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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之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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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用说他还有着那样一副令人侧目的惊艳容颜。
  李妙仪怔怔看了他几秒,还没开口道歉,整张脸便一下子先红了,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极为失态。
  旁边的丫鬟轻轻撞了她一下,替她接过托盘,小声解释道:“二娘子,这位就是长安赫赫有名的罗仙师,刚刚叶尊师出去说要请他来,没想到这才一会会就到了。”
  李妙仪迅速低下头,没敢再看客人的脸,唯恐再失礼仪惹人不快,只轻柔道:“原来是罗仙师驾临,妙仪方才实在是失礼了。”
  罗公远未曾抬眼的淡淡道:“无妨。”
  话音落下竟一秒也不曾停留的抬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李妙仪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妆容耀眼,容貌也是不差的,必定能令他多驻足片刻,却不曾想对方连看都未能看她一眼,当下又恼又恨,揪着手里的帕子咬牙道:“罗仙师也是为了那个贱蹄子来的是么?”
  丫鬟小心翼翼的扯了下她的袖袍,小声道:“二娘子,小声些,当心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她有什么好,哪里值得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四个术士都过来给她治病,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好大的脸!”
  丫鬟心里默默的想,叶法善可就是你嘴里说的破落户请来的,你家里虽然显贵,却还不一定能请到人家呢。
  ……
  叶法善带着罗公远进门的时候,张果和不空三藏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情况一直在恶化,两人都唯恐床上的病人撑不到人过来。
  “思远来的正好,叶尊师这一路可将事情都说与你听了罢?”张果急切道:“你快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救人吧。”
  罗公远道:“张老先生稍安勿躁。”他站在门口未曾进来,微微挡住了些光,好看的眉眼里神情看不真切,低声道:“我替人诊治,不喜有人在旁。”
  张果半分也不意外,他知道罗公远这人规矩多的很,出远门从不喜侍从跟着,御赐的府邸里也没有一个下人奴仆,独来独往的让人费解。想到这一茬,张果认命的捞起盘坐在地上的不空三藏,迁就道:“行行行,你好好看罢,地方我们给你腾出来了,我们先去前厅吃吃茶。”
  叶法善看了他一眼,明显还想嘱咐些什么,话未出口也被拉走了。
  只剩下跟前一个伺候的杨婆子不大放心,摸着眼角的湿痕始终坚持在里头站着。
  罗公远静静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房里一时静下来,死气浓重,房中的两盆花也在这两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杨婆子看着房里的白衣男子慢条斯理的走近床榻,背对着她撩开纱帐,露出床榻一角一截瘦骨嶙峋的手臂。
  那截手臂太瘦了,上面还有血斑,像是皮下的血肉正在被什么溶解。
  罗公远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以一种作壁上观的淡漠意味审视她。
  床上的少女双眼凹陷,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她闭着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再发抖了,只是指尖偶尔还会动一下,瘦削的下巴尖锐了好几圈。
  杨婆子见到纱帐里头露出来的枯瘦人影就忍不住哭出声来,拿着帕子捂住脸低声啜泣。
  床边淡淡传来一句话,“人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语调略有不耐。
  杨婆子立即收声,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来,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红着眼眶道:“求求罗仙师一定要救救我家宛娘子,她从小就爹不疼后娘不爱,从小不知遭了多少罪才长大,如今竟然还要受这痛苦,她才十六岁啊……她阿娘若泉下有知,怎么能闭眼啊!”
  说完又抑制不住的用帕子堵上了嘴,一点声也不敢发的独自哽咽。
  一个凡人的孩子,才十六——他缄默的表情隐含讥诮,她做的事情,可不像是只有十六岁的孩子会做的。
  但罗公远最终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他诊了一会儿她的脉,静默良久后,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眉心。
  李秋元在梦里感觉自己已经快被那个木头人给蚕食空了,她死不了,又醒不来,简直生不如死。痛苦万分的时候,她忽然感觉眉心像是有一把寒冽的刀子刺进去,她一下子从这噩梦中醒来。
  然而醒来之后她才发现,那不只是个梦,那痛苦蔓延到了现实中。
  李秋元第一眼就看到了罗公远,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晚的朱雀大街,苍白的脸一下更无血色,当下惊恐的往靠墙的床里艰难缩了缩,这动作牵动胸腔的痛楚,她不可抑制的再次咳血。
  床褥很快又脏了。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了什么地方,又一眼看到屋子里的杨婆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激动,面色扭曲的费尽力气道:“快出去。”
  声线微弱,一听便知已是强弩之末。
  杨婆子当然不肯走,哭的像个泪人。
  李秋元剧烈的咳嗽,忽然在床上给罗公远跪下,瘦的脱相的十指微微颤动,像是怕极了他似的。她一边咳血,一边不自制的哆嗦,声音有绝望,还有拼命抑制的哭腔,努力哀求,“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这怎么使得!”杨婆子两步冲上来,正要把她扶起来,忽见李秋元抬起眼声嘶力竭的吐出几个字,“给我出去!”
