女子听他声音颇为难听,似有些意动,她笑道:“那咱们也是同乡了。”叶齐明点头。

    “不知您听说过当年,城东大火?”她笑意敛去,尾音有些沉重。

    叶齐明面上毫无波动,他道:“听闻,烧死了一班戏子。”水栖霜觉得他眼睛里有着似有若无的讥诮。她正思索着,叶齐明的目光与她撞了个正着。

    女子面上露出了些伤怀的神色:“尸骨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外子家的小弟,亦在其中。”

    “不对吧。”叶齐明目光冰冷,“似夫人这般高门贵人,怎么会有戏子这样下九流的亲戚?”

    女子一噎,低叹了一句:“是形势所迫。——也更是……不公。如有补偿的机会……”

    叶齐明面色不变。

    女子住了口,转而道:“鄙人水韶颜,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水栖霜看见叶齐明张口,却又顿了顿,最后面无表情道:“……叶情。我叫叶情。”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第40章 逐利

    水韶颜走了。她走前却透露给他了一些消息。譬如——当年那个文士的下落。

    “他家中有位长辈居于仙门; 据闻; 如今是某仙门的外门弟子。”

    叶齐明的神色晦暗不定,他看向水栖霜,水栖霜问了一句:“叶齐明?……叶情?”

    “叶齐明已经死在当年那场火里了。”叶齐明、不,叶情意味深长地看了水栖霜一眼; 从容离去了。

    水栖霜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在记忆之外,他介绍自己还是用的“叶齐明”这个名字。

    这次记忆维持了许久都没出现崩溃。因为片段的缺失; 水栖霜并不知道叶情自与那位仙真别后遭遇。但看他如今模样; 似乎混得还不错; 远不是当初那个草芥一般仓皇而逃的少年了。

    水栖霜发现他成了一个江湖帮派中成员。叶情资质不低,练武也勤勉,很得其中派中一位长老的信任。但其派中倾轧严重,手段用的也颇多,叶情开始吃过几个小亏,但随之而来; 他展开的报复也十分激烈。

    他的狠辣手段,水栖霜看得直皱眉。他做事多看结果; 而不看过程; 很少顾忌旁人感受。但同样因为他做事果断、高效; 而渐渐成为帮派之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水栖霜除了能和他对话之外,影响不了旁人,叶情知道这点,逐渐与她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曾看不过眼叶情手段; 出于义愤斥责过几句,但她空洞的说教,叶情显然没能听进去。他甚至还有充足的理由来反驳水栖霜空洞的大道理,水栖霜隐约知道是错的,具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气结不语。两人谁也没能说服过谁。

    但此后叶情的手段有所收敛。水栖霜知道叶情并不是悔悟,他最开始锋芒毕露是为了出头,而如今是为了收拢人心。这个出身卑微的男人在玩弄人心,把控权术上,颇为得心应手。

    当他从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成长为蓄须的青壮年时,叶情在笼络的一批元老的支持下,已经彻底掌控住了这个中型的帮派,甚至在他的扩张下挤入了一流门派。

    而他大权在握后,打探家乡消息,却闻知,因为一场疫病,当年逃过大火的仇家都死了。而他父母也死在那场疫病中,他兄长不知所踪——但以水韶颜的话来推测,他兄长应当活得好好的。

    而那个伤过他的文士,则因为吃罪了个贵人包的粉头,被好一通发作后,吓得仓皇逃离了京师,算他运道不错,被亲戚举荐,当了个仙门外门弟子,便又抖起来了。

    叶情原本以为杀他不易,后来才知他在仙门并不用功,资质也算不得上佳,混了些日子便被逐出来,在人间当个“仙师”,仗着法术权势作威作福,实际却连江湖的一流好手都比不上。

    他使了个计策,有人引着那文士去轻薄了个美貌妇人,那妇人刚烈投井而亡,其家人不甘,要个交代,文士却仗着势力害得人家破人亡。

    两个月后,那文士的头便被人高吊在城门楼上。却是因那家主人的二弟乃是关东一位豪侠,但少有人知道这层关系。那豪侠回家探亲时,见家中败落,十分疑惑,得知是此贼所做,当即将此人诛杀。

