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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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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九天仙界藏书的地方,竟无人照看吗?
谭云山四下环顾,不见半个仙影,立于门前的他陷入纠结。进,不问自入是为闯;不进,来都来了不看上一眼未免亏。
思忖中,迎面忽然刮来一阵强风,无数书卷自正门内飞出,仿佛有了生命般,哪都不去,就朝着他飞袭而来!
谭云山抬手去挡,等待书卷砸向手臂的疼痛。
然而没有。
他疑惑地自手臂后稍稍抬眼,发现书卷仍在不断地往他身上砸,可落到身上才清楚感觉到,那些都是逼真的虚影。
啪嗒。
幻觉结束,一本实实在在的书卷落到他的脚下。
《九天散仙志》。
谭云山低头看着书面上的五个字,只静静看着,一动未动,没半点去拾的意思。
微风吹开书卷,凌乱翻了几页后,停住。
再傻的人到此刻也该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何况谭云山不仅不傻,还精得要命。
既来之,则安之。
背后之人若希望他看到这些,他看便是了。
不再无谓坚持,谭云山终是弯腰捡起书卷,那被翻开的纸页上记载着一个名叫“长乐仙人”的散仙——
尝有无名氏,乃大慈大善之人,不忍见世间可怜,每遇贫苦,倾囊相助,后散尽家财,流落山林,以身饲走兽,终殁于荒野,尸骨不全。天帝念其大德,恩准升仙。昔升仙之时,求留魄而去心,世间疾苦非一人之力所能解,徒增煎熬,不如无心,挂碍尽消。天帝许。后得名长乐仙人,居蓬莱。
谭云山原是带着好奇读的,可当看到“留魄而去心”后,怔在原地。
抬手轻轻压住自己心口,一片平静,平静得近乎空茫。
这长乐仙是自己吗?大慈大善?不忍见世间可怜?说是既灵倒更像些。
可若不是自己,背后之人千方百计送自己来这幻境,看这散仙志,便无从解释了。
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心。
哪怕又从长乐仙人转世成了谭云山,依然没捞回那颗心。
天帝真小气,谭云山想,一世归一世,成仙的时候不想要的东西,未必再做人的时候还不想要,完全可以赶在投胎之前取回来还他,要不要的,等他再世为人后说不定又有不同选择。
长乐仙人……
谭云山反复念着这名字,既遥远,又陌生,似一个毫不相干的家伙。
飞沙走石中,走散的不止谭云山。
那一刻每个人都本能地选择了闭眼遮脸,即便如此,仍有漏网砂砾打在脸颊,一下下刺痛。
既灵就怕和伙伴们分散,故而背对着风来的方向尽力抵挡,脚下一动没敢动。
然而风沙过去,四周却彻底看不清了,一片极浓的雾将她包围,四下左右都是灰白茫茫,无人,无声,连天地都看不见了。
“谭云山——”
“冯不羁——”
“流双——”
她大声呼唤伙伴的名字,可声音像入了棉花,没半点回应。
努力让自己不要慌,深吸口气,她轻轻扯下净妖铃,于手中攥紧,方才一点点向前。
说是向前,但其实她也看不清自己究竟往什么方向走,只觉得一直走,总该会有雾淡之处。
极静,仿佛时间停止,仅有她一人在虚无里茫然四顾。
“谭云山……”
第二次呼唤声音小了许多。不知身处何地让她的冲动逐渐冷却,警惕慢慢聚集。
呼哧——
毫无预警传到耳中的喘息声让既灵僵住,瞬间一身鸡皮疙瘩。
呼哧,呼哧。
那声音一下长,一下短,很随意,不响亮也不虚弱,就像某种活物在平静的喘息,似远,又好像很近……
猛地,后方袭来一道风!
既灵本能蹲下低头,有什么东西贴着她上方蹭过去,没抓到她,但狠狠抓了她因低头而露出的后颈。
不是兵刃,是爪子。越锋利的刀,割破皮肤时越不痛,只有爪子,才会在伤害的同时,便让你尝到皮开肉绽的苦楚。
既灵疼得倒吸口冷气,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没痛叫出声。
流血了,不用摸,她就知道。
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既灵原地而坐,尽量忽略后颈的疼,闭目凝息,吟净妖咒。
大雾之下一片混沌,那就索性不要看了。
净妖铃在法咒中一跃而起,骤然变成大钟,又回到端坐着的既灵身边,围着她极速绕圈,以钟体作掩护,什么都别想近既灵的身。
敌暗我明,先求自保。
这招还算有效,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那个有着利爪的攻击者再未出现。
然而既灵的体力支撑不了净妖铃永远这样极速护体,她总要想个法子扭转被动……
“嗷呜——”
是白流双!充满了愤怒,杀气,还有……虚张声势。
她在害怕!