  杨婆子被她眼里的神色震到,生怕她再一激动咳血不止,当下连忙抹着泪说:“奴这就走,这就走……宛娘子你可别想不开啊……”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一步三回头的哭声不止。
  但好歹还是从屋子里出去了。
  罗公远低头看着自己被死死抓紧的袖子,明明该是没有丝毫力气的手,却像是铁网一样死死绞着他的衣角。难道他还能将刚刚那个婆子杀了不成么?
  见人走了,她才浑身脱力的歪头倒在床褥上,满身虚汗的看着他,竟连翻个身都难。
  “你怎样才肯给我一个痛快?”她带着颤音问。
  罗公远低头看着她,“受不住是么?”他视线笔直,她竟一点也看不出里头的狠毒冷血,“你若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答。”她语气微弱的打断他的话。
  “甚好。”他好看的眉眼弯起,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末笑意,“让你传话的时之神在哪儿?”
  她皱起眉,更剧烈的咳嗽,像是被喉间的血呛到,声音气若游丝的吐字,“我……”
  他俯身靠近她,颇有耐心的在不超过寸许的距离听她说话。
  “他在……咳咳……”她又开始咳血。
  罗公远忍不住皱眉,正想起身,忽然眼前一花,一个柔软的东西猝不及防贴上来,等他反应过来,口唇间已满是血腥。
  她的手臂像会发力的树藤一样紧紧勾着他脖子,血淋淋的舌头吻进他唇里。
  罗公远眼里杀意暴起,一把将她推开,一直以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阴郁至极的狠戾之色。
  李秋元被这摧枯拉朽的力道一推,撞在床里侧的墙上,血从她七窍流出来,她攥着手似乎喘不上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痛苦的缩成一团。
  终于可以死了,她想。
  她笑起来,想死多么容易啊,哪里需要回答什么鬼问题便宜他。
  房中没有水,凉了的茶也被端了出去,罗公远攥着的手渐渐松开,抬手一点点擦干净唇上的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冰冷,异于常人的平静,让人战栗。良久之后,他轻轻一笑,“你以为冒犯了我,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吗?”
  李秋元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追妻地狱式难度等级开启,十级火葬场警告……算了我就静静看着你。”
  李秋元(微笑):“能不追妻了吗?咱可以直接让他丧偶吗?累了……”
  作者:“……”
  有个很不好的消息,存稿只剩两章了,然后作者辞职批下来了,明天新人会来,会交接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会住一个房间,估计不太清净,不会很方便码字,等交接完才会搬出员工宿舍~新人是个应届生小娃娃,目测起码要带她经历一次月底的洗礼,下月初才能走人……所以最近可能不能保证日更了……最大限度只能两三天更一章这样子……七月回家后就会闲下来,我争取在七月把这本撸完。


第93章 
  她觉得自己可能暂时死不了了。
  身体微微一动,便有千丝万缕的疼痛被牵动,李秋元知道自己若活着,必定还要遭受更痛苦的事情。
  身下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从床上爬下去,快速的伸手,然而手还没有够到香案,香案上那把剪刀已经被踢到了远处。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双拳紧握,忽又再次喷出一口血,眼角和鼻尖开始发红,像只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猫爪下的老鼠,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擦干净嘴角的血后,她决然将头撞向香案的一角。
  预想中的疼痛依旧没有来。
  一只手伸过来隔在她的额头和香案角中间,她撞在了他的掌心里。
  罗公远俯身看着她,两指捏着她下颌骨抬起她的脸,闭了闭眼,低声说:“我不想跟凡人为难。”话音落下,他摸到她唇边的血,压着莫名郁燥的心情,温和的再度问了她一遍,“时之神在哪儿?”