    但那人家中势力颇大,在黑白两道发下追杀令,又追杀那位豪侠,那位处境倒不妙。而叶情借刀杀人,首尾做的干净,根本没受什么牵连。

    水栖霜没注意到这事,自叶情权势日盛,她便觉得那股压迫着她魂魄的诡异力量似乎又活跃了起来,她自己的魂魄之中蕴藏的力量本比那力量强大,但是因为不得其法,与之对抗起来,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叶情发现了她的异样,竟然每日抽出了些时间来陪她。水栖霜原本佩服他坚韧执着,怜悯他身世凄苦,却心寒与他狠辣手腕。自她提了话,叶情却没什么变化后,便很少同叶情说话。

    但叶情的作为却让她困惑起来:“别人或许不清楚,我却看你做事看了那么久。你做事逐利——可我又不能做什么,对你有什么价值?”

    叶情回道:“这数十年来,你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这不就是价值么?”

    那是因为在你记忆里,我的容貌自然不会有变化。水栖霜气得两颊微鼓,像只生气小仓鼠。这话终究因为负气,却没说出来。

    她原以为叶情是出于当年的感激——陷入绝境的卑微少年遇到给予温暖的光明少女,不应该纳头就拜倒在光明之下、接受暗夜中的白月光普照吗?还在商队里的时候,商芷和她偷偷一起看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水栖霜一时气愤,竟说漏了嘴。叶情唇角微挑,手攥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叹道:“西土有先贤说,话本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水姑娘……”

    水栖霜双颊飞红,直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恨恨:叶情这种重利重权、心如铁石的人,不要说拿白月光普照他,你就是拿太阳给他烧了都捂不热。

    但那日之后,两人关系竟稍微缓和了一些。

    水栖霜百无聊赖地对付着那股力量,再被迫围观着叶情的生活,她渐渐发现那股力量并不主要针对她,她似乎只是个附带品,那么主要针对的是谁?叶情吗?

    她还没想明白,叶情便遇见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江湖帮派,毕竟重义的多,他帮中一位香主为给兄弟报仇,劫杀了一位富商,却招惹上了一方势力。恰巧有个叛变的长老,借着这契机,与那势力搭上的头,意欲夺权,叶情以极强硬的手腕压下了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他决断果决,快刀斩乱麻,很快了结了一场叛乱,但帮派之中也少不得伤筋动骨。

    战后处理,那位惹事的香主处理倒没什么争议。只是那位长老,叶情却将其家中一干人等——包括毫不知情的老幼妇孺一同杀了干净。直杀得人胆寒。

    水栖霜见他那日坐在高堂主位,面色平淡,随口一个“杀”字便决断了一干人的性命,下面的豪侠们噤若寒蝉,一言不敢发。

    她不由就想起了叶情在墨城唱戏被苛责那一日,那文士面上的讥诮、戏谑与叶情面上平淡的神情重合,同样大权在握,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言决人性命。

    她忽然觉得齿冷,质问道:“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呢?”

    他,水栖霜并没有说是谁,叶情却轻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神色漠然,一双碧蓝的眸子深沉如海,所有人都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众人走后,叶情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问,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么?”他思索了一会儿,面上露出轻蔑和不屑的神情,“我与他不同。”

    “他不如我。”叶情斩钉截铁道,他骨子里的傲气、野心毫无保留地全然释放了出来。

    “那种好酒色、靠家世的废物,追逐声色,遇上高官贵胄,便战战兢兢,全意臣服。”

    “他有家世,却只能欺压无权无势的百姓、下九流的贱民,对强者,媚颜奴骨。他入仙门,却不勤恳抓住仙缘,谋得一个长生久视,反倒贪恋人间富贵。”

    叶情冷笑:“换作叶某,强者又如何?屈服只是手段,日后踩在脚下便是了。”