既灵猛然起身,毫不犹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流双——”
迷雾中的白狼伤痕累累,绽开的伤口在皮毛上染出一簇簇血红,可它毫无退却,对着茫茫迷雾愤怒嚎叫,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雾中的恶徒没有现形,灰茫茫里却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白狼精神一震,仰天长号!
只这一刹那的分神,背后便袭来一个黑影,白狼只来得及感觉到冷风,未等回头,已被狠狠咬住脖颈!
嚎叫戛然而止。
白狼用力甩动身体,对方却越咬越紧!
就像一只羔羊被一头猛兽咬住了脖子,呼吸渐渐困难,力量也在迅速流失,用不了多久,脖颈就会被彻底咬断!
要死了吗?
白流双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她很愤怒,因为连那王八蛋的模样都没看清;又很不甘,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报恩;甚至还有点不舍,那么好的既灵,那么精的谭云山,那么傻的冯不羁,那么讨厌的……
“恶妖!住嘴——”
果然要死了,她竟然听见了那个讨厌的声音。
咦,可以……呼吸了?
白流双晃晃头,重新睁开眼,世间重新清晰。
南钰正扯下衣襟往她血流不止的脖子上缠。
“嗷呜——嗷呜——”
“我知道你疼,再忍忍!”
“疼个屁!你要把我勒死了!!!”
“……”
“你瞪我干嘛?”
“你就不能先披点衣服再变回人形吗!!!”
“等披完衣服我就咽气了!!!”
尘华上仙这辈子还没看过哪个姑娘的身体,守了几百年的第一次献给了一只妖,他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白流双才没有负责的打算,隔空取回被自己丢在不远处的披风,一裹,便急切地问:“那王八蛋呢?”
南钰没懂:“什么王八蛋?”
白流双急得想踹他:“就刚才袭击我那个!”
“那是佞方,”南钰沉下声音,“你们要找的第四只妖兽。”
白流双没想到谭云山的推测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到了怡州!
但眼下来不及再做讨论,她只想知道:“你刚才刺中它没?”
南钰摇头,重新捡起因给白流双包扎伤口而放到一旁的剑:“被它躲开了。”
白流双立刻想起他人未至声先到的那一句“恶妖住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剑捅了就完了,还要先喊一声给人提醒,换谁能不跑?!”
南钰也急了:“我那不是为了救你吗,再晚一点,你脖子就断了!”
白流双其实不占理,但无理辩三分是妖怪的特权:“我……”然而刚说一个字,她就骤然惊醒,慌张地四下望,“我姐姐呢?!”
“既灵?”南钰在尘水镜台那里看了不知道多久的迷雾茫茫,好不容易等到一霎雾淡,瞥见这头杀千刀的白狼,就立刻冲下来帮忙了,根本没看见其他人。
“对,我刚刚听见她喊我了——”白流双有些慌,刚刚濒死时都没有这样害怕,声音不自觉发颤,“佞方会不会找她去了?”
南钰被她说得心里也跟着一紧,但语气却一改往日活泼,稳重而坚定:“放心,她比你厉害多了,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得其实毫无根据。
但却是眼下白流双最想听的。
咣——
远处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间或有翅膀剧烈扇动的声音,仔细听,还似有鸟兽嘶鸣。
白流双和南钰互看一眼,齐身跃起,往传来响动的迷雾里扎!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打斗声越来越清晰,雾好似也越来越淡,终于,一团黑影出现在前方上空,似在缠斗!
根本看不清缠斗的谁是谁,但白流双担心那里有既灵,当下运气,足底生风!
南钰险些跟不上她,正欲唤来飞剑,忽然瞪大眼睛:“小心——”
白流双听见背后提醒的时候,已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下坠!
幸而南钰眼疾手快,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流双挂在断崖边,手臂被扯的剧烈疼痛与脚下的万丈深渊比,根本不值一提。
南钰心脏差点骤停,半个身体已探出断崖,再多一点,他也要被对方扯下去了。
拉住白流双已是极限,他想把人往上拉,但没有着力点能让他做支撑,很可能稍一用力,身体失衡,他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不管发生什么,”南钰道,“不许叫。”
说完不用对方回应,他向前一蹭,整个人随白流双一起跌落悬崖!