  她见识过他脸上的这种温和,那晚在朱雀街上他对她说‘我成全你’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李秋元没有说话。
  瘦削的脸在他掌中格外缄默。
  “你说了,我就救你。”他微微收了力,蹲下来看她,“如果你还是不识抬举……”
  李秋元苦笑,如果自己真把时之神卖给他了,她可能就要永远流浪在这个时代,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真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了。
  以前的记忆她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却又好像没有忘,似乎那些记忆只是被打碎了,拼凑不起来,有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些定格的画面,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每天醒来之后,她总要先对着镜子说一遍自己是谁,自己来自哪里,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因为对她而言,什么都可以忘。唯独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从何处来。
  如果时之神出了什么事,她早晚会迷失自己,变成另一个人。那原本的李秋元,就相当于从这世上毫无痕迹的彻底消失,什么都没留下。想想就很可怕不是么。
  在他两指的禁锢下,她不得不仰起脸看着他,衰弱的吐字,“你杀了我吧。”
  罗公远闻言神情一度莫测,微微眯起眼看她,沉默良久,最后竟是笑了,“他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李秋元闭着眼睛不再言语。
  “天人间的战争和凡人没有关系,是什么让你舍生忘死,这种情况下也不肯说?”
  李秋元讥讽的笑了,半合着眼眸强撑道:“和凡人没有关系?你送了青洪君一块勾玉,想帮他恢复净化之力后再将他的力量夺为己用,那时人间霍乱四起,到处都是疾病,瘟疫,还有衍生而起的魔物,你和我说这和凡人没有关系?”
  罗公远垂眸一笑,“原是这样,”顿了顿,“所以你最该关心的应是青洪君的死活,时之神在哪儿,你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干系?”
  “我现在不计较你去不去找青洪君传话。”他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时之神在哪儿?”
  “如果你把他的行踪告诉我,我就放过青洪君,让人间免遭一难。”
  李秋元抿着唇,冷冷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病态更甚,“你妄想。”
  罗公远点点头,又是那种令人无法意会的语调,“甚好,甚好。”顿了顿,薄唇勾起,眼神里的寡情冷漠随着笑意漫不经心的溢出来,“你当真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么?”
  他说:“我在给你活命的机会。”
  李秋元从鼻子里微弱的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嗤,她觉得这大概是她穿越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最不怕死的一次了。
  罗公远也笑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儿,把她从香案旁抱起来放回床榻上,用最后的耐心温和的一点点替她拭去唇角的血迹,几不可闻的轻喃道:“我会让你多活几天,希望小娘子死的时候,也能有现在的骨气。”
  李秋元想起梦里的痛苦,双睫轻颤,但她已经说不了什么话,发胀的头脑让她很快再次昏睡过去。
  罗公远将指间的血污慢慢擦拭干净,片刻后,面无表情的推门出去。
  外头的杨婆子一双招子都快望瞎了,虽然就在门外头站着,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如何能不急。
  正心里不安,忽见那扇门开了,面容俊美的白衣术士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的淡淡朝她道:“转告三位尊师,李家娘子的病,贫道无能为力。”
  杨婆子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像被抽了精气神一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垮下去。
  等不及通知那三位,她径直跑进房里,片刻后,从里头传来了抑制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张果他们正在前厅心事重重的吃着茶,听到这哭声忙不迭赶来,只听房中的人哭道自己的主子命不好,如今的小主子命也不好,难道是孩子的阿娘在天上看到孩子过得不好,所以急着把孩子带走么。
  这哭声极悲恸,在场的人都有些被感染,连慈悲的不空三藏也闻言落泪。李家的阿郎却不知从哪个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烦躁的过来指使了两个粗使婆子把里头的杨婆子拉了出来,碍于有客人在场,没有严罚,只是按着眉毛怒斥,“宛儿现在还病着,你这么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哭丧咒谁呢?若不是看在你是先妻带过来的份上,这般不懂事早该发卖了!混账老东西。”
  张果规劝道:“李少卿勿要动怒,这家奴也是一片忠心,这样的人府上多几个才是好事,如何能发卖了去?”顿了顿又看向杨婆子,疑惑道:“为何房中只有你一人?罗仙师呢?”