    他的回答与水栖霜想问的,并不是一个。但是水栖霜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年那个卑微的叶齐明,和如今高高在上的叶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并不是因为某人给的屈辱和薄待而如此。他从一开始,就是不甘人下,追逐于提高身份地位,不论是想通过读书习字融入官员体系,还是后来习武,在帮派之中攫夺权力。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温顺良善的羔羊。他的容忍和残忍与生俱来,并不因为环境而改变。从前的磨砺和仇恨只能让他的目标更明确。

    他说得对,他与那文士不一样。那文士只是坐享权力带来的好处,信手折磨一两个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而叶情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走向更高而铺路——即便是用无辜的人铺路。他的目光从不在脚下,他从来都是望向更高。为此,他并不吝惜自己和旁人。

    水栖霜忽而无话可说了,叶情心智坚定如斯,并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从那以后,叶情的声望又被推上了一个高峰,他的地位愈发稳固,但他已经不愿意局限在这区区江湖之中了。他命人四处打探仙门的所在,并不辞辛劳的跋涉确认这些消息的真伪。

    仙门在世俗中是有名声的,但除非仙门主动接纳,凡人是不会知道仙门所在的。

    四五年的功夫,终于有了眉目。叶情觅得一个锦匣,削铁如泥的宝剑、噬人的水火在这盒子面前均未建功。他确信那盒子里有秘密,除了水栖霜之外,其他知情人都被灭了口。

    他独自研许久,终得知那盒子上符文有异,他天资甚高,查阅古籍,独自研究,竟真吃透了那符文奥秘,终将那锦匣打开,叶情欣喜若狂地看到一道虹彩贯彻天地,仿佛有什么异宝现世一般——

 第41章 灯会

    水栖霜灵台顿生警兆。若是她还没有忘记从前; 一定能想起来; 她心中那一丝不安从何而来。

    夺舍——

    那锦匣之中困着的虹光,是一道修者的元神。

    水栖霜未及警戒,那道虹光陡然窜进了叶情眉心祖窍。叶情的记忆陡然崩解开来,化作片片赤红流光散去。

    那似有若无的压迫终于显出了其本初的形态; 一个凶戾的魂魄终于自叶情的识海之中浮现,水栖霜记得有人似乎告诉过她,曾被夺舍过; 可那是谁呢?

    她一分神; 那魂魄的压力便又增强了几分; 甚至叶情身上的痛苦,因为两人之间,某些神秘的联系,她也能感同身受。

    她从破碎的记忆之中,看到了叶情被夺舍之后,与夺舍他的魂魄展开了殊死抵抗; 然而不免为其摄了心神,时而清醒; 时而混沌; 竟神智失常; 性子越发似那魂魄凶戾。不仅在昏沉时,将帮派首脑屠尽逃脱,还犯下了不少血案。

    而途中,叶情与那魂魄争夺身体控制权; 夺得不可开交。大部分的时间里,叶情的意识会被那魂魄封闭在一个暗无天日之地,将他封锁在体内一隅并试图同化他的魂魄。

    在和那人的争斗之中,叶情渐渐清楚了那人是个噬魂宗弟子,他企图以秘法将自身魂魄融入叶情的魂魄,不想叶情天生神魂有异,他根本动不了叶情,但叶情也动不了他。

    修界夺舍颇难,但噬魂宗秘法天生擅长吞噬融合,叶情主体意识没消散,反因为那人的融合而一日日掌握到了噬魂宗秘法,竟有了反击之力。那魂魄惊慌,想要叶情自动  放弃与他的争夺,遂拣了叶情最黑暗的记忆,让他回忆以期他坚持不住,而后意识崩溃。——但越是回忆,叶情便越是坚定,正是那些黑暗和苦难坚定了他向上爬和抗争到底的决心。

    水栖霜自叶情记忆里得了些法门,她上手也颇快,仿佛是铭刻在了魂魄之中一样,她将元神化针,那魂魄似感到她的威胁,越加猛烈地冲击起叶情的魂魄,连带着水栖霜元神痛楚加剧,那长针几乎消散。