“嗷嗷嗷呜——”
御剑接住他的时候,南钰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白流双碰不得仙气之剑,手脚并用挂他身上,那凄惨嚎叫简直就是往他耳朵里灌的。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叫吗!”
“突然掉下悬崖谁都会叫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你在我才害怕!”
“没我你就摔死了!”
“没你我直接变精魄就能飞!”
“……”
“……”
“那你为什么不变!!!”
“披风会落到悬崖底下呀……”白流双瞪他,闷闷咕哝,“再变回来的时候你又要乱吼。”
南钰咽了下口水,拂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雪白,不言语了。
明明自己占理,为何忽然心虚啊!
眼看就要回到崖边,忽地雾开日明!无任何预兆,仿佛天外飞来一口仙气,便于顷刻间将迷雾悉数吹散。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终于看清了那缠斗中的一抹素色,正是既灵!而与她交战的是一只硕大的飞鸟,说是兽也不为过,头似豹,身似鹰,利齿闪寒光,利爪染鲜血,张开的翅膀足有几丈宽!
既灵不会飞,缠斗至今皆骑在佞方后背,然此刻已落下风,身形摇摇欲坠。
佞方似预感到了背上人的力不从心,一个飞身冲到万丈深渊的正上方,凌空翻滚,竟将既灵狠狠抖落!
南钰和白流双几无犹豫,一个御剑,一个变精魄,咻地冲向既灵,风驰电掣!
佞方见状竟朝他二人扑来,巨大的翅膀犹如一堵墙,半路便将二人狠狠扇回崖边!
南钰和白流双几近绝望,这一来一回,就算他们冲破佞方,也来不及救既灵了!
生死一线间,耀眼的金色光束忽然打到佞方身上,妖兽一声凄厉鸣叫,便从半空重重跌落到地面,翅膀颓然耷拉下来,声音变成了哀鸣。
它落的位置离南钰和白流双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它背上那道贯穿头尾的狰狞伤口,极深,极重。
深渊之中升起一朵云,云上托着既灵。
她依然虚弱,脸色发白,但目光锐利,没给佞方卷土重来的机会,祭出六尘金笼,将重伤妖兽收回它应该去的地方。
随着精魄入笼,佞方的躯体慢慢散成无数光点。
尘归尘,土归土。
云朵将既灵送到南钰和白流双身边,后者先施法勾来披风,才由精魄变回人形,来不及系紧,裹着就窜到既灵跟前:“姐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我没事。”既灵缓缓摇头,毫无说服力,但也没给伙伴质疑的机会,“看见谭云山和冯不羁了吗?”
“刚才没有,雾太大,什么都看不见。”回答的是南钰,“但现在——”他抬手一指半空,“跟着它就行。”
白流双和既灵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金色光点,单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暖盈盈。
既灵越看越觉得这光点眼熟,但又不敢断言:“这该不会是……”
南钰帮她确定:“谭云山的仙痣。”
白流双皱眉:“不对啊,收异皮的时候不是咻一下就飞到谭云山身体里了吗,这回怎么不咻了?”
既灵答不了小白狼的提问,莫名的,她觉得南钰可以。
然而南钰不置可否,只扶着她俩起身,随着慢悠悠飘动的光点走。
最终,三人回到景亭。
不光谭云山,冯不羁也在亭子里睡得四仰八叉呢。
既灵不知道景亭起的风沙怎么就把她带回了索桥断崖,只知道自己和白流双苦战佞方的时候,这俩人睡得优哉游哉。
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南钰在,得给仙界伙伴营造团结友爱的人间氛围,她真想朝那俩屁股上各踹一脚!
等等。
她刚刚战斗的地方的确是来时的断崖,可桥呢?无论是缠斗中还是雾散之后,好像都再没见过那道长长索桥……
金色光点没入谭云山胸口,谭家二少终于缓缓苏醒,睁开眼睛,就见既灵那张凝眉苦思的脸。
冯不羁跟他前后脚苏醒,一脸懵懂地环顾伙伴,还有刚分开没多久的尘华上仙,无辜地问:“咋了?”
白流双一腔心酸:“你在这里睡得倒安稳,我和姐姐差点回不来!”