  杨婆子已然抹干净了泪,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再次悲从心来,哽咽道:“罗仙师刚刚离开了,他让我转告三位尊师,我们家小娘子的病,他也无能为力。”
  话音甫一落下,三人的表情都不由自主的垮了去。
  场中静默了一会儿,叶法善率先叹了口气,道:“罢了,看来是天命如此。”他向来耿直,没有张果的通晓世故,当下便转头对李家阿郎施礼道:“看来我此番是辜负陶家老夫人了,李少卿还请提前为小娘子准备后事吧。”
  张果也面带遗憾之色的打圆场道:“是我等能力不足,李少卿还是另请高明再看看吧。”
  李家阿郎表情不大好看,敷衍的拱了拱手,心道本来也没有请你们来,是你们不请自来,嘴上却仍还要说:“辛苦了,几位大人慢走。”
  待他们都走后,李家的续弦夫人才过来看了眼状况,吩咐人将杨婆子关进柴房里了,随即又对李少卿道:“李郎,宛儿的病怕是没治了,方才我听妙仪说宛儿的病有可能是瘟疫,这放在家里可怎生是好?”
  李家阿郎神情一变,问道:“当真?”
  李夫人道:“这话可是妙仪亲耳听叶尊师说的,还能有假?”顿了顿,试探的问了句,“要不遣人将宛儿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养病吧,那里人少,也清净。”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场中的下人们哪里还会有谁会听不出来这里头的弦外之音的。
  说什么养病,这病只怕是连一天都熬不下去了,现在这个节骨眼送到庄子里头,估计在路上就死了。这说辞明显就是不想惹病气上身,想将人拉到外头去草草两把黄土埋了。
  李家阿郎沉吟了片刻,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叹气道:“你是主母,你看着来吧。”
  李夫人施了一礼,说:“妾身这就去办。”
  然而到了下午,马车和几个下人都安排妥当之时,一直在房里伺候的另一个婆子却惊慌失措的从里面逃窜出来,神情慌张道:“不好了,宛娘子……宛娘子她不见了!”
  “荒唐,好端端的人怎会不见了?”李夫人面露不虞之色,搭着丫鬟的手款款进了继女的闺房。
  不出片刻,里头传来李夫人诧异的问责声:“你们是怎么看着的,这么一个大活人,莫非见鬼了不成?”
  丫鬟婆子们低着头不敢言语,面上的诧异却半分也不比主母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纷纷透着恐慌——难不成还真是见鬼了?
  ……
  而在长安外的幽林山道中,一个衣着华贵的俊秀男子正抱着一个病弱消瘦的少女行走在山道上,他身影模糊,健步如飞,速度快的竟宛如鬼魅。
  在他身后,一个小黄皮子正费力迈着四条小短腿快速跟着,时不时同他说话,“柳哥哥,你这样把人直接抢出来不好吧?万一她家里人着急呢?”
  柳寒塘闻言冷冷一笑,“是挺着急的,着急家里进鬼了。”
  “可是你把她带出来就能救她了吗?”
  柳寒塘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如今这样皆是因为我当初自负带她去大明宫,救不了也得想办法。”
  小黄皮子有点发愁,“可是张果他们几位仙师都没有办法……”顿了顿,一双葡萄大小般的灵动眸子里闪过震惊之色,“莫非你要去太乙山找当初那位点化你的仙人?”
  柳寒塘没说话。
  小黄皮子又问:“可你当初不是说后来再去找时,再也没找到那位仙人么?现在哪里还能找到?兴许仙人云游去了……”顿了顿,瞎出主意,“要不让爷爷用术法招个仙人下来?咱祖上以前又不是没有成功升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啦……另外不详你要栽跟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宋旻浩的秘密情人投的地雷!


第94章 
  柳寒塘没有理会它的自言自语。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找到当年在山中偶遇到的那个山中老妇,只能去碰碰运气。
  太乙山又叫终南山,在长安城以南,有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柳寒塘幼时修行不得法门,遇到瓶颈,总是无法修成人身,苦闷之际游荡到了终南山,在山腰上遇到一老妇。
  老妇当时正在给一只受伤的獐子包扎前腿,结果山中忽遇大雨,老妇一边包扎一边面露忧色。见它过来,只看一眼竟知它已通灵,笑着说:“可否劳驾这位好心的小童儿帮我采折几片桐树叶避避雨?”