    是时,不知叶情使了个什么法子,竟将压迫全数转到他自己身上,水栖霜沉寂刺入那魂魄薄弱之地,将之制住,叶情趁势追击,反将那魂魄吞了,水栖霜这才收了术法。

    两人间那种玄妙的关联,似乎因为那魂魄而消散,但一种新的默契自他们心底油然而生。

    水栖霜了解叶情秉性,自知二人并非同路之人,便预备告别他,重新踏上寻找记忆的旅程,叶情的记忆里,她并未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他们以前应当是没有交集的。

    但叶情——他彻底清醒后矢口否认了叶齐明这名字——虽没挽留,却说他吞噬掉那人魂魄后,诞生出了元神,却并不稳定。

    水栖霜知他言外之意,也恐他心智被那噬魂宗弟子影响,肆意屠杀无辜,便暂留在他身边替他护法。后来,叶情提出要入城寻大夫治外伤,水栖霜自无不可。

    入城后,水栖霜又在商铺遇见商芷。叶情看见商芷的时候,神情很古怪,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倒是商芷同他寒暄了几句,庆贺他痊愈。那时,水栖霜便想要离开,商芷却极力她留下来,等待十五的灯会。

    “人生苦短,要向前看嘛。耽搁一两日,也不误你寻找记忆。可这灯会是一年里,咱们桑方郡最精彩的时候,你错过了可就不值当了。”

    商芷极力推崇灯会,但对于灯会细节,却神神秘秘地来了一句:“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水栖霜因她的推荐倒有了些兴致,她也不着急,索性留下了。

    叶情也不声不响地跟着留下了。

    灯会还未至,玉尘琼屑般的初雪便将桑方郡的郡城覆蔽,天地俱缟素。水栖霜看到那雪,脑子里总是不由浮现出一片血光,她甚至恍惚间看见满城星火之下,商芷坠入了冰冷的离河之中,这为水栖霜的心情平添了几分阴霾。

    水栖霜出于那莫名的预感,极力劝解商芷,但商芷却不信这些神鬼预料之谈,只笑说只是水栖霜的梦。十四那日,她便病倒了,只得在客栈里养着。水栖霜心下稍安,本欲留下来陪商芷,缺被商芷催着去赏灯。

    上元灯会,火树银花不夜天。

    城中灯火通明,除却门前廊外,摊贩的铺中,城中高树琼枝俱挂了精致宫灯,远远望去,枝头点点星火如花盛放,一条玉带般的离河穿城而过,还带着浮冰的河水之中荡漾着灯火与星河,而河中还有千万点河灯随波而去,真真幻幻,蔚为壮观。

    如此胜景,教人应接不暇。水栖霜对摊贩们售卖的走马灯颇有兴趣,只见一幅幅琉璃屏上既有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的洪荒神话,也有萦缇救父、卧冰求鲤等典故史实。

    有个孩子贪看走马灯,竟与父母走失了,在街上哇哇大哭起来,险些给拍花子的拐走。水栖霜见了,带着他在路边等候,他父母找来之时,满脸泪痕,他母亲更是要几近崩溃,两人对水栖霜千恩万谢。

    水栖霜笑了笑,送给了小孩一盏萦缇救父的走马灯,又道:“你阿爹阿娘那样宝贝你,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们。”

    这话说来,却不免有些寂寞萧索,旁人有爹娘可孝顺,可她的爹娘又在何处呢?若她父母还在侧,那她定然会好好地侍奉。

    辞别了那和乐的一家三口,她漫步行来,不觉便行至河边。河边兜售河灯的人颇多,一筐的河灯,多由纸扎成莲花的模样,精致的,花瓣层层叠叠,鲜妍美丽,十来文一个。简陋的,只铜钱大小,粗略有个花型,一个铜钱便能买四五个个,一串放出去十来个,颇为有趣。