冯不羁被吼了个眼花耳鸣,心口突突的。
谭云山原本还庆幸自己没愣头愣脑往上撞,可听见“差点回不来”几个字,呼吸却一滞。中气十足的白流双不像有大碍,可既灵……谭云山重新去看她,果然,她的嘴唇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不是睡觉,是昏迷,好端端就昏了我也很郁闷啊!”冯不羁指天誓地喊冤。
谭云山起身走到既灵身边:“伤哪儿了?”
“没大事,别听她乱讲。”想踹人的冲动在看见谭云山眼中实实在在的担忧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很神奇,也很没出息,但既灵不想跟自己的心较劲,至少此时此刻,相比惨烈的战斗经过,她更愿意谭云山从自己这里得来的都是好消息,“别管那些了,看看你的仙痣。”
她有些期待,以至于声音都轻快起来。
谭云山低头扒开领口,愣住,好半晌,才呆呆抬头,有点不可置信道:“佞方?”
既灵用力点头,提起六尘金笼把第四个亮起的孔给他看。后颈的伤也好,身上的疼也好,这一刻都没了,只剩下掩不住的开心,和一丝小小的得意骄傲。
谭云山信了,然而脸上并没如她所料的喜悦,反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灵蹙眉:“怎么了?”
就算不夸她厉害,也不至于这种表情吧?
谭云山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不想成仙了?也不尽然。可太多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似乎都挤到了这怡州景亭,让人很不踏实。
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控。
但却越来越觉得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谭云山晦暗不明的反应,也让既灵渐渐冷静下来。
几个时辰就到了怡州。
突然而起又突然而散的雾。
诡异的风沙。
消失的索桥。
突然昏迷的谭云山和冯不羁。
最后给佞方致命一击的金色光束。
千钧一发将她从坠落中托起的云……
大战佞方背后,说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一个地方奇怪,可能有人会忽略,但从头到尾都很奇怪,那别说精明如谭云山,亲历如既灵,就算迟钝如白流双,大咧咧如冯不羁,也要想上一想。
但这种凭空冥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不如直接揪住某个许久没说话一看就多少知道点内情的人……
“别、别这么看我,我也云里雾里……”八道威胁目光的压迫力是巨大的,南钰不住后退,艰难开口。
四伙伴不语,就眯眼看他,往死里看。
南钰欲哭无泪:“我就知道一个云雾仙桥!”
压迫暂歇,换成四头雾水:“那是什么?”
南钰:“一种仙法,可以在任两地间架起索桥,无论距离多远,过桥即到。”
白流双:“是你送我们来到怡州的?”
南钰:“怎么可能,这是极玄妙的仙法,我才几百年修行,又是凡胎成仙,根本没资格修。”
谭云山:“所以你是不放心我们,便又去了尘水镜台看,恰好看到这云雾仙桥,觉得事情不简单,才又急匆匆下凡?”
南钰:“你绝对在仙界安插了眼线……”
“如果不是你,还会有哪个神仙这么帮我们?”既灵犯愁地皱起眉。
南钰想敲醒她:“你差点死了,这叫帮吗?云雾仙桥只是个名字,不是说桥出现了就必须有雾。如果这人真想帮你们,就不会刻意用大雾让你们分散,又迷晕谭云山和冯不羁,引你和白流双去撞见佞方。”
南钰虽不知事件全貌,但以他所见所闻所历,只能推出这么一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结论。
“有神仙想害我和姐姐?”白流双愿意相信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臭神仙,于是搜肠刮肚,终于寻出一个疑凶,“绮碧上仙?”
南钰摇头。
白流双皱眉:“不是她?”
南钰再次摇头:“不知是不是。”
白流双郁闷至极:“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确定,这神仙让你当的……”
南钰:“但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围听的三伙伴瞬间打起精神,和白流双异口同声:“谁?”
叹口气,南钰抬头望天:“师父,躲够了就出来吧,你要真想藏,刚才就不应该出手杀佞方——”
第47章
对于南钰这位师父,四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怎么也没料到,择日不如撞日,竟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相见了。
未见时,南钰将这位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作为师父,乃世间最高大伟岸;作为上仙,乃九天最博学广闻。
如今见了……呃,生而为凡人,的确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发如乱草,脸如沟壑,胡眉纠缠,难觅双眼,破铜烂铁环绕,线头补丁傍身,别人乘清风而来,他携尘土而至,当真非一般俗仙。
“不必拘礼。”来者一扬手,又是一袭灰。
四人相顾无言。
他们压根也没准备施礼好吗!