  柳寒塘听了微觉诧异,又见她在救助小獐子,于是听话的跑到附近衔了好几个长满桐树叶的树枝,然后爬到她头顶的树枝上,叼着那些搭好的叶子棚给她避雨。
  等老妇替獐子包扎完后,接过它嘴里的树枝顶在头顶,慈眉善目的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小黄鼠狼吱吱的叫了几声,老妇说:“就为这个?”
  黄鼠狼点头。
  老妇于是便对着它念了一段经文,又指点了它的法门,最后说:“以后可要多行善事,广积功德啊。”
  后来等柳寒塘回家之后不过一个月,竟然真的可以成功化形成人了。他坚信自己遇到了仙人,只是后来再上太乙山时,便不曾再遇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了。
  柳寒塘想着这些事情,抱着怀里的少女越走越快,他是妖物,日行千里尚且不在话下,长安近处的太乙山,不过只是合个眼的功夫而已。
  很快他们来到了太乙山下的一条大河边。
  因为不是雨季,而且许久未雨,水倒也很浅,并不怎么深。
  柳寒塘抱着李秋元正要淌过去,忽见河边一个一直呆坐,满脸麻子的中年女人站起身拉住了他,面有急色道:“小郎君,我这脚多有不便,在此等待多时都无人经过,您稍后可否能背我过河啊?”
  身后的小黄皮子早已化成一个小男童的样子跟上来了,见状不高兴道:“有什么不便的,这河水那么浅,最多没过脚背,便是再不便的人都能走过去了。”
  柳寒塘却想到什么,心中微动,点头应了,“好,您先稍等片刻,容我将这位小娘子先送过去。”
  身旁的小男孩不理解的皱起眉,咕哝,“原以为你只帮些漂亮的小姐姐,我倒是把你想得肤浅了……”
  柳寒塘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吐了吐舌头。
  也许有的人,只会悄无声息的遇见,最后再悄无声息的分别。这种类似仙遇的事情,从来只看缘分不是么。
  但真正的仙人又怎会连过河都需要人来帮忙?柳寒塘一时又拿不准,难道是为了考验他的善心么?
  健步如飞的将李秋元抱过河放到对岸的草地上,柳寒塘快速折返回来,微微躬身将中年女人背起来,踩着没过脚面的水流过了河。
  他态度始终有礼,将人从背上放下来后,中年女人忍不住问他,“现在也不是游春的上巳节,小郎君来这种荒郊野外的山里作甚么?”
  柳寒塘已经俯身从草地上抱起轻若鸿毛的少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来太乙山找一位隐世的老妇人。”
  “是来找亲戚?”中年女人朝山头看了眼,“这上头看着可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柳寒塘见她身上烟火气极重,不似身有神通的样子,不觉失望,目光也如烟波似的飘往山顶,表情怅然若失,迷茫的低笑,“不是亲戚,是一位隐世的医者,我的朋友病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我当年的好运气可以遇到那位高人。”
  那女人闻言朝他怀中看了一眼,道:“这女娃娃生病了呀?”
