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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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并不长，何淼淼却走得很慢，可无论有多慢，总是要到达尽头的。
　　近乡情怯，她看着熟悉的院门，站在街边，迟迟不敢推门入内。
　　这里曾是她做梦都想要逃离的破落地，这里也曾是她做梦都想回来的家。
　　可惜幼时只知外面的世界辽阔，却从来不知世间险恶，更是不懂世事无常。
　　何淼淼轻抚院门，半掉不掉的木板，轻易就被推开了。
　　泥巴地，破草屋，数不清的酒瓶，在要倒不倒的墙边整齐摆放着。
　　何淼淼刚想入内，却感觉到身后传来强大的气息，让她顿时僵在原地，不敢抬脚更不敢回头。
　　那气息太过陌生，让她不敢去看，万一……不是他呢？


第540章　临山镇（二）
　　临山镇被建立起来，只不过用了三日功夫，林颂觉得，这跟他监工督促有很大关系。
　　被分配给家主之子时，他就知道自己抱上了一条非常粗的大腿，只要把整天板着脸不高兴的小祖宗伺候好，他的修途可就一片顺畅了。
　　当然，若是伺候不好，小祖宗的爹大祖宗，以及大祖宗上面的老祖宗，都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林颂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毕竟小祖宗失踪多年，又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家族的弥补肯定是少不了的。
　　年年月月，月月年年，只一晃，林颂就跟了他的小祖宗二十年。
　　看着小祖宗从修为全废到筑基期，林颂为主骄傲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担忧。
　　因为无论进了阶，还是得了功法宝物，他这位主子从来没露出过半点欣喜，对家族的人，对下属，也好像没有半点感情。
　　偶尔因功法之故性情大变，还会自己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变化的另一面。
　　林颂估摸着，他的另一面许是会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在一众下属都习惯了主子的冷漠时，这位小祖宗忽然提出，要在圣魔山下建一个小镇。
　　林颂哪里见过他那么温柔的眼神，虽只是一闪而逝，但却是作不了假的。他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却也知道这是自己挣表现的大好机会，一点都马虎不得！
　　那三日里，归属于他家小祖宗的属下，全都来修建小镇了。
　　图纸是现成的，规划是设置好的，唯一麻烦的是选材，以及一些要求古怪的细节。
　　比如有一座院子，要有一间风都能吹散的草屋，但又不能真被吹散了。院里的墙得是半倒不倒的，下面要堆上凡俗的空酒瓶，后院里还得有个挖过的洞，里面什么都不用放。
　　再比如，有个狭窄的巷子里，要有一个半开不开的洞，里面得藏上他亲手做的弹弓，亲手挑的石子儿。
　　不过在小祖宗提出，要让临山镇有人气，还得有一家包子店时，林颂可算是发起愁来。
　　人气好说，大不了大家都就住在这儿了。可那包子，不能是灵物做的，得是凡俗的猪肉，半肥瘦，多放葱少放肉，做成酱肉的馅儿。
　　林颂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说出这要求，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开家包子店，为啥非得用凡俗的东西？就不能将就做成兽肉包？
　　他要是带着这种要求，去找熟悉的灵膳师，大家只会觉得他和他主子都疯了！
　　林颂察觉到，板着脸的小祖宗眼中，有了期待的神色，最终还是一咬牙，决定亲自去一趟凡俗找猪！
　　他紧赶慢赶，捉猪的同时，顺便捉了个会做包子的凡人回来，给了好些灵石做报酬，让他务必在一日内，教会炼气期的小下属蒸包子。
　　小镇建好的当天，热气腾腾的包子也出了炉，穿上凡俗布衣来来往往的下属们，也各自到了安排好的位置。
　　街道热闹整洁，人来人来，各家院子门口安排了女修闲聊做针线，虽说不怎么像，但小祖宗也不喜欢看女修，有个样儿也就差不多了。
　　林颂觉得一切都已经完美，他堂堂元婴魔修，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只可惜，他家小祖宗来过一次，吃了一回包子，反而更低落了。
　　回到圣魔山的小祖宗，叫来长老布下阵法，又封了几个地方，便再也没有提及过此地。
　　匆匆建起的临山镇，以及小祖宗眼中的温柔和期待，像是大家的一场梦，明明都存在着，只是总有些虚幻不实感。
　　一众下属觉得小镇新鲜，倒是心甘情愿地住了下来，反正住在这儿，总比去圣魔山战战兢兢猜测主子心意强。