南钰绝望扶额:“师父,难得下凡,您就不能收拾一下门面吗?”
郑驳老没好气地给徒弟脑袋一下:“我是能收拾,这丫头能等吗,但凡为师晚下来一点,她就给佞方填肚子了。”
“师父,你怎么知道这里遇险了?”其实南钰有一肚子问题,比如“为何出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云雾仙桥是谁做的”等等,但又怕这其中有些事情不便说,不好讲,便挑了个相对比较稳妥的。
郑驳老看看自家徒弟,又看看另外四张年轻脸庞——冯不羁在他看来亦可勉强归为少年人,示意去景亭里再说。
五人随郑驳老进入亭子,后者施法,亭子四周霎时竖起金色光墙,墙壁最终在亭子正上方封顶,将景亭与外面、甚至与九天仙界都彻底隔绝。
南钰知道,师父是怕隔墙有耳。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师父要讲的事情,非同小可。
“我这蠢徒弟第一次说起你们时,我便占过一卦,”无视南钰抗议的哀怨眼神,郑驳老看向谭云山,“他应该已经说过了,你,注定要成仙的。”
随心所欲、不修边幅的只是外貌,说到正事,这位庚辰上仙的眼睛里就有了非凡的气度。
谭云山肃然起敬,收敛随性,正色答道:“是的。”
郑驳老点点头,继续道:“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注定的事,尤其成仙,再大的仙缘,也未必就能修成正果。所以你的卦象越笃定,内里便越蹊跷。”
“有人希望我成仙,甚至提前为我铺好了路。”谭云山心中已有判断。如果说先前只是隐约的直觉和猜测,那经过刚刚的“仙志阁一游”后,再无动摇。
郑驳老微微挑眉,有点意外,又不算太意外:“你比我这蠢徒弟聪明多了。”
谭云山摇头笑笑:“吃过苦头的才会多思多想,他不是蠢,是有福气。”
南钰不知道他是真的夸自己还是仅仅客气客气,更闹不明白为何会从那云淡风轻的声音里品出……一丝苦涩?
白流双和冯不羁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没南钰那般思来想去,满心满眼只有等待揭秘的好奇。
既灵却懂。
她见过谭家的人情冷暖,她听得出谭云山是羡慕南钰的。
原来这人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除了“想得开”,别无他法。
“你既如此通透,干脆猜一下背后之人是谁如何?”郑驳老道。
南钰惊讶:“师父你真的查出来了?!”
刚酝酿起来的郑重氛围被搅和得七零八落,郑驳老扯下肩膀的铁瓢就给了徒弟脑袋瓜一下,“当”一声,那叫个清脆。
南钰揉着脑袋闭嘴,不可谓不可怜。
谭云山忍俊不禁,淡淡的声音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敛起的笑意:“珞宓?”
起初郑驳老还以为他在调侃自家徒弟,待听清那两个字,是真有点吃惊了,自下凡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年轻人,啧啧赞叹:“你若上天,必成大器。”
谭云山道:“庚辰上仙抬举了。从踏上这尘水修仙路,那羽瑶上仙便前后两次下凡,第一次尚有缘由,第二次连个由头都不扯了,稍微想想,便知与我有关。”
郑驳老叹口气,讶异散去,重重的失落让他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老夫这趟算是白来了,还当自己雪中送炭呢,现下看,怕是连个锦上添花都难喽。”
“上仙千万别这样讲,”谭云山知道对方在打趣,但对着这唯一能得到真相的机会,他不敢有半点怠慢,“猜到珞宓不难,但她为何要助我成仙?若无上仙指点,我就是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这话还是很顺心悦耳的,但郑驳老依然不愿意轻易开口,谁让这小子啥啥都想得到,让他好没成就感:“不用想一辈子,成仙之后自然就知道了嘛。”
“师父——”南钰先急了,他和这帮家伙把自己师父夸得一朵花似的,如今形象是已然幻灭了,要是连一丝上仙气度都浪没了,他这个做徒弟的以后甭想抬头!