  柳寒塘低头看了眼道:“是的。”
  中年女人看了李秋元一会儿,从河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柳枝,两只黄皮子都没怎么看清,更没见到那柳枝沾水,就看到那中年女人将柳枝朝李秋元轻轻一挥,接着就有星星点点的水滴洒落在了她的面上。
  但这水滴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似是渗进了那张黯淡无光的面皮里,柳寒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正错愕的抬头,就听那中年女子操着一口流利的山村口音道:“这个是我们那里的一种祈福方式,可以保佑病人快快好起来。”顿了顿,又从头上拔下来一根木头簪,样式极简单,温和的将簪子别进李秋元的发髻道:“这女娃娃看起来遇到了不得了的灾运,希望我这支簪子能暂且帮她避避邪吧。”
  柳寒塘客气的道了谢,之后没再多言的带着李秋元上了山。
  山中一片湿雾,天色发暗,行至山腰竟落了雨。
  原本暑热的艳阳天顷刻间变得阴凉下来。
  小黄皮子自觉化为一把伞,飘在柳寒塘头顶幽幽的跟着走,长长的尾巴原本该化作伞柄,此刻却一晃一晃的卷着伞外的雨珠玩。
  雨势渐大,大雨滂沱,小黄皮子渐渐有些着不住,在柳寒塘的头顶哀哀的央求,“柳哥哥,离你之前见到仙人的地方还有多远啊?咱们找地方避一避雨罢,这雨滴打在身上着实疼。”
  柳寒塘看了一眼山中的雨幕,四周并没什么山洞之类可以容身的地方,唯有山林深处葱郁巨树下地面还略是干的,雨滴打不下来。
  他抱着李秋元不发一言的往山林深处走,草木深深的半路,小黄皮子眼尖的在树丛里看见了一个将塌不塌的半面墙。
  墙是土墙,墙上还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凹陷墙洞,看上去里面像供着什么。
  小黄皮子原想钻进去躲一躲,迈开四蹄跑过去后才发现,墙洞里供着一尊泥像。
  是一尊泥菩萨。
  周围野草杂生,也不知道这半面墙在这山中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又是谁立在这里的。
  小黄皮子朝后面吱吱叫了两声,柳寒塘很快抱着李秋元走近了,他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这尊泥像。
  两只黄皮子不由面色肃然的一起俯身拜了拜。
  之后柳寒塘终于觉出一点奇怪,这面墙在树下尚且没有被大雨淋湿,而在墙洞中的泥像,却像是湿的,颜色比起土墙略显色深了一点。
  不知道是怎么沾到的雨水,而且从头到脚沾的还极均匀,不像是什么避雨的小动物钻进去蹭湿的。
  他将那泥像打量了半天,终于冷不丁想起了那个不敢过河的中年女子,心中了悟,面上一笑,再次恭敬虔诚的拜了一拜,“谢菩萨慈悲。”随即抱起李秋元坐到墙的另一边避雨。
  李秋元在梦中感觉有人抱着她在跋山涉水的走路,之后又感觉有人在自己面上弹水。
  随即,她的梦里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滂沱中,她看见那个朝她走来的木头人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那里,然后它的五官和颜色渐渐被这场大雨洗去,露出原本的模样。
  雨水洗去了她身上的血污,疼痛使她缓慢的醒过来。
  睁开眼是滴滴下落的雨帘还有天空簇拥着挤在一起的树叶,周围全是参天巨树,柳寒塘靠在一面墙上,偶尔落下的雨滴打湿了他的眉毛,他略有疲色,神色却极平静。
  李秋元睁着眼睛,看他伸出一只手在给自己挡雨,她想动一动,但是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依旧软的抬不起来。
  半晌之后,小黄皮子率先发现了她睁开眼睛,吱吱叫了几声。
  柳寒塘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完全确定了那个老妇便是泥菩萨,聚焦起的目光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意味,“你醒了?……”
  顿了顿,他眸色再度暗下来,看着她说:“对不起,我那晚不该带你去大明宫……”
  李秋元缓了很久才张了张嘴,半天才可以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不关你的事。”
  声音嘶哑又难听。
  柳寒塘听的皱眉,唤了小黄皮子去找水,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秋元没有动,每说一个字都有点喘气,“没事,好多了。”
  顿了顿,她伸出纤弱的手,突兀的拉住了他,“我叫李秋元,你能不能帮我记住这个名字?”她表情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焦虑和不安,“我感觉我又快要忘记了。”
  “你不是叫李纪宛么?”
  “不……那个是别人的名字。”李秋元定定看着远处的树,“我只是一个附在她身体上的,一个未来的灵魂。”
  她乱糟糟的讲述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记忆,还有自己陷入的绝境,企图多让自己留下一点什么,“如果我真忘记了,还有你知道我是谁。”
  柳寒塘听的变了脸色,“你说把你害成这副样子的人,是天子身边的罗公远?”
  “你是不是不相信?”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秋元想了一会儿,艰难的摇了摇头,沉默的说:“我不想管了,我不怕死,却怕生不如死。我想按照李纪宛的原本轨迹在长安找到她的意中人,然后和他一起下江南,等我在这个时代待够四十九天,看着他们在一起后,就能回自己的家了,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是什么?”
  “就是阿耶和阿娘啊。”
  柳寒塘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带你过去。”
  李秋元没吭声,她说了一会儿话,已是累极,没什么气力的合着眼睛。
  两人靠在雨中,李秋元喃喃的说:“可惜我没什么礼物留给你,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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