　　林颂觉得，小祖宗有时候挺可怜的。
　　亲娘亲哥被人给害了，自己也被弄到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正统魔修功法都没学过，最后还莫名其妙到了空间裂缝，一身经脉都快都被搅碎了。
　　回到家族后，虽说比在外面流落要好，可害他的人还活得滋滋润润的，住在族地里受着他亲爹庇护，反倒让他迁到了圣魔山来。
　　大家都说，小祖宗命好，一回到族中，长老、甚至连太上长老都护着，亲爹虽说心还有点儿偏，但对他也是没话说的。
　　可林颂却知道，小祖宗来圣魔山，根本就是害他那人提出来的。
　　那人忌讳啊，忌讳小祖宗的天魔根，忌讳他进阶的速度太快，忌讳他血统的纯正……
　　林颂觉得，他家主子冷漠无情，说不定根本不在乎为亲娘亲哥复仇，要不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去找那人一回茬呢？
　　不过他也不敢确定，他主子在乎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林颂迷茫而坚定的跟随着，一晃又是十三年。
　　他骄傲极了，才五十五的小祖宗，一举突破了金丹初期，一身气息沉稳得不像刚刚进阶，整个墨家谁不称一声天才。
　　天魔根的辉煌再次重现，魔族血统似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又是短短四年过去，不到六十岁的他竟又有了进阶中期之兆。
　　不过跟随的时日渐长，林颂反而越来越担心了。
　　主子进阶快，实力强大，固然是好事一件，可他越来越古怪的性情，总让人觉得待在他身边都有种窒息感。
　　墨家的同辈，一开始还前来探望讨好，意图在他弱小时先交好。可发现这是颗捂不热的石头后，就只有墨五公子不介意，时不时过来看他一看。
　　只是今日，这墨五公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让一个过路的陌生女修，进了他家小祖宗的禁地！
　　前往闭关大殿通报的林颂，觉得自己久久不出汗的背上，都要湿透了。
　　挥开守在阵法门口的侍卫，林颂垂着眼，恭恭敬敬开了口：“禀主上，镇上来报，五公子带来一名金丹初期女修，擅自闯入禁巷，请主上示下。”
　　阵法瞬间被挥开，一道残影一言不发掠过林颂，消失在圣魔山，来到临山镇禁巷。
　　林颂紧随而至，却惊讶地看着自家小祖宗，站在那女修身后，默默的，露出这世间最好看的微笑。


第541章　圣魔山
　　“淼淼。”
　　何淼淼听到身后的轻唤，背脊一颤。浑身随之战栗，心中一股热流散出，催得她眼中一片模糊。
　　她迟钝而僵硬地转过身，在水汽氤氲的视线里，看到了那张千思万念，又默默隐藏在心底的脸。
　　他还是秀气得不像话，跟个姑娘似的，眼神温柔又羞涩，只叫了她一声，就默默的站在那里笑。
　　好像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他长高了，脸上的轮廓更深了，气息沉稳而强大，却透着隐隐的冷，让人不敢靠近。
　　“全灵，你找到人给你打下手啦？”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眼泪滴滴落下去，总算是让视线清晰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心中的欢喜怎么都止不住。
　　她看到他渐渐走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脑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轻轻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像是幼时哭完之后，怕何淼淼生气时那般，将头放在她的左肩。
　　当年他们一样高矮，他比何淼淼还瘦弱些，可现在，他已经高出整整一个头，站在她面前，甚至能将她整个遮住。
　　他将脸埋在熟悉的气息中，瓮声瓮气地道：“我想你了。”
　　何淼淼紧紧抓住他衣袖，忍不住放声大哭。她觉得自己和全灵对换了过来，明明他才是爱哭的那个，现在却是她怎么都停不下来。
　　全灵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幼时她安慰他那样，只是何淼淼总是凶巴巴的，嫌弃他烦人，他却觉得何淼淼哭起来，让他很舒心。
　　“我也想你啊。”
　　他听到何淼淼哽咽的话，站直身子，看着她哭得花一块白一块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可忽然间，他紧抓住何淼淼双臂，盯着她眼角，浑身气息充满……杀意。
　　在何淼淼震惊的眼神中，他才稍稍克制，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何淼淼感觉双臂都被快被捏断，卡着她的那双手，甚至带着禁锢之意，抬头望进他幽深双眼，只看到凶狠与戾气。