“知道了知道了,”郑驳老白自家没出息的徒弟一眼。几个凡人,不,还混着一只妖,自家徒弟全当宝贝似的,也不知道是劫数还是孽缘。重新看向谭云山,他再不卖关子,“你前世是九天的一个散仙,居蓬莱,羽瑶宫也在蓬莱,你与珞宓算半个邻居。”
“交好?”无关好恶,谭云山纯粹是顺着推测。
郑驳老道:“你与她是否交好我不清楚,但她显然待你是不一般的,至少我旁敲侧击了一些蓬莱的仙友,他们都记得曾有一位长乐仙人,是唯一可直接入羽瑶宫而不必通传的。”
“我……那位长乐仙人,总去羽瑶宫吗?”谭云山还是没办法将自己与之勾连融合。
“不总去,”郑驳老歪头想了想,似在回忆仙友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词,“倒是羽瑶上仙,总满蓬莱的找你。”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既灵有些别扭地看向旁处。听得心里闷,然而风景都被仙墙挡住了,看得人愈发闷。
她不想听长乐仙人和羽瑶上仙的前尘往事,可谭云山和郑驳老的声音还是交替入耳——
“依上仙所见,此二人该是如何?”
“你们少年人的事情,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懂。”
“怕上仙探来的不止如此,还望直言相告。”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小子……如此说吧,姑娘定然是有意的,至于郎有没有情,只你自己心里清楚。”
“仙人贬谪投胎,定是犯错,上仙可知长乐所犯何错?”
“老夫久不出庚辰宫,能寻到的也都是些深居简出的老家伙了,个中缘由尚未寻获。”
“此番云雾仙桥也是珞宓所为?”
“你这话锋转得也太快……”
“是,或不是?”
郑驳老微微眯眼,他竟从一个毛头小子身上觉出了压迫感。
捋了下胡子,再无废话,干净利落一个字:“是。”
谭云山垂下眼睛,沉默半晌。
郑驳老静静等待,前所未有的耐心。一番“言语来往”让他对这位“前仙友”起了无穷兴趣,而有意思的事情,是值得付出精力的。
“多谢上仙下凡搭救。”谭云山再度开口,却已与九天前尘无关。
对方目光平静淡然,声音和缓从容。真心还是佯装?郑驳老居然也一时辨不清了。他不无郁闷地想,这大几百年的神仙算是白当了。
“别多想,下凡不是为你们,是为我这蠢徒弟。”
“不管怎么说,仍是上仙降服佞方,救我们脱困。”
郑驳老不再推辞。非亲非故,出手相帮,得声谢是天经地义的,甚至,这谢来得都有些晚了:“问清了前因后果再道谢,谨慎可佳,但容易让人寒心。”
谭云山浅浅一笑:“倘若上仙是我,发现自己这一世都在别人的算计里,还能毫无防备对每一个初相识的人坦诚以待吗?”
郑驳老无言以对,第一次庆幸自己胡子眉毛一把抓,即使尴尬,也无影无形。
“上仙知道《九天散仙志》吗?”谭云山忽然问。
这时候转话头的都是品性温柔者,郑驳老颇感欣慰:“当然,九天散仙虽多,但每一位仙友均要录于此仙志,做到有生平,记来处,明仙缘,清功德……”太过放松的结果,便是话基本说完了,才意识到问题,“慢着,此书卷藏于仙志阁,你是如何得知的?”
问完不等谭云山回答,他先瞪自家徒弟。
南钰简直想击鼓鸣冤:“不是我!我一百年不去一回仙志阁,你就是让我说书名我还得想半天呢!”
“与南钰兄弟无关,”谭云山不疾不徐道,“刚刚昏迷之中,有人带我神游了九天仙界,恰好去了仙志阁,恰好见了这本书,又恰好看了长乐仙人那一页。”
郑驳老无奈笑笑:“世上哪有这般恰好的事。”
谭云山轻轻挑眉:“上仙不好奇那一页写了什么吗?”
郑驳老神情复杂地看他,最后投降似的叹息:“想瞒你点东西,真是比占九天星运还难。”叹完不等谭云山开口,直接坦白,“的确,在查到你前世乃长乐仙人后,我便去了仙志阁。”
“已知身份,探究背景,人之常情,”谭云山道,“只是上仙已出手相助,为何还要瞒这一段?”
郑驳老叹口气,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叹气:“我料想你未必喜欢听,又不是太过紧要的,何必节外生枝。”
谭云山:“所以我没有心的事情是真的。”
郑驳老:“仙志不会有一字虚假。”
谭云山:“那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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