    小贩们还吆喝着:“河灯顺水流,烦忧都带走了啊!”此外还有人摆了桌子,设笔墨供人在河灯上写上忧愁和心愿。

    水栖霜觉得有趣,便欲从一个妇人那里挑一盏,谁知才挑好一盏,还未及下手,便有人拿了灯盏付了钱,她抬头一看,见是个年轻姑娘,一身云霞般的锦绣宫装,既贵气,又带了些少女的娇俏,水栖霜觉得颇为眼熟,还没及叫住她,那女子便没入人流之中,不见了影踪。

    水栖霜只得悻悻作罢,那老妇人见她着实喜欢,便又花了些功夫,重新给她叠了一朵一模一样的,和蔼笑着递给她。水栖霜心中倏忽有了些暖意,一迭声地道谢。

    她点燃了河灯中央的灯芯,将河灯送入水中,转身却见刚才见着那女子也才将河灯放下,那女子的河灯上却还附了张纸条,也不知是许的愿,还是想丢走的烦忧。

    水栖霜想去寻她,眨眼间,却又失去了她的踪迹,她不信地在河岸上来回寻觅,却真没再看见那女子的身影。

    离河西岸,叶情自水中捡起了一盏河灯。

    他展开了河灯中央那张小纸条,纸条浸了水,有几个地方化开有了墨渍,但依稀还是能看清字迹:“与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叶情瞥了一眼东岸四处游走的水栖霜,心中不明所以,且有些烦躁,她与谁隔山海、与谁不可平了?

    忽然有人拍着叶情的肩膀。

    叶情一惊。他的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一流,但即使他有防备,也没能躲开这人的一掌。这人是个高手,叶情心中默忖。他生了警惕,戒备地看向来人。

    自他被夺舍,陷入半疯癫状态时大开杀戒,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此次来的是哪路高手?

    只见这人一身卷云纹白衣,男生女相,颇为秀美。他见叶情神情有些戒备 ,摸着头,颇有些赧然笑道:“嘿,老兄,咱们打个商量,找你借样东西如何?”

    这借东西的说法,江湖上颇喜欢用,因为常常是有借无还,到最后往往变成了要取人性命的代名词。叶情自己便常“借”人头颅、“借”人性命来用。

    叶情冷笑,袖中藏着的一柄柳叶剑伺机而动。

    那人双指不偏不倚地夹住携威而来的利刃,他明明能够毫不费力地杀了叶情,却表现得十分惊慌。叶情殊感诧异,见那个人更慌了神,只觉他是个愣头青,而非别人派出杀手。那人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你手中那盏河灯的,我知道阿眉的河灯……”

    借河灯?阿眉的河灯?

    叶情面色古怪地住了手。

    这位高手却很没有高手风范地冲叶情弯腰赔罪:“阿眉风华绝代,我知道喜欢她的人很多,可是我会补偿……”

    “阿眉是谁?”叶情问道。

    “你不知道?”那人哀叹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捞她的河灯?”

    这河灯造型独特,整个离河之中都没有几盏,叶情十分肯定,他刚才看见水栖霜放的便是这个款式的河灯。

    那人长吁短叹道:“桑方郡的传统,上元灯节时,女子放灯,去忧祈福,男子便在对岸,捡回女子心爱的河灯,以示咳……爱意。”

    叶情举目望去,果然还有一盏河灯,与他手中这个款式一模一样,静静地停在河中央。叶情看了看手中的灯盏,又瞥见那青年人哀怨的眼神,不由将手攥成拳,掩在唇边,气氛一度谜之尴尬。

 第42章 灯会(2)

    叶情忽从河灯上嗅到了一股极淡的龙涎香; 水栖霜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而卖河灯的小贩也显然用不起这般名贵的香料。叶情沉默了片刻,将河灯递给了青年人:“叶某确是不知,桑方郡竟有此习俗。”

    青年人接过道谢,朗然一笑道:“听老兄口音不似本地人; 更何况这习俗只盛行于年轻男女之间,老兄不清楚也正常嘛。”