　　“何全灵，你疯啦！这事说来话长，为了安全，我就藏起来了！”她猜到全灵不见眼角印记，怕她是假的，不过这反应太大，着实让她吃惊。
　　她赶紧将印记显露出来，只一瞬，全灵紧绷的双手立刻松下，眼中流露出歉意，变化之快让人心生古怪。
　　何淼淼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只好委婉问道：“全灵，你……你过得好吗？”刚刚说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看他居住的地方和这么多属下，说过得不好也不像话，可是说好吧，看到他怪怪的样子，好像又没好到哪里去。
　　但全灵不在乎她问了什么，一副只要她说话，都很有道理的样子，认认真真答道：“一开始不好，后来好些了，但是不大开心，看到你，就都好了。”
　　“嘿嘿，我看到你，也觉得什么都好了！”何淼淼看着他那副认真的傻样，只将刚刚的古怪压在心中，跟着傻笑起来。
　　两人静静站在院门口看着对方，似乎要将数十年未见的份都瞧回来。
　　直到……尴尬的林颂打破了平静。
　　“主……主上……要不先回圣魔山再叙？”
　　全灵头也不回，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拉着何淼淼跃上祭出的飞剑，灵光一闪，又一次掠过林颂消失不见。
　　……
　　看到眼前庞大而精美的宫殿群，来来往往秀美的侍女，高大而气息沉厚的侍卫，何淼淼目瞪口呆。
　　她觉得涂山氏富丽堂皇的玉藻宫，恐怕都不如这里奢侈。
　　“淼淼，你喜欢这里吗？”全灵带着她，在一座又一座宫殿中穿梭漫步，朝着嘴内部走去。
　　何淼淼愣了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里是好是好，可是冷冰冰的，好像会让人绝望窒息，她不怎么喜欢。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也不住这里了！”
　　听到他再次狠厉起来的语气，何淼淼心中一紧，玩笑般岔开道：“那你要去住哪里？临山镇？”
　　“你说住在哪里，我就住哪里。”全灵停下脚步，脸色又冷下来，浑身散发的魔气精纯，且危险至极。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么任性？我喜欢沧澜界，你还能跟着我跑了啊？”何淼淼笑着摇摇头，他是墨家家主之子，肩膀上背负的东西，不比她背负的少。
　　“为什么不能？”全灵温和的笑容再次消失，脸上再无一丝表情，“你说过，我们才是一家人。”
　　何淼淼看着他虽情绪不自觉的变化，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全灵，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不害怕他的气息，更不怕他冷脸，她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自己。
　　她只是怕，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出了什么岔子。
　　息怒无常，情绪反复，像是彻底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性子停留在幼年，温和而腼腆，另一个，却已有些认不出来。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变化，从胆小爱哭，变得冷冰冰的，可她知道那只是伪装。但如今，那冰冷却是实实在在的，就像……世间一切，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毁灭。
　　“全灵，你告诉我，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何淼淼走上前，抓住他的冰冷的手，直直看进他眼中。
　　全灵冷漠阴狠的眼神，在被她拉住的瞬间彻底崩塌，他害怕极了，一时间愧疚、后悔、害怕……种种情绪在心间一闪而过。
　　“淼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他不回答，何淼淼却不肯放弃追问。
　　“我才没被你吓到！快说，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有没有解决之法？”
　　全灵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久久没有开口。
　　沉默中，他掀起眼皮偷瞄何淼淼一眼，见她脸色严肃，一副不肯放过的模样，才低声呐呐道：“我说了你不许生气，也不许骂我。”
　　“我保证！”何淼淼一口应下。
　　全灵却只瘪瘪嘴，显得有些委屈，弱弱嘀咕起来：“你小时候也是这么保证的，每次不还是……”
　　何淼淼语气一凶，立刻打断：“少东扯西扯！快说！”
　　见已瞒不过去，全灵只好叹了口气，低头轻声道：“是《寂灭经》。”


第542章　缘由
　　寂灭，则涅槃。
　　诸天万物，有生有灭亦有灵，而人不仅如此，还有情有恨有喜怒哀乐。
　　唯有圆满而寂静的状态，才没有生命中的种种烦恼、痛苦，没有任何情绪。
　　涅槃，是灭又是不灭，是生又是不生，是死又是不死。
　　《寂灭经》顾名思义，则是达到不生不灭，却又无思无感的境界。
　　何淼淼无需多问，就已明白了他如今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全灵是人，哪怕传言墨家都有魔族血统，可他还是实实在在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有感，强行磨灭这一切时，怎么可能不出岔子？
　　若是长期如此，阴沉冷漠的一面，总有一日会渐渐吞噬温和的一面，直到最终，变得连阴沉冷漠都不再有。
　　她想象不出，该如何让全灵变得正常起来。
　　她不怕全灵的变化，也不在乎他现在是个什么性子，只是这情况于他、于他身边的人都极为危险，万一哪一日走火入魔……唯有死路一条。
　　“全灵，这功法是谁让你练的？可教过你抵抗之法？”
　　“抵抗之法？”全灵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淼淼，《寂灭经》的意义就在于，让人彻底入魔啊。”
　　何淼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心中怒火猛地窜起，像是要将她吞没。
　　“是谁？！谁让你练的功法？”
　　全灵看着她愤怒的模样，只觉像只炸了毛的猫，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脑袋，顺便不在意地答道：“墨家家主，长老，太上长老。”
　　何淼淼并未能被他安抚住，反而气得眼角都抽抽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墨家家主，不是你亲爹吗？”
　　全灵看着她为自己气怒，脸上全是笑意，完全不在乎自己练了什么功法，会有什么后果。
　　他享受着久久不曾受到的维护，感受着这份温暖，恨不得溺在其中，再也不必面对世间一切。
　　“我都说了，你才是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是。”
　　何淼淼心中闷痛，说不出话来。
　　她还以为，全灵会在墨家受到最好的待遇，得到最好的教导，说不定因为失踪了多年，会被亲人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可墨家这算是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冒着会殒命的风险，修炼成无情无感，什么都感受不到的魔？
　　“他们凭什么？！”
　　何淼淼恨不得能把他们撕成碎片，一个个，全部不留。
　　“你别生气，反正我也无所谓，不算被逼的。”
　　全灵话中透着认真，何淼淼听得出，他不是在为墨家辩解，这反倒让她更加不解。
　　“当年，我坠落至崖底时，被空间裂缝卷了进去，快死的时候被一只手给拉了出去。”
　　全灵带着何淼淼，继续往前走，透过阵法吹来的山风，与他轻柔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吹得何淼淼有些发冷。
　　“我浑身经脉寸断，肉身几乎全毁，当然……这些都是醒来后，墨家人告诉我的。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跳下悬崖，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已经无碍了。”
　　“因为丹田也受了伤，一身修为尽废，不过那本就是邪修功法，我倒不怎么在乎。只是想着这里好像离青琅太远了，不知道该怎么找你去。”
　　全灵叹了口气，行至一处大殿，将何淼淼带了进去。
　　主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转身走到左侧殿中，里面同样空旷，只是中间放置着一张矮桌，以及一个软垫。
　　他让何淼淼在垫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对面，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另一只手配合着神识煮起茶来。
　　“后来呢？”
　　何淼淼看着冷冰冰的大殿，想到热闹的临山镇，心中难过极了。
　　全灵却似未觉，给她倒了一杯茶，才接着开了口。
　　“后来，我就听太上长老说了说我失踪的原因，还有我……我娘……以及我的胞兄，是怎么死的。”
　　何淼淼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事，肯定与他那个家主爹脱不开干系！
　　果然，还未等她发问，全灵就接着道：“是墨家主的情人，杀了我娘和兄长。”