    叶情掌风一扫,一圈圈涟漪顺势漾开。

    青年道:“老兄您这年纪; 妻儿都……怎么会还来这套——”

    叶情俯身拾起一盏河灯; 样式同青年那盏别无二致。青年宛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怕场面突然安静。

    青年满脸不自在的尴尬微笑,拼命思索要聊些什么才能圆回来,叶情却镇定地观察起了花灯——水栖霜什么也没写。水栖霜本就只是买来玩玩的,又不寄托什么,自然什么也没写。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后,错落的、稀疏的响声渐渐密集起来;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余烬如流星散落。

    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寂静; 那青年这才道:“鄙人苏流清; 咳咳; 多谢老兄相让了,来日必有厚报。我去找阿眉还河灯啦——”

    有人毫不客气地挤开了青年:“捞灯借过了啊您,让一让,让一让啊。”若是一人还便罢了; 连续四五人都这样,青年便有些好奇,叶情则望着河灯沉思,并没理他们。

    青年扯着一人问了起来,那人本急着走,青年塞了一锭银子,这人态度便好了,他道:“往年小姑娘放灯,都只放一两个,还拣大的、漂亮的放——小姑娘的门面嘛,这大的放在河里不如小的漂得快,还容易沉,一放出去,得许多人围堵,咱们找着苦啊!”

    青年深以为然,点头称是:“那年我替我哥哥拦截那可废了老大的劲儿了,若不是我修……嗯,修了好运,今年也不定能找到。”

    那人笑道:“可巧了,今年有个姑娘,天仙似的人物,怜我们找的辛苦,刻意放了许多——诶,不同你说了,我赶时间过去了。”

    青年表示理解,笑着告别,放眼望去,一串成群结队,繁星似的小河灯占据了河上大半的风光,波光粼粼,星火点点,若不细看,倒比那些孤零零的精致河灯好看多了。

    他暗地里却在嘀咕:“哪家姑娘不知规矩,傻了吧唧的,乱放河灯。”

    叶情抬首,只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河畔的水栖霜似乎又在放灯了,她身后似乎站着一个踌躇的男人。

    叶情忽然黑了面色。

    水栖霜适才寻了那女子无果,索性不找了,自己玩个开心。她嫌放一个河灯没意思,飘远了便只能看到一点儿微弱的火光,干脆花了两文买十个小河灯,她见一行灯远去,觉得这挺有意思,又买了二十文、一百个的河灯,喜得小贩还白饶了她五个。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水栖霜正数着,却听见一声呐呐的:“姑娘……”

    水栖霜抬首,只见一青年男子满面通红,只递着个河灯一言不发,她记性和眼力甚好,一眼就看出这青年拿的是她放的第二十一个河灯。

    “您是?”

    她一句话似乎又打散了那人的勇气,那人“嗯”了半天,愣是没吱声。水栖霜不明所以,只得干笑着接了河灯,道:“啊,您来还灯吗?多谢您了。”

    她随即将灯点亮,将河灯又扔进离水里,因那河灯沾了水太重的缘故,才出去不过一两尺,便被河水吞没了。那人见着灯火被湖水吞噬,一脸羞愤,拂袖而去。

    水栖霜:……

    “……九十四,九十五……”

    “姑娘,小生拾到……”

    水栖霜转身一见,这人风度翩翩,一派风流气度,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你是来还河灯的么?”

    这人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就准。”

    水栖霜摊手道:“可你也见着了这东西顺水流走便没用了,不用还了。”

    那人一噎,又道:“这灯还挺漂亮的。”

    水栖霜“哦”了声,顺手拿了三两个塞给他:“再送您几个,您要是喜欢往后右转,一文五个,买二十文再赠五个哦。”

    那人被气得直哆嗦:“装什么傻?还道窈窕淑女,原来是个买灯的托!”言毕气得拂袖而去。

    水栖霜一脸茫然。

    “……一百,一百零一……”

    “姑娘。”

    “你是来?”水栖霜挑眉,回首见着个胸有成竹的青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