　　他语气平平，并无哀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个女修背景深厚，加上我兄长资质不怎么样，墨家主有意庇护之下，墨家只当这事没发生过，毕竟那女修也已有了身孕。而我，又莫名其妙失踪了。”
　　“你们家族就没怀疑过是她？”何淼淼冷哼一声，又觉得自己白问一句，就算知道又如何？墨家主自己都不在乎，别人还会在乎不成？
　　“怀疑过，不过墨家主说不是她。”全灵没就此多谈，只接着道：“反正在连通的各界寻我，根本不曾找过青琅洞天。”
　　全灵笑了笑，摇着头叹道：“其实何必去各界？那女修是涂山氏，藏个人不去自家洞天，还能去哪儿？”
　　“涂山氏？？”何淼淼眉头紧皱，“墨家主的情人，是涂山氏的人？”
　　全灵点点头，将她身前茶杯推了推，期待地让她尝尝，顺便回道：“嗯，她叫涂山窈。你刚刚说你在沧澜界？那定是听说过他们家族了。”
　　何淼淼顺着他的意思抿了口茶，点点头并未多说，她暂时不想拿自己家那些烦心事，让全灵帮着担忧，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全灵比她需要人操心。
　　“那你回来之后，她没再对你下手？还有，这跟你练《寂灭经》有什么关系？”
　　全灵摇摇头：“我住在太上长老院里，她没办法下手。选择练这功法，是因我的灵根与兄长一样，都只是黄阶，练普通魔修功法，不会有什么前途。”
　　“而我不仅有灵根，还有万年难见的魔根，而且是天阶。家族唯一修炼魔根的功法，就是《寂灭经》。家主、长老和太上长老，所有人都劝我修炼这功法，而我想要强大起来。”
　　说到此他略微顿了顿，看何淼淼脸色虽不好，却没有骂他的意思，这才接着道：
　　“我想为那个没见过的娘、还有哥哥报仇，也想……变得强大了，才好离开墨家的掌控，离开血月界，去青琅接你出来。”


第543章　天魔根
　　寻常魔修功法，亦是要靠灵根，来修炼出魔气的，任何一界都是如此。
　　传言唯有带有天魔血统的修士，才会出现万中无一的魔根，按照特有的高阶功法，可以不通过灵气，直接修炼出魔气。
　　从修炼魔根的那一刻起，会让自身魔气更为纯正精纯、更加贴近于天魔。
　　自称带有天魔血统的墨家，最最崇尚尊敬的，自然是真正的魔族。
　　这种非人非兽的异种，早就消失于诸天万界，却又因魔修的存在，从未被人遗忘。
　　天外魔族，是恶念欲念贪念所凝结，它们无真形，无实质，从情感中衍化而来，却又没有任何情感。
　　传闻中它们强大到，需要诸天万界所有物种，集结起来才可抵抗。
　　墨家的骄傲，与超然地位，就建立在魔修对天魔的敬畏之上。
　　身怀天魔根的全灵，带着与生俱来的魔族气息，穿梭在空间裂缝的瞬间，就被墨家炼虚期太上长老感应。
　　他的出现，使得整个墨家沸腾起来，躺在藏宝阁吃灰多年的《寂灭经》，终于有人能练了！
　　这是墨家的机会，是他们更接近于天魔的机会，容不得个人的力量拒绝！
　　全灵回忆起太上长老苦口婆心劝解的样子，打心眼里觉得好笑。
　　他怎么会拒绝呢？若是不练，只能成为九流修士，永远困在筑基，连金丹都不一定能凝。
　　若是练了，在成魔之前，至少是强大的。
　　能够让仇人战栗害怕，能够快速达到更高的境界，这就足够了。
　　“所以淼淼，你别生气，这都是我愿意的。”
　　全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像小时候那般，跳起来翻过桌子暴揍他一顿。
　　但何淼淼没有，她只是默默望着他，不断叹气。
　　“我知道，我不生气。”
　　他想要报仇，想要寻找自己，才会选择能够快速强大、快速进阶的功法，他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无能为力。
　　全灵见她为自己忧心，暖意涌上心间，忍不住抿着嘴笑，看起来与年少时更像了。
　　“十二年前，我听说青琅洞天破裂，与沧澜界融合起来，就猜测你多半也在沧澜界。可我那时只是筑基后期，墨家一直派人守着我，不肯让我去外界历练冒险。”
　　“我就想，我一定要再快一些！只要到了金丹期，说不定就能去沧澜界了！”
　　何淼淼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就知墨家没不会轻易放人，“他们现在还是不准你离开血月界？”
　　全灵点点头，眼中戾气顿显，气息的变化只在一瞬间，立刻又回到那副阴沉骇人的模样。
　　何淼淼见他如此，赶紧轻声转开了话题，说起自己在青琅发现不对劲，机缘巧合从通玄洞天出来的事。
　　熟悉亲切的声音，在耳畔叙述着令人喜悦的经历，全灵布满杀意的眼，渐渐迷茫起来，一眨眼，又回到了之前的清澈。
　　“后来啊，我就在金莲秘境遇上了血脉牵引的族姐！你说巧合不巧合？不过那时候我还挺烦她的呢！”
　　“再后来呢？你们和好了吗？子家的其他人找到了吗？”
　　恢复温和的全灵，总是对她说的一切都充满兴趣，什么都配合，什么都想知道。
　　何淼淼松了口气，一点点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她见识过修仙界的辽阔，体验过世间险恶，感受过功法秘法激发时的狂喜，品尝到幻境中父母全灵出现时的失落。
　　这一切，她都毫无保留，只轻言细语地讲述着。
　　全灵听得认真极了，一点细节都不肯错过，缺失的数十年，在他心中一一呈现。随着何淼淼的讲述，就像是他也参与了一般，沉浸于她的经历，感受着同样的喜怒哀乐。
　　“真好啊，淼淼。”全灵撑着右手拖着下巴，左手在空中一转，用魔气祭出一只黑色朱雀，小心翼翼控着它飘到何淼淼面前，“你的家人，对你很好。”
　　“你也是我的家人。”何淼淼任由魔气聚起的朱雀，在她肩上、头上跳动着，最终因她身上的灵息，渐渐散去了。
　　“全灵，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从墨家逃出去！”
　　“对不起，淼淼。”
　　全灵愧疚而不舍，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轻轻垂了垂眼，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满目坚定。
　　“我虽不曾与亲娘兄长谋面，但正如你一般，背负着同样的深仇大恨，所以我必须留下。”
　　“我要用墨家，毁掉墨家。”
　　“他们以为，我只恨涂山窈。”
　　“可他们错了！我恨墨家主偏袒，恨墨家不作为，恨涂山窈和她的儿子，还有整个涂山氏。”
　　全灵一口气说出不知憋了多久不曾倾诉的话，不但不曾进入另一种状态，反而像是轻松了许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渐渐恢复了平静。
　　“淼淼，我的另一面，会毫不迟疑的跟你离开，甚至……还会想方设法限制你的自由。那一面始终是无情无思的，终有一日，他连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毁灭。”
　　“全灵……”
　　何淼淼眼中一热，看着全灵清醒的知晓自己会如何，她心中更闷更痛。
　　他知道自己的危险，可这样一来却更加残忍，他会清醒地，看着自己渐渐入魔，成为那个他自己都不喜欢的另一面。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全灵不是唯唯诺诺只听她一人的幼童，他的选择同样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她能够去更改的。
　　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顺着他的意相助，就像从前的他那样。
　　何淼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那个涂山窈，起码也该是元婴期吧？她若想对你下手，你根本防不住。若你暂时不想离开，还不如回到族地，住在墨家太上长老们眼皮子底下。”
　　“还有……当年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你，为什么非要将你扔到青琅洞天？”
　　何淼淼觉得十分不解，涂山空当年不杀她，是因心中对祖父有愧，心头一丝善念作祟，无法对她下手。
　　可涂山窈与全灵，那是除了恶意，没有半点感情联系的，何必非要留手？


第544章　天外魔族分身
　　“是涂山氏不让我死。”
　　何淼淼听到涂山氏就来气，一拍桌子震得茶壶一抖，“哪儿都有他们！在沧澜界耀武扬威不够，还要来临界搞事！真是搅屎棍！”
　　全灵忍不住笑，赶紧狗腿附和：“是是是，就是搅屎棍！”
　　“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留你一命？”何淼淼还是不明白，全灵被老头捡到时，还不到整一岁，一个婴孩罢了，莫非还看得出个什么不同来？
　　“据我猜测，多半与天魔根和血统有关吧。他们与墨家一样，族地都有天魔分身作为使者守护，同时也是监视，总之墨家和涂山氏的修士，都是听这使者吩咐的。”
　　“使者有令，涂山窈不敢不尊，所以你放心吧，我留在墨家危险不大。”
　　何淼淼凝眉点点头，并不意外地叹了一句：“涂山氏果然是魔族啊。”
　　早在见到涂山梵的魔气时，她就有了这猜测，还有她和子珺在梦境看到的魔狐之眼，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只是涂山梵没说，她们也没多问，再者说，有许多关于涂山氏的事，连涂山梵自己都弄不清楚，就算问了也是白搭。
　　而子律长老从不提及这些，只让她们好生修炼，有时间就多领悟道经真经，其余一切都是外物，不必时时萦绕于心。
　　在全灵这里，何淼淼才得到真真切切的证实，所谓的九尾圣狐，根本就是九尾魔狐。
　　有关于魔族分身的说法，让她思维更清晰了几分，对于涂山氏，总算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当年涂山氏忽然下令，击杀放任了多年的涂山空，还让涂山梵觉得疑惑，毕竟除他之外，族中对后辈还是极其纵容的。
　　结合全灵的话来看，这样突然的转变，很有可能与所谓的使者相关了。
　　“天魔分身……是真的魔族？”